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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第九章 難填之恨 文 / 黃易

    第九章難填之恨

    寇仲在剎那間把精氣神提升至最顛峰的狀態,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他要把所有因

    關心徐子陵而來的焦慮全排出腦海之外,心志不分的先去應付眼前的危難,否則他將如宋缺

    所評的根本不配用刀。

    在這種時刻,仍分心去想另外的事。不但於事無補,更是自取滅亡。

    他雖曾與多次交手,卻從未真正摸清她的深淺。他現下唯一有利的地方,就是不曉得他

    近日的突破和進度。只要他能好好利用此點,說不定可突圍逃生,趕回去與徐子陵會合。

    就算要死,他們也要死在一塊兒。

    攻至。

    這美女烏黑的秀髮飄揚上方,像無數有生命的毒蛇,催動毛髮至乎此等驚世駭俗的地

    步,他尚是首次目睹。

    四面八方儘是袖影狂台,像一面無所不被的網,把他籠罩其中。寇仲冷喝一聲,隨口叫

    一聲得罪,腳下用力,踏處瓦片立時寸寸碎裂,寇仲像陷進深洞般。隨著碎瓦木樑,墮進下

    面人家的房舍去,同時一刀上刺,迎上天魔袖拂出其中暗含的指勁殺著。

    「叮」的一聲,刀鋒硬攫指勁,一股活像能糾纏永世的陰寒之氣透刀入侵,寇仲經脈欲

    裂下,終於踏足實地。

    腳尖才觸地,寇仲已把真氣運轉一周天,化去對方能撕心裂肺的可怕氣勁,同時往前彈

    出,「碎」的一聲撞破大門,來到宅堂前的廣場處,再斜飛而起,落往圍牆去。

    這幾下應變發生在數息之內,寇仲已脫離險境,避過的鋒銳。

    凌空追至,天魔帶毒蛇般從羅袖滑出,疾取寇仲後頸,剛好趕在寇仲踏實牆頭的一刻擊

    中他,時間拿捏之妙,即使對方乃索命之敵,寇仲仍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才是的真功夫,以往她因種種原因,故出手均未盡全力,此刻一意殺他,聲勢自大不

    相同。

    整個空閒像凹陷下去,既無法用力,縱勉強逞強亦是力不從心,只是那種難受至極點的

    感覺,足可今人心煩氣躁,不戰而敗。

    但寇仲自有應付之法,立時運動體內正反之氣。像一座自給自足的城堡般,雖在敵人強

    大的軍隊包圍下,仍能運作自如,猛換一口真氣,在踏足牆頭的剎那間橫移半丈,井中月反

    手掃劈,正中的天魔飄帶。

    以的眼力和狡猾多智,仍猜不到寇仲有此應變能力,尤有甚者,就在被寇仲掃中帶端的

    剎那,不但絲毫不覺對方反震勁道,飄帶竟被帶得卸向前方,真氣洩蕩。如此奇異的怪勁,

    她尚是首次在寇仲處碰上。

    她本身乃吸取別人真氣的專家,天魔氣講求以無形之力,盜取對方有實之質,敵人發力

    愈猛,愈是正中下懷,故深悉其中妙用。故此刻見對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驚反喜氣隨心

