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絕頂湧蓮花 變滅旗門騰異彩 飛光追魅影 旃檀佛法護真神 文 / 還珠樓主
待了一會,成全心想:「紅蓮一現,未次天劫當已發難。旗門仙陣威力如此神妙,妖人未必敢來送死,也許知難而退,已然逃走。」心念才動,忽見南州愁眉苦臉,滿面憂惶之容,指著先立旗門和近側一帶連打手勢。成全原與南州約定,遇事只用手比,見狀料知有異,正在定睛尋視。忽聽耳邊有人說道:「方纔你不該離開,以致崔南州被妖婦看出形跡,暗用邪法攝去真形。我因投鼠忌器,南州真形被攝,妖人如驚逃回山,不消三日,生魂必被攝去。如不下手,又是未次天劫的一個大害。幸你機警,不等妖婦回來,自將南州引離原地,隱身在旁。妖婦趕來,不見人影,只當旗門發生妙用,難於觀察。又見未次天劫已然發動,再不下手,恐誤良機,大方真人將來,必要尋她報仇。一時情急,把妖師司空湛也請了來,運用玄功變化,一同冒險衝入旗門之內。因見陣中心那朵紅蓮乃佛門至寶,以為大方真人的元神藏在其中,暫時不敢冒失下手,意圖取巧暗算。因料先被攝去真形的人是仇人弟子,奉命在旗門之下防守,不敢擅離,必仗旗門隱護,仍藏原處。現用冷焰搜魂之法,打算把南州生魂擒去,附身其上,作梗報仇。南州雖然中邪,先前服過靈丹,元氣充沛,人又正直光明,不易受那邪法搖動,儘管週身冷戰,神魂不寧,仍能強自鎮懾心神。妖婦不合貪功,欲以色身為餌,致被南州看破,現正朝你打手勢。妖婦名叫叨利仙子賽阿環方玉柔,乃妖人司空湛的愛徒寵姬,賦性淫凶,無惡不作。你可仗法寶隱身,用五星神珠朝南州所指之處打下。只將妖婦所持寶鏡炸破,邪法立解。再將南州懷中寶鏡取出,朝前照去,同時連發五星神珠,妖婦不死,必帶重傷。司空湛愛妖婦如命,恐其形神皆滅,定必搶護逃走,也許有什殺手使出。你二人在隱形壁防護之下,決可無事,不必害怕。如見厲害,速發三枚地寒針。妖道救人心切,定必衝陣而逃。卻是不可追趕,以防有失。」
成全聽出是采薇大師二次傳聲,忙即留意,向前查看。見南州先還是時東時西,左右亂指。後竟指定本人身前,面色已如死灰,手都發抖。恰好話也聽完,便朝南州手指之處,揚手將五星神珠朝前打去。只聽一串殷雷聲中,霞光電射,面前不遠,旗門之下,現出一個手持碗大玉環的妖婦,滿面均是怒容,正在張皇四顧,身上籠著一片青光,神情十分詭異。成全心靈手快,目光到處,隨手=指,那一連串五色火星立朝妖婦當頭打下。妖婦似覺其熱難耐,隱形邪法已破。那五色火星先只在附近飛舞,人一現形,便環身追逐不捨,雖有青光護住,並擋不住那奇熱無比的火力,正待另取法寶防禦,慌得一慌。成全因見南州中邪,恨極妖婦,將手連指,那五星神珠立往玉環之中穿過,一陣青煙,當時消滅。回顧南州,神志稍清。剛代把身旁寶鏡取出,猛瞥見前見妖道由洞前電馳飛回,一見妖婦受五星神珠追迫,又驚又怒,揚手一片青光,擋向妖婦面前。對方才一接觸,忽似有所警覺,面容立變,立取出一件形似網中,青光隱隱的法寶,待要施為。
同時人也運用玄功,化成一道青虹,剛一飛起,忽聽一聲慘呼,妖婦已受重傷。
原來那五星神珠威力神妙,本身具有靈性。開頭雖是五團時大時小的五色火星,前後追逐,隨同飛舞,彷彿有物穿引,連在一起,至多相隔兩三丈遠近,從不遠離。及至妖道發出青光一擋,內中一黃一黑兩團火星倏地隱去,就這轉眼之間,竟由青光側面繞越而過,其急如電。那妖道正是司空湛,因仗玄功變化,帶了妖婦方玉柔,暗入旗門之後,看出敵人陣法神妙,中了對方誘敵之計,不特急切間無法破陣,連中心主持陣法的敵人徒黨,也只有在陣外所見那人,一時疏忽,被方玉柔用邪法攝去真形,至今元神尚未擒到,餘者不見一絲形影。似此情勢,能否成功如願,實是疑問。想了又想,覺著自己多年積怨,對付這等法力高強的夙仇,已然隱忍多年,不發則已,出手便無輕退之理。
況又乘人之危,無形中佔了莫大便宜,仇也越深,再要臨陣怯敵,豈不被同黨譏笑?本在為難。方玉柔以前因為淫惡太重,兩次受神駝乙休和乙休之妻韓仙子追迫,連失異寶,並還受傷,死了兩個同黨情人,僅以身免,恨之刺骨。一見師父又在作難,知其陰險狡詐,顧忌多疑,恐又怯敵敗退,在旁撒嬌慫恿說:「仇人正當天劫臨身,要緊關頭,不乘此時報仇,對方這等嚴密準備,萬一躲過天劫,有了今日之事,仇恨越深,決不甘休。
除卻乘他危機四伏之際,報仇除害,早晚必被尋上門來,一旦不敵,身敗名裂,恐所難免。千萬不可因循自誤。」司空湛聞言,也覺有理。自恃玄功變化,邪法高強,多厲害的陣法,也不至於沖逃不出。何況敵人正以全副心力防禦天劫,無暇旁顧,親手報仇雖是艱難,乘隙作梗必能辦到,至少也使仇敵多受危害。只盼敵人在要緊關頭上略分心神,任他法力多高,即使躲過天劫,也必走火入魔,由此坐僵,或將原體毀去,僅逃得一個元神。從此永絕後患,早晚必為自己所殺。
心念一動,以為時機不可惜過。因恐妖婦犯險,不令隨同下手。又料每座旗門之下,定必有人防守主持,只要擒到一人,破去一座,全陣微妙立可看出多半。便令方玉柔用照形法寶,查看前被攝去真形的敵黨隱在何處,一面用冷焰搜魂邪法攝取生魂。自往仇敵藏身的洞穴內隱形查看。不料運用邪法試探觀察,終看不出絲毫跡兆,心正驚疑,忽聽妖婦傳聲,急呼求救。忙即趕回,見妖婦正在行法搜魂之際,猛瞥見暗中飛來五點火星,突然出現,比電還快,才一照面,先將照形之寶破去,邪法立解。同時週身奇熱如焚,防身寶光竟無用處。幸而妖師飛遁甚速,一聽告急,連忙趕來,剛將法寶擋住,緩得一緩,未受重傷,仍覺熱得難受。方想:「此是什麼法寶?如此厲害,連師父那麼神妙的寶光擋在面前,也覺奇熱,如被上身,豈不把人熱死?」心正驚奇,仗恃司空湛邪法厲害,信賴過甚,忘了逃退。就這略一驚疑之際,猛覺身外熱力大增,宛如身陷洪爐之內,身子快被烤焦神氣。心方一驚,同時又見一黃一黑兩團怪火突發奇光,精芒迸射如雨,打向身上。暗道:「不好!」忙縱遁光,想要逃避,另取法寶抵禦,已是無及。
那兩團火星在成全暗中主持之下,開頭先把寶光隱去,突然發生威力,等到妖婦發現,已早臨近,防身寶光先已消滅,化為烏有。總算妖婦得有真傳,邪法甚高,逃遁神速,雖未當時慘死,仍被內中一團黃色火星掃中左肩,半邊肩臂立被燒焦,奇痛攻心。驚懼忘魂中,司空湛也正聞聲趕到,見狀既是憤怒,又是憐惜,忙將手中寶網當頭撒下,化為一片純青色的輕雲,將妖婦裹住。一面行法去止傷痛,一面運用玄功,怒吼一聲,化為一道青虹,騰空而起,自將火星敵住。雙手往外連揚,立有十股青氣,中雜無數灰白色妖針和無數暗赤色的雷火,潮水一般四外亂打,口中連聲咒罵。
成全看出厲害,又知此時事情緊急,不容妖人作梗。加以初經大敵,一見妖道這等威勢,身在青虹籠罩之中滿空亂舞,任五星神珠環身追逐,好似不甚害怕,也未受傷,惟恐誤事,心中一急,便將地寒針發了一枚。初意此寶只用一次,不捨連珠並用。也是二人福緣深厚,該當成功。旁邊崔南州吃了妖婦的虧,心中痛恨。又見邪法厲害,成全發了一枚地寒針。此寶自從到手,本是一人分得六枚,便也隨手發了一針出去。頭一針本朝妖道打去,一線寒光與青虹才一接觸,立時爆炸,化為一道冷雲,寒光閃閃,飛迎上去。青虹只顫了兩顫,略一震動,便由妖道手上發出連珠霹靂,將冷雲衝散成好些片段。成全不知妖道已中寒毒,只不甚重,誤以為邪法厲害,地寒針已為所破,心正悔恨。
南州跟著學樣,也發一針,卻朝妖婦打去。妖婦急切間雖將外面傷痛之處止住,火毒已然攻心,本就心熱如焚。忽見兩線寒光分朝師徒二人射來,相繼爆炸,化作一片冷雲,當頭罩下。先還想身有寶網籠護,多厲害的法寶也不能傷。誰知那地寒針為魔宮至寶,能合能分,一經施為,非經七日夜,不能減少它的威力。外人雖只能用一次,如被魔主夫婦行法收回,仍能復原再用。那陰寒之氣得隙即人,奇毒無比,除卻得有魔法傳授的寶主人而外,在旁觀戰的人不論敵我何方,只要在三百丈內,均難免於波及受害。便崔南州不發第二針,那被司空湛衝破的冷雲寒光,仍要朝人包圍上去,哪禁得起二針同發。
當時妖婦只覺一股奇寒之氣當頭撲到,週身血脈皆凝,氣透不得,骨髓似要凍僵。這一驚真非小可,想要狂呼求救,人已不能出聲。幸而司空湛深知此寶來歷妙用,只奇怪魔教中的異寶,怎會落在敵人手內。這男女兩魔頭如與仇敵聯合一起,不特成功無望,並還凶多吉少。心正優疑,猛瞥見一線寒光又朝妖婦射去,不禁大驚。忙運用玄功,冒著奇寒,將冷雲衝開,一把將妖婦抱起。
成全機警,看出冷雲自然爆炸,並非敵人法寶之力。先被青虹衝破的冷雲本是聚而不散,停滯空中,隨同敵人邪法沖蕩,時分時合。第二針剛一發動,那大小數十百團冷雲寒光立似狂濤一般,向前捲去,與之相合,將男女二妖人一齊圍住。妖婦早就面色慘變,凍得週身亂抖,將口連張,不能出聲。兩針所化冷雲寒光連合之後,越發濃厚。妖道雖能施展邪法異寶將其衝破,看那神情卻甚勉強。冷雲隨分隨合,勢更神速。想起采蔽大師原說須用三針,看此形勢,分明已佔上風,隨將第三針發將出去。此寶原是兩極酷寒陰煞之氣所煉,發得越多,寒力越猛,只要發上三針,互相激撞摩蕩,便能發生寒雷妙用、司空湛邪法雖高,一則變生倉促,事前沒有防備,再加愛徒寵姬連中寒火之毒,再不見機,命必難保,本來就有退意。第三枚地寒針再相繼打到,心疑魔母波旬婆暗助敵人,藏身陣內,此寶不知還有多少。來時不曾準備,愛徒先受重傷,即使能夠如願,人也難於保全,方在悔恨憤怒。忽見冷雲寒光分合更炔,內中似有無數寒星閃動,暗道:
「不好!」剛帶方玉柔運用玄功,以全力沖光破雲而出,那無數寒雷已經爆炸。雖仗玄功變化,邪法高強,護身寶光未被寒雷衝破,但那酷寒奇冷也已難耐。慌不迭破空遁去,只聽一聲劃空長嘯,由當地起,隨同那道青虹直射天邊,沖人遙空暗雲之中。光影已早消失,嘯聲猶自未歇,一直響到天邊,方始停止,餘音搖曳,四外寒山皆起回音。
那三枝地寒針本朝敵人湧去,因對方飛遁神速,不曾追上,停在前面天空中,成了一團,聚而不散。成全、南州方想此寶可惜不能收回,忽見先前金虹也似的光筒突然出現,當空冷雲寒光便朝光筒中投去。先前沸水之聲,已不再聞。不消片刻,金光一閃不見,一股長虹般的雲氣,隨著金光隱處,化為片片殘雲,逐漸消滅。
成、崔二人再看旗門中心,黃。萬二人在那一朵紅蓮擁護之下,忽有兩幢三尺來高的白氣由二人頭上湧起,各裹著一個小人,與黃、萬二人生得一般無二,都是安穩合目,盤坐其上,神態甚是莊嚴,知是二人元神出竅。細查四外靜悄悄的,不見絲毫警兆。待了一會,小人身外籠護的白氣漸漸發光,越往後越強,成了一幢白光。小人始終安詳,似在人定神氣。似這樣過了個把時辰,中一小人好似有什變故,面現驚懼之容,身外白光立轉暗淡,小人也似支持不住,剛一睜眼,餘光往身上一罩,小人蹤跡不見。另一小人仍似原樣未動,身外白光反更加強,簡直成了銀色。二人看出前一個小人乃黃建元神所化,失蹤以後,人仍端坐紅蓮之上,只是面容灰敗,彷彿遭了失意的事,心中苦痛,現於顏色,不禁為之愁急。
就這黃建元神復體,晃眼之間,先前歸途所見那圈佛光,突似釗輪電馭,自空飛墜。
初現時大只丈許方圓,落到陣中立即暴長數十倍,將中心一帶連黃、萬二人身後洞穴一併罩住。只見祥霞瀲灩,靈雨靠微,閃變起千重霞影,萬道毫光。那八座旗門同時也發生妙用,精芒如電,彩氣騰空,雷鳴風吼之聲震撼天地。料知未次天劫已到緊要關頭,大方真人正以全力抵禦。那佛光乃采蔽大師所發,來勢定必厲害,怎會看不出一些形跡?
