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回 燦爛祥霞 雙飛蓮座 莊嚴寶相 自有元珠 文 / 還珠樓主
且說李英瓊自從李洪、陳巖引走二妖徒後,因聽癩姑傳聲告警,知道強敵將臨。便問癩姑:"盧老前輩對我有無仙示?"癩姑回答:"依我之見,只須稍應劫難,便少好些凶險。瓊妹想借此磨煉自己的道力定功,使強敵知峨眉三英二雲,英瓊獨秀,不是虛語,也大佳事。此時已不及更改,由你小心應付吧。"又接易靜仙府傳聲,也說丌南公將來,敵勢太強,務望沉著應變,轉危為安,不可自恃,膽大涉險。現知她孤身待敵,十分愁慮。最好乘其未來,仍照預計引入仙府,仗五行仙遁之力,將其絆住,以待時機。
英瓊知道良友關心,恐其擔憂,正想把煉寶所得,傳聲告知。四外天風海濤之聲忽似潮水一般響過一陣,聲音便小了下來。隨見遙天空際,雲旗翻動,時隱時現。隔不一會,又聽鼓樂之聲起自彩雲之中,由天邊出現,迎面飛來,看去似乎不快,一會便已飛近。
那彩雲自高向下斜射,大只畝許。雲中擁著八個道童,各執樂器、拂塵之類,作八字形,兩邊分列。衣著非絲非帛,五光十色,華美異常。相貌卻都一般醜怪,神態猛惡。雲朵後面,拖著一條其長無際的青氣,望去宛如經天長虹,前頭帶著一片彩雲,由極遠的九天高處,往當地神龍吸水一般斜拋過來。自從天風海濤之聲由洪轉細之後,晴空萬里,更無片雲。華日仙山,景本靈秀,忽有彩雲夾著一道其長無際的青虹自空飛墮,越顯得雄偉壯麗,從古未有之奇。那彩雲青氣宛如實質,離地丈許,便即停住,正落在英瓊的對面。八童分執樂器,仙韶迭奏,此應彼和,並不發話。
英瓊見為首敵人未到,料在後面,始而視若無睹,不去睬他。暗笑:"左道中人專喜這些排場,明是旁門,偏要東施效顰,自命天仙一流,弄些音樂儀仗,裝點門面。昔年靈嶠諸仙峨眉赴會,何嘗不是仙雲麗空,祥霞若焰,冉冉而來,何等從容,全是一派清靈祥淑之景,不帶一絲霸道,哪是這等光景?"心方尋思,忽聽身側不遠的小峰上面有一幼童,似是玄兒,發話笑道:"幢哥,你看老怪物多教人噁心,要來就來,偏有許多過場。他還沒死,連送葬的樂器都帶來了。我越看這八個小怪物越有氣。來時,恩師賜我兩件法寶,內中一件,乃是新由崔老前輩給師父的一把雷澤神沙,經師父為我用了四十九日苦功煉成,尚未用過。我想拿妖徒試試手,你看如何?"隨聽李健攔阻,意似勸其慎重,不可妄為。英瓊聽兩小隱身在旁窺探,已是膽大異常,又是這等狂言無忌,料被妖徒聽去。久聞敵人神通廣大,妖徒雖是道童打扮,任何一個,至少也有三數百年功力,如何能夠輕舉妄動?正代兩小擔心,以為對方必要發難,哪知眾妖徒竟如未聞,只左邊第三人面色微變,隨即復原,全不理會。心方奇怪,料知強敵轉瞬即至,說來就來,惟恐玄兒犯險吃虧,便用傳聲勸阻。猛瞥見一點紫艷艷的星光在彩雲前面一閃,一聲霹靂,當時爆炸。數十百丈雷火飛射中,只見前面彩雲只略為震盪了一下,雲光轉幻,一晃復原。眾妖徒仍立雲中未動,樂聲也未停止。耳聽李健急呼:"玄弟快來!"方料不好,果然左側第三妖徒兩道濃眉往上一豎,當時目射凶光,把手一揚,雲中立有一圈碗大青虹突然湧起,隨由裡面射出一道寒光,照得當前百畝方圓一片全成青色。玄兒隱身法立被照破,現出全身,小手剛剛揚起,背後金劍也剛飛出,看神氣似因神雷無功,另取法寶、飛劍二次施為。李健也似因攔勸不聽,正由小峰上面縱著一道金光出來,想要攔他回去光景。就在這雙方發動,時機不容一瞬之際,玄兒身形一現,法寶、飛劍還未離身,對面彩雲已化作一蓬彩絲,激射而起,將玄兒連人帶寶一齊裹住,轉動不得。
幢兒吃青光一照,隱形也被破去,情急救人,揚手一道金霞,正朝玄兒衝去,想將彩絲盪開。忽聽雲中妖徒冷笑一聲,手指處,彩雲略為飛動,竟連李健一齊裹住。李健所放金霞較強,上來便將彩絲盪開了些,兩小會合。玄兒雖不似先前那樣,防身寶光全被逼緊,難於掙扎,然而仍是衝突不出,彩絲反倒越發加強,急得玄兒在裡面連聲咒罵,敵人仍是不理。
英瓊最愛白陽山四小,方在情急氣憤,待要出手,猛聽左面連聲呼喝,都是幼童口音。剛聽出有李洪、陳巖在內,猛瞥見兩團佛光帶著兩彎朱虹,先由斜刺裡電馳飛來。