    轉,加送一道真氣,並鬼魅般凌空移位,使寇仲攻勢落空。天魔飄帶更化成十多朵圈影,再

    朝寇仲當頭罩去,變招之快,教人難以想像。

    寇仲剛暗慶計謀得售,正要借方揮刀反攻,豈知不運氣猶可,忽然整條手臂疼痛陰寒,

    差點寶刀甩手墮地時,已像吊靴鬼般貼身飄至,他那頹喪失敗的感覺似若由雲端飛快掉進泥

    掉去,連歎窩囊的余閒也欠奉。

    幸好他臨危不亂,一個肋斗往前翻騰而去,離牆時右足後撐,點在目光不及牆頭稍下的

    地力。

    果然如影附形的追來,天魔飄帶變戲法似的一化為二,循著兩道弧線軌跡,從左右外檔

    彎回捲拂,假設寇仲原式不變,在越過窄巷前,左右耳鼓穴會同時中招,那時任寇仲是大羅

    金仙,也要返魂無術。

    幸而這都盡在寇仲意中,條地改變方向,沖天而起,彈石般投往遠處,雖及時變招追

    擊,剛好差了一線,只能以其中一帶在他左腿處輕拂上一下,就那麼給他以毫釐之差逸出她

    的魔手。

    寇仲化去入侵的天魔勁,落在另一所宅舍屋脊高處,橫刀而立,雙目神光迸射,一瞬不

    瞬的盯著像魔女下凡,御風飄來的陰癸派絕色美女。

    他已為自己製造種種有利的形勢,避過她鋒銳最盛的幾招強擊,刻下到了全力反撲的時

    刻,此刻他無論信心和鬥志,均處於最佳的狀態,若奈何不了對方,將顯示他和仍有一段不

    能縮減的距離。

    豈知臨空而至的婚怕卻由快轉緩,還今人難以置信的在空中旋轉起來,由羅袖延伸出來

    的一對飄帶織成完美無瑕的圓球帶網,把她緊裹其中,往寇仲投來。

    寇仲瞧得頭皮發麻,別無選擇下斜掠往上,一刀劈出。

    「陰後」祝玉妍騰身而起,姿態優雅的從容避過所有箭矢,輕輕鬆鬆的落在屋脊的另一

    端,與徐子陵只隔丈許,柔聲道:「荊州一地,在南北分裂時向為南方政權必爭之地,故有

    『南方之命,懸於荊州」之語,實乃南方盛衷之關鍵。南陽乃荊州北部要塞,交通便利,地

    勢險固,戶口繁盛。我們既得襄陽,若再取南陽,將成犄角之勢,互為呼應。你兩人不知好

    歹,竟敢來壞我們的大事,實咎由自取,勿怪我們不顧協定。」

    祝玉妍當然不會這麼有閒惰逸致來和徐子陵這後進小輩聊天,她是要手下得以對天魁弟

    子痛施殺手,藉以擾亂徐子陵的心神,好讓她能生擒徐子陵,迫問楊公寶藏的下洛。

    徐子陵心內滴血,偏要對四周正被屠般的天魁派弟子的慘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要

    祈禱突利能帶領呂重、應羽等知機逃遁,其中的痛苦,絕非任何筆墨可形容萬一。

    慘叫呻吟痛哼之聲不住從四方八面傳來,天魁道場忽然變成人閒地獄。

    伏屍處處。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徐某人今日若幸能突圍逃生,日後對祝宗主今晚的殘酷

    手段,必有回報。」

    祝玉妍冷笑道:「好膽!你們妄想可像以前般風光嗎?」

    藏在袖內的左手緩緩探出,玉指遙點眼前像慧星般崛起武林年輕有為的對手。

    徐子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給她從袖內伸出來的玉手小臂完全吸引,心中湧起難以言宣的

    感覺。

    在星月交輝下,祝玉妍沒有任何瑕疵的手閃亮著超乎凡世的動人光采,無論形態動作,

    均齊集天下至美的妙態,含蘊天地間某一難言的隱秘,一時間徐子陵像忽然陷進另一世界

    去,與身旁充滿血腥屠戮的淒慘現實再沒有任何關係。

    一縷低吟從祝玉妍隱在重紗之後的檀口吐出,進入徐子陵耳鼓後漸化為天籟妙韻。

    這魔門最有地位的絕頂高手,全力展開天魔大法,無隙不入的向徐子陵全面進攻。

    「蓬」!