心正尋思,忽見黃建頭上元神變化的小人重又飛起,身外光華卻變成了紅色,身後還有一條紅影。正測不透是何原故,佛光倏地縮小,往二小人頭上罩去。忽聽一聲長嘯,先由黃建元神身後飛出一道紅光,只一閃,便已加大,中擁一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現時週身金光紅霞亂爆如雨,鬚髮皆張。剛飛離黃建頭上,揚手便是連珠神雷往前亂打,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驚龍也似向前直射,勢疾如電。人也怒極,好似與人拚命神氣。那圈佛光似早防到,未等乙休飛離陣地,便急追上去,連人帶紅光一齊圍住,不令前飛。跟著便有一個少年和尚迎頭飛降,見面不由分說,一把將乙休抱住,在佛光環繞之下,強同飛回,乙休意似不快。那和尚正是采薇僧朱由穆,一面指揮佛光,強迫乙休轉回,一面笑道:「駝兄也是神仙中人,怎還這麼大火氣?這類卑鄙無恥的左道妖邪,隨時遇上,均可將其除去,何值生這麼大氣?」隨聽一人接口道:「朱師兄,駝兄天性如此,以他法力道力之高,如非尚氣任性,豈不早升仙閾了麼?怎會有這許多煩擾?」說時,陣中光華全收,黃、萬二人元神也隨紅蓮一齊隱去。對面洞中走出一個和尚,正是前遇神僧一發禪師。乙休自采蔽僧佛光強行攔回,也未答話,只笑了笑,一閃不見。二人才知此是元神所化。
隨聽采蔽大師笑道:「我早防到駝兄恨極司空湛,必不甘休。只說事後尋去,後來看出好些可疑,正在暗中戒備,原是防個萬一。不曾想到駝兄事情一完,連元神也未復體,便想和那妖賊算賬。妖賊也實可惡,先前乘人於危,已受重創,仍然不肯甘休,妄想隱形暗算。我恐罡煞寒毒之氣隨風飄墜,為禍生靈,一時疏忽,妖賊隱形法寶又是前古奇珍,匆促之間連我也未想到他去而復轉,幾被瞞過。等我看出,忙發佛光戒備,駝兄已經追出。以駝兄的法力,又有師兄和我在此,自不會中誘敵之計。不過妖賊邪法頗高,先已敗過一次,不是不知厲害,還敢捲土重來,不是有恃無恐,便是看出天劫厲害,駝兄另有替身主持旗門仙陣,意欲乘隙暗算,以報前仇。不料被駝兄看破,自然放他不過了。」
一發禪師笑道:「當妖婦受傷,妖道護了妖婦逃走之時,乙道友正當緊要關頭,尚且容他不得,本來打算抽空給妖道吃點苦頭,經我再三勸止,方始罷手。妖道偏不知趣,已然逃走無事,偏又去而復轉。似此屢次乘人於危,連我也容他不得,何況乙兄。最可惡的是,妖道人大陰險,既想乘人於危,又恐不是對手,仗著一件隱形法寶,隱伏旗門之外,連用邪法暗算,均未成功。眼看未次天劫已將渡過,照說便應該知難而退,只因生性險詐,平日雖善忍氣,一經發難,便不肯輕易退去,妄想復仇。同時發現黃、萬二人雖然元神凝固,定力堅強,一任天魔百計進攻,未受絲毫搖動,但本身並非修道之士,深悔來時不曾細看,致誤良機,一時悔恨交加,怒極心昏,以為仇敵全仗旗門抵禦天魔,只要把黃、萬二人主持的中樞根本之地破去,便可成功。又因這未次天劫微妙非常,無形無聲,外人看不出甚麼跡兆,我再行法禁制,裡外隔絕。妖道看不出人物形影,只當乙道友正與天魔相持,無暇分心旁顧,竟冒奇險,隱形侵入陣內,暗放陰火傷人。黃建元神誤認幻景,幾乎受傷。這時未次天劫時限將過,就在這天魔將去未去的瞬息之間,乙道友元神冒險飛出,先將黃建元神護住退下,我又暗中行法將其驚退,才保無事。跟著乙道友護了黃建元神二次飛出,本意誘敵。不料妖道甚是機警,看出不妙,立時遁走。
乙道友忙發神雷追去,師兄也已現身,將他攔了回來。當妖道侵入之際,正是天魔將退之時,只要妖道早來一步,乙道友怒火頭上,與天魔只一正面相對,吉凶便自難料。那陰火也是無形無聲,黃建元神已然受傷,如非寶光防護,必遭慘死無疑。幸而時機湊巧,就這一髮千鈞的當兒,乙道友和我先後警覺,隱形追出。黃、萬二人的定力又極堅強,黃建雖然受傷,萬方雄幸未波及,當天魔將去以前,又悟出玄機,元神分外明朗。妖道只見二人同在紅光環繞之下,不知乙道友事前早已料到,為防到時萬一主持旗門的人為幻象所惑,心神搖動,不能自制,因而誤事,法寶防身之外,各人另有靈符神光護體。
妖道急切間不曾看破,又見黃建元神忽然退下,面上雖現驚懼之容,拿不定受傷與否。
萬方雄更是神光越朗,所發陰火似被無形隔斷,雖不知我在暗中行法抵禦,但已覺出不妙。我又打了他一金剛神掌,剛受傷驚逃,乙道友便追了出來。我知乙道友行事任性,雖然難關全過,畢竟這一夜元氣不少損耗,料定必追,未必肯聽勸阻,仗著先前禦敵,均在暗中施為。未現形跡。乙道友既要追敵,又要顧人,匆匆未曾留意,還當妖道尚在近側潛伏,實則人已逃走,便追去也追不上了。」
采蔽僧笑道:「這個不然。那妖道也真兇狡,隱形法寶尤為神妙,被你驚退之後,仍未死心,老想良機不再,打算看個水落石出,到底天劫過去也未,逃不多遠,又趕了回來。後見駝兄元神追出,我又現身施展小磅檀佛法,用無相神光,冷不防將他隱形法破去,方始真個遁走。我知妖賊惡運未終,同來還有兩個有力同黨埋伏在旁,我們二人一齊跟駝兄追去,固然無慮,大難之後,到底不應再耗元氣,為此只給妖賊一點警戒,便將他攔了回來。」
還待往下說時,忽聽哈哈笑道:「你太看不起我駝子了。實對你說,今日之事,我早料到妖賊氣運未終,本不想和他為難。誰知這廝自不量力,二次重來。彼時我正以全力降魔御劫,已快成功之際,他忽乘機來犯。我沒料他暗用陰火,傷害無辜,自背平日不傷凡人的信條。稍一延誤,天魔雖被我擋退,黃建元神幾受重傷。我知這廝刁狡無比,假裝難關未過,一面行法護住萬方雄身外神光,一面隱形飛出,意在誘敵,妖賊果然去而復轉。我大功早已告成,有意要使妖賊遭點報應,如非小和尚強行攔阻,妖賊逃遁又快,休想整個回去,真正便宜了他。」采蔽僧笑道:「駝兄真有鬼神莫測之機,令人佩服。事已過去,轉禍為福,再經數百年,那未一次群仙大劫再一渡過,便駝兄無志天仙,也從此永享仙福,任意逍遙了。只是今日之事,他們四人出力甚多,定力尤為堅強,實可嘉尚。我知他們向道之心十分誠切,但我和一發師兄與他們道路不對,駝兄又向不收弟子,必須為他們想個法兒才好。」
三人邊行邊說,由洞中走出。俟、成、黃、萬四人早已上前禮拜,恃立兩側,聞言重又跪倒,懇求度化。乙休喚起,笑對采蔽僧道:「此事我原有安排。這次天劫,本不須人相助,也是一發道兄再三相勸,我才答應。但我平生獨往獨來,向不借助別人。如若機緣巧合,有人尋來,使其代主旗門,守護元神,免我費力也好。要我設法往尋,卻非所願。不知怎會被人知道,先後來了四人。先想只用兩人已足,因見後來二人心志虔誠,更有過人膽勇。一時乘興,想起冷魂峪男女雙魔一向夜郎自大,目中無人,他那子午寒潮又是天險,常人當之,固無生理,便修道人遇上,也是凶多吉少,每年不知傷害多少生靈稼稽,意欲以毒攻毒,借此一舉,稍洩寒潮威力,並使女魔波旬婆減少一點氣焰,崔、成二人也可得點好處。素知波旬婆一向狂傲自大,不肯服人,一遭挫敗,必要拚命,平日魔宮靜修,無什過惡,本心只想稍微警戒,不願傷她。便令崔、成二人,在冷魂峪照我所說行事,將其引來。一面用飛劍傳書,把波旬婆的恩人公冶黃找來,以便適可而止。不料公冶道友途中有事耽延,到得稍晚,和波旬婆匆匆一見,連我這裡也未來晤,便已走去。否則,為他四人引見,豈不是好?我向不使人徒勞,好在長白三老隱居本山穿雲頂下,離此不遠。他們新得地寒針,尚須往尋九宮塔上所失奇珍。玉山頭上還有一個約會,也須前往,如非昨夜罡風冰雹與子午寒潮之險,天明後便須應約。
「因為昨夜罡風寒潮過於猛惡,妖人看出樹王峰上旗門神光上衝霄漢。他經行法遙望,正值波旬婆發動子午寒潮,大舉來犯,以為我們和人鬥法,想起玉山頭離樹工峰不遠,心疑鐵堡敵人與我有交,故意在此約會。我和波旬婆均非好惹。我固不許左道妖邪在我面前賣弄,便是波旬婆也與別的魔教中人不同,性素疾惡,專與左道妖邪為難,每年為了貪得魔宮靈丹藏珍,死在冷魂峪的旁門中人不知多少。新近金靈筠往穿雲頂盜取藏珍,兩遇妖人,均她解救,先後殺了三個妖黨。越想越可慮,惟恐上當。借口罡風冰雹、子午寒潮常人不能禁受,玉山頭雖非寒潮所經之地,因其地勢太高,寒威稍猛,仍不免於波及,命一妖徒再往鐵堡訂約,另換比鬥之處。李琦事前受人指教,答以原約之處不能更改。並還出語譏嘲,說妖黨如果膽怯,意圖緩兵,約人相助,改期無妨,既是道術之士,何畏罡風寒潮之險?來人被他問得無話可說,又不知對方虛實深淺,只得負愧歸報。
「眾妖人自是愧憤交加,心中恨極。因妖徒已和對方把約會延長了三天,原意令人暗中探聽這裡動靜,是否與波旬婆鬥法,誰勝誰敗,或是另有別的變故。並查玉山頭與樹王峰向背形勢,如何才可免去我們出頭和他為難。妖師既覺此舉丟人,又因我二人形藏隱秘,只知兩個法力極高的異人隱居峰下,往日左道中人無心經過,誤入禁地,十有九死,從無一人能夠安然回去。最近才聽傳說,這兩個人一是一發神僧,一個是我駝子,本就有些氣餒。偏巧昨夜妖賊司空湛師徒敗逃回去,途遇妖黨,向其拜問這裡虛實。因司空湛素來狂妄,行輩又高,為人陰險,以為他師徒受傷挫敗,已被妖黨發現,愧憤交集,未說實話。一聽妖師要在峰對面玉山頭上和人鬥法,明知此舉十九將我二人引出,卻不肯實言相告,只說:『峰下兩個對頭,爾等決非其敵。鐵堡敵人不肯改在別處比鬥,必與這兩個人有些淵源。冒失動手,無異送死。最好將華山派幾位長老請來,人數越多越妙,或者轉敗為勝,也未可知。』眾妖人不知司空湛想多引幾個左道中的能手與我為仇,得信之後,全都膽寒,當時命人四出求援。經此一來,成了小題大做。
