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順流逆流 文 / 黃易
凌渡宇拉開直升機門,同身後的尊柏中道:「誰做駕駛員?」
尊柏申笑道:「當然是年輕人的事。」當日就是因他喚凌渡宇作年輕人,引致對方不滿。
凌渡宇一笑坐上駕駛的位置,尊柏申生到他身旁,道:「晴絲對你似乎有很大興趣。」
凌渡宇心中苦笑,若這不是晴絲這類人待不下去的酷熱沙漠,而是巴黎紐約東京台北香港那類繁華大都會,使很難逃過她的糾纏了。
想到這裡,心中一痛,又記起飄雲死時的景象,她只像睡著了的女神,現在他就是請尊柏申借出直升機將她的體載回來,但尊柏申卻興致勃勃地要求一同前往。
他不得不將整件事告訴了尊柏申,同時請他嚴守秘密,不過這等事就是說了出去也沒有人信,尊柏中方在半信半疑間。
凌渡宇發動引擎,直升機的旋葉運轉起來,發出震耳的響聲。
凌渡宇道:「爵士,開始時我是估計你會投反對票的。」
尊柏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開會前我也認為自己會反對,但你所提出的地軸改變論,卻解答了一個橫亙胸中的問題。」
凌渡宇怔道:「甚麼問題?」
尊柏中道:「記得高布發現的那門上,不是有句『當永恆消失在永恆時,太陽從西方升起來』這兩句令人百思不解的話嗎?只有地軸變動時,地球才有可能由東方轉往西方,於是造成太陽由西方升起來的異象,所以找才對你的看法感到心動。」
凌渡宇笑道:「原來如此!」
直升機開始升高。
凌渡宇問道:「這個發掘已成為舉世矚目的大事,埃及政府會同意繼續發掘嗎?」
尊柏申道:「就因為舉世矚目,又和驚人的集體謀殺有關,所以埃及政府是不能不同意的,否則埃及政府會成為被懷疑的對象,誰說得定埃及不是殺人者?」
凌渡宇道:「那由誰來主持這次發掘?」
尊柏申苦笑道:「正是本人,這是埃及開出的條件,同時我們需支付負責保安的埃及特種部隊所有費用。」
直升機向前飛出。
茫茫大漠像潮水般倒退過來。
凌渡宇道:「我曾和我的一位叫沈翎的朋友,在印度用開油井的手法通往地底,非常快捷有效。」
尊柏申點頭道:「這是值得參考的方法,要借座鑽井機回來亦非難事,我絕不想像高布那樣在沙漠耗上寶貴約兩年。」
凌渡宇道:「假設用最先進的設備,又不用顧忌直至一百二十的深處,我想最多一個月使足夠了。」
尊柏申叫道:「你看!」
凌渡宇棄下的利比亞直升戰鬥機,出現在正前方,像只蠍子般蟄伏在海浪般的細沙上。
凌渡宇的心猛地抽緊,一股失去了珍貴事物的哀傷,填塞在胸臆間。
直升機緩緩降下。
凌渡宇關掉了引擎,卻沒有推門出去。
尊柏申何等老到,明白到凌渡宇不忍再見這殘酷事責的心情,靜心地等待著。
旋葉捲起的塵土緩緩地撒下來,載著飄雲遺骸的直升機由模糊不清變成清晰可見。
凌渡宇吸了一口氣,道:「讓我一個人獨自過去。」
尊柏申體諒地點頭。
凌渡宇推開機門,跳了下去,大步往戰鬥直升機走去。
尊柏申閉上眼晴,深吸了一口氣,這數天內發生的事,離奇怪誕得使他難以接受,但交到像凌渡宇這樣的奇人,仍是一大樂事。
他驀有所覺,猛地睜開眼來。
凌渡宇正奔回來。
尊柏申叫道:「甚麼事?」
凌渡宇神色古怪地道:「體失蹤了!」
三個星期後。
凌渡宇由美國飛返開羅,重回發掘場。
當直升機飛進沙漠地帶時,他的記憶不由自主追尋著與來自遙遠時空女戰士相處的一分一秒。
她是否真的死了?