    寇仲的刀似乎和的飄帶硬撼,事實上拚的只是蛤蜒點水的以刀鋒輕輕在帶影最密集處畫

    上一記,卻發出勁氣交擊的爆向。

    兩人同峙大吃一驚。

    令寇仲駭然的是的天魔飄帶似有生命的靈蛇般捲纏而上,強大的天魔勁則似千重枷鎖般

    把他緊吸不放,縱想抽刀退走,亦有所不能,唯一的方法,就是棄刀而逃。

    就在這魂飛魄散,空有絕世刀藝卻無用武之地的時刻,他想起李元吉的回馬拖槍法。

    吃驚的是看不穿他刀法的變化,明明是一刀迎臉劈來,到最後攻至時卻是飄帶被他刀鋒

    畫中,使她所有厲害殺著全施展不開。幸好天魔大法最厲害處正是千變萬化,無有窮盡。立

    時施出天魔帶最凌厲的殺著「纖手馭龍」,昔日飛馬牧場商家兩大元老高手,便是在她這種

    至死方休的手法下慘遭不幸。

    就在她慶幸妙法得逞之際,井中月忽然生出一股往左擺動的強大拖扯之力。

    心裡暗驚,嬌叱一聲,逆勁往反向抗衡。

    兩人同時往瓦背落下去。

    寇仲反笑道:「美人中計啦!」井中月一擺,順著她的勁道拖刀,一下子逸出她飄帶糾

    纏,雙足踏在瓦背上。

    嬌哼逍:「看你還有甚麼伎倆。」

    飄帶消沒羅袖之內,接著一個旋身,欺入他懷裡,寇仲駭然疾退時,兩袖往上掀起,露

    出賽雪欺霜的小臂,左右手各持精光燦閃的鋒快短刀。

    分取他咽喉和小腹,凌厲至極。

    最詭異是她只以赤足的一對拇指觸地,白衣飄舞,整個人像沒有重量似的。以無比輕盈

    和優芙的姿態,往他攻來。

    她的每個姿態均妙不可言,偏是手段卻凶殘狠辣,招招奪命,形成強烈的對比,教人意

    亂神消。

    「叮叮」!在沒法展開刀勢下,寇仲勉強以刀鋒挑開她上攻的一刀後,再以刀柄挫開她

    向腰腹畫來的刃斬,險至毫釐。

    寇忡再退一步,心叫不好。

    果然佔得先手,立即得勢不饒人,天魔雙斬水銀瀉地的貼身往他攻來,她攻擊的方式不

    拘一法,全是針對寇仲當時的情況,尋瑕覓隙,殺得寇仲險象橫生,隨時有魂斷當場的危

    機。

    由秀髮至秀足,全身上下無一不可作攻擊的用途,詭奇變化處,任寇仲想像力如何豐

    富,非是目睹身受,絕想不到會是那麼「多采多姿」在眨幾下眼的高速中,「叮噹鏗鏘」之

    聲響個不停,寇仲把井中月由刀柄千刀鋒每寸的地力用至極盡,又以寬肩手肘硬頂了她十多

    下勁道十足的肩撞肘擊,雙腳互踢十多記,終給她的秀髮揮打在背肌處,登時衣衫碎裂,現

    出數十度深達兩、三分的血痕,人也斷線風箏的拋跌開去,滾落瓦背。

    這還是他憑著新領悟同來的身法,才製造出此等戰果,令本可奪他小命的殺著,變成只

    是皮肉之傷。

    火辣的劇痛下,寇仲踏足長街,一輛馬車正從寂靜的長街另一端奔來,而的天魔雙斬,

    則當頭罩下,不予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寇仲腦際靈光一閃,伏倒地上,然後箭矢般貼地疾射,來到急奔而過的馬車底下,看似

    是要通過車底從另一邊逃生,事實他卻是緊附車底,隨車而去。

    凌空一個翻飛,降往對街,才知中計,冷哼一聲,朝奔出近十丈的馬車電掠而去。

    馬車忽地加速,任御者如何拉勒叱止,四匹健馬仍像瘋了的牽曳狂奔,顯是藏在車底的

    寇仲做了手腳。

    怒叱一聲,把身法提至極限,迅速把與馬車的距離拉近至五丈。

    四丈、三丈,眼看可趕上忽然最前方的一匹健馬與馬車分離,四蹄直放,再轉入橫街。

    如影附形,放過馬車轉追這離車之馬,天魔飄帶電射而出,捲向馬兒的後腿。

    寇仲哈哈一笑,從馬肚翻上馬背,反手一刀,往馬股下方掃去,正中天魔飄帶。

    「霍」!