「鐵堡中人還不知道妖黨本來勢盛,如在今明日動手也好,這一改期,我和一發道友恰正有事,不能分身,情勢十分危險。我本想把小和尚留在此地,適才推算未來,得知這場惡鬥竟有好些因果。小和尚也正有事,須要趕回石虎山去,到時能否再來,尚且難料。幸而別有救星。趁此三數日閒空,就便傳授他們四人防身法術,指點火窟取寶機宜,如何下手。到了未一天,雙方惡鬥方酣,再行趕去,正好一舉兩便。你在此三日之內,往返石虎山。能辦到麼?」采薇僧微一閉目尋思,笑答道:「我那事情雖用不著三日之久,姜雪君道友如能期前趕到,也許能趕回來,但尚難定。我先走了。」說罷,告辭飛走。乙休隨命崔、黃等四人同往後洞,暫行歇息,就著各人所帶乾糧飽餐一頓,午後人見,再傳道法。
四人喜謝領命,同去洞中。崔、成二人尚是初到,滿擬冷魂峪魔宮尚且那等富麗,仙人洞府,景物必甚靈奇。及至人內一看,裡面乃是一座山腹,洞穴甚多,到處怪石縱橫,極少平整之處。光景更是陰晦,除較別的洞穴乾淨,無什塵污而外,別無異處。四人所居石室,卻是光明如晝,但又不見燈燭。崔、成二人原隨黃建同行,乙休、一發禪師早已走去。成全笑間:「仙人洞府都是這樣麼?」
黃建笑道:「我聽老禪師說,此洞本非仙人清修之所,只因大方真人與一發禪師乃多年至交,禪師在十年前算出真人四九天劫將臨,真人性剛而做,恐其行事任性,自誤仙業,所樹強敵又多,明勸未必肯聽,藉著下棋打賭,真人負了半子。照約,二十年內,須聽勝家之令,隨同出入,不得擅離一步。隨將真人引來此地,一同修煉,暇時對弈為樂。雙方都是神仙中人,又都嗜弈成癖,弈棋一道,原重互鬥心機,料敵如神,以真人、神僧法力之高,對方下子,動念即知,這還有什趣味?故而約定,誰也不許施展法力推算,全憑各人心思手法,一決勝負。真人本意,佛家戒打謊語,禪師決不至於以詐取勝,自負棋高一著,萬不致輸。哪知神僧和他是總角患難之交,為朋友的熱心,設此巧計,不特乘著真人構思出神之際,推算勝著,並還暗中行法,驟出不意,顛倒對方神思。真人一時疏忽,上了圈套。
「他平生最重信諾,言行如一,敗後如約,同來此峰,隱居了三四年。見禪師棋藝實不如他,上次打賭怎會負了半子?這日想起奇怪,因被禪師佔了機先,歷時又久,推算不出真假。知道禪師為人誠厚,此舉必有深意,便向禪師盤問。禪師方始告以真情。
這次四九天劫,真人原本知道一個大概。只因身是應劫之人,這類天劫仙機微妙,局中人固無法推算,連與他親近交厚的同道也難查知底細。真人卻自恃法力神通,雖知厲害,並是畢生成敗關頭,依然委之命數,並未放在心上。及聽禪師說了實話,想起好友戒律精嚴,竟不借為他犯戒,並還耽誤禪課,日常陪他下棋,以免出山生事,不禁大為感動,笑答:『以我為人,竟會被你瞞過,不問真假,已落下風。既然當時不曾查知,自然認輸。蒙你相助抵禦夭劫,甚感高義。我也決不違約,在此期間去尋那班左道妖邪晦氣。
但要使我格外委曲求全,求人相助,實難從命。』禪師當時無話。
「直到前些日子,禪師方以婉言相勸,說起天劫厲害,到時還有仇敵乘隙暗算,最好須找兩個心性強毅,有根基的男子,作為替身,以防不測。真人知道禪師夭性義俠,未出家前曾為好友,銳身急難,兩次幾以身殉。後來改歸佛門,習上乘佛法,雖不是昔年那樣好事心情,對朋友仍極義氣,何況是對自己,如不聽勸,必以本身之力同渡難關。
這類天劫,道力稍差的人不能抵禦。可是抗力越大,反應之力也越強。如由禪師代為主持,必更凶險,稍一疏忽,同歸於盡。不願辜負良友苦心,隨口應諾。約定:除非有緣人自行投到,不得向外物色。哪知禪師與雪衣老人昔年相識,早就算出前後因果,暗以心聲傳語,告以機宜。等到黃,萬二人尋來,真人料知禪師早代準備,無法推卻。便令二人暫候,索性運用玄功虔心推算,算出事情果是萬分凶險,並有妖人乘機暗算,來人又是最狠的幾個左道強敵之一,不禁大怒。本想將計就計,給妖人一個厲害。剛把黃、萬二人送往洞中,令照所傳先行勤習,以便夜來應用,再回原處,與禪師下那殘棋。崔、成二人相繼尋來,看出二人不符膽大,定力尤為堅強,越發投機。忽然想起以毒攻毒之計,藉著機會,把波旬婆制伏,減少子午寒潮凶威。事雖行險,終於大功告成,無形中還積了不少善功。」
四人互談經過,最快心的是新得了地寒針,只等和妖人鬥法一完,便可按照真人所說,在火窟之下取回九宮塔上所失奇珍。因四人均各服過靈丹,不甚覺餓,惟恐真人隨時召見,匆匆吃了一些,又互說起將來出家修行之事。正在高興頭上,忽聽真人傳令相喚。
真人所居,在後洞地底一間鐘乳林立的石室之內。地甚寬大,當中並有兩畝方圓的一片空地,左右奇峰怪石,棋布星羅。黃、萬二人先前曾在當地演習旗門和元神出竅之法,知道上下相隔一二百丈,非有仙法接引,無法下降,連忙循聲趕去。那入口之處,乃是一個大洞,看去黑暗暗的。四人剛到穴口,猛瞥見一片紅光,身子便被裹住,凌空下降,晃眼到底,下面立現光明,紅光隨隱。再看前面,只乙休一人獨坐在大片晶屏前面平石之上,忙上前禮拜。
乙休令起,笑道:「玉山頭為首敵人,乃近數十年創立的五台派教主混元祖師,邪法甚高,人頗自負,不是必勝,輕不出手。本來你們決非其敵,但有一線救星。此人雖是左道旁門,人尚剛直,你們除他,自是無望,連勝也非容易。事又太巧,我和二位神僧到時多半有事,不能出場相助,采薇大師或者能來,也還未定。雪衣老人不肯惹他,就出手也未必能佔上風,何況別人。好在你們此時均是凡人,只仗新得幾件法寶,無一道術之士在內。敵人事前非但不知,反因妖徒龐曜往鐵堡定約時輕敵大甚,被成全連打了好幾下。李琦應付又極得宜,聲色未動,便將敵人驚走。妖徒回去,不好交代,只得張大其詞,說鐵堡頗有能手,為首師長並未出面,到時正值敵人鬥法為戲,所用法寶均是從來罕見的前古至寶奇珍,妖徒歸報不久,又聽同黨報說,長白三仙有出山之兆,九宮塔上奇珍已被人得去,和妖徒所說互證,好似穿雲頂藏珍均落在那少年男女手內。這些均是昔年威震群魔的長白三仙鎮山之寶,決不會落在外人手中,就得了去,沒三仙本門傳授,也不會應用。
「混元祖師昔年吃過長白三仙中大老劉蒙的大虧,知道厲害,加以新得道書尚未煉完,惟恐宗教初創,根基未穩,便遭挫折,損了聲威,本就有些疑慮,又發現樹王峰上旗門神光和佛光神雷。因第一次天劫諸天神火來時受了佛法掩蔽,不曾看到,等他發現,事已過去,只看出波旬婆敗退時一點餘波。未次天劫更是無跡可尋。司空湛雖是他同門師弟,以前為爭教主,積下嫌怨,又是面和心違,不說實話,也未往見。初來那一段既已過去,以後又有佛法禁制,一任行法觀看推算,始終不知底細。又知我和一發禪師在此隱居,顧忌越多,覺著鐵堡敵人還在其次,只是所約地方可疑,萬一將我二人引出,勝敗難料。長白三仙又有出山之說,看鐵堡敵人神情那等強做和所用法寶,也許就是三仙門下都不一定。無如以前看事大易,定約於先,無法下場。妖徒不善說話,二次藉著換地鬥法,往探敵人虛實,未能如願,白受嘲笑,只把日期延長三天,地方未改,虛實也未探出,越發小題大做。一面飛劍傳書,一面令新收的愛徒寵姬萬妙仙姑許飛娘拿了親筆書信,往尋華山派教主烈火祖師和妖婦好友崑崙派棄徒陰素棠,定在後日群邪聚會之後,同往玉山頭待敵。只要所約黨羽如期全到,便長白三老和我二人同出,也必一拼。
「我雖算出李琦、任蘭珠夫婦乃劉真人前生高足,現已重返師門,九宮塔上奇珍連那寶塔,均在他和同來諸人手內,無如新得藏珍,功力太淺,仗著法寶之力能夠防身,捱過三天烈火毒焰之厄已是萬幸。長白三仙也非坐視不問,只因劉真人劫後元神正在加工勤煉,三老燕雲叟必須為他護法,不能離去,二老谷若虛也有難題。三老和我二人如不出場,只要李琦等事完平安回去,不問勝敗,照著妖人信條,見對方只是幾個凡人,如此勞師動眾,小題大做,雖獲全勝,也是丟人,當時不能殺死,事後上門更是笑話。
再要有人平空出頭作梗,將李琦等救走,除非日後將那抱不平的人殺死,別人不問,他門下妖徒將決不許再往鐵堡走動。
「你們四人先照我傳靈符勤習數日,再往玉山頭上應援,只一脫身,不問勝敗,速回鐵堡。到了日期,照我柬帖所言行事,去往火窟之內,取那藏珍。彼時必有外人去往,將內中兩件法寶和兩粒靈丹先行取走。如若相遇,不必與之計較。好在火窟藏珍頗多,那人所得之寶,與九宮塔所失奇珍無關。若見不平,只一出手,便生枝節,最好聽任李琦而行,要少好些閒氣。」四人躬身應諾。乙休另又取出四道竹葉靈符,分授四人,再傳用法。並說:「此符乃一好友在大荒山向一道友要來,本意助我抵禦天劫。我已用它不著,恰好共有四道。發時一片青瑩瑩的冷光,專破各種妖火。內中一道,更與此符主人心靈相合,另具威力妙用。到時不用最好,將來尚有大用。如仗此符將妖人驚退,千萬不可追趕,或用法寶傷敵,各自回堡,便可無事。不過妖黨方面頗有能者,我因事忙,無暇詳為推算,也許還有別的變化,你們越謹慎越好。」四人領命,便照所傳勤習,福至心靈,一學便會。乙休見狀甚喜,又傳了隱形飛遁之術,方命退往原處用功。
