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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第 三 章 運籌帷幄 文 / 黃易

    范良極穿過黑夜的密林,來到藏身林內空地的眾人處,舉掌發出勁風,吹滅了熊熊燃著的篝火,四周立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黑中。好一會後,藉著星月邊林而入的微光,眾人才回復了視力。

    風行烈皺眉道:「追兵到了嗎?」虛夜月顫聲道:「韓柏呢?」莊青霜早哭得沒了淚水供應,只懂在谷倩蓮的擁摟下抖顫著。

    范良極蹲了下來,沉聲道:「我們在附近布下了十多個哨崗,仍沒發現那小子的蹤影,只看到一隊約五十艘戰船組成的水師,乘夜順江滿帆追來。允小子的反應真迅快,追騎只比我們遲了兩個多時辰,燕王若再有延誤,便會給他們追上了。」戚長征笑道:「我們還是擔心自己好了。燕王絕不會遜於老朱,自有應付之法。唉:韓柏那小子怎也應該來到了。」眾人均默然無語。

    他們之能夠暢通無阻,直抵此處皆因比允的追兵和消息先行一步,這擾勢顯然消失了。

    比莊青霜堅強的虛夜月失了耐性,以帶著哭音的聲線道:「韓柏會否出了意外呢?我……我要回京師我他。」范良極的信心也動搖起來,歎道:「再等一會好嗎?假若等不到他,大哥隨你回去。」

    話聲才落,尖嘯在林外響起來。

    眾人大喜,跳起身來。

    虛夜月和莊青霜衝出密林去。

    兩女剛出密林,來到可俯瞰大江山丘上,首先入目是江下的點點燈火,每點燈火代表著一艘夜航的戰船,聲勢浩大的順江東下。

    數道人影由丘腳疾掠而至,帶頭的正是使她們牽腸掛肚的混脹小子韓柏。

    兩女不顧一切狂奔而下,投進他寬闊的懷抱裡。

    眾人紛紛趕至,把緊摟著的三人圍著。

    范良極大罵道:「你這小子是否溜了去找野女人鬼混?那會遲了個多時辰才到?」

    韓柏輕拍著懷內仍抽嚥著的玉人兒們的香背,笑道:「老子捨身救了你老賊頭一命,一個人擋著了白芳華和天命教的魔頭魔女再加個不老神仙。你不懂得感激,還亂罵一道。」

    比倩蓮哂道:「不要吹大氣了,什麼都誇大幾分,若單是你一個人真給那些魔頭截著,本姑娘才不信你有命回來。」韓柏嘻嘻笑道:「確是誇大了點,本浪子所以能安然回來,全賴有仙子打救,這麼說「本姑娘」相信了吧!」虛夜月一震道:「瑤姊現在到了那裡去?」韓柏若無其事道:「仙子打救了凡人後,自然回到了仙界去。嘿:她還囑我向各位問好請罪。你們可知道哩,我的吸引力這麼大,她怕相處久了捨不得離去呢。」眾人無不嗤之以鼻。

    韓柏安全回來,天地立時充滿生機和歡樂。

    戚長征掉頭看著遠去的戰船,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可把勸慰閣下兩位嬌妻的心力用在腳程上,立即動身往洞庭去,想起收復怒蛟島,戚某的手癢得要命了。」韓柏看著虛莊二女嬌癡之態,忍不住當眾在兩人臉蛋香了一口.,哈哈笑道:「老戚你是手癢,老子卻是腳癢,恨不得立即趕到洞庭,和嬌妻們睡他娘的一夜。你們怒蛟幫可有什麼千里傳訊的妙法,著老翟他們先給我伐木造張大床。」眾女均聽得俏臉飛紅,紛紛低罵色鬼韓柏環目一掃,愕然望向范良極道:「老賊頭的雲清和她的俏師妹到那裡去了?還有斬不斷情絲的……哎喲!」原來給虛夜月重重跺了一腳。

    范良極開懷道:「踩得好:小子死了心吧:雲素乃最有德行定力的小尼姑,怎會那麼易給你騙上手,她把師太遺體運返出雲庵後,便要好好當她的掌門。」反向虛夜月道:「月兒最好鎖著他的猴頸,教他不能去破壞人家的清修。」比姿仙等眾女對韓范的怪言異行早見怪不怪,只覺開心好笑。

