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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播種收割(中) 文 / 黃易

    接著使勁的抱住龍鷹,用盡了她所有氣力。

    龍鷹自種魔後,首次用神思索男女間的愛。直至被押離荒谷石屋前的一刻,他一直在思考,那亦是他最高強的本領,思索的範圍漫無止境,無遠弗屆。由於特別鍾愛魏晉南北朝的玄學,思索得最多的是有關生命的秘密,對男女間事因苦無目標,所以只能觸及淺薄的問題,又或是愛慾上的情事。

    但美修娜芙啟發了他。

    武道有武道的至境,愛情亦好該有愛的真諦,那顯然非是郎情妾意,女愛男歡那麼簡單。他龍鷹身具魔種,擁有遠勝常人的靈覺天機,只是從未真正在這方面發揮魔種的神效,一切出乎天然,但他更需要的是瞭解生命的本質、愛的真諦,從而可真真正正的去愛,讓自己戀上的美人兒得到更大的幸福和愛的滿足。

    這是一道自古以來沒有人真正把握的難題,幸好他可以好好的深思、認識,終有一天他會達致愛的明悟。

    他們相擁而眠,不用合體交歡,但那種滿足的感覺,卻絕不遜色。

    龍鷹步入艙廳,在橫空牧野旁坐下,後者正欣賞艙窗外漫空絲雨的運河美景,神情陶醉投入。

    橫空牧野道:「明天早上該可抵達揚州。」

    龍鷹道:「你對揚州是否特別憧憬?」

    橫空牧野訝道:「隨口的一句話,竟瞞不過你的感覺。對!我對揚州比對三峽的興趣更大。因為它也是往大海去的海口。」

    接著雙目閃閃生輝道:「我住在最高的草原,見過最大的雪。最高的山。曾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大沙漠策馬狂馳,卻從未見過沒有邊際的大海。所以到揚州後,怎都要到大海繞個圈子,完成這平生大願。」

    龍鷹拍桌道:「給橫空兄說中我的心事,我也不時想起大海,大海另一邊是怎樣的光景呢?是不是像我們這邊的陸岸?不過如論見聞廣博,小弟遠及不上你老哥。既未吹過大草原的長風。也未嘗過大沙塵暴的滋味。」

    橫空牧野抓著他肩頭道:「龍鷹!你可知我橫空牧野未試過信任和佩服一個人,像我對龍兄那麼樣。到吐蕃來,讓我們兩兄弟並肩作戰,對付我們的共敵突厥狼軍。踐踏他們人馬的屍骸,喝他們的血,我們的勝利代表我們兩國人民的和平幸福。與他們根本沒有道理可說,只有以暴制暴,他們才肯死去殺人放火、四出掠奪的野心。對今次的行刺,我們怎都該有點回應。」

    龍鷹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難辦到,只要突厥人公然侵略你我國境,我們便師出有名,那時橫空兄可派來信使。指定由我率師出征,我們的聖上當會認真考慮。」

    橫空牧野笑道:「那我現在倒希望突厥人肯這麼便宜我們。哈!龍鷹兄似一點不害怕戰爭。」

    龍鷹道:「我不喜歡戰爭,卻不害怕任何鬥爭,從兩人決戰到兩軍對壘。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而戰。」

    此時方均來了,立在一旁道:「那傢伙別的不肯說,只重複要見昨夜在水裡活擒他的人。」

    橫空牧野「咦」的一聲道:「此人絕不簡單。」

    龍鷹沉聲道:「他該曉得我是誰。」

    轉向方均道:「告訴他,若他想告訴我他背後的指使者是李顯或李旦,我沒有半丁點兒見他的興趣。」

    方均領命去了。

    橫空牧野道:「我們不要顧著說話,先吃點東西。」

    龍鷹心忖自己是得天獨厚。好應利用優越的條件,為愛好和平的民族和無辜的民眾盡力,又可以補贖魔門以前禍國殃民的勾當,如此方對得起上天的賜予。

    邊吃邊道:「突厥現今情況如何?」

    橫空牧野道:「這要從突厥人分裂為東西兩部說起,東突厥和西突厥大致以阿爾泰山為界。在你們隋文帝開皇二年,東突厥的沙缽略可汗率狼軍四十萬,大舉入侵你們中土,被你們大敗於白道,突厥死傷慘重,接著為繼承權的問題惹起內爭,一時再無力發動戰爭。」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四十萬狼軍,原來突厥人這麼強大。」

    橫空牧野道:「中土和塞外諸族關係一向錯綜複雜,互為影響,好像隋朝短命而亡,東、西突厥又再次勃興。當時中原並起割據的群雄,如薛舉、劉武周、王世充、梁師都至乎唐高祖李淵,俱北面稱臣。那時突厥控弦百萬,勢凌中外,幸有少帥寇仲和徐子陵出,不但助李世民登上大唐天子之位,還將進襲至渭水北岸的狼軍逼退。接著李世民大破突厥,以羈縻府州之策統治臣服的周邊民族,突厥人的氣焰才給壓下去。」