光陰易過,一晃六天。四人所習靈符和防身法術,已早煉成。方想第三日夜間便是雙方鬥法之期,今已過期三日,聽真人口氣,妖人邪法甚是厲害,不知有無解救。心正憂念,一發禪師忽然走來,手持一枚玉環,交與崔南州,說:「你四人以後與人對敵,如見敵勢強盛,可將玉環向空一拋,默念一發禪師,自有妙用。此時雙方鬥法正急,李琦等早受邪法烈火圍困,如非有前輩仙人路過相助,已遭不測。就這樣,情勢仍是十分凶險。玉山頭就在對面,相隔也只百餘里,出洞便可看出雙方鬥法的影跡,隱形飛遁,晃眼即至。可照大方真人之言,即速去吧。」四人驚喜拜謝,接過玉環,便同拜別起身。
剛一出洞,便聽風火雷鳴之聲,由對面山頭上隱隱傳來,遠近群山受了猛烈震撼,齊生回音。遙望隔山那面,紅光煙霧上衝霄漢,時見各色寶光雷火閃動,聲勢猛惡已極。
心中愁慮,互一招呼,忙同飛身趕去,飛行神速,晃眼鄰近。那玉山頭就在樹王峰的斜對面,同是北天山最高寒的所在。本是一條長嶺,由東北方蜿蜒而來,到了當地,突然中斷,現出十來里方圓一道絕壑。大片冰原高地當中,突然湧起一山,方圓不過二十來里,與樹王峰遙遙相對。但是山勢十分雄偉,平地拔起數十丈,上面洞壑玲瓏,秀峻非常。長年佈滿冰雪,不見寸土。因受子午寒潮餘波長年侵襲,冰凍甚堅。山腰以上,堆滿千年積雪,望如銀玉。山頂遠望像個人頭,頂上大片平地。更有兩處天然冰洞,約有二三十丈高大,內裡中空,洞竅頗多,四圍天然冰壁,厚達丈許。因是千萬年前堅冰,不知何時天時驟變,被子午寒潮、罡風之類由中心衝破一個大洞,成了奇景。兩洞一大一小,東西斜對。這時敵我雙方各據一洞,鬥法正急。
崔、黃等四人剛一飛近山頭,便見全山已在妖光邪火籠罩之下。小洞上面湧起一座寶塔,霞光萬道,由各層塔門飛射出來,化為九層彩幕,自上面倒捲而下,將那小洞籠罩了個風雨不透。光層之外,各色妖光邪火,中雜無數迅雷烈焰、飛劍飛刀之類,四面包圍,正在猛力攻打。雷聲隆隆,震撼天地。大洞前面站著七八個男女妖人,正在厲聲喝罵,喝令眾人投降免死,再如執迷不悟,便發動陰雷,將眾人震成粉碎,形神皆滅。
李琦那面因有寶光層層包圍,加上四外百丈煙光雷火,除認出那座九宮寶塔是李琦新得師門至寶而外,只見到王藩的古神戈和蘭珠的如意雙環,在妖光邪焰之中往來飛舞。定睛一看,原來煙光火海之中,還有兩三條形似鬼怪的黑影,各有一片紫陰陰的妖光環繞全身,在火海中往來衝突,時隱時現,動作神速已極,看神氣,似想衝破光層人內。頭層塔光險被衝破,幸有雙環一戈擋住,未得入內。
四人原是隱形飛遁,在大方真人仙法妙用之下,通沒一絲聲息。及至飛近,見此形勢,又驚又怒。仗著來時領有機宜,胸有成算,一到,便仗靈符防身,往小洞中沖光而入。初意身形已隱,不見自己人,不能現身。敵人妖光邪火固極猛烈,自己這面的寶光尤為神妙,未必能夠衝進。剛一冒險衝入,覺出敵人雷火厲害非常,雖有神符防身,仍幾乎難於禁受。塔光共有九層之多,恐難衝入。心念才動,猛瞥見一片明霞電也似急,由斜刺裡橫捲過來,只一閃,便將四人一起籠罩在內,心中一驚。黃、萬二人情急之下,正要發動法寶神符全力抵禦,猛聽耳邊喝道:「爾等不可妄動,待我護送入內,以防一時疏忽,被邪法侵入,反受暗算。」同時成全見身被霞光裹住,身外反倒一輕,想起平日所聞,來人如是左道旁門,所用飛劍法寶不應是這等光色,忙叫:「四哥、六哥不可妄動。」話未說完,黃、萬二人已經警覺,剛一停手,只見各色寶光連閃,跟著眼前一花,人已沖光而入。到了洞內,果見李琦、蘭珠夫婦同了二俠上藩、五俠金國士、九俠張婉,以及長白三老中二老谷若虛的門人丙純、丙紈兄妹,還有一個身材長大的道童,一同在內,各放飛劍法寶,防禦上空雷火和那兩個形似鬼怪的黑影。再看接引自己人內的那片銀霞,擁著一個黃衣道裝少年,正沖光而出,已然不見。
李琦等想不到崔、黃等四俠居然來會,數日之隔,竟有這麼大神通。隨同銀霞飛進,落地以後,方始現形,各人身上均有一片青色冷光環繞。雪衣老人仙示已全應驗,俱都驚喜交集。四人因時機未至,見李琦全副心神貫注在九宮塔上,不宜分神,眾中只有丙紈、蘭珠和九俠張婉旁觀無事,忙把行前分借的法寶分別交還原主。並告眾人出困在即,最好堅守待援,時至自解,無須愁慮。隨向任、張、丙三人詢問何時到此,那銀霞中道長是哪位仙人,怎會一同禦敵。任、張二人說出經過。
原來那日四俠分為兩路,上路之後,忽一道童裝束的少年飛來。李琦認出來人乃谷若虛門下弟子,日前穿雲頂取寶,曾在仙府見過,只未交談,知為鬥法之事而來,好生歡喜,恭禮迎進。落座一問,才知敵人方面,為首的竟是五台派教主混元祖師,法力甚高,更煉有不少厲害法寶,休說眾人,就是差一點的正教中群仙,也多不是對手。加以妖徒龐曜那日受辱回去,添枝加葉一說,敵人誤以眾人師長在此,必非弱者。又因所約地方和所用法寶,疑心眾人與大方真人乙休、長白三老有關,越多顧慮。明日必派人來,藉著換地比鬥,查探虛實。事已鬧大,本來凶多吉少,後患無窮。幸而敵人強做自大,立有好些規條,如若應付得宜,勝固無望,鬥過一場,卻可終了。只要當時無事,脫身回來,不致再受敵人危害。妖徒來時;不妨將計就計,索性強做到底,設詞激將,只許緩期,鬥法之處仍非玉山頭上不可。敵人必更生疑,不肯輕舉妄動。挨過三日,便有救星,崔、黃等四人也必成功回來會合。不久,另一救星也相繼趕到。四人奉有大方真人之命,可照所說行事,便可脫險。道童乃谷若虛二弟子,名叫桓平,奉命相助,傳授眾人防身應敵之法,到時並代主持。大俠段泉無什法寶,須助堡主坐鎮,除傳了兩道靈符而外,又傳了兩種防身之法。由當夜子時起,便著段泉、王藩、金國士、張婉和李琦、蘭珠夫婦另辟密室,傳授法術。
蘭珠連日和靈筠各吐心腸,把話說明之後,情分越厚。知她丈夫無良,和小翠發生苟且。小翠明知靈筠乃衛璧之妻,知其軟弱無剛,自來便受乃夫挾制,乘著衛璧力言靈筠是其表妹,並非妻子,便將計就計,故作不知,挾制衛璧,暗中監防,不許他二人常聚,形跡稍微親密,便和衛璧大鬧,已然喧賓奪主。靈筠為人好勝,顧全大局,雖覺遇人不淑,暗地傷心,因知堡規嚴厲,最忌重婚,姦情一旦發現,事便不了。沒奈何隱忍在心,借口習武,和蘭珠住在一起。過不幾天,索性連家也不回。
衛璧戀姦情熱,知道小翠潑悍,已為所制,巴不得能夠無事,暫時由靈筠自去,不加過問。但又存了別的奢望,意欲挨到時機,強逼靈筠逃出堡去,照著乃父所說行事,探聽火窟靈藥藏珍下落,前往盜取。又知金國士已然答應,將另一面寶鏡借與靈筠,雙鏡合壁,足可防身,多麼厲害的水火風雷,均難侵害。成功之後,不問靈筠願否,將雙鏡一起帶走,逃往乃父所說之處,拜師托庇。一任九俠多麼厲害,也決尋他不到。等到服了靈丹,學成道法,再仗所得藏珍,將李琦等所得法寶全數奪來,將鐵堡據為己有,以報中遲父女和眾人對他輕視的仇恨。靈筠始終柔順便罷,如到山外,對於小翠不能容忍,索性將她棄去,逕與小翠結為夫婦。
衛璧主意打定,抽空暗告靈筠說:「我一時糊塗,木已成舟,無可奈何,小翠妖淫善妒,堡中舊規不容重婚。你我終是夫妻,如無二心,免我身敗名裂,便求寬恕既往。
等機緣到來,探明藏寶火窟是在何處,如何下手,立時丟了小翠,和你起身,仍是恩愛夫妻。否則,我固凶多吉少,你也丟人。還有那火窟藏珍,爹爹雖聽異人指點,說將九宮塔上寶鏡取來,便可任意而行,內中靈丹法寶甚多,一點辛苦不費,便可成道,坐享其成,你我原可此時起身。一則,爹爹樹敵太多,到處仇人,恐與相遇;再則,無可投奔。難得鐵堡天時溫和,景物靈秀,朱家飲食起居無不精美。現在穿雲頂藏珍已為九俠所得,早晚必往火窟取回前失之寶,樂得在此等待時機。我看姓李的對你甚好,上次略施小計,便將御寒靈藥騙到手內,並還為你幾乎送命,寧死不悔。現雖娶了蘭珠,未必便能忘情。我和小翠的事,他們定必知道,不過看在你的面上,不肯洩漏。你不妨藉著我和小翠這段事為由,避往他家,仗著你那聰明才貌,先把這廝騙個死心塌地。時機一到,問出真情,立時搶先下手。反正我照你意行事,只取火中靈丹和別位仙人留藏的法寶,不使你對不起人。你看如何?」
靈筠只知丈夫想用美人計探詢真情,圖謀現成,雖覺存心卑鄙,事情也必無此容易,終想事前曾與約定將來火窟取寶,決不動那幾件有主之物,只想得那靈丹。萬一發現別位仙人所留法寶,取上兩件,而所借寶鏡,事成也必交還。哪知乃夫滿腹惡念,不特勾結好人,為賊黨內應,意圖探明詳細,捷足先登,把火中藏珍全數據為己有,並還妄想把堡主父女和九俠等一網打盡。陰險狡詐,直非人類。恰巧蘭珠憐她身世處境,越來越投機,幾乎無話不談,於是便在李家住下。
桓平率眾煉法時,蘭珠首覺煉法期中,靈筠孤身一人,有家難歸。既憐她孤身寂寞,又想起靈筠好容易先後借到兩寶鏡,原備將來緊要關頭應用,用法微妙,卻不深知。桓平不令參加一同傳授,反令將雙鏡暫行交出,恐其不快。夫妻商量之後,便由李琦向桓平商說。桓平來時,原本奉有師命,明知定數所限,仍欲釜底抽薪,乘便挽回。及見李氏夫妻再三商說,笑道:「此女人雖極好,無如夙孽太重,愛之實以害之。因此不想傳授,免她將來多受苦痛。師弟這等說法,我也不便堅執。只請轉告,一同傳授無妨,但對第二人不可盡情洩漏,稍留退步,可兔一場大難,幸勿自誤。」蘭珠尚恐靈筠性傲,不願強求,還想了一套話,令其隨同學習。