在她體失琮後,他曾搜遍遠近的沙漠,但伊人仍是蹤影杳然,到最後他才無奈放棄,又在沙漠裡待了三天,才飛返紐約幹一些迫切的事。
這刻他又回來了。
直升機降落在營地的廣場上。
尊柏申興奮地迎土來,老遠便大叫道:「年輕人,你好!」
凌渡宇絕少見這保守自負的老人如此神態,活像輕鬆了十多年,亦知道事情發展非常順利。
營地裡冷清清的,但發掘場那方卻傳來人聲、機械運作的噪響,和大貨車行走的引擎聲。這時是早上九時許,但火毒的陽光已無情地射在遼闊無邊的大沙海上,蒸起騰騰熱氣。
凌渡宇一手扶著架在鼻樑上的遮陽墨鏡,另一手按著帽子跳下直升機去,沒有這兩項寶貝,很容易中暑和發生「沙盲」的後遺症。
尊柏申跑土來和他熱烈地握手,道:「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你來得正好。」
凌渡宇看著他的模樣,心中啼笑皆非,當日正是地嚴辭斥責高布找尋阿特蘭提斯,但今天卻亦是他興致勃勃地主持發掘這失落文明的龐大計畫。
凌渡宇笑道:「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出來讓我分享。」
尊柏中道:「鑽土機挖出的深洞已越過了當日高布發掘場最底層的第四十八號坑穴,在坑穴之下,我們發現了一條斜斜往下延伸的石級,爆炸雖摧毀了通往地底那道石級的首段,但探測器卻測出通道大部分仍是完整的,只是有一段塞滿了坍塌下來的沙土和碎石,我加聘了清理的人手,估計最遲今晚黃昏,使可以打通這神秘的通道。」
凌渡牢一某道:「竟有這樣的怪事,看來那天高布在四十八號坑穴發現的神秘門,便是這條往下深造的石階的入口處了,下面會是甚麼東西?」
尊柏申道:「無論那是甚麼,總之是一個能發出奇異能量的來源,你看日」
他舉起手上的腕表,指針停了下來,是二時四十七分,日子卻是昨天。
凌渡宇一某,舉起手錶,時間也停了下來,還是剛停的。
尊柏申道:「由昨天二時四十七分我們打通石階開始,所有計時的工具都停止了操作,很多儀器也受到干擾,不時失靈,大大拖延了工作的進度,否則現在我們已可以進去看看是甚麼東西了。」
凌渡宇道:「有沒有馬客臨的消息?」
尊柏申道:「我已通知了國際刑警追查他的行蹤,不用擔心,除非他率領戰機和坦克來進攻,否則埃及的特種精銳部隊必會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凌渡宇環視四周,只見營地的高處都設置了崗哨,架起了機槍,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但盡避這樣,他心中仍感不安。
尊柏中道:「來!看看他們的進度。」
他們乘坐滿佈灰塵的吉普車,同著兀立在茫茫沙海上的巨型開油井用鑽土台駛去,近三百名工作人員冒著酷熱,忙碌地工作著。
吊箱由絞重機卸下去,回來時都裝了重重一大堆沙石,由有經驗的考古人員仔細檢查,決定了沒有珍貴的古文物後,才傾倒往遠處去。
尊柏申舍下凌渡宇,擔起總指揮的重責,凌渡宇反而變成了旁觀者。
可惜到了黃昏時分,沙漠刮起了大風沙,尊柏申萬分無奈下發出了撤退的指令,所有人都退回營地。
營地的大飯堂裡鬧哄哄一片,二百多人分聚在三十多張大圓桌旁,一邊進食,一邊興奮地討論發掘的工程,更有人打賭石階的盡處便是聖經上所說的煉獄,當然也有人認為是所羅門王的寶藏。
凌渡宇和尊柏申兩人坐在靠牆的一張檯子。
尊柏申狠狠道:「真令人不服氣,我們差一點便接通了未被破壞的部分,要不是這場風沙,我和你現在已在石階處漫步往下走去。」
凌渡宇道:「明天早上也是農運的好時刻吧!」
