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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冊 第十一章  明主拜將 文 / 黃易

    伍子胥回到府第,立即使人請孫武到來,這時冒充孫武的桓度正在靜坐潛修,聽到有請,連忙來到伍子胥的書房內。過去這十日,兩人曾多次在此暢論各國形勢與兵法。

    伍子胥對桓度欣然道:「孫先生,伍其不負所托,明早大王召見,你我一同進宮,大王明察秋毫,知人善用。唯一要小心的,便是夫概王與白喜兩人。」語氣對這冒名的桓度非常敬重。

    桓度感激道:「伍將軍大力幫忙,使孫某才能進展,大恩不言謝。」這時他的說話竟帶有齊音,原來他在來吳前,在齊國居住了半年,一方面消化孫武兵書內的微言大義,一方面試圖改變帶有楚音的談吐。

    伍子胥道:「以孫兄之才,豈會埋沒,我擔心的,卻是明天進宮前,夫、白兩人或會出詭計攔阻。這二人手下死士高手無數,極為可慮。」他知道桓度兵法如神,卻不知他的劍法也是屈指可數。

    桓度奇道:「伍將軍深得吳王信任,這次召見又是吳王之令,誰敢阻攔?」伍子胥道:

    「在一般情形下,應是如此。但先生以兵法著稱,如若不能依時赴會,何能言霸國強兵之道。所以儘管在大王面前,他們也振振有詞,說以此等阻困,來證明你並非只是空想的理論家。」

    桓度啞然失笑,心想自己若不能在這機會露上一手,日後儘管吳王肯用自己,但必為眾人所輕視,連忙詳詢往吳宮的路線和地形,以應付夫、白等的佈置。

    伍子胥的將軍府第,位於城東,與吳王的宮室相隔約四里。由將軍府往吳王宮殿的大道,先要經過繁忙的市集和大街,然後才轉上幽靜的林蔭大道。大道穿過圍繞王宮的大湖,景色怡人,這條穿湖大道可容十馬並進,若被封閉,由南面前往王宮的路線,便等於被截斷。而這正是伍子胥每天進王宮謁見闔閭的路線。

    清晨寅時末,天還未全亮,將軍府四周的居民已開始了一天的活動,牛車馬車,通過大街小巷的次數開始頻密起來。

    比他們更早便守候在此的,是夫概王手下的得力高手簡殿之,此人精明能幹,頗具計謀,是夫概王倚重的人之一。

    簡殿之雙目凝望著將軍府的所有動靜,他的手下高手超過二百人,佈置在每一個戰略性的位置,只要他一聲令下,手執絆馬索、繩網等等的勇士,便會洶湧而出,誓要把孫武掄了下來,縛了往見吳王。這一著乃白喜所獻之計,希望能一石二鳥,既證明了孫武徒有虛名,連自身也難保,一方面羞辱了伍子胥,打擊他在吳國的地位,頗為毒辣。

    忽然兩個頭帶竹笠、面目難辨的男子,並排在將軍府的大門走出來,因為他們的竹笠前垂下一幅遮陽幕,所以看不出這兩人是否伍子胥和孫武。

    簡殿之當機立斷,正要指示手下上前試探,另兩個一式一樣的男子,在先前兩人身後丈許處,跟了出來,如此兩個接連兩個,先後走出了兩個一組的男子百多人。這等情況,教他如何下手。

    這個景像極為奇怪,百多個兩人一組頭戴竹笠、裝束一樣的男子,不斷從將軍府的大門湧出街頭,然後分散至各大街小巷去。

    簡殿之也不驚惶,他們手上還有最後一張王牌,只要通過大湖往吳宮的大道被封,除非孫武脅生雙翼,否則絕難飛渡。

    簡殿之打個手勢,立時有手下點燃訊號煙花,通知守在南道的另一名夫概王的得力手下韓彬,準備一切。

    這時正在南道的韓彬,以超過三百精銳高手的實力,架起大木欄柵,緊守著南道的中段,湖上所有舟楫,都在他控制之下,這樣的佈置,連韓彬自問掉轉位置,除了恃強硬闖外,實在別無他法。但現在並非真正戰爭,伍子胥和孫武勢不能真刀真槍,殺死夫概王麾下的人馬,況且己方不乏高手,就算孫、伍二人想蠻來,也不易成功。

    現在離吳王約定見孫武的時間愈來愈近,自己只要率眾擋他一陣,便大功告成。

    韓彬愈想愈是得意,陣陣秋風迎面吹來,使他神清氣爽。

    南道遠處傳來轆轆聲響,一串十多輛用騾子拖動盛滿小山一樣那麼多禾草的車子,緩緩駛進南道。

    韓彬一聲令下,二百多手下連忙拔出兵器,嚴陣以待,形勢緊張。

    騾車緩緩接近,在離韓彬扼守的路段約十丈處,停了下來,忽地一陣鼓聲,十多輛騾車的禾草下竄出人來,每人手中持著火器,霎時間十多車禾車一齊給點著了,火焰沖天而起,一股股濃厚之極的黑煙,驀地佈滿了整個區域。

