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回 兩界等微塵 幻滅死生同泡影 靈岳多異寶 金精霞彩耀雲衙 文 / 還珠樓主
且說南姑先見眾人前來,都忙著與若蘭治傷,不敢請求,心中卻是焦急非常。一見眾人坐定說話,再也忍耐不住,逡巡含淚,上前朝著靈雲等跪下,方要開口,英瓊已搶著將前事說了。靈雲一面招呼南姑起來,聽完英瓊之言,說道:"不但靈翠峰下師祖藏有仙藥,凝碧全崖共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到處皆藏有劍仙寶芨靈藥奇珍。只為蟬弟等年少喜事,掌教師尊未來,恐他無知妄動,所以未對眾同門詳說。如今錯已鑄成,芝仙通靈,既能平時出入峰內,料無妨礙。只索先去救人要緊。"南姑聞言,略放寬心,忙又叩頭稱謝不置。當下除了芷仙仍陪著若蘭外,連南姑都隨著眾人同去。
靈雲等到了丹台附近一看,只見仙雲瀰漫,彩光耀目,變幻不定,俱都讚歎仙家妙用。
靈雲先將身縱起高空細看仙陣門戶,下來對眾人說道:"這是師祖先天一氣仙符化成的兩儀微塵陣。聽家母說此陣共分生、死、晦、明、幻、滅六門,入陣的人只要不落幻、滅兩門,生死繫於一念。要入此陣,非從死門入內不可。若要破去此陣,恐非我等淺薄道力所能及了。"寒萼素來好大喜功,方要開口,紫玲時刻留神,忙對她使了個眼色。靈雲已經覺察,便問:"何人願隨愚姊同往,去將被陷的人救出?"寒萼聞言,首先答應:"妹子願隨大師姊入陣瞻仰。"紫玲好生不以寒萼為然,但是話已出口,又不好叫她不去,好生不悅。餘人大半明白靈雲用意,同聲答道:"既有二位師姊入陣,料無妨礙。我等入門日淺,道力微末,如用不著時,不去也罷。"靈雲又問紫玲可願同去。紫玲自是謙遜不逞。金蟬方要開口,被朱文止住。靈雲也不勉強,便向朱文借過寶鏡,對寒萼道:"師祖仙法深參造化,恐非旁門法寶所能應付,可將此鏡帶在身旁;以備防身之用吧。"寒萼暗想:"彌塵幡乃母親修煉多年的至寶,大師姊竟說是旁門法寶難於應付。不信這驅遣雲霧的陣法,倒有如此厲害。我不免入陣相機行事,倘能破去,豈不人前顯耀?"心中雖如此想,面上毫未顯出,含笑將鏡接過藏在懷裡,又向紫玲要了彌塵幡。紫玲微瞪她一眼,再三囑咐諸事小心,一切聽大師姊指揮。寒萼也不理會,只笑著點了點頭,便走過去問靈雲從何方入陣。靈雲道:"此陣死門在東北,生門在西南,幻門在中央,滅門在極東,晦門在極南,明門在西北。被陷兩人尚不知在哪一門上。死門難入,易於求生;生門易入,容易被困;滅門是破陣的樞紐,此時尚談不到;幻門變化無窮,容易迷途,陷窒真靈;晦門黑暗如漆,恐非尋常所能應付;只有西北明門可以開通。妹子初來,不知峨眉玄妙,不如你我分道而行。你由西北明門入陣,我去打通東北死門,一齊往中央會合,便可從幻景中用我的元陽尺,你的天遁鏡,觀察被陷的人所在了。"寒萼聞言,雖然不甚心服,反正自己並不知此陣就裡,正好由容易之處下手,便即領命,與靈雲各道了一聲"請",各用法寶護身,雙雙飛入仙雲彩霧之中。