尊柏申笑了起來,話題一轉道:「照我初步估計,石階的花紋和形式,都屬蘇美爾人的風格,所以這石階最早也只是建成於公元前四千年間,實在和一萬年前消失的阿特蘭提斯扯不上任何關係。」
凌渡宇沉吟半晌,道:「你記得高布找到的玄武石板上的銘文嗎?」
尊柏申念道:「永恆的神殿,為永恆的神物而重新豎立在大地之上,神揀選的僕人,為等待永恆的降臨,千百世地付出尊貴的耐心。」
凌渡宇道:「這幾句話內容令人費解,但字面的意思卻非常清楚明白。」
尊柏申同意道:「這說明了蘇美爾人為了某一樣他們稱為『永恆的神物』的東西,建造了一座神殿,『神揀選的僕人』應是指他們自己,而他們將世世代代地等候『永恆』的降臨上
凌渡宇道:「我想『永恆的神物』或『永恆』,都是指一樣奇怪的東西,這東西他們曾經得到過,但後來又失去了,只留下一座空空如也的神殿,只不知我們腳下是否是這座神殿上
尊柏申道:「既是如此,那只是蘇美爾人的東西,和阿特蘭提斯有何牽連?」
凌渡宇虎目閃著奇異的光芒,道:「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譬如說蘇美爾人其實是阿特蘭提斯族的後代,在阿特蘭提斯毀滅約五、六千年間,他們散居到歐亞各地去,但有關母文明的記憶,仍然由口口相傳深植在他們的記憶裡,驅使他們不斷找尋阿特蘭提斯。
「而他們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供奉在阿特蘭提斯一座神殿裡的『永恆的神物』,在公元前四千多年前,他們終於在這大沙海的地底下找到了神殿,但神殿內已空空如也,於是他們建造了一道石階,通往神殿去,又在上面建城而居,後來城市因某些原因毀滅了,這道通往地底的石階也被遺忘,但這件事被記載在玄武石板上,最後落到高布手上。」
尊柏申盯著凌渡宇,好一會才歎道:「為甚麼你的話總是那樣地有說服力,要知道開始時我對你並沒有多大好感。」
凌渡宇笑道:「彼此彼此。」
尊柏申臉上滿是笑意,假設石階真的是通往一座阿特蘭提斯的神殿,那有關這失落的文明千古之謎便可迎刃而解。他自己也將成為歷史。
尊柏申道:「你怎知馬客臨有問題?難道只靠他戴著手套這一點?」
凌渡宇道:「從一開始我就懷疑國際考古學會中有內鬼,否則如何會知道高布要發表有關阿特蘭提斯的消息,加上奇連慘案一事,也是因奇連要求將有關阿特蘭提斯的資料在學會的年報發表,才會遇害,試問還不是和國際考古學會的人有關嗎?」
尊柏中道:「不要再談這些問題了,讓我敬你一杯,預祝明天農運愉快。」
凌渡宇看著他舉起的清水,笑道:「那並不是一杯酒。」
尊柏中正容道:「在沙漠裡水比酒更珍貴,這些水都是由埃及空軍一箱一箱地運來,工程龐大之極。」
凌渡宇和他舉杯一碰,一飲而盡,清涼的水流進喉嚨裡,不知怎地,他感到有點苦澀的味道,可能是儲在塑膠箱內的問題。
兩人離開飯堂,往西翼的宿舍走去。
走廊遇到的工作人員,都興奮地向他們打招呼,每個人都在熱切等待風沙的平息,明天的來臨。
來到兩人居住的房門前,尊柏申搖晃了一下,一手扶著牆壁。
凌渡宇吃了一,扶著他道:「怎麼了?」
尊柏申站直了身,道:「沒甚麼,年紀大了,在烈日下工作,分外使人勞累,現在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免,再睜眼時便是明天。」
凌渡宇將他扶上了床,不一會尊柏申發出濃重的鼻鼾聲,熟睡知死。
這是間雙人房,除了兩張床一個衣櫃外,還有一張檯子和椅子,在此等沙漠偏遠地方,這算不錯的了,高布著實花了一番心血在這裹。
可惜高布和飄雲都先後犧牲了性命。逆流究竟是些甚麼人?他們為何千方百計阻止別人發掘阿特蘭提斯的遺跡?