中擁兩個小人,正是凌雲鳳的愛徒沙余、米餘兩小,各在伽藍珠與毗那神刀護身之下,突然出現,同聲喝罵:"小妖徒敢傷我們的大哥、四弟,教你嘗嘗宙光盤、子午神光線的厲害!"話未說完,兩小身前早有一盤橢圓形的寶光出現,大只三尺方圓,盤中浮湧起一根七寸來長的光針,針頭上突射出大股比電還亮的光雨,精芒電射,帶著轟轟雷電之聲,猛烈異常。光頭先射向李、韓兩小身前,身外彩絲立似雪花遇火,當即消滅,衝破了一個大洞。四小人會合一起,玄兒方喊:"這法寶太好了,快殺上去!"沙、米二小面有難色,剛把針光掃向對面,彩雲立被衝破一洞,眾妖徒突然變色,紛紛欲起。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又聽李、陳二人同聲大喝:"老怪物快來了,夠他丟臉的了,還不快走!"話未說完,一幢佛光祥霞簇擁著一個金蓮寶座已電馳飛來。四小還在驚顧,另一圈佛光已罩向身上,寶座往前接住。李、陳二人也未現身,便同衝霄而起,一閃不見。隨聽李洪空中大喝道:"快告老怪物,你們連峨眉下三代的幾個小人都敵不住,還現什麼世?"說罷,聲影全無。眾妖徒好似看得那彩雲極重,見被敵人衝破,一面暴怒,欲起,一面仍在張皇搶護,想要收起,鬧得手忙腳亂,十分狼狽。與初來時驕狂自傲,把敵人視若無物神氣,大不相同,頗有外強中乾,心虛膽怯之狀。敵人一去,帶著滿面憤激,也未追趕,互相看了一眼。為首一人手掐靈訣一揚,彩雲仍復原狀,樂聲重又吹起。
英瓊正笑妖徒無恥,剛吃了虧,敵人才走,又來裝腔。忽聽遠遠遙空中傳來一聲冷笑,眾妖徒面色驟變,樂聲立止。那條青氣仍是長虹經天,由當地起一直掛向天際,始終未動,也看不出它的盡頭到底多長。笑聲由遠遠天空傳來,聽去極遠。樂聲才停,便見最前面蒼霞沓霜之中,有一點青光閃動,晃眼由小而大,由那長不可測的青氣之中飛射過來。隨見青光越來越大,現出全身,乃是一個身材長瘦、青衣黑髯的道人,羽衣星冠,相貌清瘦奇古,不帶一絲邪氣,週身罩著一層青光,簡直成了一個光人。剛一入眼,便隨青氣飛墮,來勢神速,晃眼臨近,聲息皆無。可是才落彩雲之上,便覺全山地皮一齊震動,似欲崩塌,猛惡驚人。道人先朝眾妖徒看了一眼,眾妖徒立時面無人色。為首一人嘴皮微動,也未聽出說些什麼。道人笑道:"我早知道,此事難怪你們,只不應違命出手罷了。可惜途中遇人,晚來一步,被小業障們逃去,一時無暇尋他們。我雖不值與什麼小丑計較,但既敢對我無禮,至少也應擒回山去,命他們師長向我要人,為何容他們放肆?暫且不說,可令賤婢李英瓊和幻波池一干小狗男女上前答話。"
為首妖徒剛剛領命,未及開口傳話,英瓊早知來人是可南公。本要上前喝問,心想還是沉穩些好,先作未見,聞言方始從容喝問道:"來人是丌南公麼?想你得道千餘年,雖是旁門,連經天劫,俱都無恙,仙山歲月,何等逍遙。你自負前輩,法力無邊,令高足沙紅燕去幻波池盜寶的經過,當已深知。是非曲直,自有公理。她不是我解救,早已命喪妖屍之手。如今恩將仇報,明知物已有主,仍然勾結妖黨,來此侵擾,她今本已身陷五遁之內。我也並非怕你,只為你近數百年,除與正人為仇而外,也頗像個清修之士,又最寵愛這個女徒,不計是非。我奉師命,崇正誅邪,險阻艱難,我自當之,便為道殉身,亦復何懼?只恐操之過切,你受愛徒蠱惑,難免為她倒行逆施激出事來,因而禍害生靈,引起浩劫。為此網開一面,縱令逃走。我已委曲求全,誰知你仍自毀平日信條,來此興戎,乘我師長休寧島赴會,上門欺人。來前,並還虛張聲勢,志在恫嚇。我因令寵乃我所傷,與眾無干;又知你法力高強,不問勝敗,難免不毀我仙府靈景:為此孤身在此相待。我李英瓊勤修道業,不計艱危,休說你師徒九人,便十萬天兵天將一齊下凡,也只笑你量小作態,決不皺眉。現在我就在你面前,意欲如何?"自從丌南公一到,整座依還嶺便在震撼之中波動如潮,如非早有仙法防禦,已經震裂,聲勢猛惡已極。
丌南公見她仙骨珊珊,一身道氣,言動從容,神態英爽,獨立艷陽之中,仙容光彩,照耀巖阿,不特沒有絲毫懼色,身外也未見有法寶防護。老怪暗忖:"莫怪峨眉英雲名不虛傳,此女果是天仙一流的根骨人品,自己法力雖高,至多使其受點苦難,未必便奈她何。"明知此來自違信條,大失身份,勝之不武,不勝為笑。無如愛徒一味哭訴,糾纏不休;夙世情孽,兩生愛寵,空自修道千年,早無床第之私,偏會憐愛已極,放她不下。本想威名遠震,對方不會不知,師長暫時又難來援,必定害怕,只要肯服低認過,獻出毒龍九,使愛徒復原,或是乘機轉世,再不隨同回山,靜待敵人上門,再分高下,稍出愛徒惡氣,挽回一點顏面,也就拉倒。不料一時托大,被兩位與他同時的前輩散仙暗用仙法,出其不意,顛倒愚弄,好些均未算出。來時途中,又被兩位輕易不見面的地仙故意攔住敘闊,到晚了一步,門人已為他先丟了人。與兩位地仙分手之後,遙望依還嶺,先派的仵氏弟兄不見蹤影。只見英瓊獨立嶺上,彷彿有恃無恐神氣。眾妖徒所駕彩雲,本是一件鎮山之寶,特意用來示威,以壯聲勢,竟會受了殘損。偏又查算不出,僅知內有幾個峨眉後輩,將法寶幾乎毀去,憑自己的慧目法眼,事前竟未看見,兀老怪料知敵人就這個把時辰,已有了準備。弄巧敵人師長也許由休寧島趕回,行法隱蔽,佔了機先,所以毫無影跡可尋。心想:"果然對方師長在此也好,省得自毀信約,憑自己的威望身份,落個以大壓小。"到時還當仇敵有意欺人,自不出面,卻令一個少女孤身相待,來掃自己顏面。所以暗用玄功,震山撼岳,想將依還嶺先行震裂,好將敵人首腦引出。及見全山雖然震動甚烈,連草樹也未折斷一根,越料對方已先行法防護,暗有能者主持。
