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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卷 第十一章 荒村風雲 文 / 黃易

    大唐雙龍傳

    第十一章荒村風雲——

    李元吉昂然走在最前方,裂馬槍由親隨為他扛著,雙目神光電射,在離百許步處停

    下,目光巡梭一遍後,盯牢在婠婠身上,顯是為她的絕世容色所攝。

    隨他而至的梅珣、康鞘利、史萬寶、李南天、薛萬徹、馮立本和五名親衛高手在他

    身後一字排開,把貫村大路北端封鎖,人人殺氣騰騰,一副三言不合,立要動武交鋒的

    神態。

    攻陷洛陽的氣勢,在李元吉和從人的身上表露無遺。其中三名親衛高舉火把,照亮

    昏黑的荒村。

    從他們的角度,看不到立在窗後外望的徐子陵和侯希白。

    婠婠像不曉得李元吉等闖入荒村似的,眼觀鼻、鼻觀心,神態篤靜冷漠。

    屋內的徐子陵和侯希白則心中叫苦,敵人中最具威脅的楊虛彥尚未現身,但以他影

    子劍客的一貫作風,可以在任何一刻從暗處撲出,對目標獵物施以致命的攻擊。

    榮鳳祥哈哈一笑,踏前數步,向李元吉一揖到地,恭敬的道:「原來是齊王大駕光

    臨,老夫洛陽榮鳳祥,參見齊王。」

    梅珣移到李元吉身後,低聲說話。李元吉則不住點頭,當是細聽梅珣解說榮鳳祥的

    身份來歷。

    山風吹來,火把燒得獵獵作響,村內各處更不時響起風吹物動的撞擊聲音,更添荒

    村鬼域般的氣氛。

    梅珣說罷,李元吉冷冷道:「原來是河北商會行社的榮老闆,其他是甚麼人?這位

    姑娘是誰?」

    他的說話毫不客氣,一點不把榮鳳祥放在眼內,辟守玄等無不是橫行霸道的人,不

    過人人城府極深,並沒有把心中的不快放在臉上。

    屋內的徐子陵至此肯定陰癸派與李元吉並沒有直接的交往和關係,否則不曾出現目

    下的情況。

    聞采婷嬌聲道:「我們只是山野遊民,不值齊王一顧。不知齊王此來是否要追捕徐

    子陵和侯希白呢?」

    李元吉一震道:「他們在哪裡?」

    邊不負狠狠道:「就在屋內!」舉起仍健全的手臂,直指立在窗後的徐子陵和侯希

    白。

    「鏗鏗鏘鏘!」

    李元吉一手取過親衛肩上的裂馬槍時,其他人亦紛紛掣出兵器,如臨大敵,可見即

    使是已嚴重受傷的徐子陵,仍救他們不敢大意輕忽。

    婠婠淡淡道:「誰想殺徐子陵,我就先殺他。」

    此時連貪花好色的李元吉亦感到婠婠的邪門。換過說話者是另一個人,他早已想他

    不想的下令攻擊,此時卻訝然問道:「姑娘究竟是甚麼人?」

    康鞘利移到他旁,低聲說話,李元吉聽得雙目殺機劇盛,像刀般銳利的眼神巡視婠

    婠,待康鞘利語畢,才仰天笑道:「原來是陰癸派的婠大小姐,難怪敢如此大言不慚,

    阻撓我李元吉追捕欽犯。不過看來婠小姐自身難保,何來餘暇管別人的閒事?」

    辟守玄插入道:「齊王果是英明神武,一下子就把形勢完全清楚把握。」接著冷喝

    道:「徐子陵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立即滾出來親自向齊王交待。」

    聞采婷嬌笑道:「徐子陵何時變成縮頭烏龜,由別人來為你出頭哩?」

    屋內的徐子陵和侯希白心中大罵,曉得辟守玄和聞采婷年老成精,瞧出他徐子陵有

    問題,否則以徐子陵的武功,再加上一個侯希白,打不過大可逃之夭夭,何用婠婠為他

    們出頭。

    辟、聞兩人更非為婠婠著想,怕她與李元吉衝突,而是怕婠婠身上的《天魔訣》落

    到李元吉手上,無法討回來。而說到底婠婠終是魔門中人,不宜讓外人插手干預他們門