飄雲說他們人數不超過五十人,這批沒有生命線的人,是否都像馬客臨那樣以不同的掩飾身份,潛伏在這封他們來說屬於過去的時代裡?
永恆的神物又是甚麼東西?
逆流的人會不會輕易罷手?
想到這裡,一陣倦意湧上心頭,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凌渡宇心想,也應是睡覺的時候了。
另一個念頭卻使他大吃一驚,一股寒意沖上心頭。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以他的精神修養,每天禪坐兩小時便已足夠,怎會感到睡意?
外面靜悄悄的。
他甚至聽不到有人走過的聲音。
凌渡宇撲到床前,猛搖尊柏申道:「爵士!爵士!」
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凌渡宇撲出門外,人目的情景使他嚇了一跳。
走廊上東歪西倒地睡滿了人。
是有人在水內下了使人昏睡的藥物,幸好他有對藥物抗拒的力量,使他倖免於難,逆流的人果然神通廣大。
他從睡滿了人的走廊,來到睡滿了人的飯堂,連埃及派來的特種部隊也全昏睡了過去。
偌大的營地只剩下他一個人走動著。
他已沒有時間研究對方如何下藥,目前唯一方法就是發出電訊求救。
電訊室在營地廣場外的另一間建物內,要到達那裡,必須離開他現在身處的主建物群,穿過廣場,才可到那裡去。
事不宜遲,他向正門奔去,外面就是廣場。
還未到門外,「軋軋」直升機旋葉轉動的聲音,迅速由遠而近。
凌渡宇叫聲不好,改變了往電訊室的念頭,憑記憶在建物內左轉右轉,不一會來到通向天台的石階,走了上去。
直升機的響聲已充斥在廣場的上空,幾道強烈的光柱四處掃射,找尋還未昏迷的人,情況一時緊張萬分,給人大禍臨頭的感覺。
凌渡宇躲在天台門後,這個角度剛好看到設在天台監視四力的崗哨,重機槍依然威武地君臨著遼潤的沙漠,但可惜運用它們的人卻昏迷過去。
他看不到直升機,但卻看到由直升機投射下來的強光數度掠過崗哨,顯見對方非常小心。
風沙停了下來,天上星羅棋布,密麻麻地嵌在黑漆漆的夜空裡,就像從來沒有刮過風沙的樣子。
數架直升機先後緩緩降下。
凌渡宇閃了出去,先來到崗哨裡,揀了一挺中重型的機槍,取了幾條裝滿子彈的子彈帶,由肩膊纏至腰下,又取了四個手榴彈、一把手槍插在腰間,全面武裝起來。
便場上停著四架直升機,全副武裝的大漢迅速從直升機上躍下,行動迅快有力,每一個跳下來的人,都疾奔往營地不同的角落,顯示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人。
敵人的數目在三十至四十間。
飄雲說得沒錯,逆流的人不出五十之數。
其中一人以一種前所未聽的奇怪語言在指揮著,凌渡宇雖聽不懂,但看那些人的行動,當是在搜查是否還有清醒的人,對這群兇手來說,絕對不會猶豫動用手上的傢伙。
但卻認不出馬客臨來。
凌渡宇心中一動,退出天台,向下奔去。
幾乎一轉彎,人影一閃,一名逆流的武裝大漢恰好奔上來。
凌渡宇槍柄一揮,那人連哼叫的時間也沒有,便昏倒一旁,凌渡宇將他拉到一角,讓他僕轉了身,取走了他的武器,使他看來就像其他昏迷的人那樣。
凌渡宇閃入建物內,機警地避過幾名巡查的逆流人,從一道側門偷進了廣場內。
凌渡宇趁他們一個不注意,閃到靠近直升機停泊處旁的陰暗角落去。
假設現在驀然發難,他有信心可以消滅最少三分之一的敵人,但餘下的三分之二,已夠對付它的了。
他有更狠辣的計畫。
對付惡人是絕不會手軟的。
逆流的人陸績由建物退回來,生進直升機裡。
他們下一個目標不言可知是發掘場,這次爆炸將會更徹底。
四架直升機的旋葉轉動起來。