    韓柏瀟灑地一聳肩胛,哂道:「去你的老賊頭,本浪子難道不是德行深厚的貴人嗎?不要因雲清那婆娘……噢:不要因雲清拋棄你而找老子我出氣了,還等什麼呢?路怎麼走!」

    范良極掠了過去,一煙在韓拍的大頭處,怒道:「隨我滾來!」眾人為之忍俊不禁,追著去了。

    韓柏摟著二女,迅速跟上,瞬那間沒入黑夜深處。

    臨江縣位於洞庭之北,岳州府之西,由數十條大小漁村組成,其中的怒蛟村,與怒蚊幫更是淵源深厚,乃前任幫主上官飛出生之地,此事除怒姣幫人外,無人得知。

    自怒蛟幫劊立以來,這河流交流,地瀕洞庭北岸的富饒漁鄉,一直是怒蛟幫的後勤基地,忠心耿耿的幫徒,大多來自該處和附近的十多個村落。

    湖畔處青山連綿,林木蔥翠,洞庭湖便像鏡嵌在玉翠層巒裡一面沒有止境的明鏡。

    華容河在村西流過,與附近的十多條河道,匯入洞庭。

    此河注入洞庭的一段水道,受到聳峙兩旁高崖的約束,日夜發出水流轟隆之音,因而得了個雷公峽之名,舟行險絕,卻是怒蛟幫試驗戰船性能的最佳場所。

    怒蛟村除水路外,只靠棧道與附近的府縣聯繫,平時人跡罕至,連官府也少有人到,自給自足,與世隔絕,成了最佳隱藏之所。

    華容河入湖這截湖面,有十多個大小島嶼,雨量充足,特別在春夏之際,終日被晨煙夕霧籠罩,煙寒堵瘦,蔚為奇觀。

    島嶼之間礁石林立,危崖對峙,險離相接,除非深悉形勢的漁民,少有到這裡來作業,更增天然之,使怒蛟幫能據此安心壽謀反攻怒蛟島的大計。

    經過一個多月的旅途,韓柏等終於由陸路安全達這被怒蛟幫人稱為「小怒蛟」的人間福地。

    鎊人相見,自是歡欣如狂。特別是相思多時的褚紅玉,左詩、朝霞,夷姬諸女,更是喜翻了心,一掃個多月來的擔擾淒苦,心境頓似雲破月明。

    韓柏並沒有他所期待的大床,當抱著小雯雯興高烈來到村南仿似仙家福地的居所時,見到群山環饒中,千多組庭院各具致姿密藏在蔚然深幽的翠竹蒼松裡.不禁心懷大放,與風行烈等抱著遊人的心情登上附近一個小丘,縱目洞庭。

    山花怒綻,車樹飄香。

    看著湖上馬蓬船和竹筏悠然劃破水面,更使人打心底寧靜詳和起來。

    韓柏這人最是隨遇而安,放下嚷著下地玩耍的小雯雯,伸手摟了左詩和柔柔久別的變腰,向風行烈和他三位嬌妻美妾歎道:「在這裡住上十世都不會厭呢。」比姿仙微笑道:「你到我們無雙國來看看再說吧!」虛夜月挽著朝霞笑道:「我們定會到你們處住上一段日子,仙姊你是推也推不掉的。」風行烈淡然道:「月兒記得帶同為你韓郎生的寶貝來給我們開開眼界,若是女兒,有月兒五成的樣子,便很有看頭了。」眾人笑了起來,虛夜月不依道:「行烈笑人家。」比倩蓮插入道:「千萬不要模樣兒像韓柏,那就糟透了。」各人笑得更厲害了。此時小表王荊城泠和不捨夫婦尋了上來,更是熱鬧。風行烈問起浪翻雲,左詩答道:「昨天我才送了兩罐新釀的清溪流泉過去,他和憐秀秀主僕住在離這裡三十多里一個幽靜的小島上,風光明媚,小橋流水,古樹濃蔭,島上煙雲簇擁,高處流雲如帶,花果滿山,終年鮮花不敗,大哥真懂揀地方哩!」韓柏聽得憐秀秀在那裡,一顆心登時活動起來,道:「何時我們去探望他們呢?」范良極的聲音遠遠傳來道:「小子想叼老浪的光,聽聽憐秀秀的仙曲吧了:哼:想打擾人清靜,先過得我這關再說。」眾人回頭望去,見到范良極、戚長征、寒碧翠.紅袖、宋媚、宋楠等談笑著走上丘頂來。