    內的事。

    三面的人各有顧忌,形勢微妙。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們出去。」

    侯希白擔心道:「你的情況如何?」

    徐子陵道:「稍有改善,應可勉力硬拚兩招,真奇怪!楊虛彥為何仍不現身?白白

    錯過殺傷我們的大好機會。」

    侯希白點頭同意,也想不通楊虛彥袖手旁觀的理由,他既深悉婠婠與派內長老的爭

    執,又比誰都清楚徐子陵的傷勢,對整個情況掌控在握,沒理由放過如此良機。

    徐子陵跨步朝大門走去,侯希白一個閃身,先一步移至門前,取出美人摺扇,「嗖」

    的一聲張開,瀟灑的輕搖摺扇,跨步出門,哈哈笑道:「嘗聞『雲雨雙修』辟守玄武功

    在陰癸派中數一數二,更因有林士宏這青出於藍的好徒弟而威名更盛,就讓我侯希白來

    領教兩招,看看是否名實相符。」

    他並非真的要與辟守玄動手,而志在弄得形勢更為複雜,最厲害是暗諷和點出陰癸

    派與林士宏的關係,他們既是林士宏的同黨,當然與李元吉是敵非友。

    李南天大喝道:「閉嘴!侯希白你不知自愛,竟敢庇護欽犯,犯下死罪,還不立即

    跪地求饒?」

    徐子陵從容自若的隨侯希白來到屋外,微笑道:「一天寇仲未死,天下還不是李唐

    的天下,甚麼欽犯死罪,笑話之極。」

    李元吉等無不愕然,眼看徐子陵的神態,再聽他的聲音,那有絲毫楊虛彥所形容的

    嚴重內傷,不由心中打個突兀。

    李元吉本打定主意,當徐子陵現身時立即下令攻擊,這時不禁猶豫起來,兼且受到

    侯希白說話的影響,對辟守玄一方不無顧忌。假設徐子陵內傷已癒,陰癸派的人又是跟

    他李元吉對立,此仗立刻變成沒有把握的一仗。

    榮鳳祥揚聲道:「榮某人有一個提議,請齊王斟酌。」

    李元吉有點不耐煩的朝他瞧去時,婠婠退入徐子陵和侯希白中間處,藉身體和衣衫

    的掩護,暗裡握上徐子陵的手。

    徐子陵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他首次這樣地完全信任婠婠,感到她不但不會傷害自

    己,且是全心全意來幫助他。

    除寇仲外,最熟悉徐子陵體內真氣運轉情況的就是婠婠,若連她都對自己無計可施,

    石青璇能治好他的機會將更為渺茫。

    李元吉和辟守玄兩方人馬,見婠婠親暱地移到徐子陵和侯希白間,雖看不見他們握

    手的動作,亦均大感不安。

    論狡猾機靈,婠婠肯定是在場諸人之冠,她向李元吉展露一個可迷死任何男人的笑

    容,嬌柔的道:「齊王啊!無論榮老闆有甚麼提議,千萬勿要接納。因為他本是我聖門

    兩派六道中老君廟的辟塵道人,齊王不該沒有聽過。他們想的只是奴家懷內敝門的寶典

    《天魔訣》,請齊王明鑒。」

    辟守玄一方人人震怒,要知魔門有一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絕不能向魔門外的人透露

    任何有關魔門的事,婠婠如此向李元吉揭穿榮鳳祥的身份,等若背叛魔門,與整個魔門

    為敵。

    徐子陵心中一陣感激,明白婠婠志在爭取時間療治他的傷勢。

    婠婠的天魔真氣在說話時緩緩在他經脈髒肺間遊走三遍,憑天魔真氣能收束邪氣的

    特性,將楊虛彥侵入的邪毒逐分逐毫的吸納帶走,行功正至緊張關頭。

    旦梅尖叫道:「婠兒你怎可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李元吉則聽得雙目放光。榮鳳祥是否辟塵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婠婠懷內的《天

