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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 第 八 章 新的起點 文 / 黃易

    高彥進入艙廳,卓狂生正埋首寫他的天書,寫得天昏地暗,不知人間何世。

    高彥在他桌子對面坐下,咕噥道:「又在寫你的鬼東西?」

    卓狂生把筆放下,老懷安慰的瞧著他歎道:「你這幸運的小子,就憑一招死纏爛打,竟把小白雁追上手,真令人羨慕。」

    高彥認真的道:「朋友歸朋友,你寫書時若令人認為我只此一招,我不會放過你。我高彥是有很多優點的,你下筆要小心些,勿要破壞老子我千秋百世的形象。」

    卓狂生笑道:「你放心好了,在本館主的生花妙筆下,你臉皮夠厚會變成鐵骨錚錚,-往無前;死纏爛打變為擇善固執,情深不移。唉!我怎捨得破壞你在我書中的形象,明知是說謊也要堅持下去:」

    高彥毫無愧色的道:「這還差不多。哈!原來連你也羨慕我。」

    卓狂生油然道:「呸!我羨慕你?想歪你的心哩!不過我確是有感而發,羨慕你的是另有其人。」

    高彥訝道:「誰羨慕我?」

    卓狂生道:「就是姚猛那小子。」

    高彥昂然挺胸,一臉得意之色的道:「他親口向你說的嗎?」

    卓狂生道:「我是從一些蛛絲馬跡看出他在羨慕你。昨天在鄱南城登岸,這小子不知多麼注意街上的女兒家,不但評頭品足,還問我的意見。明白嗎?這叫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小子心動了,你不覺他南來後,從沒嚷過要到青樓去胡混嗎?這就是改變的先兆,他在向你這個老前輩學習。」

    高彥嗤之以鼻道:「我確是他的先進,卻不是老前輩,你著他來見我,讓我向他面授機宜,保證他終生受用不盡。」

    卓狂生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忽然想起甚的岔開道:「我的天書愈寫愈精彩,你的小白雁之戀已非常圓滿,只差宰掉桓玄這一節。但我卻遇到一個難題,或者你可以幫忙。」

    高彥興致盎然的道:「念在你沒有功勞亦有苦勞,說出來吧!看我可以幫上什麼忙?」

    卓狂生瞪他一眼道:「我沒有功勞?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告訴我,你在愁腸百結,憂心如焚時,誰來安慰你?鼓勵你?你在計窮力竭之時,誰給你想出激得小白雁來參加邊荒游的絕世好計?他奶奶的,現在打完齋就不要和尚,你這傢伙還有良心嗎?」

    高彥賠笑道:「卓瘋子請息怒。說吧!說吧!為了朋友我可兩肋插刀,何況是你這個有大恩於我的瘋子?」

    卓狂生容色稍緩,道:「我想問你,照你看,天降火石那件事會否和燕飛有關呢?」

    高彥苦笑道:「他不說出來,我怎知道?」

    卓狂生光火道:「你不是在大爆炸後於天穴旁見到燕飛嗎?他當時是怎樣的一副神態?有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快用你不濟事的小腦袋想想,還說什麼兩肋插刀,你奶奶的!」

    高彥點頭道:「給你提醒,當時老燕的神情確有點古怪,他日瞪口呆地瞧著坑穴的中心處,一副別有所思的神色。」

    卓狂生緊張的問道:「他有沒有和你談及天穴,例如表示驚奇或不解諸如此類?」

    高彥沉吟道:「回想起來的確非常古怪,他不但沒半句話談及天穴,還岔到別的事情去。我當時滿腦子小白雁,故不以為意。」

    卓狂生拍桌道:「我猜得不錯,燕小子是清楚天穴的來龍去脈,故不願提起,因他不想說出真相。」

    高彥抓頭道:「不是由天上掉下來的火石撞出來的嗎?」

    卓狂生罵道:「這只是空想瞎猜,硬給不明白的事想出個道理來。他奶奶的!小飛還有些什麼特別古怪的話?想清楚點,此事對我的天書至關重要,愈離奇愈好,如此才有志怪傳奇的色彩,但老子天書裡的事卻是真的。」

    高彥苦苦思索,忽然嚷起來道:「有哩!」

    卓狂生大喜道:「快從實招來!」

    高彥沒好氣道:「我是被你盤問的犯人嗎?乙接著現出回億的神情,道:」當時我問他宰掉了孫恩沒有?他的答案非常古怪,他說……他說孫恩仍然健在,他也不是打敗孫恩,但孫恩的確受了傷。接著什麼此事說來話長,便敷衍過去了。「