    韓柏老羞成怒道:「浪大俠都不知多麼歡迎我,那到你老賊頭來干預。」范良極笑嘈嘻來到他旁道:「老浪也知你小子掛念得他很苦,所以今晚破例前來這裡和我們飲兩杯,你只不過想見浪翻雲吧:在那處見到都應沒有打緊的。」真正想見浪翻雲的谷姿仙等立時歡呼起來。

    韓柏知道中了老賊頭奸計,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比倩蓮仍不肯放過他,同左詩提議道:「下次詩姊送酒時。好心讓韓小扮當搬工,保證他分文不收。」莊青霜和虛夜月笑作一團。

    荊城冷把韓柏拉到一旁道:「最好有閒去看看雲娘,她懷了身孕,若你來了都不向她及早打個招呼,她會不高興的。」韓柏喜道:「她住在那裡,為何見不到她呢?」荊城冷道:「她和干夫人貪清靜,和我府的人住到離這裡十多里新建在一個幽谷內的房子裡,每隔數天我便把食物和日用品運送到那裡去,下次你和我走上一趟吧:老戚也想去探望他乾娘呢。」韓柏想起易燕媚,不舒服起來,低聲道:「她聽到干老過世的消息,歎……」這句話雖沒頭沒尾,荊城冷卻體會到他的意思,道:「真奇怪:她表現得非常平靜,干老遺體運來安葬時,她沒有哭過,還安慰其它人,令人敬服。」韓柏一呆道:「敬服?」荊城冷失笑道:「當然敬服.若因哀傷過度害了胎兒,怎對得起干老?」這時虛夜月和莊青霜手挽著手走了過來,前者嗔道:「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在這裡幹什麼?」荊城冷最寵這師妹,笑道:「自然是談師尊的事,前天師尊有信來,說傷勢已痊癒了大半,一俟完全康服,便來探他的寶貝女兒和荊某的乖師妹,他說屆時若見不到月兒腹大便便的可愛模樣,就把韓柏宰了,這樣沒有用的女婿要來作啥?」莊虛兩女自然知他在添油加醬,但兩張俏臉仍是不爭氣的燒紅了。

    幸好這時眾人嘻嘻哈哈趕下丘去,兩女才乘機溜掉。

    韓荊兩人自然笑彎了腰。

    當晚在村北的大空地處,搭起了棚帳,筵開百席,熱鬧非常。

    上官鷹、凌戰天、荊城冷等平時難得一見的夫人們,均有出席,幫眾亦大多攜眷而來,使這筵會頗有家族喜慶的味道。

    凌戰天的兒子令兒、小雯雯和荊城冷的三個孩子更夥同大群小孩,在席位間嬉鬧追逐,嘩聲震天,更增歡樂氣氛。

    虛夜月、莊青霜、谷姿仙、左詩、寒碧翠、顏煙如等佔去了五席,趕跑了韓柏等人,盡談她們女兒家的事,不時傳來陣陣嬌笑聲,這麼多美女聚在一起,確是世所罕見,惹得幫徙眷屬們,眼光不住往這幾席巡視。

    不捨夫婦因女兒佳婿安然無恙歸來,心懷大放,破例參加了這群體的活動。

    上官鷹的另一位夫人干虹青卻沒有到場,事實上自回來後,她便過著平常出家的生活,除了上官鷹外,罕有與其它人接觸。

    趁嘉餚還未上台前,上官鷹、梁秋未、翟雨時、戚長征、凌戰天,范良極、韓柏、風行烈、不捨、荊城冷、宋楠等擠在特大的主席處,閒話兩句後。說起大事來。

    上官鷹道:「各位只顧著趕來此處。又要避人耳目,自然不知外面的形勢.這方面最好由秋未說說,他是專責對外的事務。」范良極取出煙管香草,正要吞雲吐害享受一番時,梁秋末舉杯道:「讓我先代幫主敬各位一杯!」忙髓眾人舉杯痛飲。