寒萼因靈雲說極東滅門是全陣的樞紐,此門一破,全陣冰消,打算先將西北門打通,不赴中央,直往滅門相機行事。倘能仗身帶法寶破了全陣,豈不大有光彩?即或不能,便推說自己法力淺微,入陣之後迷了方向,有彌塵幡護身,也不愁無法脫身。主意打定,便往西北明門飛去,藝高人膽大,想要看看此陣到底有何玄妙。初入陣時,竟連彌塵幡也不用,駕著劍光,穿入雲霧之中。只覺彩雲瀰漫,圍繞週身,並無什麼異處,暗自好笑。英瓊說若蘭此次探陣百般小心,僅在陣門前略微觀望,並未深入,還遺失了一件法寶,才得脫身,實在張大其詞。她卻不知此陣各門變化不同,若蘭入的是生門,根本便錯了步數。靈雲因連日見寒萼質佳氣銳,非修道人所宜、想藉故折服她。又因師祖陣法奧妙,恐她過分閃失,特地讓她由明門進去,又將天遁鏡與她護身,使她到時知難而退。寒萼既不知就裡,一味在雲霧中恃強前進,並不覺有什麼阻礙,逐步留神,毫無變故發生。只覺雲層厚密,除彩光眩眼難睜外,什麼也看不見。想起自己已經走了有好一會,要按外面所見形勢,這一堆彩雲至多不過數十畝方圓,劍光何等迅速,再按時間計算,這一會工夫至少也飛行了百十多里,何以還未將陣走完?也看不出一絲跡兆?想到這裡,一面將彌塵幡取出,一面又將寶相夫人的金丹放起。要照平時,這兩樣法寶一經放起,一個是化成一個五色雲幢護住全身,一個是一團栲栳大的紅光,無論敵人法寶、陣法如何厲害,有此二寶護身,身隱彩色紅光之中,不但進退自如,還可破去敵人的法術、法寶。誰知不用這兩樣法寶還不怎樣,剛將二寶取出才一施展,便見紅光照處,身旁彩雲倏地流波滾滾一般,往四外退去,霎時雲散霧消,面前只剩一片白地。誤以為法寶生效,正好笑靈雲虛言,這彩雲也不過平常驅遣雲霧法兒罷了。自覺明門已破,待要往正東方滅門飛去,四外一看,不由驚疑起來。原來彩雲退後,四外已通沒一絲雲影,只見一片平地,白茫茫四外無涯。再仰頭一看,天離頭頂甚低,也是白茫茫的上下一色。
前面既看不見靈雲同被陷的人所在,後顧來路也看不見同門諸人。山谷林木俱都不是適才景色,彷彿又到了一個天地。先還以為自己飛了好一會,也許劍光迅速,穿出陣去,飛離凝碧仙府。後來又想:"憑自己目力,無論劍光如何迅速,飛到何處,也沒有四望無涯,看不見一絲邊際的道理。"再一想:"自己原是由西北直撲正東,眼前景象不似真的天地,莫非已經到了滅門?莫要被陣中幻景瞞過?"想到這裡,重又振作起來,不問青紅皂白,反正有彌塵幡在手,且往東去,相機行事,不行再回來也不遲。當下仍用彌塵幡往前飛行,只見大地如雪,閃電般往腳下身後退去。走了又是好一會,前途依然望不見邊際,天卻眼看低將下來。寒萼畢竟是一時神志昏迷,漸漸有些警覺;越走越覺情形不對,只是心中還未服輸。暗想:"彌塵幡能藏須彌於芥子,動念之間頃刻千里,何不飛身回到原處,看看是否仍在陣內?