靈筠先頗不快,及見眾人對她情義誠厚,桓平人又謙和爽快,並且一開頭先傳寶鏡用法,傳完笑對靈筠道:「此鏡乃師祖昔年鎮山之寶,萬邪不侵,威力至大。用法我已盡傳,只是內中尚有一道訣印,除在座諸人而外,任何親厚之人,均不可以洩漏。否則自身固有危難,害你的人也必遭惡報,豈不負你委曲求全苦心?只要能答應,別的法寶均可傳授,並還傳你臨難隱形飛遁防身靈符,以備將來事急脫難之用。你意如何?」靈筠這才看出,桓平和李氏夫婦一樣,對她看重,好生感慰。當時也知所說親厚,似指衛壁而言。心想:「丈夫無良,仙人前知,既出此言,必有深意。」當時記下,連聲應諾。
哪知性大仁柔,依然臨場受騙,幾乎自誤,後話不提。
第二日,妖徒龐耀二次飛來,意欲改約。李琦在桓平隱形暗護之下出見,悉照所說行事。龐暇因李琦有人暗助,摸不準對方虛實。桓平再用師傳仙法禁制,龐曙連用邪法試探,均被破去。李琦始終神色自若,和無事人一般。龐曜無計可施,只得改期三天,飛回覆命。混元祖師不知龐暇受人撥弄,故意張大其同,竟著了急,四出約人相助,並準備邪法異寶,到時一拼。
李琦送走妖徒回去,重新聚眾煉法。桓平甚是熱誠,乘著餘暇,並將崔、黃四人借用寶鏡諸法,分別一一傳授,使其到時如意應用。眾人全都夙根靈慧,又是前生師門至寶,李琦夫婦靈智均已回復,一學即會。
到了日限將近,由桓平算準時刻起身,同駕遁光,往玉山頭上飛去。剛一到達,李琦等便見山頂矗立著堡壘一般兩個高大冰堆,內裡中空,各有門戶孔竅。剛往下降,丙純、丙紈兄妹二人由東面較小一座冰堡之中迎出。見面一問,才知丙氏兄妹日前回山,代眾求助。谷若虛說:「已命桓平前往指示機宜。你二人可持我靈符一道,去往玉山頭上,擇一冰堡,先為佈置。等眾人趕到,便同守在裡面。敵人到時,先是分人出鬥,仗著法寶之力,挫他銳氣。到了危急之際,退守在內,以待援救。只要將九宮仙塔放起,便可無事。到未一天上,另有兩個妖人前來,乃華山派有名妖邪,擅長玄功變化,必用化身強行衝入,邪法甚高。可用如意雙環和古神戈防禦,千萬不可令其侵入。這時形勢萬分危急,但是並非無救。你們初遇強敵,決無勝理,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丙氏兄妹領命之後,又在洞中練習了兩日,方同起身。到後剛佈置停當,眾人便同趕到。
會合之後,桓平正在指點眾人少時如何應敵,忽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事也真巧。
混元祖師如若先到,看出敵人多非道術之士,未如所料之盛,也不致勞師動眾。偏巧門下妖徒自告奮勇,率領幾個徒黨先來應敵。混元祖師也想令手下黨徒先見一陣,以試強弱,免得小題大做,被人輕笑。這一來,平白送了幾個妖徒性命,以致結仇大深,生出許多事來。不提。
桓平在長白三仙門下多年,久經大敵,一聽破空之聲,便知來了不少敵人。忙令眾人照著預計,守在洞內,試行分人出鬥。李琦便告奮勇,想當頭陣。桓平笑道:「中軍主帥,如何可以離位?此次原本以守為重,那九宮仙塔關係重要,必須你親自主持,萬萬出去不得。如照師父之意,最好不要出鬥。我因此舉未免示弱,仗著法寶威力,靈符妙用,先試一陣,真個不敵,退守不遲。」正說話問,五六道遁光已隨破空之聲,沖雲而來,往下飛降,落地現出六個男女妖人,在外喝罵叫陣。桓平知道敵人不知自己這面深淺,未敢強行衝入,忙囑李琦勿動,自率王藩、金國士和丙氏兄妹出戰。剛一出洞,對面便有三道劍光飛來。丙氏兄妹剛發飛劍敵住,又有九口飛刀連珠飛到。王藩平日用功最勤,這兩日已盡得古神戈的妙用。一見九口刀光連翩而至,忙把古神戈往外一指,立化一道金虹,電掣飛出,迎著那些飛刀只一裹,當時絞碎,灑了一天螢雨。發飛刀的是一妖道,見勢不佳,反身欲逃。無如先前自信大深,人隨刀進,來時大猛,一見金虹如電,飛刀粉碎,自知不妙,想逃已是無及,神戈寶光微一掣動,當時了賬,死於非命。
對陣二妖人見同黨才一照面,便遭慘死,全都暴怒,一指劍光,飛將過來,將神戈敵住。另一妖僧看出同黨飛劍不是對方敵手,揚手發出一蓬暗綠色的火星,暴雨一般打到。桓平立在洞前觀戰,指揮進退,一見王藩出馬成功,殺了一個,覺著為首強敵不久即至,已挫敵人銳氣,得了綵頭,意欲適可而止。未及發令,瞥見大蓬火珠似暴雨一般打到,認出是邪教中的碧磷陰火,陰毒無比,惟恐眾人遭了波及,忙把手一揚,一片鉛色寒光剛往前飛去,想把陰火擋住。不料斜刺裡飛來一股金紅光華,照將上去,陰火立被沖退,紛紛消滅。王藩剛把另一妖人逐走,不知陰火厲害,並無退意,因見丙氏兄妹迎敵三道劍光,相持不下,覺著敵人劍光多了一道,又見暗綠色的火星被金國士用寶鏡沖退,妖僧已然不敵,立指神戈向當中一道劍光飛去,當時裹住微一掙扎,絞為數段。
丙氏兄妹以二敵三,本來有些勉強,及見敵人劍光去了一道,精神立振。王藩再趕來助戰,只內中一道劍光最強,見勢不佳,怒吼一聲,收劍遁走。內一妖婦想逃無及,吃三人神戈仙劍一起夾攻,連人帶劍光一齊絞成粉碎。
那發陰火的妖僧飛遁極快,一見事敗,便率下余同黨逃人對面冰洞之中,揚手發出一片妖光,將冰堡護住。這原是轉瞬間事。眾人還想追殺,桓平低囑:「得意不可再往,待我上前發話。」隨聽空中怒喝之聲,一個穿得非僧非道的妖人突由空中飛墜,正是龐曜。到時瞥見先來妖人已有死傷,橫屍地上,似知不是對手,剛一落地,便將手連搖,向眾喝道:「爾等師長是誰?可速出見。否則,少時我師父混元祖師駕到,便成齏粉了。」王藩首先喝道:「無知妖孽,只發狂言有甚用處?叫你師父來領死,不必多說。
再如狐假虎威,張牙舞爪,先死兩人便是你的榜樣。」龐曜原因前兩次奉命定約,謊報敵情,惟恐所料不真,被乃師看破受罰,心中愁急,趕來查探虛實,以備設詞。不料一到達,便見先來六人傷亡敗退,覺著所料不甚相差,心中暗喜,忙將告急信號發出。本意乃師飛遁神速,晃眼即至,還想藉著問答延挨,以免不戰而退,丟人大甚。哪知王、金二俠早已看出妖人刁狡險詐,又知妖師此次小題大做,由於他的撥弄,俱都有氣。暗忖:「前兩次因為妖徒奉命而來,更恐激怒妖師,連累鐵堡人民,不曾動手。今日雙方已在拚鬥,上來便殺了兩個妖黨,反正不能善罷,索性將他除去,免留世上害人。」二人恰是不約而同,心念一動,便同下手。
這時混元祖師連接黨徒告急警報,已然起身。龐曜只要挨上幾句話的工夫,便有生機。偏生不知死活,色心又重,前次鐵堡定約,見諸女俠個個美若天人,尤以靈筠為最。
只見金國士和丙紈出鬥,暗忖:「還有三個少女不知來未?內中一個鵝蛋臉的最是美貌,少時戰勝,如能生擒回山,獻與師父,把許飛娘的寵愛奪去,免她仗勢欺人,自己也可隨便撈上一個,豈非快心之事?」心中胡思亂想,口中支吾,拖延時間,同時也在運用邪法異寶,暗中戒備。
金國士見妖人一雙色眼注定自己,上下打量,本就氣往上撞,眼看發難。九俠張婉正拉蘭珠同出觀戰,一見後來妖人正是龐暇,想起第二次改約時偷看靈筠、國士,鬼頭鬼腦神情,也自勾動舊念。龐曜不知死在臨頭,瞥見冰洞中又走出兩個少女,正想最好的一個也許藏在洞內,忽聽內一少女喝道:「妖賊神情鬼祟,太已可恨,二哥何不將他除去?」話還未完,一股金紅色的寶光已直射過來。龐曜正和王、丙諸人問答譏嘲,沒想到這麼快發難。深知寶鏡神光厲害,危機已迫,還想顧全顏面,以為來時借了師父一件防身法寶,雖甚心驚,仍無逃意。揚手飛起一片火星,亂爆紅光,一口鍾般罩住全身,口中大罵,正待施為。王藩神戈已經飛到,朝妖徒環身繞去。龐曜大罵:「無知小狗男女,此是我師父鎮山之寶紅雲神火鐘,任多厲害的五金之寶,遲早全被煉化。快將那幾個女子獻出,全數投降,還可免死;否則一個也休想活命。」眾人聞言,全都激怒。蘭珠見王藩神戈金虹環繞紅光之外,並未奏功。金國士鏡光正照上去,妖人手掐法訣,似要施為。桓平全神貫注敵人來路,又未動手。暗忖:「區區妖徒尚難除去,何況為首幾個強敵。」急怒交加之下,便將如意雙環發將出去,兩圈銀光立時電掣而出。蘭珠原是痛恨妖人,隨手一試,並無成功之望。哪知物各有制,眾人飛劍神戈全都無效的那幢紅光妖火,吃兩圈銀光連環罩將上去,當時煙消火滅。龐曜大驚,魂魄皆冒,連聲都未及出,吃眾人法寶飛劍往上一合,連元神也被消滅。
眾人隨聽遙天空際破空之聲,比前來妖人還要強烈得多。桓平料知混元祖師已到,忙喝眾人速退。說時遲,那時快,就這聞聲仰顧,瞬息之間,眼前倏地一亮,一片青光已似天塌一般,當頭壓到。眾人未及抵禦,一片銀霞突由桓平手上飛起,晃眼展佈開來,護在眾人前面,將那青光擋住。隨喝:「諸位速退。」眾人原聽桓平指揮,見狀知道厲害,忙往洞中退入。那片銀霞立刻反兜過來,將那天然冰堡緊緊護住。跟著,洞外現出一個身材瘦長,穿得非僧非道的猴臉妖人,手持拂塵,腰掛單劍寶囊,滿臉均是怒容。