    魔訣》卻非同小可,乃魔門榮辱的象徵。若他能奪得寶典,不但可大增本身的威望,更

    可令對魔門深惡痛絕的李淵龍心大悅,功勞當不在生擒或殺死徐子陵之下。

    辟守玄等雖恨不得立即圍攻婠婠,但因李元吉虎視在旁,只好強忍下這口氣。

    聞采婷按下怒火,柔聲道:「俗語有謂各家自掃門前雪,齊王儘管捕捉欽犯。敝派

    的叛徒則由我們處理,齊王請下決定。」

    李元吉冷哼道:「邪魔妖孽,竟敢威脅我李元吉,怕是活得不耐煩。識相的立即給

    我有那麼遠滾那麼遠,勿要妨礙我捉拿欽犯,否則莫要怪我不客氣。」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徐子陵和侯希白剛離開不久的房子內響起道:「邪魔妖孽?

    哈!好一個邪魔妖孽,即使李淵親來,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慚,何況是你李元吉這麼一個

    黃毛小子。」

    除辟守玄一方諸人外,人人聞之色變。

    不可一世、橫行天下,直至今天仍沒有人能奈他何的石之軒負手悠然從三人身後步

    出屋門,毫無顧忌的朝李元吉一方走去。

    以李元吉的悍勇,仍要露出驚駭緊張的神色,與手下全體擺開架勢,嚴陣以待。

    石之軒在長安被李淵親率高手圍攻於無量寺的裡室,最後仍給石之軒殺出重圍一事

    在他們腦海中仍是記憶猶新,故雖是人多勢眾,卻沒人有絲毫取勝的信心。

    石之軒的出現,立時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

    婠婠、徐子陵和侯希白則心中叫苦,石之軒比辟守玄和李元吉兩方人馬加起來還更

    難應付。後兩者至此才明白為何楊虛彥不敢現身,皆因有石之軒伏在暗處,更難怪辟守

    玄等不把徐子陵和侯希白放在心上。

    石之軒在離李元吉十步許處安詳立定,雙目魔芒大盛,微笑道:「齊王為何忽然變

    成啞巴,我石之軒一向被所謂正道之士視為邪魔妖孽,你既自命正道,就讓石某人來秤

    秤你有沒有除魔衛道的斤兩。」

    無論李元吉面皮有多厚,亦抵不住石之軒當眾的藐視羞辱,大喝一聲,裂馬槍由下

    而上斜刺而出,直溯石之軒胸口。

    梅珣的金槍、康鞘利的突厥馬刀,立從李元吉左方攻向石之軒,馮立本的劍和史萬

    寶的矛,亦從李元吉右方向石之軒發動攻勢,務令石之軒應接不暇,難以發揮他的不死

    印法。

    薛萬徹和李南天一持銅棍,一提長劍,從兩翼外檔繞往石之軒後方,防止石之軒往

    後撤走,李元吉的五名親衛高手忙拋掉火把,拔出佩刀,護在李元吉身後左右,準備隨

    時護駕。

    徐子陵卻瞧得心中不解,若他設身處地為石之軒著想,無論從任何角度去看,這場

    劇戰仍是不必要的。

    首先石之軒絕捨不得殺死李元吉。因為在顛覆李唐天下一事上,李元吉有很大的利

    用價值,既可牽制李建成,影響李淵,更是對付李世民的重要棋子。

    其次是以石之軒的威勢武功,假若辟守玄等表明與石之軒是聯成一氣,任李元吉如

    何狂妄自大,在這樣的形勢下惟有知難而退。若石之軒肯答應收拾婠婠後交出徐子陵,

    李元吉還要非常感激他。

    最令徐子陵困惑的是,石之軒的說話行動擺明是針對李元吉,像跋鋒寒般利用李元

    吉倔傲不馴的脾性迫他身先士卒的出手,再利用他牽制全局。

    長笑聲中,石之軒在眾敵圍攻的狹窄空間中作出精微玄奧,迅比鬼魅的閃移搖晃,

    登時令所有敵人都似失去攻擊目標般難以全力出手,一指點出,正中裂馬槍鋒尖。

    李元吉渾體劇震,後著全消,悶哼一聲,往後跌退,兩名親衛高手大駭下忙閃入對