一架已離地升起。
可是其中一架忽地停了下來,機上跳下三個人來,重返建物裡。
凌渡宇心知肚明,對方是回來搜索失了蹤的同夥,那人給自己打昏了,藏在樓梯轉角處。
另兩架直升機開始升空,刮起一天令人眼目難睜的沙塵,在沙漠的嚴寒裡,分外使人感到難言的荒冷。
凌渡宇一聲不響,從暗處衝出,左右手同時揮擲,兩枚手榴彈噩夢般劃過廣場的虛空,一枚投向停在廣場中等待的直升機,另一枚擲向剛離地的另一架直升機。
一般人都自然地偏重於左手或右手,但像凌渡宇這種受過嚴格苦行瑜伽鍛的高手,左手和右手的力量和靈活是無分軒輊的。
他手勁既猛,又百準頭,當兩架直升機上的逆流人有感覺時,已來不及反應。
凌渡宇不待手榴彈爆炸,藉著前衝的勢子,往地上滾去,他先以右背的厚肩肌著地,整個人在沙地一個大倒翻,當臉再向天時,恰好面對著正離地升起一高一低兩架直升機的底部,直升機尾的紅燈閃滅不定。
他背上的美式中重型衝鋒自動機槍已火舌吞吐,子彈以每分鐘八十八發平射的高速,雨點般向升得最高的直升機瘟神般射去。
他揀的是對方油箱的位置。
兩架直升機幾乎同時被榴彈擊中,爆炸開來。「轟隆轟隆!」
灼熱空氣的急流,隨著強烈的爆炸,波浪般湧開去,凌渡宇甚至沒有看清楚升得最高那架直升機是否中彈,己身不由主拋滾開去。
苞著是一連串的爆炸,仍末起飛的直升機變成一團烈,而低空虛的直升機卻化成一天大小不一的火球,暴雨般渡下來,將整個廣場和四周的建物,染個血紅。
「轟!」
飛至最高處的直升機亦發生強烈爆炸,凌渡宇一擊成功。
凌渡宇忍受著熱流破體的痛苦,滾至一旁避開火後,用勁彈了起來。
還有一架直升機。
凌渡宇正要舉槍發射,背後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以他的堅毅卓絕,仍忍不住滿哼一聲,往地上倒去。他被直升機爆炸的碎片擊中了。
他失去了射擊直升機的千載良機,下一刻它將飛回頭來對付自己,他甚至連躲避的時間也沒有。
奇怪的聲響從天上傳來。
凌渡宇扭頭回望,只見餘下的直升機斷線風箏般向廣場中心撞下來,旋葉已斷去了一塊。
在高處爆炸的直升機殘月,毀折了它賴以飛行的唯一工具。
「轟轟轟!」
直升機栽進沙那一刻,像玩具般解體,幾個全身著火的逆流人火球般滾開來,僕在地上任由身體燃個淨盡。
自動武器的聲音響起。
凌渡宇背後的牆壁沙石飛濺。
三名逆流人從建物裡惶失措地蜂擁而出,走進這沐浴在烈烈紅光的天地裹。
凌渡宇強忍背上的劇痛,槍嘴火光閃滅下,毫無掩蔽物的二一名大漢浴血倒下。
他站了起來,感到一陣虛弱。
伸手到背後,用力一拔,一截尖利的金屬片脫體而出,他再撕下衣衫,紮緊血流如注的傷口。
這批沒有生命線的怪人,已隨著死亡,消失在世上,消失在這過去的時空。
凌渡宇毫不停留,跳上一輛吉普車,沿著通往發掘場的臨時道路,風馳電掣駛去。
星空仍是那樣地壯麗感人,一彎新月在東方的地平恰恰露出仙姿,揮散著動人的青光,遙夜微茫,一點也不為慘烈的殺戮而動容,漠視人世間愚不可及的互柏殘害。
沙漠夜裡冰寒刺骨的冷風,隨著高速行駛,撲面撞來。
凌渡宇極目四望,鬆了一口氣,發掘場處沒有第五架直升機,也沒有任何生人的動靜。
他將吉普車停在釘土台旁,沿著手攀爬梯,在高度戒備下,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上。
台上冷清清地,一個人影也沒有。
凌渡宇鬆了一口氣,背上的劇痛忽地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他垂下了槍嘴,雖然他絕對是個武器專家裡的專家,但深心裡卻痛恨一切專為殺人而製造的利器,可是他有別的選擇嗎?