同來還有四個妖人,三男一女,都是道裝。女的相貌十分妖艷,依依混元祖師身側,滿臉媚笑,才一落地,混元祖師好似看出眾人不是對手,見前發育光已被那片銀霞擋住,敵人全退回洞,也未再行施為,只朝洞內略看了看。回顧道姑,怒喝道:「這夥人除一兩個未學新進而外,多是凡人,何值我親自出手?那旁有一冰洞,可隨我往洞中等候。
你問這些小狗男女,師長何時到來?叫什名字?」道姑應諾。對面冰洞中藏伏的四妖人早迎了出來,將混元祖師接將進去。
道姑隨向眾人喝道:「我乃五台山金牛洞混元祖師門下弟子萬妙仙姑許飛娘,今奉師命,來問爾等師長是誰?為何不來納命?」王藩、張婉正立洞口,聞言同聲答道:
「你師父既然具有神通,為何連我們師長姓名都不知道?實不相瞞,我們師長道號說將出來,準保嚇你一跳。再說,他老人家得道千年,似你們師徒這等左道妖邪,也決不屑於出手。想要找死,就我們幾個人也夠你應付。有何本領神通,只管施展出來,裝腔作態,有甚用處?」許飛娘聞言大怒,左肩一搖,一道青光便朝王、張二人飛去。王藩哈哈笑道:「妖婦不必猖狂。我們不過兄弟九人,照例同出同進,因還有幾個兄弟未來,想等他們到後,再行合圍。如不服氣,你那劍光被我們法寶隔斷,也飛不進來。真要講打,我和你試上一回如何?」說罷,揚手一道戈形金虹電掣飛出。
妖婦許飛娘新近拜在五台派門下。教主混元祖師雖是左道妖邪,一向不喜女色,法力也比較別的旁門中長老為高。也是孽緣遇合,對于飛娘,竟會愛如性命。飛娘以門人而兼寵姬,本就恃寵而驕,乃師又盡心傳授,入門不久,便學了許多法術,得了好些法寶,仗著師父勢力,越發強橫。這時初來,沒有見到敵人飛劍法寶的神妙,只見青光一起,敵人連手也未交,便敗退下去,乃師再這等說法,輕敵之念更盛,滿擬敵人不敢出手,哪知厲害。桓平雖奉師命,令其率領眾人,勿輕出手,無如天性疾惡,來時又奉嚴命,只守不攻,以待後援,不敢違命。見妖婦猖狂,心中氣忿。深知九宮塔上奇珍威力,一見王藩出手,便在暗中行法,縱令金戈飛出。許飛娘手指劍光,朝前猛衝,心還暗說:
「對方封洞法寶十分神奇,師父尚攻不進,何況自己,豈非徒勞?」猛瞥見金虹電耀,沖光而出,連外層青光均被衝動。方覺寶光強烈,金虹已將所發飛劍裹住,才知不妙,忙想收劍,已是無及,那道青光吃金虹圍住一裹,當時絞斷。緊跟著精芒耀眼,已快上身。暗道:「不好!」忙即回遁。總算命不該絕,這時恰有兩妖徒在對面洞前,望見飛娘和人對敵,想要討好,趕來助戰。一見飛娘敗退,一個忙指飛劍,迎上前去,擋得一擋,飛娘才得逃退。妖徒不料敵人法寶威力這等厲害,去勢又是太猛,一見不妙,連人帶劍一齊斬斷。另一妖徒揚手發出大蓬飛針,碧光閃閃,夾著千百縷黑煙蜂擁而來,朝金虹圍繞上去。
王藩先想敵人飛劍尚且不敵,何況細小微光。哪知妖人飛針邪法厲害,上來便如蟻附膻,一任金虹電舞,隨滅隨生,越往後越密,簡直無法能破,心方奇怪。忽聽桓平喝道:「此是妖人陰魂子母針,千萬不可帶進。強敵就要發動,任師妹速將如意天心環發將出去,邪法一破,速將金戈、雙環收回,以防有失。」隨見如意雙環由身後飛起,沖光而出。這時那道金虹已被妖針黑煙層層環繞,漸覺沉重異常。雙環一出,寶光照處,那無數妖針紛紛消滅,化為烏有。這原是轉瞬間事。
妖針一破,便見對面陣中飛出十餘道似鏨非窒的各色寶光,每根長約丈許,帶著大蓬綠煙,迎面飛來。桓平大喝:「師弟師妹速收法寶。」二人剛將金戈、雙環收回,十餘道鏨光已經飛到冰堡上空,分佈開來,一齊朝下打到。桓平一面招呼二人速收法寶,一面早由腰間取出一個皮囊,往外一甩,立有無數一團團的紫雲如亂絮堆棉一般,蓬勃而起。桓平將手一指,便由內層銀光之中透過,將那冰堡團團圍住。雲中更有無數雪也似白的銀絲四下拋射,晃眼之間,又將雲層外圍佈滿。望去好似一座極大雪堆,堆上面堆積著億萬銀絲,吃各色寶光互相輝映,光彩越發鮮明,美麗已極。那十餘根鏨光也分頭打到,兩下恰好相對,氫光落處,鏨尖上各射出一股烈焰,帶著轟轟雷電之聲,四面打到,聲勢十分猛惡。及至兩下相接,彷彿打在極厚絲棉之上,儘管上下起落,沖激不已,並無用處。那些紫雲亂絲,眼看被鏨光衝破了些,只是不能到底,晃眼便復原狀。
約有半盞茶時,耳聽對洞妖人厲聲大喝:「爾等速退。」妖婦許飛娘和後出應援兩妖徒聞呼,立即遁回。那十餘根妖光,仍在往下衝激不已。桓平忙喝:「李師弟,妖人連番失利,恐要發動陰雷妖火和別的邪法,速取九宮仙塔,準備應付,以防不測。」李琦原有準備,初遇強敵,事前存有戒心。一聽招呼,恰值邪法發動,百忙中瞥見妖婦剛一飛回,立有一股極強烈的灰黃光華,中雜無量青色火花,水龍也似由對面洞中直射過來,帶著紛紛爆炸之聲,宛如狂潮怒湧,威勢猛惡,從來未見。心中一慌,未等桓平發令,便將九宮仙塔放起。
桓平見狀,想要攔阻,已是無及,笑道:「師弟出手稍快,此是昔年師祖洪都真人鎮山之寶,妖人認得,深知厲害,必不敢輕易出手,上來必用邪法異寶對付我們。我們必須滿了三天期限,才有解救,經此一來,恐更費事了。」說時,九宮仙塔已衝破上面毫光,飛將出去。古仙人的奇珍,果是神妙,那高只七寸的寶塔才一出手,立時暴長,化為一幢金霞,矗立冰堡之上,由頭層塔門內射出萬道毫光,四面展佈飛射,倒捲而下,將冰堡一齊籠罩在內。塔共九層,本來各層均有寶光射出,威力還不止此。李琦因聽桓平說發動大早,又見塔上寶光突然飛起,桓平將手一抬,先放出來的寶光首先收回。同時敵人邪火邪光也已電馳飛到,朝下猛壓,恰被頭層寶光接住,當時便顯力弱,大有相形見絀之勢,寶塔還在繼長增高不已。桓平悄聲說道:「師弟可用全力主持此寶,專一防禦,暫時先不要去破他,聽我招呼行事,以免敵人羞惱成怒,鋌而走險,亂下毒手。
如見敵人法寶厲害,再將各層寶光挨次發動,以待三日期滿,援兵到來,再打脫困主意。」
張婉笑問道:「照此說來,我們能得脫身,便算幸事,想要獲勝,簡直無望的了。」
桓平笑道:「師妹,你真把事看易。對陣敵人乃五台派教主,正當初創教宗,威勢方盛之際。休說你我諸人,便各位老前輩師長,也未必能奈他何。這次因和盜首昔年相識,偶被請去,聽說鐵堡天時地利,景物之妙,再經賊黨妖徒慫恿蠱惑,嫌五台山舊居不佳,意欲遷入鐵堡,隱居修煉,迫令堡主率領人民避讓。不料妖徒驕狂,受辱回去,再一謊報軍情,於是小題大做,把事鬧大。我們只此三兩日的虛驚,鐵堡人民也不該受害,表面情勢凶險,實則轉禍為福,少去好些後患。敵人雖是左道旁門,但他性情古怪,立有條規,自稱從不無故傷害常人,欺軟怕硬。一擊不中,除非再去惹他,或是不解之仇,決不再來。好在諸位師弟妹均非道術之士,他早看出。和他對敵時,又是一味防禦,見面即退,不曾還攻。照他平時信條,今日之舉,已丟大臉,如非殺了幾個妖徒,當時就許退走。便是不捨鐵堡,還想佔為己有,也只隨便派上兩人,仗著邪法,迫令遷讓。真要全堡一心,寧死不從,他見威逼無用,也必退去。至多和為首諸人翻臉動手,殺傷幾個,也決不至於敢違妖師之命,真個全數殺害。今日形勢雖極凶險,只要挨到師父所說救星和應援之人先後趕到,衝出重圍,便可回堡。敵人不特不會追來,在將平空出頭的人打敗以前,盜黨難說,妖徒決不至於上門生事。此人身具異稟,從小好道,修煉多年,為旁門中頭等人物。我們能在他手下安然退去,已是幸事,還想把他怎樣,豈是容易的麼?」
金國士接口問道:「這廝雖是妖邪,居然有點骨氣,只要過此一關便罷。我們曾殺過他幾個妖徒,以後再遇,莫非罷了不成?」桓平答道:「殺徒之恨,休說這廝,便他門下黨徒,狹路相逢,也必不肯放過。所幸我們被困時,中途有人相助,以致我們逃掉。
他想報仇,必須先將出頭人打敗,才符他平日的信條。聽師父口氣,來人法力頗高,深知妖道為人性情,並還受人之托而來,自知不能全勝,也是只守不攻。等到快完,我們逃去,已把事情攬到他的身上,把敵人將住,使其暫時無法去往鐵堡尋仇。可是妖道門下品類不齊,那伙妖徒俱都極惡窮凶,報仇心切,日月一久,定必百計報復。即便自身不去,也必約請別派妖邪前往尋仇,如何能夠永遠甘休?所幸彼時九宮塔上奇珍已全到手,妖人不來便罷,來只送死,不足為患便了。」
正談說間,忽聽天風海濤之聲十分洪烈,朝前一看,九宮仙塔上又有兩層主光飛出。
原來李琦素常持重,知道事關全局安危,自一出手,便以全神貫注,絲毫不懈。對陣妖道自覺小題大做,還打算用飛劍傳書,將所約同黨止住。及見九宮仙塔飛起,暗忖:
「此是昔年洪都真人鎮山之寶,如何會被幾個少年男女得去?對方並非道術之士,偏是得了正宗傳授,此事奇怪。看敵人那等狂傲和對敵情勢,好似有恃無恐。莫非長白三仙真個出世,此是他新收門人,故意只守不攻,等他師父來此應援?憑自己的法力,想佔上風,實是萬難。門人已有幾個被殺,就此放過,心太不甘。莫如乘敵人師長援兵未到以前,先殺死幾個,報了殺徒之仇,然後相機行事,免得傳說出去,威名掃地。」越想越恨。為防長白三仙一齊趕到,自己勢孤難敵,一面終止前念,一面把邪法異寶相繼施展出去,風雷烈火同時暴起,帶著千萬金刀火箭上前夾攻。初意九宮仙塔威力不曾全部發揮,也許敵人入門日淺,所學不過如此。哪知風雷金刀剛飛上前,塔上又飛起兩層寶光將其敵住,絲毫奈何不得。經此一來,玉山頭上煙光大盛,數千百丈金光彩霞,連同妖人所發風雷烈火,上衝霄漢,霹靂之聲震動山嶽,威勢越發驚人。