丌南公正令門人呼喚英瓊答活,英瓊早已出面應答,並且竟是孤身應敵,好生驚奇。
因對方答話譏嘲,太已難堪,不由勾動無明,冷笑喝道:"你就是李英瓊麼?我本不值與你計較,只為你們這些峨眉群小欺人太甚。當伽因遺偈未得以前,彼此全是心貪藏珍,想除妖屍,雙方素無仇怨。我門人件備與你何仇,為何一言未交,便用飛劍暗算,將他殺死?我也知你師長均往休寧島赴宴未歸,暫時不難為你。只要獻出靈丹,喚來易靜、癩姑,由我將幻波池封閉,也決不動你一草一木。你們好好隨我回山,等你們師長尋我要人,必先釋放你們,再分勝負曲直。如若不聽良言,我一伸手,你們身受苦難,甚或形神皆滅,悔之晚矣!"英瓊亢聲笑道:"你在自修道多年,不明是非順逆。我也不願和你多說廢話,只是不肯波及生靈。我自在此,決不逃走,你有何法力,只管使來,看看可能將我擒走?"丌南公早在暗中查看,見對方除神儀瑩朗,道力精純而外,身旁雖有寶光外映,別無十分奇處;先前那麼多的人全都不見,又不似全退守在幻波池內:對方竟敢說此大話,越想越怪,以為少女無知,恃有幾件法寶,便欲以卵敵石。想說滿話回答,欲言又止,略一尋思,微笑答道:"三英之名不虛,單這膽力已是少見。如非你們大已驕橫,我真不忍加害。既這等說,我如擒不了你,便先回山,等你師長回來,他不尋我,我再尋他。只是你一人難代全體,今日你們傷人雖多,與我無干,但是欺凌我門人的,一個也饒不得。你那幾個同門姊妹如不出面,我自往池中尋她們去。"英瓊笑答:"你若是有法力破我五行仙遁,不拿生靈出氣,誰還怕你不成?"丌南公笑道:
"我素來對敵,明張旗鼓。聞你法寶甚多,又不施展,真個想找死麼?"隨聽有一幼童口音接口笑道:"這老怪物不要臉,上次銅椰島使用陰謀暗算,鬼頭鬼腦,那也是明張旗鼓麼?"丌南公聞言,面上立帶怒容,怒喝:"豎子何人?速來見我!"隨即伸手一彈,立有豆大一團青光朝那發聲之處飛去。青光到了空中,便即暴長,當時佈滿半天,狂濤怒卷,電馳飛去。同時又聽喝道:"我化身千億,給你看看何妨?"話未說完,那青光比電還快,早循聲飛去,只一閃,便又飛回,縮成丈許大小一團。內中裹著兩個粉裝玉琢幼童,正是李洪、陳巖,看神氣似被青光困住,每人手指一道金紅光華,將那青光撐住,不令往裡縮小,只是面上仍帶笑容。
英瓊深知敵人厲害,恐二人真遭毒手,一時情急,方想拿話激將,使其釋放,青光已裹了二人,眼看投向彩雲之中。因是勢大神速,二人笑語之聲尚還未住,已被青光擒來。丌南公目注青光來處,面上似有驚異之容。剛喝得一聲,二次伸手往前一揚,忽聽李、陳二人在空中大笑之聲,聽去似在靜瓊谷左近。英瓊心方奇怪,忽聽震天價一聲迅雷,滿地俱是金光雷火,青光已經爆散,內裡二人忽然不見。那雷火金光本朝敵人打去,吃丌南公手指處,飛起大片來時所見青氣,只一閃便將雷火打滅。才知李、陳二人用仙法幻化身形,卻用一九神雷藏在裡面,想和敵人開個玩笑,不料被敵人看破,英瓊想不到二人竟有如此法力,心方驚喜,丌南公已是氣極,先伸手向空連彈了幾次。只見無數縷青色光絲,連同其細如沙的火花,向空飛射,微微一閃,便即不見。英瓊心想:"李、陳二人,敵人尚且無奈其何,我怕他作甚?"心膽更壯,故意氣他道:"刀老先生不要生氣。這兩人一是我小師弟李洪,今年未滿十歲;另一位是他好友陳巖,年紀想也不大。
你修道千餘年,和我這等未學後輩交手,已失體面。他們年輕,見你以大壓小,未免不憤,年輕人多喜淘氣,何值計較?莫如還是和我先鬥一場,再往幻波池荒居一遊,分了勝敗,各自回山,安慰你那愛徒去吧。"
癩姑藏身陣中,見英瓊從容應敵,措詞巧妙,和往日一味躁進勇敢不同,又愛又喜又擔心。正想用傳聲叫她和老怪物定約,不問勝敗,以三日為限。英瓊又接口往下說道:
"你無須顧慮,死活認命,決不怪你暗算,如有本領,只管施為便了。"丌南公也是怒火頭上,表面雖顧身份,言動從容,暗中氣在心裡。聞言冷笑道:"你既如此膽大妄為,且先叫你見識見識。"隨即把手一揚,左手五指上立射出五股青色光氣。初出時細才如指,出手暴長,發出轟轟雷電之聲,飛上天空。後尾也離手而起,化為一幢大如崇山的手形光山,朝英瓊頭上罩來。英瓊見來勢較緩,但離頭還有十丈,便覺壓力驚人,重如山嶽,不敢怠慢,也以全力應付。先不發作,故意延挨,暗中防禦。估量壓力重得快難禁受,光山快要壓到身上,離頭只有丈許時,方照預計行事。丌南公因自己所煉五指神峰不特重如山嶽,內中並藏好些威力妙用,乾罡真火尤為猛烈,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不能當,而見英瓊目注上面若無其事,法寶、飛劍全未放起,實在不解。覺著此女雖是愛徒之仇人,這等美質,就此形神皆滅,也實可惜。方要警告,猛瞥見一團慧光突然湧現,祥雲靠微,人也離地上騰,丈許大一團祥霞包沒敵人全身,憑自己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如何發動,才知敵人持有佛門至寶。照此情勢,分明已與本身元靈相合,休說急切間不能如願,便煉上數日夜,也未必能夠奏功。不由羞惱成怒,先前憐惜之念去了一個乾淨,立意想讓英瓊吃點苦頭。便把雙手一搓,往外一揚,手上立有兩大股青白二氣朝光幢中飛去。
英瓊人困光中,雖仗定珠之力不曾受傷,但是上下四外宛如山嶽,其重不可思議,休想移動分毫。及至青白二氣射到光幢之中,先是煙雲變滅,連閃幾閃,二氣不見。光色忽然由青轉紅,由紅變白,化為銀色,中雜無量數的五色光針環身攢射,其熱如焚。
知是敵人採取九天罡煞之氣所煉乾罡神火,全身如在洪爐之中,正受那銀色煞火化煉。
雖有佛門至寶防身,心靈上也起了警兆。急忙潛神定慮,運用玄功,靜心相持,雖覺烤熱,還好一些;心神稍亂,火力暴增,頓覺炙體的膚,其熱難耐,連心頭也在發燒,大有外火猛煎,內火欲燃之勢。這等景象,乃修道人的危機,自入峨眉以來,尚是第一次遇到。深知厲害,心中一慌,火勢忽止,連四邊壓力也已退盡。忙用慧目注視,四外青濛濛,只蒙著一團輕煙,行動已可自如。換了常人,決不知此是敵人最厲害的諸天移神大法,只要心神把穩不住,妄想衝出重圍,或用法寶、飛劍施為,稍微移動,立陷幻景之中,不消多時,便被煞火煉成灰煙而滅。除臨死前苦痛難禁,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道力稍差的人,還不知怎麼死的。端的厲害非常,陰毒已極。
英瓊本來危險異常。一則,仙福深厚,不該慘死;再者,她的功力遠非昔比,道力更極堅定。一見形勢突變,身上一輕,仗有定珠護體,本身定力仍極堅強;又以強敵當前,就算青光為定珠所破,敵人也還必有殺著,始終以靜御動,只用慧目查看,未作逃走之想。方想青光如破,怎會還有青氣籠罩?這一念竟佔了便宜,轉危為安。一眼瞥見敵人師徒望著自己,似乎笑容初斂,內中兩妖徒並在以目示意,猛觸靈機。暗忖:"敵人法力極高,師祖當年兩次除他,均被逃脫。第一次在東海路遇,鬥法兩日夜之久,才得獲勝。自己能有多大氣候,如何能與對抗?諸位長老前輩均說事甚凶險,必須善為應付,結局也只能將其氣走了事,並非真勝,還須留意毒手,不可輕視。反正須困兩三日,索性不等未兩日,先連兜率火放出,與佛家慧光連成一片,在裡面打起坐來,不問來勢如何,付諸不聞不見,且過了三日再說。"英瓊二寶本與元神相合,隨心運用,動念即生妙用。心念一動,那三朵靈焰已經分合由心,化為一朵,威力更大,再與定珠聯合,越顯神奇。事也真巧。丌南公見敵人張目四顧,身外慧光祥霞似稍減退,知其將人幻景,方顧妖徒微笑,忽想起此女已得仙佛兩家真傳,功力深厚,如何大意,輕其年幼,未用法力隱蔽本身?反正對方法寶神妙,不是急切間所能成功,便打算把英瓊陷入幻境,交與門人主持,自往幻波池去尋敵人晦氣。
這時英瓊危機繫於一髮,幸虧敵人發難,英瓊也恰好打定主意,一朵紫色燈花,在元靈主持之下,突在慧光中出現,晃眼化為一片紫色祥焰,飛出慧光層外,彷彿一朵丈許大的紫色燈花靈焰。上面托著一團佛家慧光,光中裹著一個白衣少女,雙目垂簾,安然跌坐,端的儀態萬方,妙相莊嚴,好看已極。丌南公見狀大驚,想不到一個後進少女,竟有偌高功力。雙方雖是仇敵,到底修道多年,與別的旁門左道不同,見此情勢,也由不得心生讚許,認為從來所無。英瓊自從靈焰飛起以後,便覺四外壓力奇熱重又暴長,恢復原狀。這才醒悟,方才原是幻境。經此一來,越發小心,專一運用玄功,哪敢絲毫疏忽。到了後來,覺著心有敵人,仍是有相之法,出於強制,故此覺得壓力奇熱未退。
於是便把安危置之度外,一味潛神定慮,回光內燭。等到由定生明,神與天合,立時表裡空靈,神儀分外瑩澈。一切恐怖罷礙,立歸虛無,哪還感覺到絲毫痛苦。