    「砰!」

    卓狂生一掌拍在桌上,雙目射出興奮的神色。

    高彥曉得燕飛有難了,以卓狂生的性格為人,絕不會放過燕飛。

    紀千千在慕容垂對面坐下,心中湧起難言的滋味。

    慕容垂外型清減了,但眼神仍是那堅定而有自信。他換上一身便服,舉止從容,換過另一個場合和不同的關係,他會是她紀千千欣賞的一代豪雄。

    慕容垂從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發展到現在的勝負難卜,事實上正由她一手造成,令他的奇謀妙策,反變為慕容垂予敵可乘之機的弱點。

    雖說慕容垂是咎由自取,可是慕容垂到底對她情深一片,手段當然不正確,不過連紀千千也想不到慕容垂可得到她的其它辦法。

    他拘禁的只足她的軀殼,她的靈神卻是完全自由的,還吋與燕飛繼續他們火辣的熱戀,這是眼前霸主梟雄夢想不到的事。

    慕容垂雙日射出驚異的神色,仔細打量紀千千。

    紀千千心巾叫糟時,慕容垂大奇道:「千千不但容光煥發,出落得比以前更艷光照人,最令人驚奇的是多了一種難以說出來的特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紀千千暗鬆一口氣,只要不是被他看破自己功力大進便成。若無其事的道:「或許是吧!這些日子來閒著無事便做些坐息吐吶的功夫。皇上很忙哩!不知哪個人又要遭殃呢?」

    慕容垂神色不變,從容道:「千千何不直接問我,是否在做著對付燕飛和拓跋珪的準備工夫?」

    紀千千心中暗懍,曉得以慕容垂的個性,在沒有把握下,不會主動提起燕飛和拓跋珪,現在毫無顧忌的說及他們,當是已胸有必勝的把握,又想試探自己的反應,方會和她紀千千談論兩人。

    紀千千垂首輕聲道:「皇上殺了燕飛又如何呢?」

    慕容垂仰望屋樑,滿懷感觸的道:「大秦終於滅亡了!」

    紀千千沒有說話。

    慕容垂目光回到紀千千俏瞼去,每次見到紀千千,這美女總能予他新的衝擊,便像首次見到她時的驚艷。他從未遇過一個女人,像紀千千般的令他心生震撼。她的美麗固是異乎尋常,但最動人還是她的性格和才情。

    慕容垂道:「大秦最後的領袖人物苻登已被姚興擒殺,大秦是徹底的完蛋了。」、

    紀千千道:「現在還剩下哪些人與皇上爭天下呢?」

    慕容垂道:「除燕飛外,其它人都不放在我慕容垂眼內。」

    紀千千頓時心生惶惑,慕容垂不提拓跋珪,顯然是在軍事上有對付拓跋珪的周詳計劃,且贏面極大。換句話說,就是慕容垂在對仗沙場上,仍是信心十足,不認為包括拓跋珪在內的任何人,能在戰場上擊敗他。

    慕容垂究竟有什麼定計呢?

    但燕飛卻非慕容垂能憑軍事手段解決的,此正為慕容垂的煩惱。

    紀千千很想問他,殺了燕飛又如何呢?難道自己會因此向他屈服嗎?但卻不敢刺激他,若逼得他獸性大發,便糟糕透頂。

    紀千千垂首不語。

    出乎她意料之外,慕容垂柔聲道:「千千累哩!早點上床休息吧!明天如果我能騰出時間,便陪千千到郊野騎馬散心。」

    紀千千心中一顫,忽然間她對明春的決戰再沒有像以前的信心,因為她感到慕容垂已掌握到致勝的方法。

    在這一刻,她強烈的想著燕飛。

    劉裕推門而入,廳內不見任青提的倩影,遂直入臥室,這美女正含羞答答的坐在床沿處,抬起螓首瞄他一眼,欲語還休的再垂下頭去。

    劉裕從來沒想過這種女兒家嬌羞的神態會出現在這堅強獨立的美女身上,心中湧起古怪又新鮮的刺激感覺,想到即可拋開一切顧忌的與她到床上顛鸞倒鳳,共赴巫山,心臟不爭氣的劇烈悸動了幾下,那是既驚心動魄,又是銷魂蝕骨的感覺。

    他不由生出偷情犯禁的滋味,力逼自己不要去想江文清,只去想桓玄,為了能殺死桓玄,他願意做任何事,何況要做的事只是佔有眼前動人的美女?