似這樣,眾人被邪法攻打了兩日兩夜,仗著寶光防護,方始無恙。混元祖師見持久無功,卻著了急。又取幾件厲害法寶全力進攻,仍無用處。李琦見此猛惡形勢,也甚心驚膽怯,未了竟把九層塔光一齊放出。混元祖師見那金塔已然長高十丈以上,由各層塔門內射出大片五色奇光,將冰堡層層包圍,一任風雷烈火朝前猛攻,千萬金刀紛紛衝擊,紋絲不動。想起身為教主,成名多年,平日所向無敵,不料遇到幾個毫無法力的無名後輩,竟絲毫奈何他們不得,還被他們傷了幾個徒弟。越想越恨,竟將不遇強敵,從不輕用的十二都天神煞施展出來。揚手先放十二面上繪血影和白骨骷髏的黑旗,飛向冰堡上空,突化為六座旗門,暴長數十丈,分為六面,凌空立定。旗門上面血影骷髏立時飛舞而起,口噴血焰綠氣,滿陣飛舞,朝下噴射,當地立在千百丈愁雲慘霧籠罩之下。
眾人藏在冰堡裡面,見妖煙邪霧滾滾如潮,血影縱橫,惡鬼怒嘯,為數何止千萬,一個個目射凶光,口噴毒焰,往來飛舞,厲嘯悲號之聲紛紛大作。內中還夾著極奇怪的鬼號,聽去若遠若近,尖銳刺耳,似在哭喊各人名字。由不得心旌搖搖,神魂欲飛。除李琦、蘭珠靈智回復,曾得仙人傳授,還能強自鎮定而外,王、金、張男女三俠俱心神震悸,似要暈倒神氣。到了後來,連丙氏兄妹都似有些支持不住。桓平知十二都天神煞厲害非常,如非九層寶光將內外隔斷,眾人命早不保,至少元神也被攝去。援兵尚還未到,形勢已危急萬分。一面把丙、王、張、金五人聚在一起,令其澄神定慮,守住心神,不令搖動。一面警告李琦,仗著寶塔防護,和蘭珠並立一處,小心應敵,任何可怖都置之不理,也許到時還有解救。妖人既施這類陰險狠毒的邪法,造孽已深,只要被正教中仙人發現,定容他不得,也許不久便有援兵到來。
話未說完,忽聽空中有人喝道:「大膽妖孽,用此惡毒邪法,天人共憤,今卜叫你遭點報應。」話未說完,一股亮若銀電的光華已似長虹飛墜,直射妖陣之中。同時震天價一個大霹靂,帶著數十百丈金光雷火,自空打下,那六座旗門,連同無數血影惡鬼,立被震成粉碎。再吃銀虹電也似急飛將上去,朝那殘餘的妖霧黑煙環繞上去,連閃幾閃,一串惡鬼慘號之聲晃眼過去,便同消滅。同時,空中飛下一個中等身材,面如冠玉的美少年。
這時眾人藏身冰堡之內,由那九層寶光防護,外層尚有敵人邪法異寶甚多,均未撤去。旗門原在最外一層,破去以後,少年才從空中飛落。混元祖師見敵人來勢如此威力,誤認長白三仙中有人趕到,又驚又怒。忙由對面洞內飛出,見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美少年,怒喝:「何人大膽,通名受死。」少年笑道:「無知妖孽,連玉洞真人岳溫都不認得麼?
本不打算尋你晦氣,只因方才空中路過,見你用此陰毒邪法害人,特來除害。有何本領,只管施展出來,無須欺凌善良。」混元祖師聞言,羞惱成怒,厲聲喝道:「這幾個狗男女傷我門人,欺吾太甚,我決容他們不得。」話未說完,忽聽左側有一女子接口罵道:
「無恥妖道,這幾個少年男女雖有兩三人在長白三仙門下,但是新近轉劫,初返師門,並無法力,在鐵堡隱居,與你何干?無故聽了狗盜妖徒蠱惑,妄想倚仗邪法,將人家隱居數百年,苦心經營已歷多世的桃源樂土,強行霸佔。以為對方全是凡人,無力相抗,隨命一妖徒前往,強迫威嚇,便可如願。誰知妖徒偏不爭氣,去時驕狂輕敵,對方恰在日前得到九宮塔上奇珍,示威不成,反被嚇退,無法對你覆命,故意造上好些假話。本是幾個毫無法力的後輩,你偏受了妖徒蒙騙,不察虛實,小題大做,已是丟人。既疑對方師長不是好惹,親來也罷,偏又裝腔作態,使門下妖徒來此試探,上來驕敵,致被殺傷數人。自來對敵,勝者為強,怨著誰來?你不倚仗邪法,欺人大甚,哪有此事?不自悔禍,藏頭縮尾,還敢施展這類凶毒邪法,正經修道之士見了,自必不容。我話尚未說完,你不必張牙舞爪,其勢洶洶,也無須欺凌善良。真有法力,可同我和玉洞真人去那旁分個高下,只要能勝過我們,不必你師徒動手,我自將那幾人獻上,由你處置如何?」
說時,混元祖師只聽語聲,並不見人。越聽越怒,連施邪法異寶,分向新來男女二敵進攻,均被岳溫敵住,連女子的隱形法均未破去。最厲害的是敵人各自為政,並不相顧,可是飛劍法寶朝側飛去,一任全力施為,發話人聲形始終不現,也未見有法寶迎敵,似有什隱形法寶暗中擋住,不得近前。直到聽完,怒火上攻,一面指揮飛劍法寶和岳溫苦鬥,一面暗中準備邪法,側顧喝道:「賤婢何人,速現原形領死。」隨聽對方笑道:
「昔年連山大師月兒島藏真以前,所收記名徒弟玉洞真人,一向海外清修,新近十餘年方始移居中土。你這妖道孤陋寡聞,也還罷了,怎連女殃神鄭八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麼?」說罷,先是一朵丈許大小金蓮突然湧現,射出萬道金芒,只閃得兩閃,便將妖道前發兩件最陰毒的法寶裹住,騰空飛去,晃眼無蹤。同時白光一閃,現出一個長身玉立,年約二十,美若天人的道姑。
混元祖師一見之下,又驚又怒,厲聲大罵:「我當何人鬧鬼,原來是你這賤婢。你和玉羅剎陳玉鳳本是同道,為何忘本,無故出頭作梗,又將法寶碧目神針詭計收去?我不使你形神皆滅,決不甘休。」八姑冷笑道:「我和玉羅剎以前雖是旁門中人,但你知我從來潔身自愛,不曾為什麼惡事。實不相瞞,今日一半打抱不平,一半受人之托而來。
中途先遇陰素棠,被我勸走。又遇岳真人,說起你師徒的罪狀,一同來此。你只要勝得過我二人,由你為惡害人。如果自毀信條,欺軟怕硬,也自由你。」混元祖師接口怒答:
「我向來言出必行,且先殺你這賤婢和那賊道,再殺小狗男女,為我門人報仇。」說罷,揚手一道青光,朝八姑飛去。旁立許飛娘等男女妖徒也紛紛動手,上前夾攻。岳、鄭二人來時原有成算,回聲喝道:「你只要言而有信,冰洞中人暫可由你用法寶圍困。我們和你師徒同往那旁一分高下,免得法寶神雷威力太猛,將附近山峰震塌,危害生靈。你看如何?」混元祖師被二人拿話將住,怒喝:「早晚全數納命,先殺你二人也是一樣。」
鄭八姑笑說:「你居然還有廉恥,和你在那旁山頭一決勝負。」說罷且鬥且走,先往左近山頭飛去。
混元祖師雖知敵人九宮奇珍威力神妙,十二都天神煞旗門已被破去,再如離開,就許被敵人沖逃出來,但又不能不去,只得暗囑眾妖徒留心戒備。並說:「先前法寶已為敵所毀,看那金蓮分明是一道佛家靈符,將我法寶收走。賤婢多半奉了對頭賊尼之命,立意收我碧目神針而來。我一時疏忽,中了暗算。憑這兩人的法力,我與對敵,決無敗理。本來這伙小狗男女均是凡人,除將傷我門人的幾個擒到以外,並不全數慘殺。既然有人逞強出頭,我一得勝,便可將所有元神全數攝去,祭煉法寶。除非敗於敵手,萬難容其活命。」說時,原用傳聲密語。鄭八姑見他一面迎敵,一面嘴皮微動,笑罵道:
「你雖旁門,也自命為一派宗主,為何鬼祟行徑?今日你若得勝,便他們仗著九宮奇珍衝出重圍,我也必代你擒來獻上,任你粉身碎骨,決無話說。你如不勝,該當如何?」
混元祖師脫口怒答道:「你這狗潑賤人,休說我不勝你們,如不將你擒回山去,只被逃走,在未將你殺死,受那煉魂之慘以前,不特將那伙小狗男女暫時放脫,連門人也不許再尋他們,你看如何?」八姑笑道:「此言公平,不愧群邪之首。總算臉嫩,單說擒殺我一人,沒把岳真人說在一起。」混元祖師聽她出言譏嘲,越發憤怒,偏生敵人所用飛劍法寶雖頗神妙,還在其次,最奇的是幾次施展邪法異寶,冷不防上前夾攻,八姑身外好似有什法寶暗中防護,分毫不能近身。內中一件與陰雷大同小異之寶,發時並將光華隱去,眼看打中,離身三尺,忽然一閃不見,連雷聲也未發,便消滅無蹤。另一敵人岳韞,更是一味啞鬥,聽八姑肆口嘲罵,不住好笑,乃一言未發。所用劍光奇亮如霞,強烈異常,自己飛劍只勉強打個平手,差一點的法寶,挨著便成粉碎。才知這兩人均非易與,大話已先出口,無法收回,正在急怒交加,無可如何。
忽聽空中厲聲大喝道:「小狗男女也敢猖狂麼?」眾人一聽,知華山派有名人物火星子楊燒,奉烈火祖師之命,趕來應援。此人和史南溪、烈火祖師為同門師兄弟,號稱三凶。他長於玄功變化,身外化身,為同黨中有數人物。尤其所煉神魔陰火厲害無比,只要被侵入分毫,立即全數乘隙而進,附在敵人身上,死活由心,聽憑擺佈,端的凶毒無比。混元祖師忙用傳聲密告,說敵人仗著九宮仙塔防護,不易衝進,更須防其反擊,致為所傷。楊燒性如烈火,不知混元祖師有意激他,聞言大怒,也未用傳聲回答,厲聲大喝:「這幾個狗男女,也值大驚小怪?道兄不必多慮,我不將他們化煉成灰,誓不為人。」說罷,便往冰堡前飛去。才一到達,揚手先是一連串數十粒黃豆大小紫碧二色的妖光發將出去。到了冰堡上空,寶光層外立化迅雷,紛紛爆炸,霹靂之聲震得山搖地動。
如非九宮仙塔妙用無邊,又有桓平暗中指教,見勢不佳,忙將頭層寶光向外展佈,將陰雷托住,幾連整座山頭也被震塌。一時光焰萬丈,火雨群飛,威勢猛惡,從來未見。