丌南公見她寶相外宣,神光內映,那粒定珠已與本身元神合為一體,升向頭上,祥輝柔和,乍看並不強烈。先那佛家慧光已經透出光幢之外,那朵紫青神焰不知怎地忽然由上而下,到了敵人腳底,宛如一朵丈許大的如意形燈花,凌空停立,將人托任。英瓊躍坐其上,燈花上紫色祥焰由四邊往上升起,包沒全身,已不似方才分作裡外兩層景象。
表面寶光只有一層,似比先前容易攻進。實則上面慧光照頂,靈霞耀空,下面紫焰護身,祥輝匝地。那五指神峰所化形如山嶽的光幢,相形之下,不特比以前減色,內層並現出一個兩三丈高的空洞,相隔五六尺便難再進。丌南公知道敵人初悟玄機,還不知盡量發揮,否則就此衝出,都攔她不住。不禁大驚,又急又怒。暗忖:"一個學道才不久的少女,竟有這等功力。那兩個敵人不曾見過,聞是此女師姊,修煉較久:一個是道家元嬰煉成;一個更是大對頭神尼心如徒孫,兼有仙佛兩門傳授。就許比此女還高明。自己枉然修煉多年,苦煉了好些法寶,滿擬人能勝天,拼遭重劫,時機一至,掃蕩峨眉,將仇敵師徒一網打盡,使齊漱溟不能代師完遂昔年所發宏願。誰知銅椰島之行陰謀未成,反有傷損,坐看敵人成功而去。因見對方功行已將圓滿,破壞無用,想起昔年長眉真人手下三敗之仇,仍不死心。費盡心力,煉了兩件顛倒乾坤、震撼宇宙的左道至寶,打算最後一拼。不料法寶尚未煉成,門人先已多事。憑著多年威望和以往信條,本不應親自出手,無奈愛徒受傷,激起無明怒火。只說區區無名後輩,何堪一擊,手到可以成功,先還打算適可而止。誰知這等厲害,平白虛張聲勢,上來便丟了兩個徒弟,至今推算不出下落吉凶。未來前,又還受人戲侮,幾將鎮山之寶毀去。仇恨越深,偏無奈何。照此情勢,將來報仇固是極難,便是目前,勝之雖也臉上無光,到底還好一些;萬一不勝,丟人更大。自己又和別人不同,持久無功,便須退走,不能和別的左道中人一樣苦纏不休,受人輕笑。好歹也要傷他兩人,才能退走。此女又是禍首為仇,不給她一點厲害,休說外人,便愛徒面上也無法交代。"
丌南公越想越恨,於是變計,打算往幻波池破那五行仙遁,就便搜尋先來二徒仵氏兄弟的下落。因敵人正運玄功,潛光內照,不會答理,徒自取辱,便不再發話。只將身旁法寶如意七情障取出向空一揚,立有一幢七彩色光合成的彩幕籠向神峰光幢之外,以備自己去後,敵人乘機逃遁。再用傳聲暗告門人,說敵人已有準備,遇事難先推算觀察,令其留神戒備,以防敵人另有詭謀。看今日情勢,對方必有能者,不可輕敵。即便萬非得已,也要一面還手,一面報警,以防再傷人受愚。說完,尚恐英瓊法寶神奇,光幢阻她不住,自己一走,出與門人為難,特意留下一個幻影,方始走去。
癩姑藏身仙陣之內,聞得盧嫗神替傳聲,說丌南公已往仙府擾害,令照預計行事。
試用仙法一看,果見一條人影電也似疾,正往池中飛去。自己就在對面留神觀察,竟未看出絲毫影跡,如非仙陣中設有照形仙法,絕看不出。就這樣,也只看到一點極輕微的淡影,一瞥不見。再看所留幻象與本身一般無二,照樣具有神通。暗忖:"老怪物連經天劫,幾成不死之身,真有通天徹地之能,旋乾轉坤之妙。以他法力,如非與峨眉拚命作對,勢不兩立,各位師長見他雖是旁門,自從隱居黑伽山數百年來,已不再為惡,無故決不會去惹他。只要將最後一劫再渡過去,便成不死之身。如今偏要自尋死路。固然女人是禍水,如非沙紅燕引起,不致如此,但到底還是前孽太重,嗔念難消,以他那麼神通廣大的人,竟會執迷不悟。"癩姑一面尋思,一面忙用傳聲向幻波池、靜瓊谷諸男女同門警告。並說:"英瓊雖被困住,決可無礙,時至自解。尤其英男師徒,事完尚有餘波,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以英瓊法力、法寶之高,尚非其敵。別人出來平白吃虧,不死必傷,決佔不到絲毫便宜。"話剛說完,忽聽有人接口說道:"癲師姊,休這等說。
我和陳哥哥不是你們約來,也不在你所限範圍之內,你不用管。"癩姑聽出是李洪口音,忙用傳聲急呼:"洪弟與陳道友法力雖高,仍不可造次輕敵。休說別的,我幻波池仙景如被老怪物毀損,也是冤枉。"李洪笑答:"我們如非防他毀損仙府,還不多這事呢,包你沒事。休說陳哥哥,便我來時,也得有幾位老前輩相助,連人都請了來,你們自看不見罷了。我恨他狂妄,今日准教他丟臉回去。我已準備停當,和蟬哥哥、文姊姊他們說好,連李健、韓玄、沙余、米餘、錢萊、石完六個小人全都帶上。他喜以大壓小,我便教他嘗嘗小的味道。蟬哥哥他們,已照預計佈陣待敵。我們如果不行,他和文姊姊一個鼻孔出氣,能答應我麼?"