    梁秋末揩掉嘴角的酒漬,正容道:「十天前,允正式登上帝位,昭告天下……」

    范良極插入道:「燕王滾回了他的老巢沒有?」翟雨時答道:「半個月前已安順天,刻下正密鑼緊鼓,準備起兵。」風行烈奇道:「順天離這裡如此遙遠,無論水陸路都要走幾個月,為何你們的消息來得這麼快呢?」凌戰天笑道:「這叫今昔有別,龐斑剛重出江湖時,聲勢浩大,人人為他震懾,對我們怒蛟幫如避蛇。可是現在得大哥大展神威,先後宰了談應手、水月大宗等輩,使我幫聲勢大振.新近我們又大破黃河幫.武林兩大聖地更明顯站在我們這一方,原本疏離我們的各地幫會都紛紛重來歸附,加上我們有千里靈傳達消息,現在對天下形勢,真的瞭若指掌。」

    上官鷹接入道:「有一事說來更是荒誕,說起來還是叼了韓兄的光,現在人人都知道鬼王把愛女嫁了給他,而韓兄又可算是半個怒蛟幫的人,至少是親如兄弟,也使所有人知道我們與燕王聯成一氣。哈!」翟雨時忍俊不住,笑著接下去道:「天下誰不知鬼王相法天下無雙,連朱元璋都是他發掘出來,現在他提明全力燕王,你說那些趨炎附勢之徒買那一方滕呢?韓兄福將之名,更是不脛而走,現在誰都看好我們,做起事來容易多了。」眾人看著有點尷尬的韓柏,不禁莞爾。

    梁秋未道:「不要說江湖中人,連官府的人都在和我們暗通消息,稱兄道弟,日下允有沒有翹起屁股,都瞞不過我們呢。」聽到他誇大的言詞,韓柏大感有趣。低聲道:「聽老戚說你是花叢中的老將,逛青樓的宗師級高手,何時帶我和行烈去見見世面。」風行烈舉手向丈人不捨坦白道:「這只是他自說自話,不關小婿的事,小婿絕無拈花惹草之意。」不捨搖頭失笑時,眾人都笑得差點噴酒,范良極當然只是噴煙。

    坐在韓柏左旁的戚長征踩了他一腳道:「小心:探子來了!」眾人忍著笑望去,只見虛夜月的貼身美婢翠碧和金髮美人兒夷姬手牽著手走了過來,前者道:「小姐教我們告訴姑爺,明天她們一早要起程到岳州府買東西,姑爺最好不要喝那麼多酒,免致起不了床。」

    在韓柏抗議前,早笑著溜了回去。

    荊城冷苦笑道:「韓柏我看你最好收心養性,我這師妹得師尊親傳,若沒她同意,保證你想翹屁股都辦不到。」席間又爆起一陣哄笑,這就叫一物治一物了。

    此時另一台的山城和邪異門的各大頭領如老傑、趙翼、商良等擁了過來敬酒,一番熱鬧後,他們都圍在椅後。加入了談話的圈子。

    不捨道:「總會有人投注在允那一方的,說到底他終是暫時占坐了皇帝的寶座。」

    站在風行烈這少主身後,邪異門四大護法之首的「定天棍」鄭光顏輕描淡寫道:「這正是我們最近忙著的事,十天前我們才挑了岳州府的「草鞋幫」,宰掉了他們的幫主向成,現在洞庭一帶就只剩下一個長春會還算有點斤兩,不過也是時日無多了。」戚長征手都癢了起來,興奮道:「這個交由我辦吧!」轉向韓柏道:「機會來了。」指指梁秋末道:「我、你、他一起去辦正經事,誰也沒話說吧!」韓柏剛精神大振,荊城冷歎道:「有熱鬧可趁,你以為可撇開月兒嗎?」韓柏愕然道:「師兄你似乎完全站在月兒那一方。一點都不為小弟著想。」此話一出,當然又是滿席哄笑。

    荊城冷失笑搖頭,懶得答他,暗忖我不幫師妹幫誰呢?