桓平知已到了要緊關頭,最厲害的十二都天神煞旗門已被破去,只要不被陰火侵入,便可無害。一面指揮李琦如何應付,一面暗告蘭珠、王藩,如見妖人元神化為黑影飛起,速將神戈和如意天心雙環發出寶光層外,將其擋住,不令前進,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二人便將法寶準備停當。妖人見所發陰雷被塔上寶光托住,連頭層也未攻破,便已消滅,回手把腰問葫蘆一按,立有一股黑煙綠氣,帶著呼呼轟轟之聲激射而出。晃眼展佈開來,籠罩各層寶光之外,化為烈火燃燒起來,宛如一座綠色火山,當中擁著一座霞光萬道的寶塔,頓成奇觀。自從旗門邪法一破,眾人神志全都清醒,均說奇景好看,不禁指點說笑。妖人滿擬所煉陰火無孔不入,一任敵人防護嚴密,一有絲毫空隙,立被侵入,由裡向外焚燒,裡外夾攻,敵人多高法力,也難倖免。及見持久無功,先又說了大話,不禁惱羞成怒,厲嘯一聲,身形一閃不見。
桓平在內正以全神注視,一見妖人身形隱去,知將發難,忙告王藩、蘭珠,留意戒備。話未說完,陰火光中突現出三條黑影。內有一條,不知怎的,竟被衝入頭層寶光之內。暗道:「不好!」方覺應變稍遲,妖人動作如電,已被侵入。如非仙塔威力神妙,頭層剛被衝破,二層寶光反更加強,就這晃眼之間,也許受了妖人暗算。心正愁急,未及開口。王藩、蘭珠已各將神戈、雙環化為一道金虹、兩圈心形寶光衝破光層,向外飛去。事也真巧。妖人所煉三屍元神本是一同進退,當日因見敵人法寶神妙,並與敵人心靈相合,暗用詭計,故意將身隱去。一面把陰火威力偏重一邊,向右猛攻,自己卻在左側出現,去分敵人心神。李琦雖得師門真傳,所有法寶均與心靈相合,畢竟靈智初復,為日尚淺,又是第一次遇到這類強敵,桓平再一警告,未免有些心慌。一見右側陰火驟盛,外層寶光幾被衝動,忙以全力運用防禦,右側寶光隨即加強,剛將陰火擋住。左側忽現兩條黑影,飛舞前撲,週身都發綠色火焰,形態獰惡,宛如厲鬼。心中一驚,意欲防禦。不料中了妖人聲東擊西之策,就這心神微分之際,妖人另一元神立即乘虛侵入。
楊燒方在自幸得計,怒火頭上,拼著損耗一點元氣,欲將下余八層寶光衝破。於是將另外兩個元神會合一起,帶了大量陰火侵入,妄圖一舉成功,誰知這次弄巧反拙。所煉三個元神本是如影隨形,只要有一條侵入,另兩條立即跟蹤飛入,陰火也潮湧而進,這回卻是不然。第一條元神,剛將頭層寶光衝破,另兩條元神還未及運用,玄功會合一起,猛覺身上一緊,兩圈青白二色的如意心形寶光忽然連環飛出,驟出不意,竟被吸緊,不禁大驚。方想掙逃,同時一道金虹又由寶光層內電掣飛出,環繞上來,兩下夾攻,裹住一絞,只聽一聲慘號,便化黑煙而滅。
妖人本還帶有好些厲害法寶和大量陰雷陰火,三屍元神剛∼出鬥,便被敵人消滅了一個,經此一來,元氣大傷。又以平日凶狂橫做,休說外人,便是同黨妖邪,也都面和心違,敢怒而不敢言。自己也知平日言行遭人忌恨,無如本性難移,自恃邪法高強,反倒變本加厲,不時奴視同黨,連對烈火祖師和史南溪兩師兄,也沒放在眼裡。來時原因接到混元祖師飛書相約,兩師兄料是勁敵,正在商議何人前往,自己不合說了幾句大話,獨自飛來。滿擬手到成功,如若失敗回去,照著平日凶焰,豈不被人恥笑,拿什面目再見同黨?由不得心中恨極,犯了凶野之性,決以全力拚命,與敵人勢不兩立。一面把隨身法寶和大量陰雷妖火全數發出,一面施展玄功變化,朝前猛撲。邪法厲害,果是驚人。
蘭珠先見妖人元神為雙環、金戈所滅,還當消滅容易。哪知先前妖人輕敵大甚,三屍元神祇有一條侵入,本就冒險,匆促之間,法寶陰火又均未及帶進,全被隔斷在外,致有此失。一經慘敗,只管咬牙切齒,心中恨極,但因知道敵人厲害,有了戒備。那三屍元神上下飛舞,往來如電,隨時隱現,出沒無常。如非二人法寶威力神妙,又有九層寶光阻隔,防護嚴密,仍難應付。就這樣時間一久,仍被妖人衝破了兩層寶光。如非桓平隨時在旁指點,還不止此。眼看妖人只一衝入寶光層內,便佈滿了陰雷陰火,裡外燃燒,威勢越來越猛。總算為首強敵被玉洞真人和鄭八姑絆住,苦鬥不休,不曾過來助戰,還好一些。
前後一晃三日,又有兩個妖人趕來助戰,敵勢更強,連桓平、丙純也愁急起來。內中蘭珠看出妖人幾次快被雙環寶光吸住,均因妖人飛遁神速,不曾得手。暗忖:「可惜五星神珠不在手內,否則妖魂決無倖免。」正在尋思,崔、黃、萬、成四俠忽駕遁光,隱形飛到,衝入光幕之中,彼此見面。蘭珠臨敵最是沉著膽大,因為痛恨妖人,連日以全神貫注,看出對方弱點。那五星神珠又是與心靈相連之寶。匆匆相見,還未及談話,首先用手一招,將五星神珠收去。緊跟著往外一指,五點星形奇光立時衝破光層,飛舞而出。那未七層寶光極為神妙,由外望內,只見光靈電旋,飛舞如潮,內裡人物分毫不能透視。
妖人苦鬥兩日,持久無功,又見有兩同黨飛來,均是素所輕視之人,到時發現自己失利,連三屍元神也被敵人消滅了一個,表面雖故作義憤,實則暗有愧色,心雖痛恨,偏是無法出口。暗忖:「多年威名,遭此慘敗,對頭又是一夥無名小輩,陰溝裡翻船。
不將這伙小狗男女殺死,日後何顏見人?」無奈敵人法寶神妙,連沖多次,費盡心力,最後才用聲東擊西之策,還毀損了兩件法寶,才勉強衝破兩層寶光,以後敵人防範越嚴,金戈已頗厲害,那如意雙環更好似三屍元神的剋星,如非玄功變化,飛遁神妙,只要被雙環吸住,便難逃脫,本就越想越恨,無計可施。新來兩妖黨因憤他平日狂傲凶狠,目中無人,見他狼狽情形,好生快意,故意拿話激諷,同聲笑說:「小狗男女大己可惡,道友先前誤中詭計,元神受傷,敵人又有九宮奇珍防身,以致不能衝入。以道友的神通,只要將這九層寶光衝破,便可為所欲為:將男的殺死,攝去元神;女的擒回山去,快樂受用。如能分潤一個,我二人願效微力,將這兩件專制三屍元神之寶敵住,以便道友乘機衝入。你看可好?」楊燒知他們表面說是出力相助,暗中借此奚落,不由怒火上攻,厲聲喝道:「你們無須巧語欺人,憑你二人,也敢敵這兩件寶貝?我一向獨往獨來,從不須人相助。如有本領,各自上前。再如多口,事完之後,休怪我狠。」那二妖黨也是左道中有名之士,聞言也忍不住怒火,厲聲大喝:「我們好意相助,如何欺軟怕硬,出口傷人?」楊燒凶橫已慣,一聽同黨反唇相譏,又當勢敗丟人之際,越發惱羞成怒。剛要返身內訌,與同黨破臉,不料那九層寶光沖人艱難,要想退出,也非容易,竟被隔斷在內。既要對敵,又要和同黨反目,自是費力。二妖黨見他不能衝突,深知九宮仙塔威力,料其必敗,一面行法攻打,一面發話譏嘲。氣得妖人毛髮皆豎,眼裡似要冒出火來。
情急暴怒之下,重又向前猛撲,妄想再衝破兩層,爭回一點顏面。
不料四俠飛到,所借法寶一同還了原主。蘭珠早已蓄勢待發,五星神珠剛一到手,便朝外發將出去。另一面,金、張二女俠因憤二妖黨口出不遜,一個發出寶鏡,一個將三連劍同時飛起。崔、黃等四俠又將樹王峰所得靈符跟著施為。這原是同時發生,瞬息間事。妖人首當其衝,兩條三屍元神正仗玄功變化朝前飛撲,剛把雙環、一戈避過,待冒奇險強行衝突。不料對面寶光層內飛出五點五色星光,才一照面,便覺奇熱如焚。暗道:「不好!」一聲怒吼,正待往側飛遁。蘭珠早有成算,知道妖魂禁不住五星神珠威力,必要逃遁,那如意雙環早東西相對,一左一右,對照過來。妖魂沒防到五星神珠自內飛出,迎面撞上,元氣大耗,負傷逃竄,微一疏神,便被雙環寶光吸住,連掙兩掙未掙脫,吃五星神珠往上一衝,雙環立時合攏,妖魂恰和那火星夾在中間,一聲慘號,連煙也未冒,當時消滅。
另兩妖黨本在頭層寶光之外虛張聲勢,朝前攻打,忽見對面寶光層內飛出兩道寶光,精虹電射,剛一上身,便被裹緊。心方一驚,三連劍青紅白三道劍光同時飛到,只一絞,便被斬為數段。
許飛娘等眾妖徒本在一旁吶喊助威,先見一股長虹也似的光由左近山頭上飛來,三妖人忽為光中敵人所殺,全數斃命,心方失驚。猛又聽震天價一聲迅雷,整座冰堡連根拔起,震成粉碎。緊跟著一片畝許大的紅霞擁著內中十來個男女敵人,上面仍是九層塔光籠罩,突然離地,帶著轟轟風雷之聲,騰空破雲而起,五色毫光上衝霄漢,連天也被映成了金紅顏色。
混元祖師正在左近山頭上對敵,見同黨傷亡,仇敵全數遁走,不禁大怒,厲聲喝道:
「勝負未分,如何逃走?」忙縱遁光,騰身追去。九俠等在紅霞寶光環護之下,回顧一道青虹電馳飛來,勢絕神速,眼看快要追上,方想:「玉洞真人怎不攔阻?」黃建已將神駝乙休所賜靈符往外一展,立有一片明霞橫亙天半,擋在前面。隨見先前那道銀色光氣電也似急,跟蹤追上,耳聽內中有人笑喝:「妖道如何言而無信?你只要將我二人打敗,自將逃人擒來獻上,由你發落,你忙什麼?」
眾人話未聽完,腳底紅霞已連飛過幾層冰山雪嶺,相隔戰場已是老遠。桓平笑道:
「恭喜諸位師弟,一場大難已然度過,不久便往火海覓取藏珍。前途無事,請將九宮仙塔收起,我和丙師弟妹要告辭了。」李琦因桓平等三人為了自己受困歷險,自是感激,再三挽留,同去鐵堡小住。桓平固執不允,笑道:「大師伯不久成道,我們三人,只我和大師兄梁周見過一兩次。丙師弟兄妹人門日淺,尚未拜見,又曾無心冒犯。這位老人家性情古怪,法力最高,恐對丙師弟兄妹不快,必須在他功行圓滿以前,向其謝罪,就便求教,故此非去不可。」九俠聞言,只好罷了。桓、丙三人隨起作別,已然要走,桓平忽又轉身,朝李琦夫婦暗中囑咐了幾句,方始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