說完,便見對面八妖徒身後現出一夥人來,老少都有。除李洪所說八個而外,下余還有七個老者,都是相貌清奇,長髯飄胸,穿著多半破舊,卻甚整潔,高矮不一,一個個仙風道骨,飄然有出塵之致。手上各拿著一串佛珠,穿的卻是道裝。隨在八小身後,一同出現。內中一個相貌清瘦的黑鬚老者手掐訣印,由中指上發出一片淡得幾非目力所能看見的青色祥輝,將八人一起籠罩在內,好似特意現與癩姑觀看。只閃得一閃,便即隱去,只見一大團青光如輕煙電卷,往幻波池中飛墮。由此更無形聲,間也不再回答。
去前似見陳巖手朝丌南公的幻影一揚,若有施為,但未看出形跡。最奇的是對面妖徒無一弱者,大隊敵人就在身後現形,又由身側飛過,竟未覺察。匆促之間,未暇用仙法照影,看這七個老者,法力決不在李、陳諸人之下,行輩必高。李、陳二人來時,曾與上官紅路遇,並未聽說有此七老同來;自己方纔還和二人相見,談了幾句,也未看出。就算來人長於隱形,或是後到,此時本山禁制重重,更有照形仙法,外人到此,無論法力多高,斷無不見之理,使用本門隱形法更不必說。怎麼想,也想不出這七個老人是怎麼來的。想了想,終不放心,又朝朱文傳聲詢問:"可知李洪同來七老人的來歷,是何因緣?怎未聽說?此去有無危害?"
隨聽朱文在遠方回答說:"我與洪弟匆匆一見,當時只有陳道友同行。方才按照各長老的仙示,在依還嶺佈陣,洪弟與陳道友突然飛來,取出乙休伯的束帖,束帖上也只說是老怪物可惡,洪弟此來,得有異人暗助,盡可由他任性而行,無須顧忌,詳情未說。
當時也沒見洪弟同有第三人。洪弟認定老怪物仇報不成,必然羞惱成怒,難免毀損仙府靈景,強將錢萊、石完二弟子要去。我因見四人面上並無晦色,又有乙師伯仙示,不曾攔阻。休說七老人不曾見到,連李、韓、沙、米四小也未見到。洪弟雖然淘氣膽大,但他仙福至厚,機智絕倫,誰也比他不上,照乙師伯仙示口氣,料無妨害。只不知把這六個小人帶去作甚。"癩姑聞言,才稍放心,待不一會,便聽易靜由幻波池底傳聲說:
"老怪物已在他中現身,與青囊仙子華瑤崧對面答活。因華師叔惜詞極巧,將他將住。
雙方約定:先請老怪物破五遁,三日無功,便即收兵回去。現剛開始破五行仙遁。我因得有諸長老指教,仍照預計,故意延宕,暫不出面,暗以全力運用總圖,以免被老怪物發現中樞要地和金門鎖鑰,去毀總圖。等到挨過明日,再將五行仙遁正反合用,給他一點厲害。李、陳等八人我已見到。洪弟忒也大膽,同來全是一夥小人,個個年輕喜事,膽大妄為。雖不放心,無奈勸他們不聽,中樞要地又不能離開,只得請華師叔隨時留意照護,如遇危機,便為警告。華師叔竟說無妨,不知何故。也未見有七老人同來。"
易靜說完,癩姑方在尋思七老人的來歷,忽聽池底傳來風雷烈火之聲,知道雙方鬥法正急。心方驚疑,待了半日,盧嫗神管又在傳聲,說另有強敵乘機來犯,事情雖應在第三日上,但敵人已將尋到。乃是九烈老怪夫婦,因和火無害多年深仇,近聞他在月兒島火海脫困,到處搜尋,日前才知被困靜瓊谷內。知他性情剛做,決不屈服,又與峨眉派不曾破臉,意欲先禮後兵,親自趕來,將火無害要去。如允便罷,否則,便強行下手,能將離合五雲圭一同奪去更好,至不濟也乘火無害陷身在內,不能行動之際,用他一粒子母陰雷珠將其震成粉碎,以消多年殺子之恨。九烈夫婦還未起身,恰巧發生一事,有人尋他,耽延了數日。這時盧嫗仙法已經發動,禁制神妙,外人休想查見一點形聲,所以火無害拜師之事,不曾看出。想起大劫將臨,心雖驚異,但仇恨大深,如不是火無害將他一部修煉未完的魔經燒去,早成不死之身,連愛於黑丑也可保全,越想越恨。乃妻梟神娘又在一旁力爭,絮貼不休,這才決計來此尋仇。惟恐峨眉這班後起之秀法寶神妙,便在魔宮設了一盞魔燈,來去更是萬分神速。總算老怪顧慮將來,非到萬不得已,不敢樹此強敵,上來只向主人商量,不先發難;否則火無害雖經火海苦修,有多年功力,本身不至於死傷,而老怪夫婦來去如電,卻難干預防,依還嶺上靈景必被毀去不少。同時一音大師葉繽正約凌雲鳳和與雲風化敵為友的前輩女仙申無垢的記名弟子南海翠螺洲女散仙杜芳菏一起,同往小南極掃蕩四十六島那伙妖孽,並助南海雙童父子重逢。因烏魚島餘孽逃往魔宮,跟蹤追趕,想起九烈夫婦以前積惡如山,意欲就便除害。老怪夫婦到後不久,必接魔宮告急信號。兩老妖孽全都心性不定,暴如烈火,一見多年苦心經營的魔宮根本重地被強敵侵入,反正難免於禍,又恃煉就三尺元神,不致形神皆滅,情急心橫,必以全力拚命。
