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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獻媚索頭錢 賤婦現世 遭騙輸巨款 墨吏倒霉 文 / 還珠樓主

    姓胡的隨把手中兩張牌推回原位,然後站起身來,一上一下兩手掐緊,彷彿平身之力都運到了手上,使勁往兩邊一扯,口裡喊一聲「開」,自然仍是一張囚六。眾人見他嘴裡嘮叨半天,使了那大的勁,結果竟自摸錯了牌,配出一個大頭一來,不由笑將起來。

    姓胡的也似又愧又急,氣忿忿道:「真他媽的喪氣,我還當真是張人牌呢。是頭一露紅,至少也該是張麼四,牌摸錯了不說,怎麼就沒想到是張四六上,輸錢還帶丟人,你說氣人不氣?我認輸,莊家牌我也不用看,怎麼也不會比我小。」說時少章已摸出自己的牌,一張正是ど四,照理逼十已然斷莊,照桌面配的牌不多,尤其下門更是包贏,即便點小,拿下門注來賠上門、天門也是足有富餘,何況外面最大只得三點,照這情勢焉有蓋他不過之理?喜歡得連另一張也未看,便端了穩瓶。見姓胡的賣大方,站起要走,想起適才說話尖酸可恨,正想惜勢還他兩句,同桌∼個翻戲人已先攔道:「胡大哥,你忙什麼?

    怨不得你常輸呢,耍了半輩子的錢連路子都看不懂,還賭什牌九?上門和三,天門長二,下門短一,正是下活門。常言九點不算大,一點不為小,只有點子就能贏錢。你這大頭一,焉知莊家不是逼十呢?要是三五對ど丁配出無名一來,你不是照樣可以贏麼?」

    少章聽那人幫著姓胡的,話又犯忌,氣他不過,自期必勝,忙接口道:「這話說得對,我不過拿萬把塊錢玩玩,陪大家打個哈哈,並不限定翻本,胡先生人不舒服,只管回府,不過兩三千下注,輸贏好歹也該把牌看了再走。你又不是沒有點子,固然以點子大小定輸贏,走不走都是一樣,萬一莊上真個死門開,是個逼十,或是三五配ど丁無名一呢?你人一走,還要累我把賠的錢叫人送到你的府上,豈不多此麻煩麼?」隨說隨將牌往桌上一翻,現出ど四,故意驚詫道:「我當真是三五配麼丁呢,麼倒有ど,只比麼丁多了兩點,逼十大概是不會是了,只不知道那一張是ど幾。」眾人見了,俱認莊家必贏,不論如何下門總是吃定,紛紛議論起來。先說話那人也跟著改了口風,直說莊家牌運要轉,再推非大贏不可。只姓胡的好似自知輸定,又忿少章說話帶刺,心中生氣,又沒可奈何之狀。少章自是得意洋洋。

    及將第二張拿起,口中只喊得一個「麼」字,手指已然觸在牌面上,當時心中咚的一跳,再使勁往細一摸,更無差錯,底下的話再也無法接說,簡直做夢也想不到,頭上轟的一下,當時兩太陽直冒金星,雙手亂戰,雖已定局,心仍放它不下,顛巍巍把兩張牌叉在一起,用手握緊,拿近眼前看了又看,一點也未摸錯,誰說不是一張絕配?原來後摸這牌,正是一張二四,ど四先亮,重門只是短一,無論再配什牌都是包贏,獨輸這一張,偏和摸頭彩一般摸了出來,短一專吃無名一,同是一點,只一短一雜之分,連半點都未冒過去,扣得緊緊。兩門最大牌色才只三點,分明通吃的局面不料空歡喜一陣,連下門的短一都得賠。頭張牌偏又亮出一張絕無逼十,十九包贏,重門的點子,高興頭上,竟忘了還有一張二四,滿心以為非贏不可,突然遭此慘敗,再一想到這是公款,連氣帶急,急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來,身往位上一落,心中不住暗念:「死了死了,這回傾家蕩產,還吃官司,一定活不成了。」

    眾翻戲見他高高興興的摸牌,忽然面色驟變,由紅轉青,嘴唇皮發顫,額上汗珠直冒都有豆大,話也不說,牌也不看,呆在那裡,知道牌已摸出,仍裝不解,故意問道:

    「自來勝敗常事,我們這把就輸給你,下把照樣可以贏回來,不算什麼。下門雖吃,上門、天門還不見得包輸,莊家看是通吃還是只吃上門,請亮牌呀。」姓胡的同時回日道:

    「天門反正輸定,拿去吧,我不來了。」少章聞言,一想事已至此,莫如給他一個以爛為爛,先還吃了一條,賠完通莊,尚有一兩千元,能夠撈梢更好,不行再另打主意。心思一活,僥倖之念又生,一面把下門的注推回,強打精神苦笑道:「包吃什麼,我這手氣真背極了,通通照賠就是。賠完,我換一方再推,不過老胡你不許走。」姓胡的故作驚疑道:「照周縣長這樣說,難道連我這門也不輸了?萬無此理,我不信有這怪事,把牌亮出來我們看看。」少章道,「莊家通賠,還看什麼牌,你贏錢不就完了?」姓胡的仍作不信神色,正故意查算配ど四的點子,旁立同黨忽然笑道:「我明白了,莊上一定配的是張二四,說下活門你們還不信,果然下門點子就贏錢。可笑我們這些老賭客在自說長道短,共總三十二張牌都記不過來,問了半天,一人也未想起,真是笑話。我看以後誰也不要再吹牛皮了。」

    說時,桌角幫少章做活的已照少章的話依次賠注。少章重又強作鎮靜笑道:「老胡,我怕你走,明是我贏的,都照賠你,這你不好意思走了吧。」姓胡的道:「其實我真是人不大舒服,說瞎話不是人。誰叫我是大贏家呢,只好再賠縣長玩一會吧。我看你老坐這一方,手氣太背了,換個好地方再推吧。要不你上我這旺地來也好。話可得說明,賭錢的事沒有一定,有時大贏家會變成大輸家。我這人向例賭贏不賭輸,今天實在有點頭痛,我要贏呢說不得捨命陪君子,只你推我就下注,只要一輸,不論輸多輸少,我是站起就走,不能說我不講交情,」眾人聞言,齊說有理。可憐少章受人愚弄譏嘲,還當姓胡的人雖討厭,賭錢卻真大方,心想我的錢一多半被你贏去,只你能變輸家,我就夠本了,走不走有什關係,誰還攔你,隨口答應之後,又想起賭錢輸急僅,適才吃了性急膽寒的虧,今晚雖能勝不能敗,但已成不了之局,反正是拼,何不定定心把氣沉穩再來,也許有點指望,轉禍為福,便出去小解了一回,正打算抽兩口大煙,提起精神二次再上。

    哪知這位愛寵阿細生自雞族,積習難改。平日只管端起官太大的架子,一到少章賭錢,必定守在旁,無論主客,只是贏家,必定變方設計索討紅錢,稍微給少一點還要爭執,有時更還要硬派一二成幹份子。這般吃翻戲飯的人照例外場知道敷衍女太太最有用處,以前既拿少章當戶,對於阿細格外手鬆,著實被她撈摸到了幾個。上場起,阿細便守旁邊忙茶忙煙,不亦樂乎。她和少章俱是多年老癮,是來客也多癮士,照例打好一瓶煙泡揣在懷裡,遇到贏錢的人,哪怕不想抽,也得連燈送桌子角邊,親自看火,強勸人抽上一兩口,輸家卻只裝不看見。

    當晚一見贏家都是這般大方朋友,只顧想得紅錢,喜得心花怒放,也不想想這錢是贏誰的,由打麻將起便圍著桌挨個給人裝煙。等一推上牌九,知道外快更大,越發鬧了個手忙腳亂。井緣在禁煙新政之下,煙泡雖貴,比起現時自然便宜得多,何況縣長煙土自有來路,無須錢置,不過費點打煙泡的手工。照那大的場面,贏家出手至少十塊起碼,再把手一伸,立即加倍,出手大的兩位尚不止此,拿一兩口煙泡去換,怎麼都是一本萬利。況除少章外差不多俱是贏家,自然人人有分,不再心疼了。這時見姓胡的一家最贏得多,聽喊頭疼,一面忙把自己終年常擦常貼的太陽膏薄荷錠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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