如果已飛出陣外,可見此陣並無多大玄妙;如果仍在陣內,再看情勢以定行止。"想到這裡,便回身飛馳,以為不難頃刻回到適才的所在。誰知一轉身,便見頭上的天越發低將下來。
猛見手上彌塵幡與那粒金丹俱都還原,彩雲紅光全都消逝,才知不妙,又恨又急。這才想起靈雲之言,剛把天遁鏡從懷中取出,那頭上的天已如一張無垠廣幕一般罩將下來。霎時間天地混沌,一陣大旋大轉,七竅閉塞,頭暈腳軟,暈死過去。
等到醒來一看,已睡在太元洞若蘭室內石床上面。紫玲站在自己面前,面帶驚喜之容。
一邊南姑手上抱著虎兒,也好似沉睡方醒,兩眼半睜半閉。金蟬手上卻抱定一個赤體的嬰兒,口中只管嶗叨。那嬰兒渾身白如凝脂,兩隻肥胖胖欺霜賽雪的小手環抱著金蟬頭頸,與身後朱文呀呀學語。餘人俱在室內或坐或立。寒萼似夢方醒,正待起立,覺得身子有些軟綿綿的,重又睡倒。這才想起前事,暗想;"不好,莫非失陷陣內,被人救出?失閃師祖陣中並不算出醜,只是母親的彌塵幡和那金丹如有損壞,自己百死不能蔽其辜。"也不顧紫玲說她,忙問道:"姊姊見我們的彌塵幡麼?"紫玲忍不住說道:"你有多大道行,竟敢妄窺師祖仙陣?大師姊見你狂妄無知,不好不准你去,特意借了朱師妹的天遁鏡與你,原是想你稍微瞻仰師祖道法,知難而退。你竟私下逞能,不肯先行取出應用。若非大師姊憐惜,諸事小心,特意命你從明門入陣,你再妄入晦、滅兩門,母親數百年辛苦、歷盡千災百難煉就的金丹至寶,豈不斷送你手?那楊成志誤入生門,看見仙草,妄動先天一氣靈符,困入陣內三日,雖被大師姊救出,有仙丹搭救,現在還是奄奄待斃。虎兒一念仁慈,得芝仙指點,避入明門,因不似你逞能深入,只是餓了三日,服了仙丹即可復原。芝仙因想救虎兒出險,靈符發動,也同時被陷在內。幸而它通靈,識得奧妙,見勢不佳,雖然不及遁走,只是被陷晦門附近,為雲層所困,總算萬幸,沒被傷害。不然,新來四人雖被我等所救,楊成志已經闖了大禍,再傷芝仙,罪更大了。大師姊仗著九天元陽尺,先救出芝仙、楊成志、虎兒。陣中變化無窮,九天元陽尺只能護著大師姊全身,發出來的光華也不過照見離身數丈以內,往返數次,並未見你的蹤跡。末次出陣,另由明門入陣,看見天遁鏡金光閃動,追蹤過去,才見你橫臥在一面神旗之下,一手拿著寶鏡和母親的金丹,一手卻拿著我的彌塵幡,業已人事不知。仍用九天元陽尺將你連人帶寶一齊救出陣來,總算僥天之悻。二寶在陣中雖然失了效用,出陣試驗並無損壞。除楊成志昏迷最甚外,只你一人連用丹藥和九天元陽尺救治,才得醒轉。以後休再以微未道行妄自嘗試了。"寒萼吃紫玲訓斥了一頓,不禁滿面慚愧,不發一言。輕雲、文琪等見寒萼不好意思,各用言語又勸勉了一番。寒萼雖得醒轉,還是四肢無力。靈雲囑咐她與若蘭、虎兒俱須養息些時。知道長眉真人的法術無人能解,只得等掌教師尊回山再作計較。