    戰雙方間的空隙,兩刀齊舉,拚死劈向石之軒,反應是一等一的迅快。

    梅珣的金槍、康鞘利的馬刀、馮立本的劍、史萬寶的矛,分從左右不同的刁鑽角度

    疾攻石之軒。

    李南天和薛萬徹此時移到石之軒後方攻擊位置,見勢不妙,同往石之軒背心要害搗

    擊疾刺。

    即使以石之軒之能,仍無法同時應付如此從四方八面而來,排山倒海的攻勢。

    倏地眼前一花,石之軒拔身而起,不但避過所有攻擊,還神妙至難以形容,似是輕

    松容易的雙足分別踏上前方兩個親衛的頭頂。

    頭骨爆裂的可怕聲音應足響起,兩衛七孔流血,長刀撒地,往後便倒,立斃當場。

    李元吉狂喝一聲,裂馬槍再化作萬千光影,如長江大河般往空中的石之軒攻去。

    梅珣等一眾人等變成在石之軒後方,雖立即再組攻勢,終是遲卻一步。

    最接近的是那三名李元吉的親衛高手,見石之軒以辣手擊斃同僚,人人敵愾同仇,

    奮不顧身從不同位置揮刀劈斬仍在空中的石之軒。

    三刀一槍全部擊空,石之軒以迅疾無倫的速度釘子般落往實地,兩手揮擊,三名親

    衛高著轉往外拋跌,沒人能再多呼吸一口空氣。

    石之軒隨即雙手盤抱,發出一股無可抗禦的勁氣狂飆,往擁過來的眾敵攻去。

    李元吉不愧高手,施出看家本領,裂馬槍像有生命的毒蛇般在雙手內急速轉動,趁

    石之軒應付後方攻擊的一刻,疾取其咽喉位置。只要石之軒往旁閃開,他可在其他人協

    助下重組包圍網。

    勝敗一線之隔。

    衝殺過去的李南天、薛萬徹、梅珣等人的感覺就像撞上一睹鐵壁銅牆,不但難作寸

    進,且雙目如被刀刷,難以睜開,如此魔功,確是駭人之極。

    「碎!」

    石之軒飛起一腳,正中李元吉裂馬槍中段槍身處。

    李元吉差點寶槍撒手,虎口有如火燒,胸口則像被大鐵錘重敲一詞,駭然下縱身飛

    退。

    梅珣等人大叫不好時,石之軒已展開幻魔身法,如影附形的趕上李元吉。

    梅珣全體發狂追去,但已不能挽回即將發生的事。

    只見石之軒和李元吉兩條人影在荒村入口處兔起鵲落的閃動交鋒,迅速得令人眼花

    瞭亂,進行著最凌厲激烈的近身搏鬥。即使身在遠處的徐子陵等亦看得眼花瞭亂,透不

    過氣來。更隱隱感到石之軒不是要殺死李元吉,而是要把他生擒活捉,否則李元吉早一

    命嗚呼。

    要活捉像李元吉這樣的高手,縱使高明如石之軒,亦頗費工夫。

    趕過去的李南天等猛然立定,不敢再動半個指頭,怕惹起石之軒誤會。

    李元吉裂馬槍撒手墜地,臉如死灰,整個人軟靠在石之軒懷內。

    石之軒抓著他背心提在前方,面向李南天等人,從容道:「給我退後十步。」

    李南天等你眼望我眼,無奈下往後退開,若李元吉有甚麼不測,會是人人獲罪的後

    果。

    荒村內沒有人敢發出任何聲息,惟聞風聲呼呼,樹木沙沙作響。

    石之軒冷喝道:「虛彥還不給我滾出來!」

    徐子陵等恍然大悟,原來石之軒生擒李元吉,其志實在楊虛彥。

    在這種情況下,若楊虛彥仍不肯現身,等若親手害死李元吉,石之軒此著確是妙絕。

    人人屏息靜氣,等待楊虛彥的反應。

    婠婠這時放開徐子陵的手,後者體內邪毒盡去,不過因經脈受傷過重,只能凝聚部

    分真氣,仍無法運轉長生氣進行自療。

    石之軒再道:「這是最後一個機會,我石之軒言出必行,從沒有不敢做的事。」——

    輸入者:前塵、阿賢、星詩

    由臥虎居校正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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