    如真有正邪之分,到此刻劉裕仍不知如何把任青媞歸類。嚴格來說,或就劉裕所知,除了那次刺殺自己不遂外,他真的找不到任青媞的惡行。

    由於劉裕沒有見過侯亮生,所以對侯亮生之死,遠不如屠奉三的刻骨銘心。

    這令他沒有必須拒絕任青媞的心障。

    任青媞換回以素黃為主的女裝便服,長髮垂披肩背,秀髮仍隱現水光,顯剛浴罷,黑髮白肌,形成強烈的對比,令她更是明艷照人。柬腰的綵帶,突出了她優美動人的線條,散發苦能引起男性情慾兼帶點脆異的高度誘惑力。、

    劉裕移到一旁坐下,面向著她道:「剛收到消息,劉牢之自盡了。」

    任青媞像早預料到般平靜的道:「對你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劉裕清楚感到和任青?的關係不同了,頗有男歡女愛的感受,也有點像回家和嬌妻愛妾閒聊的滋味。

    劉牢之的自盡肯定是好消息,亦是他一直在期待苦的,以劉牢之的為人,見大勢已去,絕不會讓自己落入桓玄手上,因為桓玄會教他生不如死,唯一避此大難的方法,就是一死了之。

    但不知如何,劉裕總感到有些失落,並沒有他預期得到為淡真洗雪了部分恥恨的滿意感覺。當然不是因他忽然心軟,他自己是知道原因的。如果能親手殺死劉牢之,看著劉牢之飲恨於他的厚背刀下,他的感覺會是不同。

    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劉牢之和桓玄兩人噬心的深刻仇恨,他劉裕沒有因此變成瘋子,已是老天爺格外開恩。

    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緒,盡力不去想有關淡真的任何事,盡量令自己沒有胡思亂想的閒暇,至乎去找尋能代替淡真的女人,以減輕心中的痛苦,便像做一個沒完沒了的噩夢,無法自拔。

    當天師軍因失去嘉興被逼撤退的一刻,他壓制著的仇恨像熔岩般爆發出來,使他毅然拋開一切,到廣陵來和劉牢之爭奪北府兵的控制權。

    現在劉牢之死了,只餘下桓玄。

    坦白說,他對任青?是感激的,沒有她,他大有可能慘敗於桓玄手上,把性命都賠上去,這個想法,令他徹底改變了對任青娓的觀感,何況她的引人處不在淡真和文清之下,那是與別不同的另一種風情。

    劉裕壓下波動的情緒,沉重的道:「這是我預期會發生的事。劉牢之明白桓玄是怎樣的一個人,當他曉得桓玄要貶他到會稽當太守,便知桓玄對他的心意,與其落入桓玄手上,受盡活罪,不如轟轟烈烈的自了殘生,說不定我會照顱他的家人。」

    任青媞道:「你會嗎?」

    劉裕終展露笑容,點頭道:「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我已趁桓玄的人尚未抵達廣陵之際,命人把他的家人送到京口來。我還會為劉牢之舉行大葬。」

    任青媞定睛細看他好半晌,柔聲道:「記得嗎?當妾身首次在汝陰遇上劉爺,曾向劉爺施毒,但劉爺卻不怕我施的毒,像個沒事人似的。」

    劉裕點頭道:「當然記得,你還說那是什麼丹毒,但似乎對我毫不生效。」

    任青媞抿嘴笑道:「我當時是想試探你是不是盧循等其中一方的妖人。丹毒是一種奇異的東西,產生自煉丹的過程中,對服食丹藥的人方有奇效。你不怕丹毒,代表你不足服慣丹藥的人,也表示你有異乎常人的體質。」

    劉裕明白過來,隱隱感到任青娓忽然提起往事,是有原因的。

    任青媞續道:「如論對丹毒的認識,天下煉丹者雖眾,但莫過於有『丹王』之稱的安世清。而他本人亦中了丹毒,變得半瘋半癲,遂令我有可乘之機,不但誆得他傳我製丹之術,還從他處學曉丹毒的秘密。噢!不要用那種眼光看人家,安世清當時被丹毒蠶食,失去了性慾,只是個寂寞孤獨的瘋老頭,青媞並不是以美色去迷惑他。妾身只曾讓你動手動腳使壞過。」

    劉裕心中一熟,當日在廣陵她和自己親熱,任他放肆,肯定仍是心中猶豫,因不知是否選對了人。現在當然再沒有此心障,如此媚骨天生的美女,一旦把自己完全開放和奉獻,會是如何動人的一回事呢?