因為連發事故,又有髯仙李元化先期警告,俱都不敢大意,當下又派金蟬、朱文、周輕雲、吳文琪四人分班帶了神雕、袁星去守護後洞。等過了當日,再約飛雷洞石奇、趙燕兒來凝碧崖觀賞風景。分派以後,靈雲同了紫玲、英瓊、芷仙四人便往太元洞側崖上去,查看若蘭用法術封閉的洞穴。到了穴旁一聽,裡面依舊金鐵交鳴。英瓊、芷仙俱說適才若蘭封洞時,洞中響聲業已漸小,這回聲音比前時要響亮得多。靈雲聞言,猜想穴中定然藏有飛劍之類的法寶,起初不及預防,業已飛去了一口。恐再有差錯,重用符咒封鎖,才行回轉太元洞去。這才分配眾人的住室:輕雲與文琪同居;紫玲與寒萼同居;南姑仍和若蘭、英瓊同居一室:因恐新到之人再去生事,由金蟬帶著虎兒、於建、楊成志同居一室。議定之後,靈雲、紫玲又去看了楊成志的病狀,見他業已醒轉,只週身疲憊到了極處,便又給他吃了粒丹藥,吩咐靜養。便同紫玲回到若蘭屋內探視,見虎兒已能起立,南姑兩眼含淚正在勸說,神氣非常友愛。見靈雲、紫玲進來,忙又上前跪下謝罪。靈雲吩咐事已做錯,以後諸事小心,無須多禮。南姑姊弟稱謝起來,站過一旁。
這時除吳文琪在後洞防守、金蟬去採摘仙果準備款待新來同門外,餘人俱在室內。寒萼連服丹藥,業已復原。若蘭傷口也漸收合,毫不妨事。大家相見,分別就座。靈雲招呼南姑姊弟也隨便坐談。芷仙便將開闢飛雷捷徑與袁星合得三口寶劍之事說了,又將寶劍取出請靈雲作主。靈雲道:"凝碧同門以芷妹根基較差,遭逢最苦,用功最勤,人最和善本分,因為未得教祖夫人傳授,僅隨我等練習,造詣不深,遠非諸同門之比。我們各有飛劍法寶,皆出師長所賜,漫說無命不便擅贈,即便贈了,芷妹也不能使用。難得仙緣湊合,又有袁仙留諭,自然歸芷妹佩用才是。惟獨袁星不比神雕鋼羽有數千年道行,又經白眉禪師佛法點化,異日幫助我等光大本門,出力之處甚多。它僅只是莽蒼山一個老猿猩,遭逢異數,得遇仙緣,蒙瓊妹將它帶到這種洞天福地,享受莫大清福,已覺非分。現又平空得了這兩口玉虎劍,遇合太覺容易。適才在飛雷洞上空見它在雕背上舞動雙劍,雖不能脫手飛行,已有峨眉嫡派家數,足見它平日留心我等練習,藏有深心。用之於正,不但是瓊妹一條臂膀,同時令教外人看了,也覺峨眉門下禽獸都有幾分仙氣,豈不光彩?只恐它野心未退,得意忘形,出外為惡,就像楊成志那般無知妄為闖出禍來,莫說瓊妹,連我也擔待不起。劍是它得的,自然歸它,從此不但我等要多留一分心,連瓊妹也須時刻告誡;導入正軌才是。"英瓊聞言,忙代袁星領謝遵命。芷仙聽了這一席話,心中暗自一驚,哪敢把眾人未回時、袁星帶了自己去探仙籟頂仙源之事說出。英瓊又去將袁星從後洞喚來,向靈雲拜謝,將劍呈與眾人觀看,俱都代它欣羨不置。只有靈雲正色訓道:"這兩口玉虎劍,乃你祖先袁仙在東漢飛昇時遺留之寶,非比尋常。你一個異類遭逢絕世仙緣,須要忠誠小心,時刻留意,謹守教規,努力潛修。異日教祖回來,我等自會代你懇求,使你脫胎換骨,得一正果。如敢得意忘形,犯了大過,你須知峨眉教規最嚴,不但追去飛劍,並將你斬首消形,萬劫不復,那時悔之晚矣!此劍仍歸你佩用,由你主人李仙姑暇日傳你身劍合一練法。仍回後洞,小心防守去吧。"袁星聞言,嚇得戰兢兢叩頭山響,將劍接過,捧在頭上,又向英瓊和室中請人分別跪叩,才倒退了出去。紫玲姊妹同南姑姊弟見靈雲寬嚴合宜,語言得體,無不暗中佩服。