老怪道力雖不如丌南公,所煉邪法異寶俱非尋常。尤其是自從煉成後,只在青汗谷與蒼虛老人鬥法用過一次,並未再用的獨門子母秘魔陰雷,威力猛烈,無與倫比,便用太乙五煙羅防護,也必被震破,別的法寶更不必說。只有用英瓊新得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和金蟬、朱文天心雙環合壁並用,才能破去。危機瞬息,本極艱險。幸而老怪夫婦知道丌南公性情古怪,不喜旁人參預,臨行發現在此生事,遲疑不決,後雖起身,只在寶城山絕頂準備待機,並未就來。單等丌南公被眾人氣走,立時趕到。這時金蟬等雖得仙示,在嶺側峰頂埋伏,無奈來勢大快,英瓊又剛脫困,一個措手不及,就算眾人應變機警,也必難當。至少依還嶺四外仙景被他一雷震散消滅,彼時左近多高大的峰巒,也會被整座剷去,碎土沙石佈滿天空,四外激射,方圓千里內外的地面全成死域。無論人畜田舍,全被這滿天石雨打成粉碎,壓在下面,並還引起極強烈的地震。就依還嶺勉強保住,也只會像一座孤峰,矗立千里沙漠之上,何況未必能保,端的厲害非常。
為此,盧嫗傳聲詳示,等老怪夫婦到時,由英男將離合五雲圭放起,把火無害假困其中,故意拿話延宕,使老怪夫婦看出五雲圭的威力妙用,不敢輕舉妄動。挨到英瓊飛來,再令火無害變化遁走,把老怪夫婦誘往金蟬仙陣之內。火無害飛遁神速,驟出不意,又擅玄功變化,幻有替身,老怪發現必遲。等其警覺,追往仙陣之內,接到魔宮信號,知道上當,怒極發難,天心雙環已經合壁飛起,將那大小九粒子母陰雷珠制住。英瓊再用兜率火飛人心環之中,以火克火,內外夾攻。老怪本有顧忌,上來便被眾人佔了先機,必定膽怯心驚。加上魔宮告急信號接連飛來,銳氣一挫,只圖回救根本重地,不敢戀戰。
但他子母陰雷珠決不肯捨,必要軟硬兼施,向眾索討言和。因在仙陣之內,全陣均是大清仙法禁制,成了一片光海,多高魔法也無所施。眾人無須理他,久必自去。但再激怒攔阻不得,否則仍不免於急怒攻心,只圖洩憤,逃時亂髮獨門陰雷和別的邪法異寶,依還嶺雖不至於毀損,寶城山一帶峰巒仍被擊碎,化為烏有,等他想起後悔,巨災已成,生靈不知傷害多少。對方魔法甚高,近年為防外敵探他虛實,魔宮內外設有九重禁制防禦,又在海心泉眼之內,深達千丈,多高仙法也難推算,連盧嫗也在老怪出宮起身之後,才得知悉。如非首鼠兩端,中途耽延,直難預防。因老怪夫婦不似丌南公一味自尊好勝,還要顧全身份威望和以前的信條,道力雖然較差,來勢危機只有更盛。應付之間,稍一失機,立成大害。盧嫗並說各派妖邪蓄機數年,已多準備停當,不久便要蠢動,在三次峨眉鬥劍以前,專尋各正派門人的晦氣。峨眉諸弟子近來功力雖然大進,往往後來居上,法寶、飛劍威力也多神妙,但是道高魔高,群邪勢力也比以前加盛。尤其是五台派妖孽,近奉萬妙仙姑許飛娘為首,勾結的異人能手最多。妖婦為報夙仇,處心積慮,多年苦心,本煉有好幾件厲害法寶。近又犧牲色相,與西海鹿革島潛伏多年的老妖人鬼王冼盈勾引成好,聲勢越發浩大。還有華山派烈火祖師,也是未來強敵;赤身教祖鳩盤婆與女神嬰易靜,又有一場惡鬥。從此多事,來日必有大難。當此邪正互爭存亡,各正派師長功行將完閉關之際,到處隱伏危機,絲毫疏忽不得。盧嫗昨日為此用了一日夜的玄機推算,始悉因果,雖然結局多半無害,便遭兵解的幾個也全轉禍為福,但到底厲害。盧嫗又因本身天劫將臨,不能隨時相助,為力只此,令癩姑速為轉告,期望眾人好自為之。
癩姑聽盧嫗不厭其詳,口氣十分慎重,知關緊要。但對李、陳等八個幼童潛入仙府,輕捋虎鬚,一字未提,料無危害。心雖稍放,但那九烈夫婦有名邪魔,已經斂跡多年,忽又親出生事,此來決非容易打發。心中驚疑,便用傳聲向眾同門囑咐,並問金蟬仙陣妙用。金蟬答說:"上來只照師父仙柬空白處所現字跡和幾道靈符,如法施為,不知底細,以為接應同門之用。直到剛才,胸前貼身寶藏的仙柬錦囊忽發金光,朱文也是如此,同取拜觀,才知所設二元仙陣是為九烈老怪夫婦而設,來勢十分凶險。英瓊師妹已早知道。"癩姑聞言,心方一定。
