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第 六 章 秘道之謎 文 / 黃易
「的!」眾女隨著發出一陣驚呼叫歎。
范良極千辛萬苦,出盡開鎖的工具和本領:終打開了最上的一個鎖。立即洋洋自得道:「本大哥還當北勝天如何了得,還不是讓我手到鎖開。」比倩蓮哂道:「弄了足有三刻鐘,這叫手到鎖開嗎?」虛夜月怨道:「開了其它兩個鎖才好吹大氣吧!」谷姿仙皺眉道:「不要打擾范大哥好嗎?」范良極哈哈笑道:「第一把鎖總是最難開的,來:欣賞一下你們大哥稱雄盜界的絕技。」兩條銅線探進中間那把鎖裡,在眾女的期待下「的!」一聲又給他開了。
眾女熱烈鼓掌歡呼。
谷姿仙心感愛郎,幽幽歎了一口氣。
旁觀的陳令方道:「姿仙放心吧:燕王和那三個小兄弟都是緣深厚的吉相,老夫敢包保沒事,不信就問鬼谷子的第一百零八代傳人吧!」莊青霜、寒碧翠等同時一怔,齊聲問道:「誰是鬼谷子的第一百零八代傳人?」虛夜月乃唯一知情的人,抿嘴偷笑。
范良極這時正對最後一把鎖努力。聞言喝罵道:「不要騷擾你老子我!」「的!」一聲再次響起,不過卻比以前那兩聲響多了,似乎是三把鎖同時作響。
眾女歡呼才起,見范良極面如死灰,均立即收聲,齊叫道:「什麼事?」范良極道:「這叫「三鎖同心」,當我開啟第三把鎖時,觸動機括,其它兩把又立即再鎖上了。唉:這北滕天真是世上最討厭的人。」虛夜月吃驚道:「那怎辦才好呢?你不是稱雄盜界的開大王嗎?」范良極額頭滲出熱汗,叫道:「月兒:來:做大哥的助手。」虛夜月擺手道:「不:我們第一次合作偷東西就失敗了,還是我第二個吧!」谷倩蓮捋高衣袖道:「讓本姑娘來!」中殿處莊節和沙天放正運功調息,準備逃走,向蒼松復原了大半,與薄昭如和兒媳留意著外面的戰況。
雲清、雲素則陪著躺在長几上氣若游絲的忘情師太,神情默然。
允文撤退的號角聲傳來,眾人都大是奇怪,不明白為何可擊退實力比他們雄厚百倍的敵人。
莊節猛地睜眼,不能相信地道:「這是什麼一回事?」向清秋道:「讓我去看看!」雲裳那放心他。忙追著去了。
忘情師太一聲呻吟,張開眼睛。
逢雲素把她抱回來後,她還是第一次回復神智。
雲素、雲清同時撲到她身旁,淒然叫道:「師傅!」莊節和向蒼松都移步過去,察看她的情況。
忘情師太雙目清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貴尼終報了深仇,那奸賊中了我一掌,開始時或者沒有什麼,但每過一天,他的傷勢都會加深,誰也救他不了,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迫在他旁,看他慢慢死掉。」雲素呆了起來,想不到多年清心修行的師傅,對解符竟有這麼深刻的怨毒。
忘情師太紅光泛臉,望向兩位愛徒,柔聲道:「雲清知否為何師傅不干涉你和范良極的事,因為他是真的愛你,這事師傅一直知道,只是沒有說出來吧了!」雲清雙眼一紅,忍不住伏在她身上失聲痛哭。
忘情師太望向雲素,輕輕歎了一口氣,勉力道:「若素兒不想當出雲庵庵主,便由雲淨師姊當吧:師傅絕不會怪你為韓柏動了凡心。一切都隨緣好了。」有莊節和向蒼松在旁,雲素又羞又傷痛,熱淚泉湧,伏到她身上,悲泣不已,不住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忘情師太再沒有任何動靜。
莊節與向蒼松對望一眼後,淒然道:「兩位小師傅莫要悲痛,師太求仁得仁。應為她高興才對。來:讓我們把她包紮妥當,設法將她運走安葬。」雲清雲素哭得更厲害了,哭聲由那洞開的殿頂直送往黃昏前淒聲的天空。
單玉如一對玉環,夾著奇異的嘯響,同秦夢瑤展開一次又一次的狂暴攻勢。
秦夢瑤改採守勢,在環影袖風中,仍是自由自在,全無礙。
容色寧恬如常,美目澄澈似水,每劍擊出,均若漫不經意,輕描淡寫,但總能封死單玉如所有後著,教她不能將名著天下的翠袖玉環,淋漓盡致地把威力發揮出來。
再攻三環後,單玉如一陣氣餒,感到眼前此女,實是她永遠無法擊倒的劍道大宗師。
她的劍法臻達仙道之境,去留無跡,教人完全無法捉摸應付。