    任青媞又道:「對付李淑莊,又要不讓別人知道是我們下手,唯一方法就是對她巧施丹毒,讓她在不知不覺下上了大當,事後建康的高門只會認為她是因煉丹出岔子致死,保證後果一乾二淨。」

    劉裕擔心的道:「最怕奉三出紕漏,被李淑莊識破。」

    任青媞道:「妾身會盡傳他有關製煉丹藥的知識,以屠奉三的才智,當懂得如何避重就輕。我在建康尚有兩個落腳的地方,我會在其中一處屠奉三。妾身和劉爺的關係亦是如此,青媞會乖乖的不來騷擾劉爺,只在暗處等候,劉爺何時興至,便可來寵幸妾身。青?於此立誓,只會成為劉爺生命的樂趣,而不會成為劉爺的煩惱。」

    劉裕也聽得折服,如果這尤物真的行如其言,確實會使他戒心盡去,愛她寵她惟恐不及,更會全力她取李淑莊而代之,作建康最有影響力、無名而有實的女皇。

    遙想起初遇她時的情景,不由心中欷獻,當時怎想得到她會是自己能否成為南方之主的關鍵人物?其時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新朝的皇帝。便如於烏衣巷邂逅淡真,怎想到這位高高在上的美女會投懷送抱,央他帶她到天之涯、海之角。而在擁抱著她的一刻時,豈料到她會有如此淒慘的收場?

    任青媞神態自然地向他伸個懶腰,無限地強調了她誘人的曲線和風情,垂首嬌羞的道:「夜哩!讓妾身伺候劉爺就寢好嗎?」

    更鼓聲適於此時從遠處傳來,益顯夜深人靜的氣氛,劉裕有點貪婪的欣賞她曼妙的美姿,心中的慾火燃燒起來。

    任青媞離開臥榻,裊裊婷婷的朝他走過上,玉頰被兩團紅暈逐漸佔據,只要是有經驗的男人,便知她春心動了。

    劉裕跳將起來,一把將她擁入懷襄。

    任青媞「嚶嚀」一聲,馴若羔羊的軟倒在他有力的擁抱中,把粉臉埋入他頸項處,輕輕道:「青媞一直不曉得自己對劉爺已是情根深種,起始時只是看得起你,樂意和你合作。至乎給劉爺毛手毛腳,嘻!也只是感到給你放肆使壞得很舒服、很窩心,有些兒樂此不疲,更希望你再壞-點。」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每句話都觸動著劉裕正在不住高漲的慾念,這美女勾引和調情的手段,確有一手,

    劉裕情不自禁的把她攔腰抱起,朝臥榻走去,心中不由生出自豪的成就感。

    在不久前,他就是這樣的佔有了江文清,現在則換過懷內的美女。她們都有顯赫的出身,換過仍在北府兵時當探子的劉裕,想碰碰她們的玉手亦是沒有可能。但淝水之戰和謝玄的另眼相看,把他的生命完全改變過來,現在他已成為桓玄以外南方最有權勢的人,眼前美女正因此而向他屈服投降,向他獻身。忽然間他感到任青媞是否對他真情真意並不重要,最重要是她肯全心全意幫助自己,而更重要的是他想得到她。

    自第一次看見她,他便想得到她,所以肯和她合作。如果沒有淡真的影響力,早在廣陵時便會忍不住與她發生關係。對她劉裕一直是克制的,因為他並不信任她。

    現在一切問題再不復存,因為他們的利益巴結合一致。

    「蓬!」

    任青媞給他拋在厚軟的被浪上去。

    這美女臉紅如火的橫陳床上,星眸半閉的暱聲道:「可是當我在建康想害死劉爺的一刻,我的內心竟出現劇烈的爭鬥,就在那一刻,我曉得自己深深愛上了劉爺,至乎難以自拔。」

    劉裕緩緩脫下外袍,平靜的道:「但你終究還是對我出手了!」

    任青媞道:「妾身錯哩!願領受劉爺任何懲罰。」

    劉裕趁尚未被慾火完全掩蓋理智前,問道:「當時你為何要殺我呢?」

    任青媞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當時我看好的是聶天還,這樣說你明白嗎?噢!讓人家來為你寬衣。」

    劉裕虛揮右掌,發出勁風把燈火弄熄,同時把任青堤整個人抱起來,讓她坐在床沿處,為她寬衣解帶。

    兩顆心激烈的跳動著。

    任青媞似沒法憑自己的力量坐穩,兩手無力地按在他寬肩處。

    劉裕看著這美女在自己一雙手的努力下衣服不住減少,逐漸呈露羊脂白玉般的嬌軀,心申明白自己正走上一條與這美女一起的不歸路。

    他愈來愈相信屠奉三那番話,就是當你處在某個位置,便要幹那個位置的事,否則就意味著失敗——徹底的失敗。

    為了擊垮桓玄,為了要桓玄濺血在他的厚背刀下,為替淡真討債,他願意作任何事。

    夜色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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