他往鑌開的深洞口走過去,起落架依然像黃昏時那樣,吊著運載人貨起落的升降箱。
忽然間心中警兆一現,但一切都太遲了。
「不要動!」
幾枝自動武器從升降箱伸了出來,冷冷指著他。
凌渡宇猝不及防下,功敗垂成,受制於人。
馬客臨和另三名大漢從箱裡跳了出來,扇形散開,將他圍住。
馬客臨望著他,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為大批同伴的死亡而有半點憂傷。
馬客臨嘴巴一張,發出那種奇怪的語言。
凌渡宇愕然,但旋即醒悟到馬客臨在懷疑他也是從他們那時代來的時空戰士。
馬客臨見他全無反應,反而像放下了心頭大石那樣子,吁一口氣道:「原來你並不是他們派來的,不過無論如何,此時此刻就是你大限之期,但我卻要承認你是這時代裹最傑出的人。」
凌渡宇正要說話讓他分神,好做臨死前的反撲,一股奇怪的感覺流過神經。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每逢飄雲要發出時空流能時,他都有那種感應。
馬客臨適時喝道:「鬆掉你的武器,但手不要抬高半分。」
凌渡宇心中一動,故作無奈大聲道:「只要你們有十分之一秒的分神,我便可將你們送回老家去。」
馬客臨嘌嘿一笑,正要哂弄幾句……
一聲女子的尖叫在馬客臨右後方響起。
馬客臨等四人齊齊一愕,本能地向聲源望去。
凌渡宇需要的就是這緩衝時間。
手中自動機槍拄然警起,同時滾倒台上,左手同時拔出腰內手槍,交叉發射。
對方的自動武器亦轟鳴起來,劃破了沙漠的寂靜,但已遲了一步。
馬客臨四人濺血倒下,死亡幾乎是立即降臨到他們身上。
凌渡宇跳了起來,大叫道:「飄雲!」
一個優美的身形,竅巧地從另一邊台奔土來,乳燕歸巢般投進他懷裡。
凌渡宇緊擁著她,嗅著她身體秀髮的天然清香,寒風呼呼裡,他的內心卻像烈火般燃燒著。
飄雲在他懷裡道:「我擔心極了,剛想拚死發出時空流能,幸好你提醒我,否則我再沒有能量去完成這次的任務了。」
凌渡宇不解地問道:「你在說甚麼?」
飄雲道:「時空流能有一定的限量,上次我將流能輸進直升機裡,使得流能耗盡,於是假死過去,幸好他們動用了後備能源,我才復活過來。」
凌渡宇道:「但你為何不回來找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在搜尋你嗎?」
飄雲道:「對不起!後備能源只足夠我做短暫的活動,不得已下我只能在直升機附近找個沙丘將自己埋在裹面,直至後備流能完全送進我這能量體裡,才往發掘場走來,剛好見到逆流叛黨走來,於是我才躲到一旁,我現在儲備的流能只能再運用一次,用盡了,使沒有餘力去完成任務。」
凌渡宇心中感動,飄雲為了救他,已先後兩次不顧己身,這是何等偉大的行為。
他問道:「你要好好解開我心中疑團,究竟你來這裡有甚麼任務?」
飄雲全身一震,叫道:「快下去,再遲使來不及了,『永恆器』已在回到這時空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