此消彼長,秦夢瑤生出感應,劍芒忽盛,一連三劍,殺得單玉如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單玉如發覺自己全被秦夢瑤控制著,要她往左她就不能往右,要她移前便怎也沒法退後,這時不要說取勝,連想以天魔遁逃走亦是有所不能。
秦夢瑤忽地劍招一變。
單玉如大喜若狂,因為就在對方變招之際,她察覺到秦夢瑤絲毫不著形跡的劍法竟隱隱露出了給她可以逃遁的影跡。
單玉如乃魔門近百年來除赤尊信外最出類拔萃的高手.眼力高明之極,驀地嬌叱一聲,全力擊出兩環。
「當當!」兩響,單玉如終找到脫身的機會,閃電往後方僧房林立的古剎南端掠去。
秦夢瑤嘴角逸出笑意,如影附形,緊躡在她身後。
單玉如剎那間掠過古剎外圍高牆,到了附近房屋之頂,可是秦夢驚人的劍氣,仍緊罩著她,就若有條無形之線,將兩人縛在一起那樣。
單玉如知道苦不施展天魔遁,休想把她甩掉,猛一咬牙,咬破舌尖,噴出一天血霧。
像奇跡出現般,單玉如猛然加速,筆直往遠方流星般飛去。
秦夢瑪的速度相應增加,竟仍迫在她身後。
單玉如保持直線,體內潛能逐分釋放出來,把秦夢瑤稍拋在後方。
這天魔道法極為霸道,否則也不會損耗真元,而且未夠百里,絕不可以停下來,逃追且須依循直線形式,否則真元一窒,立即倒地暴斃。
秦夢瑤倏然而止,悄立一座小樓之頂,極目遠眺單玉如迅速變小的背影,輕歎道:「冤有頭債有主,多行不義必自斃,教主好自為之,恕夢瑤不送了。」春和殿前兩進躺滿傷兵,由精通醫術的影子太監、御醫和虛夜月諸女加以施救包紮。
罷才交戰不足兩刻鐘,陣亡的人數高達二百人,傷了二百多人。若把輕傷的計算在內,雖帶傷而仍有作戰能力者的略多於五百人。可反映戰況之烈。
韓柏、風行烈、戚長征等高手,自行止血療傷,略一調息便回復了七八成功力,來到中殿與燕王商議。
這時帥念祖和直破天已驗明了朱元的死因,又聽過了他死前的詳情,疑心盡去,奮死為燕王效命。
若非此二人突然倒戈。不但不能暫時迫退了允,韓柏等可能亦沒有一個人能回來。
不過現在形勢仍險惡萬分.敵人源源不絕開入宮來,把春和殿圍個水不通。
朱元璋的龍體塗上了藥物,包紮起來,準備若能突圍,就把他運回順天府去。
戚長征道:「他們在等什麼呢?」燕王棣沉聲道:「在等耿炳文精銳的南兵和火煙。帥卿和直卿兩人的陣前倒戈,已嚇寒了允文的膽子,誰說得定禁衛和錦衣衛中再沒有倒戈投誠的人。」眾人聽到他的分析,都點頭同意。
韓柏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燕王棣忽然變成了朱元璋,繼承了他的冷靜和雄材大略,把一切全控制在它的手裡。
嚴無懼道:「寶庫的鎖仍未能開啟,裡面是否另有秘道仍是未知之數,借此時機,不若再想突圍之法,趁南兵抵達前強闖出去,勝過坐以待斃。」燕王棣搖頭道:「父皇既在臨死前都不忘提出秘道一事,可知定有此事。本王亦同意范良極所說的,若有秘道,必在寶庫之內。本王就押他一注,大不了再作困獸之鬥,總比作那全無生望的突圍強得多了。」韓柏插入道:「我對老賊頭最有信心,若給他時間,定能把鎖打開。」燕王棣下令道:「把傷者全都移入中殿,若能逃走,先把他們運送出去,本王若見不到所有人安全離去,怎也不肯先自逃走的。」眾人大為感動,暗忖燕王棣比朱元璋有義氣得多了。
當下有領命的去了。
最後一線夕陽的光線,終消失在這戰雲密佈的古城之下,殿外昏暗下來。
殿內殿外均黑沉沉一片,雙方都沒有亮起燈火。
遠處忽然傳來隆隆之聲。
陳令方駭然道:「這是什麼聲音?」一直靜立一旁的了盡禪主淡淡道:「這是火炮移動的聲音。」陳令方駭得面青白,說不出話來。
燕王棣的頭號大將張玉道:「敵人要在四方八面架起大炮,大約須要一個時辰,若我們不能在這時間內進入秘道,天下就是允的了。」燕王棣喝道:「生死有命,本王才不信鬼王的眼光會看錯本王和那個小子。」陳令方的臉立時重見血色,不住點頭,若非不敢騷擾范良極,早扯著要他再加證實。
殿外忽又傳來喊殺之聲。
陳令方登時又臉無人色。
僧道衍微笑道:「這只是騷擾性的佯攻,使我們不得安寧,待道衍出去看看。」