    勁氣交擊下,嬌軀一顫,登時速度減緩。在力戰之後。適才又發力追趕,已損耗她真元

    甚巨,縱使以她精純的魔功也大感吃不消。更知寇仲有馬作腳力,以逸待勞,而自已則只能

    仗身形步法從後急趕追擊,難以發揮天魔大法變幻莫測的威力。無奈下只好頹然放棄,停下

    來眼睜睜的目送寇仲消沒在長沖彎角處。

    面對祝玉妍集魔音魔相魔功大成的凌厲攻勢,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登時視象和聽覺

    的幻象盡消,心志變得堅剛如磐石,不為對方搖動分毫。

    四周天魁派弟子被屠殺的死前慘呼,亦不能影響他澄明通澈的心境。

    有生必有死。

    整個人間的世界在他這刻來說只是一個短暫的幻象,除本心外再無他物。

    徐子陵低喝一聲「咄」,兩手變化出大金剛輪印,迎擊祝玉妍照臉拂來的天魔袖。

    「逢!蓬!蓬!」

    徐子陵施盡渾身解數,腳踏奇步之下,更變化出外獅子和內獅子印,寸土不讓的硬擋祝

    玉妍從不同角度拂來的三袖後,終被迫和祝玉妍從羅袖探出來的玉掌狠拚一招。

    天魔功如狂濤怒潮、缺堤洪水般衝來,徐子陵噴出一口鮮血,才退後兩步,便橫飛開

    去,堪堪避過祝玉妍從裙底閃電踢向小腹的一腳。

    徐子陵又左右各晃一下,連祝玉妍也不知他要逃往何處時,他早閃到祝玉妍身後,兩手

    穿花蝴蝶的化作千萬掌影,往這可怕的大敵攻去。

    祝玉妍想不到他仍有反擊之力,看似隨意的旋身拂袖,驅散徐子陵的漫天掌影,然後櫻

    唇輕吐,吹出一口香氣。

    徐子陵給她這玄奧無匹的一袖拂得蹈踉跌退,所有後著無以為繼,祝玉妍覆蓋臉上的重

    紗往上揚起,露出她動人的玉容。

    她一對美眸射出似憐似怨的神色,配合她顏容某種不能言傳的感人表情,確深貝勾魂攝

    魄的奇異力量。

    這魔門最負盛名的高手,同時檀口吟唱,嬌軀緩緩舞動,其婀娜多姿使人意亂情迷之

    態,能教鐵石心腸的人,或修練至凡心盡去的佛門高憎亦破戒動心。

    最奇異處是空氣中彷彿充滿了能直鑽心脾的清香,使人魂為之銷。

    徐子陵嘀叫僥倖,若非他扮岳山時曾見過祝玉妍青春煥發得令人難以相信的廬山真貌,

    這刻定因驟見玉容下給震撼致心神搖蕩,露出心靈的空隙。

    被她能迷惑感官的天魔大法乘虛入侵,不戰而潰。

    這可是他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裝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卻暗捏小動根本印。

    祝玉妍緩緩飄來,舉指遙點。

    徐子陵驀地狂喝,口吐真言:「咄!」

    一拳擊出。

    祝玉妍顯是想不到徐子陵的心神竟能不受她魔功所惑,嬌軀猛顫,雙目藍芒大盛,指化

    為掌,速度驟增,快似鬼魅的閃往徐子陵左側,重劈在徐子陵拳側處。

    徐子陵雖清楚瞧到她應變的方式和招數,偏是正欲變招時,拳頭已被劈中,絲毫沒法改

    變這形勢。

    當對方玉掌切在拳側時,似若輕柔乏刀,但他的腦袋卻如受電殛,視聽亦同時模糊起

    來,若非仍緊守心頭的一點靈明,恐怕會驚恐得發瘋狂呼。

    如此魔功,確是驚天動地,防無可防。

    祝玉妍亦給他正尋隙而發的全力一拳,震得橫飄到左方瓦背上。

    除子陵勉力倒縱而起,凌空兩個翻騰後,連續運轉體內真氣,視聽之力才回復過來,居

    高臨下,見到修羅地獄般的可怕景況。

    天魁道場大部份的房舍全陷進火海中,伏屍處處,但屠殺仍在激烈進行中,敵方以百計

    的黑衣人對餘生者展開無情的追殺攻伐。濃煙蔽天,星月無光下,眼光所及處儘是狼奔豕突

    的慘烈情景。

    徐子陵自知再無力挽回大局,若此時不走,待陰癸派各魔頭盡殲道場內其他人後,他更

    走不了。

    但如何可擺脫祝玉妍呢?他落在另一所房子的瓦脊處,祝玉妍飛臨頭頂上方,一對玉掌

    全力下擊,勁氣壓得他呼吸頓止,全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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