袁星去後,靈雲又道:"現在該商量新來四人的處置待遇了。起初我因我等既不能收徒,又未奉命師尊法諭,不敢將他等妄行帶回。偏偏凌真人見他等可憐,現身說情,尊長之命,不敢違拗,就是掌教師尊也未便不給情面,才由凌真人送他四人到此。按說凌真人用青螺舊址新創天師派,正須門人,他等四人資質大半中人以上,為何不自收留,卻要他等歸入峨眉門下?我等此時決不敢妄自接受,僭收弟子。況他四人來了不多日,已經闖出禍來,雖說無知,終系大錯。據我聽虎兒之言,楊成志心術最不堪問,掌教師尊回山,決不收留。現因凌真人之介紹,如要遣去,凌真人性情古怪,不無介介。若是仍留在此,漫說凝碧崖仙跡與寶藏甚多,恐他日久故態復萌,又出差錯。要等掌教師尊回來再行處置,諸多礙難。當初凌真人原說異日掌教師尊如不肯收歸門下,他願收留。依我之見,此時對他四人暫以同等道友相待,暫時且不傳授劍法。如見四人中真有不堪造就之處,省得掌教師尊回山,關係凌真人情面為難,由我抽空借送還九天元陽尺為由,將他等一同送往青螺,向凌真人說明苦況經過,聽他處置。好在凌真人夫婦道術高深,別創一派,如蒙收歸門下,與在此間學劍僅止門戶不同,一樣可以深造。諸位以為如何?"眾人自然惟靈雲之馬首是瞻。
只苦了南姑姊弟,不知怎的,一到此地,便覺有了歸宿似的。起初因虎兒受楊成志利用犯了過錯,南姑早就提心吊膽。此時一聽靈雲之言,不禁惶急起來,見室中諸人,連日前再三懇托過的若蘭、芷仙、英瓊三人俱無異詞,猜是靈雲領袖群英,言出法隨,請求決然無用。心中埋怨虎兒,若非他做錯了事,尚可有詞求情。連日見三人對自己情意,如單為自己請求或能生效,但是又不捨與同胞幼弟分別。低頭沉思了一陣,除了從此約束虎兒處處小心謹慎,暗中再分別求眾人說情之外,別無良法。她只顧思慮呆想,眾人俱看出南姑心意。英瓊看她可憐,才要張口,靈雲忙使了個眼色,英瓊只得用言語岔開。大家商議了一陣,紫玲便請教靈雲如何下手用功。靈雲略微謙遜,便將峨眉要訣盡心傳授,詳釋正邪不同之點,把紫玲姊妹聽了個心悅誠服。
靈雲料有神雕在後洞防守,一時也未必有事,便叫輕雲去喊來吳文琪、金蟬參加練習,吩咐雕、猿格外小心,有警即報。到了午夜以前,除該班守洞的人外,俱都回室用功。到了丑初,是眾人在洞外互相練習擊刺的時候。靈雲率領眾同門來在凝碧崖前,有的分據幾個峰間和樹梢,有的站立當地,各人任意擇好了地方。只聽靈雲一聲吩咐,便分別將劍光朝中央靈雲站立的地方飛去。先彼此互相擊刺了一陣,然後乘虛蹈隙,三五錯綜,十餘道金光、紫光、青光、白光、紅光,在離崖十丈高下滿空飛舞,夭矯騰挪,變化無窮,舞到酣處,如數百條龍蛇亂閃亂竄。內中只英瓊一人站立在飛雷徑洞口,居高臨下,正指揮著一道紫色長虹,與靈雲、金蟬二人的劍光,似三條神龍一般,在空中糾結。忽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起自腳底,留神一聽,竟從下面洞穴中發出。暗忖:"這洞穴已經若蘭、靈雲二人先後用法術封閉,怎麼會響得連相隔數十丈以外都聽得這般大聲?"想到這裡,覺得奇怪,將手一招,將紫光先行收回,想到那洞穴前看個究竟。靈雲姊弟看英瓊劍光退出,以為英瓊又要玩什麼花樣,把手一指,姊弟二人三道劍光,隨後追去。若蘭、朱文二人的劍光本是作對兒相敵,一見英瓊劍光收退,靈雲姊弟的劍光追上前去,雙雙不約而同地將劍光一指,迎上去敵個正著。
五道劍光在空中糾結,相隔英瓊立處甚近。若蘭劍光較弱,加以重創新愈,堪堪有點不支。