    韓彬等正在風向之下,漫天遍地的濃煙,向韓彬等飄來,整條南道滿佈濃煙,把韓彬等嗆得眼淚直流,不要說攔截敵人,連視物也大有問題。

    濃煙裡騾子們受驚狂叫,直衝向韓彬的陣地,騾車撞在攔路的木架上,翻轉倒側,形勢混亂,在濃煙中,韓彬似乎看到有人影迅速掠進己陣。

    在吳王的議事廳內,闔閭高踞龍座之上,面無表情,現在離約定見孫武的時間,只有半刻時光。

    他前面兩邊分別坐在夫概王、白喜、子山和斗辛。

    夫概王和白喜面有得意之色,子山和斗辛神情略見緊張。這次如讓夫、白兩人贏了此局,二人的氣焰會更難抑制。

    夫概王道:「大王,我看伍將軍今日可能不能如期赴會了。」跟著一陣長笑。

    子山和斗辛兩人噤口不言,他們對於伍、孫兩人能否準時前來,亦是全無信心。

    闔閭道:「夫卿稍安勿躁,此事即有分曉。」他語氣也流露出對伍、孫兩人缺乏信心。

    夫概王和白喜更為意氣風發。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各人靜默無聲,辰時轉瞬即至。夫、白兩人更為得意。

    便在這時,伍、孫兩人抵達的消息,經人報了進來。

    吳王闔閭容顏大悅,子山和斗辛也是歡喜之至。夫、白兩人則啞言無語,顏面無光。

    伍子胥引著一個英氣勃勃的魁梧大漢,昂然進入會議廳內。

    闔閭細察這孫武英華內斂,雙目精靈有神,氣定神閒,絕無得意後那種趾高氣揚之態,對衝破夫、白等攔截,只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之事,不值一哂。

    伍、孫兩人叩見之後,吳王闔閭心下歡喜,連忙賜坐。

    闔閭不提夫、白兩人藉故阻難之事,以免加深兩個陣營的對抗,微笑道:「久仰孫先生大名,昨日得閱先生大作十三篇,心悅誠服,敢問先生可有必勝之兵法?」桓度冒充的孫武微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子山問道:「何謂知己知彼?」桓度說:「決定戰爭勝敗的基木因素,就是要把敵對雙方的優劣條件,加以估計比較,來探索戰爭勝敗的形勢。這要由政道、天時、地利、將帥和法制五項入手。

    凡屬這五方面的情況,將帥都必須知道,瞭解這些情況,才可掌握致勝之道。例如究竟是那一方的政治武功、將帥指揮高明,得天時地利,法令貫徹,武器精良,兵卒訓練有素,賞罰公正。根據凡此種種,就可判斷誰勝誰敗。」這一番話說得廳內眾人紛紛點頭,連夫、白兩人臉上也現出尊敬神色。

    斗辛問道:「什麼是成功的政冶?」他助闔閭掌管朝政,最關心的當然是政冶上的問題。

    桓度從容答道:「就是要使民眾的願望和君主的願望達成一致,可以叫他們為君主死,為君主生,而絕不違抗。如此上下一心,何事不成。」

    闔閭恍然道:「與君一席話,茅塞頓開。」

    夫概王於這時插口道:「孫先生若統率我軍,攻掠楚國,有何戰勝之道?」這是從實際的情況作考較。

    桓度答道:「這又回復到知己知彼的問題。例如楚軍以水師和車戰威震當世,若我軍與楚人在水上交鋒,又或以車戰對壘,必敗無疑。故必須訓練步兵,加以楚國多沼澤山地,步兵轉動進退,均較靈活,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勝券即可在握。」

    闔閭擊節而起道:「孫先生一語中的,請讓我敬你一杯,自此刻起,本王封爾為左將軍,與伍將軍共同主理兵員訓練,同圖霸業,將來有成,本王重重有賞。」言罷仰天長笑起來。

    桓度在吳國的地位,就此給奠定了下來。

    他終於到了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回楚復仇的願望,露出了一線曙光,前途雖然仍是艱阻重重,但這正是命途中的挑戰。

    《荊楚爭雄記》上冊終歷史大事年表。

    西元前525年:吳公子率水軍攻楚。

    西元前522年:楚平王相信費無極譖言,欲殺太子建。太子建逃往宋,伍奢及長子伍尚被殺,伍子胥逃往吳。

    西元前519年:吳王僚攻州來,楚令尹子瑕率諸侯之師救之。戰於雞父(今河南固始東南),吳師勝。

    西元前518年:楚平王率水軍攻吳而還,吳師追逐楚師,破楚邊邑。

    西元前516年:楚平王卒,孑珍立,是為昭王。

    西元前515年:吳帥攻楚,楚分兵兩路堵截吳帥,吳帥進退兩難。四月,吳公子光使專諸刺殺王僚,公子光立,即吳王闔閭。

    西元前514年:吳王闔閭任用楚臣—伍子胥。

    西元前512年:伍子胥薦孫武,為吳王闔閭治兵。

    西元前511年:吳用伍子胥之謀,分吳師為三部,輪流擾楚。楚師疲於奔命。

    西元前510年:吳王闔閭率師攻越,越君允常迎戰,吳、越開始交兵。

    西元前508年:秋,楚囊瓦攻吳,吳師敗楚於豫章,吳乘勝攻克楚之巢邑。

    西元前506年:吳王闔閭率帥,與楚帥戰於柏舉,吳大勝,侵入楚都郢。

    西元前505年:秦應楚大夫申包胥之請,以兵援楚。擊敗吳帥,收回郢都。

    西元前504年:吳敗楚,楚遷都於。

    西元前496年:吳王闔閭攻越,敗歸,闔閭因傷而死,子夫差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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