    一直只有聽著的宋楠問道:「朝廷有什麼動靜?」梁秋末正容道:「京師傳來消息。允正密謀削藩。」不捨點頭道:「朱元璋這叫錯有錯著,設藩本是要遂他家天下的野心,豈知卻正是禍亂的來源,但現在又是恰到好處,對允造成最大的牽制。」翟雨時分析道:「朱元璋共有二十六個兒子。除允之父朱標被立為太子,第九子和二十六子早死外,其餘二十三個兒子都被策封為親王,分駐全國戰略要地,除不得干預民政外,都各擁重兵。這些藩王可大致分為兩類,就是邊塞和內地的封藩.前者因要負起抗禦外族之責,軍力遠勝內地的藩王,燕王佔了順天這重鎮,故勢力最大。」梁秋未插入道:「據京師來的密報,允想先削除周,湘、齊、代、岷五位親王的爵位,這些人均和燕王關係密切,若被奪去兵權,對燕王不無影響。其中的代王更坐擁大同的邊塞要地,如被廢為庶人,領地落人允手內,燕王便變成幾面受敵了。」眾人都聽得眉頭大皺,韓柏這才知道爭霸天下,並非那麼簡單的事。

    風行烈道:「為何燕王不立即策動他們一同舉事呢?」上官鷹道:「那有這麼容易,說到底允仍是佔著正統之利,天下兵馬大半在他手上,誰敢輕舉妄動?且燕王亦要等我們奪回了怒蛟島,控制了長江水道,始敢揮軍南下,否則孤軍深入,只是消耗戰和憑長江截斷補給,允將可穩操勝券,所以現在燕王只有苦忍待時。」翟雨時笑道:「形勢仍未大壞,縱使代王被削,可是坐擁邊塞要塞的秦王、晉王兩人暫時尚未被波及,到這兩人被開刀時,燕王恐怕不得不立即採取行動了。」戚長征皺眉道:「那為何我們還不動手收回怒蛟島,有什麼好等哩!」一把聲音由遠處遙遙傅過來道:「我還以為長征長進多了.原來仍是這麼只懂好勇鬥狠而不懂動腦筋的。」

    眾人大喜望去,只見浪翻雲領著一位儀態萬千,有傾國傾城之色的絕世佳人,踏入場地來。

    整個鬧哄哄的宴會,倏地靜了下去,嘻爾的小孩們擁了上來,人人都爭著看這神話般的超卓人物。

    憐秀秀出落得更是清麗不可方物。

    戚長征老臉一紅,恭敬地叫了聲「大叔!」近千人全體起立歡迎。

    浪翻雲和憐秀秀尚未走至上席。虛夜月和谷倩蓮鑽了出來,撒嬌地攔著路,同浪翻雲打了個招呼,竟把憐秀秀硬架了到她們那一席去。浪翻雲只好上官鷹大力拍了三下手掌,眾人紛紛坐下,菜餚開始流水般端上來。

    一個人坐到上官鷹和凌戰天之間去。

    浪翻雲毫無架子的和老傑、商良等一一親熱地招呼過,各人亦回到原席去。,只有老傑和邪異門身份最高的鄭光顏留了下來,坐入這一席的。

    酒過三巡後,浪翻雲意態飛逸地微微一笑道:「怒蛟馬之戰許勝不許敗,我們還要把傷亡數字減至最少呢。」凌戰天正容道:「此事不若交由雨時全權指揮調度,我們這些老骨頭任憑他差遣好了。」翟雨時慌忙謙讓。