    龍鷹道:「現在又如何呢?」

    橫空牧野道:「現在主事的是默啜可汗,建庭郁督軍山,開始擴展勢力,先後擊垮西突厥的黠戛斯、突騎施兩部落,奚、契丹等亦落入其魔掌內,國土東西逾萬里,兵力超過四十萬,是自頡利以來最強大的時刻。」

    龍鷹想不到塞外的形勢如此凶險,難怪橫空牧野來聯結大周皇朝。只看突厥人的魔掌探進了中原來,落地生根,可知默啜是深謀遠慮的人,既可從內部動搖大周的根基,更可掌握中土的形勢,適當時來個內外夾攻,那時大周危矣。

    道:「橫空兄有何定計?」

    橫空牧野要說話時,方均回來報告道:「這傢伙聽到鷹爺教我說的那番話後,現出驚異神色,且央求鷹爺與他說話。」

    龍鷹起立道:「這傢伙可能是我們能否破突厥人大陰謀的關鍵。」

    拍拍橫空牧野,隨方均去了。

    那俘虜被關在第二層的小艙房裡,給縛在椅子處,因怕他嚼舌自盡,還塞了個木球進他口裡,所以雖沒有對他用刑,他已嘗盡苦頭。此君約三十五、六的年紀,長得眉清目秀,一副讀書人的長相,雙眼頗有神采,顯非泛泛之輩。

    在龍鷹的指示下,方均向他展示畫卷,那人立告色變,皆因畫得至少有八分肖似他的外貌。

    龍鷹坐入他對面的椅子,道:「只要將閣下這幅肖像大量複製,再送往各大主城,肯定會有人認出閣下是誰,後果如何,閣下比我更明白。」

    那人雙目現出懼色。

    龍鷹知擊中他要害,此人該是頗有名望,所以很容易給查出真正身份,且屬某一名門望族,一旦誅家滅族,可不是說笑的。

    龍鷹淡淡道:「讓他說話和松縛。」

    方均此時敬龍鷹若神明,忙命手下照辦。

    龍鷹輕鬆的道:「我須單獨和他說話。」

    方均和手下退出去,關門。

    那人不住舒展手足,急促喘氣,整個人像忽然衰老了。

    龍鷹從容道:「兄台是有識之士,當知如果吐蕃使節在中土遇刺身亡,會惹來什麼後果。」

    那人歎道:「我知道。」

    龍鷹搖頭道:「你並不真正知道。只以為吐蕃會因此和大周交惡,甚至兵戎相見,如此則大利你們推翻武曌,復辟大唐。對嗎?」

    那人現出訝異神色,道:「難道還有別的後果嗎?」

    龍鷹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兄台給人愚弄了,大江聯並不是個有理想的中土幫會,而是突厥人在我們的地方興風作浪的工具。兄台想想,在目前的情況下,大江聯絕沒有機會,但如果武承嗣登位,機會便來了,中土肯定四分五裂,人民又要長期受災受難,生靈塗炭。你是讀聖賢書的人,怎忍心為一己私利意氣,置大局於不顧,令中土陷入內外交煎,動輒亡國滅族的大禍?」

    那人沉吟良久,頹然道:「鷹爺這番話是弄錯了對象,在下只是個重犯,對在下說什麼都是浪費時間。」

    龍鷹欣然道:「當然不是兄台想的那樣子,現在你該問的是,龍鷹你憑什麼斷定有突厥人在背後操縱大江聯。」

    那人呆看著他。

    龍鷹將風過庭的發現沒有隱瞞的說出來,然後道:「正因我們曉得對手是突厥人,所以早猜到昨晚的刺殺行動,否則我怎會出現在樓船上?」

    那人欲言又止,雙唇顫震。

    龍鷹直覺感到自己說服了他。此君並不是蠢人,雖被對大周皇朝的仇恨沖昏了頭,可是給龍鷹開竅,自然會發覺事有可疑,例如弄不清楚誰是大江聯的真正大龍頭諸如此類。道:「想想看,你們是不是在暗裡不住幫武承嗣或武三思的忙呢?」

    他這兩句話大有道理,敵人不但知道樓船離開神都的時間,又早有部署,當然有內奸布在皇宮能曉得此事的政治集團裡,那從何處得到消息,已是呼之欲出。

    龍鷹聯想到的是武承嗣旗下的政治刺殺組織,大江聯要混進這個組織內該沒有難度。

    那人現出震駭神色。

    龍鷹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淡淡道:「如果你肯將功贖罪,不但你的家族可免禍,我還可以釋放你。現在你動腦筋想想,可以怎樣幫小弟的忙。哈!午膳立即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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