這時恰值上官紅隱形飛來,說奉盧摳仙示,用所傳仙法靈符往來策應,並仗五行仙遁掩護,用乃師開府新得的一面寶鏡查探丌南公動作,隨時傳知,以免強敵隱形暗算。
她還說:"當丌南公初入仙府,身形全隱,金宮仙遁起了強烈反應,幾被牽動全局。幸弟子由寶鏡中看出形跡,暗告師父和華太師叔,暗中準備。後由華太師叔出面,向其勸告,丌南公雖是旁門,心性倒也剛直。因到金宮時,昔年聖姑隱藏的一座神碑突然出現,上有靈符,驟發妙用,丌南公受了仙法蒙蔽,以為他那麼高的神通法力,敵人既無能手相助,不便蠻來。持久無功,心雖憤怒,表面仍裝大方,哈哈一笑,就此允諾。因華太師叔禮貌謙恭,自言來此是為主人年幼道淺,意欲解勸,並非與之為敵,自居後輩,話說極巧。現與言明:不問如何,只要被他在三日之內將五行仙遁破去,立令主人束手待擒,任其處治;否則,縱令有甚冒犯之處,均請原諒,各自回山,不與計較。以他法力威望,帶了門人,聲勢洶洶,乘人師長閉關赴宴,上門生事,已有以大欺小之嫌;再如相持不下,即便後來得勝,也違平日信條,有損威望。何如妙手空空兒,一擊不中,翩然飛去,顯得豪爽,來去光明。況限三日之久,勝已不武,不勝再不肯去,間他何以自解?丌南公急怒之下,又受聖姑仙法感應,一時疏忽,竟被將住。剛一隨口應諾,華瑤拯大師叔便以禮謝別隱去。事前李、陳二位師叔和諸小同門李、韓二道友相繼出現,丌南公的法寶竟被損毀了好幾件。定約以後,鬧得更凶。師父和華太師叔先頗代這長幼八人愁慮,知道丌南公法力甚高,只要被迫上,就許受害。經過這多半日,才看出長幼八人真個神通,也不知用什法寶隱形飛遁,丌南公那快動作,一任飛騰變化,怎麼也追他們不上。小師叔和石完師弟更是淘氣:一個是出沒不定,聲東擊西,抽空使用神雷法寶暗算;一個更精地遁,仙府洞壁、地面堅逾精鋼,竟會一閃穿入,毫無影跡,擋他不住,也是一抽空,雙手連發石火神雷,上下亂打,雷發人隱,神速已極。二人出現時,不是扮些鬼臉,便是說些難聽的話。下余六人,也是各有拿手,動作如電。丌南公空自激怒,無可奈何。這才看出八人此來,不是受人指教,便是有恃無恐。據華太師叔說,小師叔他們法力多高,也非丌南公對手。最奇的是五行仙遁何等威力,他們隨意飛行,出沒於光山火海、風雷水柱之中,如魚游水,毫無反應,又是個個如此。師父先還恐小師叔們膽大妄為,受了誤傷,隨時留意,不料心神一分,差點沒被丌南公佔了上風。後見這等情勢,又聽小師叔連聲疾呼,力言無妨,這五行仙遁專制左道旁門,不會傷他們,只管全力施展,免得投鼠忌器,被老怪物佔了便宜。師父試將五行仙遁正反相生,逆行合運,威力自然暴增,雖傷丌南公不了,但看出他要應付也頗為難。小師叔們再一作梗,丌南公急於擒人洩憤,顧此失彼,往往鬧得手忙腳亂。幾次想用邪法把仙府毀去,均被華太師叔拿話激將。說:-丌南公前輩,你連幼童都傷害不了一個,徒自毀損靈景,只顯量小,有何益處?-萬南公被問得無言可答。現已變計,在法寶防身之下,一心想將小師叔他們擒住,如今越鬥越凶,誰也不能奈何誰。師父因丌南公不知用何法寶,師叔剛才傳聲說話幾被聽去,知道盧太仙婆仙陣能夠隔斷語聲,特意行法,寫一柬帖,命弟子送來,請師叔一觀。"
說時,癩姑早把上官紅手中柬帖接過。因是本門仙法書字,看完即隱。大意和上官紅所說差不多。只後面囑咐癩姑,說剛才在百忙中拜觀錦囊仙示,查看李洪等這類舉動有無妨害,空白上果現字跡,對李洪等所為一字未提。只說陳巖與易靜將來安危關係甚重,必須一談。但到第三日事完,陳巖必走。屆時易靜要使五行仙遁恢復原位,好些事情無暇分身,想托癩姑就便連李洪一同挽留,請往仙府少坐晤談再走。癩姑本覺陳巖那麼高法力,人又是個幼童,自己學道多年,見聞頗廣,竟不知此人的來歷;再看易靜來書口氣,分明與此人頗有淵源,越發奇怪。上官紅辭去之後,青囊仙子華瑤崧忽然隱形飛來,癩姑忙把門戶開放,請入一談。才知上面暫時安靜,除英瓊被困五指神峰之下而外,幻波池仙府敵我相持,已鬧得河翻海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