    韓柏大喜道:「浪大俠肯出手嗎?那真是謝天謝地了。」鎊人見他喜翻了心的樣兒,無不啞然失笑。

    現在這小子已成了天下有數的高手,但仍像個要人保護的傢伙,貫徹著好逸惡勞的本色。

    不捨鄭重地道:「兩軍交戰。命令清明,權實相符,至關緊要。翟小弟年紀雖輕,但智計卻是無人不服,凌兄提議最恰當,不捨願附驥尾。」他身份既高,又是白道中舉足輕重的代表人物,此語既出,翟雨時統領大局一事,立成定局。

    梁秋末笑嘻嘻道:「翟爺:下一著棋應怎麼下呢?」凌戰天笑道:「若說下棋,我敢包保這裡沒有人下得過宋楠公子。」宋楠一直沒有插嘴的餘地,聞言立時滿臉通紅,很不好意思,囁嚅道:「棋盤外的棋,在下則一竅不通了,還要向翟帥請教。」鎊人的注意力,登時又集中到剛榮登統帥的翟雨時身上。

    翟雨時智計過人,知道此刻正是調兵遣將的最佳時機,從容一笑道:「請秋末先說說怒蛟島方面的形勢。」梁秋未收起鬧玩的心情,肅容提高點聲音道:「經過多月的佈置,胡節在怒蛟島建立起牆堅壁厚的堡壘,最厲害是他由各地運來近百門火炮,廣佈在沿岸的戰略要點和島內的制高要塞。每天均有戰船把火糧食運赴怒蛟島去,島上的總兵力絕不少於十萬人,自允登基後,戰船更由原本的五十艘增至二百多艘。」上官鷹接入道:「敵人又以尖木柵在沿岸水域佈防,阻止戰船強行搶灘進攻,可說堅如鐵桶,把怒蛟島變成強大的軍事要塞,易守艱攻之極。」韓柏等那口涼氣仍未及吁出來時,凌戰天道:「允更調派了三個水師來,每師大小戰船達百艘之眾,在緊扼著長江上下游的水道和在怒蛟島附近的大小島嶼佈防,只有捫江島因礁險湧急霾大得以例外,在防禦上對方可說是堅穩如山,毫無破綻。」韓柏聽得目瞪口呆,低呼道:「天啊:那怎樣才能收復怒蛟島呢?」范良極吐出了一口煙後,皺眉道:「我們的情況又是如何呢?」梁秋末道:「加上新造的戰船,我們共有九十多艘戰船,其中三十艘裝有火炮,若純以船數論,我們實在遠落敵人之後。」翟雨時悠然一笑道:「所以重奪怒蛟島一役,只可智取,絕不可硬來。我們還有最大一個問題,就是盡避能奪回怒蛟島,還得想方設法如何可以堅守下去?好等待燕王大軍南來,更不用說要控制大江了。」浪翻雲欣然道:「看雨時的樣子,已知你成竹在胸,何不說來一振人心?」翟雨時笑道:「兵家之道,千變萬化,卻不出「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八字真言,但要做到這兩點,必須倚賴精確的情報和策略,假設我們的敵人乃朱元璋,此戰必敗無疑,但換了允,形勢卻有天壤之別了。」風行烈像韓柏般眉頭大皺,不解道:「敵人勢力遠勝我們,是沒有朱元璋在背後撐腰策刮,我們又有何取勝妙法?」翟雨時淡淡道:「分別就在若對手是朱元璋,那對方必然上下一心,誓死作戰。現在因人人都知我們乃鬼王和燕王的先頭都隊.代表著另一般爭天下的力量,兼且又有白道各派和兩大聖地在背後撐腰,玩起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戚長征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雨時快分派工作,好讓小弟活動一下筋骨。」

    翟雨時笑道:「你這人就是那麼猴急,先讓我把情況說清楚點好嗎?」在眾人的傾耳聆聽下,這以智計名震天下的怒蛟幫軍師悠悠道:「此戰的目標,不在攻陷怒蚊島,而在於控制長江水域。要做到這點,我們必須佔領幾個沿江據點,同時把對方可用的戰船悉數摧毀,又要擋著對方由黃河調來反攻的水師,要達到這些目的,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辦到。」韓柏愕然道:「那怎辦哩?」翟雨時沉聲道:「辦法仍是把我們的長處盡量發揮,另一邊猛搗敵人的短處。」