金蟬倏地將手一指,一紅一紫兩道劍光,一個迎敵若蘭,一個竟反友為敵,幫助朱文向靈雲反攻起來。靈雲微微一笑,運一口氣噴將上去,光華大盛,力敵三人飛劍,毫無怯色。朱文覺得有趣,朝若蘭打了個招呼,喊一聲:"蟬弟休要逞能!"說罷,拋下靈雲,會合若蘭的飛劍,反轉來朝金蟬夾攻。靈雲本是勁敵,再加上朱文、若蘭俱非弱者,金蟬堪堪不支,忍不住口中高叫道:"文姊太沒道理,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們倒以多為勝起來。"紫玲、寒萼見他們幾人鬥得十分有趣,捨了輕雲、文琪,剛想上前代金蟬解圍,輕雲、文琪也抱著同樣心思。四人劍光才剛飛到,忽聽英瓊在崖壁上一聲嬌叱。隨見英瓊站立之處,飛起一道青光,長約七尺,有碗口粗細,正往當空飛去。靈雲一見,喊聲:"不好!眾姊妹休放這道青光飛走。"言還未了,將足一頓,身劍合一,先自往空便起。眾人一見,不暇思索,也忙著駕劍光分頭堵截。那道青光本是朝南飛走,迎頭被靈雲劍光攔住。剛要迎敵,覷便擒收,那道青光倏地盤空一個迴旋,青龍游海,撥回頭如電閃星馳般飛逃。靈雲用峨眉秘授捉光掠影之法,一把未抓著光尾。同時眾人劍光分中左右三面隨後追攔上去,只有飛雷徑洞口那一面無人迎擋。那道青光識得退路,逕往這面飛去,疾如閃電般,轉眼便穿洞而入。眾人雖然劍光不比尋常,叵耐那道青光並不迎敵,只是逃遁,所以不易追上。靈雲猛喝道:"紫妹還不用彌塵幡,等待何時?"紫玲聞言,剛將幡取出,未及施用,忽見飛雷徑洞口一條黑影一閃,眨眼現出個赤足小和尚,只一伸手,便將那道青光接住,拿在手裡。那青光先還似青蛇般亂閃亂跳,似要脫手飛去,被那小和尚兩手一搓,便變成尺許長一口小劍。同時袁星也從洞內飛身出來,手舞兩道青黃劍光,往那小和尚頭上刺去。那小和尚只一閃身,不知怎的一來,袁星早著了一掌,直跌下崖去。
英瓊原是聽見穴內響聲,趕去看視,才到穴前,便聽出那響聲有異。先以為既有靈雲封鎖,決無妨礙。正想喊眾人去看,忽見穴上閃出一片金光,接著一陣雲煙過處,便見煙中飛起一條青蛇般的光華,出穴便飛。英瓊因聽說洞內藏有飛劍,自己不會收劍之法,事起倉猝,一時慌了手腳,只顧驚呼,沒有將劍去攔。及見眾人紛紛上前一堵,正待相助,恰好那青光又往頭上飛回。英瓊相隔最近,自然不肯放過,忙將紫光放出追去,兩下相去僅有數丈遠近。猛見飛雷徑洞口閃出個小和尚,將青光接去。英瓊記著髯仙留渝,後洞不久有人前來尋釁,這小和尚既未見過,又從後洞現身,不經把守的人通報,已猜是敵人無疑。又見袁星追去,被小和尚一掌,便跌下崖來,更難容忍,嬌叱一聲:"賊和尚休得無禮!"早將紫郢劍飛去。眾人中倒有一半不認得來人的,又在追攔青光忙亂之際,遇見這般突如其來的怪事,眼看袁星吃了大虧,更未留意聽靈雲呼喚。在前面追趕的,除了靈雲、紫玲姊妹飛行最快,若蘭離得較近,同時呼叱連聲,紛紛將劍光法寶放起,飛上前去。金蟬追來,大聲喊嚷:"這是笑師兄,自己人,諸位師姊休得無禮!"那小和尚見神龍般的劍光連同彩雲紅光,似疾雷驟雨般飛到,早已自知不敵,一聲"失陪",禿腦袋一晃,登時無影無蹤。等到四人聽明金蟬之言,輕雲、文琪、朱文也同時趕到,來人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