    向著梁秋末道:「秋末你除了負責情報探察外,還要散播消息,好讓人人均知允與魔教合謀害死朱元璋的事。最緊要強調鬼王看出了燕王乃真命天子,所以天下武林,人人歸附燕王。」再冷哼道:「魔教以前匡助蒙人的事,天下皆知,誰也不想天下落到他們的手上去。」梁秋未欣然領命。

    翟雨時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意氣飛揚。雙目神光閃閃道:「小表王和不捨大師均與軍方淵源深厚,故請兩位負責擇人遊說,好能在關鍵時刻,收到裡應外合之效。」接著冷然道:「兩軍對壘,無所不用其極,能用者用之,不能用者棄之,故眼下最好利用允陣腳未穩,疑神疑鬼的當兒,以反間計使他撤換不肯依附我方的將領,只要弄至人心惶亂,兵將猜忌,我們便有可乘之機。「至於附屬天命教派系的將領,又或允信任的府官大將,我們便以暗殺手段對付,由韓兄、風兄和長征組成刺殺核心,配以秋未的龐大情報網,加上大叔在背後,凡是允的幫會或高手統軍將領。均一律殺之無赦,絕不留倩。」老傑拍案道:「服了!這謠言、遊說、反間、刺殺四管齊下之策,必能動搖了敵方已是不穩的軍心。何況敵將很多還是剛上任的新官,與下屬未能建立密切的關係.我才不信不能弄得他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敵我難分。」小表王荊城冷興奮地道:「我們遊說的對象會遍及較下層的將領,讓他們知道若策反成功,當可加官晉爵。在有利可圖下,要他們賣命自是容易多了。」翟雨時悠然自若道:「我們的長處就是對洞庭的天時地利若指掌,敵人的短處卻在要防守的據點多不勝數口就憑這優劣之勢,我們組成怒蛟幫、鬼王府、邪異門和山城的聯合船隊,以游擊戰術,東攻西討,目標以戰船為主,趁現在洞庭大霧,發揮來去無蹤的戰術,教敵人疲於應付。」凌戰天歎道:「好:我們就只不碰怒蛟島,讓他們空歎奈何?」鄭光顏道:「敵人會怎樣反應呢,若我是他們,最後只好化零為整,緊守以怒蛟島為主的幾個據點,又借陸上之利,扼守長江。怒蛟島的得失現在成了判定勝敗的象徵,一天未能收回怒姣島.仍未算真勝。那些看風頭的人當以此來作出抉擇。」翟雨時淡然應道:「以上種種手段,均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敵人知道一日除不掉我們,長江都非在他們控制內,在那樣的情況下,只要一得到我們藏身之所的消息,便會傾巢而來對付我們,那時就是我們收復怒蛟島千載一時的良機了。」如此計策,連浪翻雲也要動容,更不用說其它人了。

    老傑道:「怎樣才能使敵人相信那不是個陷阱呢?」翟雨時壓低聲音輕輕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眾皆愕然。

    不捨點頭道:「現在小僧完全清楚了情報在這場鬥爭中所佔的關鍵位置,這事我們無雙府可以幫上點忙,絕過三十多年的艱苦經營。無雙國來中原避難的人已完全融入了社會裡,有很多人還滲入了朝廷和地方官府,身份隱秘,在這種情況下最能發揮作用。」翟雨時大喜道:「那就請大師和谷夫人負責與葉素冬他們聯絡策動,這麼一來,整條長江和京師都無時無刻不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了。」凌戰天道:「似乎尚欠一個直接與燕王聯繫的人哩?」翟雨時有成竹道:「此事就請宋楠兄負責,宋兄出身官宦之家,懂與大官打交道,實是最佳人選。明天我派人護送宋兄到順天去。」宋楠想不到以自己一個手無縛難之力的文弱書生,也被委重任,謙讓兩句後,奮然受命。

    浪翻雲呵呵大笑,舉杯道:「有雨時決策千里,何愁大事不成!」眾人士氣大震,舉杯痛飲。

    舉座千人均知領袖們定下對策,全體起立祝酒,喝聲直傳上繁星滿佈的夜空和洞庭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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