嚴無懼、葉素冬、帥念祖等均是謹慎的人,各自往不同的戰線奮師。
戚長征最是好鬧。也扯著風行烈去了,陳令方則往地下室看范良極的任務進行得如何,最後只剩下老公公、了盡禪主和韓柏三人伴著燕王棣。
一向影子般陪著朱元璋。現在則改為形影不離保護燕王棣的老公公,告了一聲罪,與了盡到了一角說話。
燕王棣輕歎一聲道:「韓兄弟:陪我走走。」韓柏默默隨他由側門步到院外。只見高牆外火把的光照得明如白晝,攻防戰正激烈地開展著。
燕王棣道:「幸好父皇早在宮內預備了大批兵器箭矢,否則早不敷應用了。」韓柏雞他語氣感觸甚深,也歎了一口氣。
燕王棣負手身後,仰望夜空,喟然道:「本王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父皇;但最痛恨卑視的,卻也是他,這是否非常矛盾呢?」韓柏細心一想,點頭道:「我明白燕王的意思。」燕王棣目泛光,淒然道:「可是當他在我懷內死去的一刻,我卻發覺自已變得一無所有,以前我總有個歡喜和痛恨的目標,但現在卻感到無比的空虛,所以若不能安安全全地逃離京師,本王情願轟烈戰死,也勝似做那落荒之犬,東躲西藏。」韓柏明白他的意思,若硬闖突圍,能有幾個人逃得出去已是僥天之悻,那時定會給允大舉搜捕,遲早都要給擒著。但若是由地道全師離去,就可保存實力。而且朱元璋既點明秘道可讓燕王離京,那條秘道的出口必然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說不定可直通城外。」
燕王棣道:「只要到達揚州府,那處的守將是我的人,我們就安全了。」韓柏道:「我有信心燕王可安返順天。」燕王棣淡淡道:「我也有那個信心。剛才本王還以為你死定了,那知帥直兩人會忽然倒戈,這就叫命運,誰也不能推翻。」韓柏暗忖人在絕境時特別相信鬼神命運,燕王也不例外。朱元璋駕崩的一刻,所有人的信心都被摧毀了,現在初戰得利,才逐漸回復過來。
燕王沉默起來。
韓柏識趣告退,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對著夜空沉思。
韓柏回到中殿,四周躺滿了傷重難行的人,虛夜月和莊青霜剛忙碌完畢,見到他來。都急不及待把他纏著。
韓柏道:「師太怎樣了?」兩女神情一暗,沒有答他。
韓柏雖心中不舒服,但卻沒有很大的悲痛,心想人總是要死的,只是遲早的問題吧了:擁著兩女,走入地下室去。
忘情師太和朱元璋的遺體都停放在一角,雲素見他下來,垂下了俏臉,神情木然,韓柏走了過去,向遺體恭敬地叩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莊節已可隨便行走,正和向蒼松及向清秋夫婦說話。
范良極滿頭大汗地在弄那把「三鎖同心」的怪鎖,谷情蓮站在一旁卻幫不上忙。
韓柏哈哈一笑道:「老賊頭又自誇什麼天下妙手,原來對著區區三把鎖都一籌莫展,看來也該歸隱耕田了。」旁邊的寒碧翠待要責怪韓柏,谷姿仙使個眼色,把她拉開。
范良極罵了一輪粗話後,喝道:「韓柏小子快滾過來!」韓柏移往他旁,蹲下嘻嘻笑道:「什麼「三鎖同心」這麼文縐縐的,我看只是一個鎖三個洞,你分開處理,自然摸不著頭緒哩!」范良極渾身一震,像給人點了大穴凝然不動。
谷倩蓮兩手分按他兩人肩頭,把頭湊到兩人之間,嬌哼道:「韓小子你這人有破壞沒有建設。少說一句行嗎?」韓柏別過臉來,大嘴湊到谷倩蓮的耳旁嘻嘻笑道:「小蓮姐:我們好像從未試過這麼親熱的,不怕小風呷醋嗎?」谷倩蓮悄臉飛紅,啐罵一聲,退了開去。
范良極忽地發出一聲怪叫,六七枝銅針閃電般分別插進三個匙孔裡,大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傻得有理,一個鎖他奶奶的三個洞,看老子我破你北勝天的鬼把戲。」兩手在幾枝銅針上忙個不了,又鑽又搖,「的的的」三聲連續響起後,接著是「咯」的一聲清響。
比倩蓮忘形地捧著臉蛋尖叫道:「天啊:打開了!」在場諸人一起湧過來。
范良極抓著門把,用力扭了三個圈,輕輕一推,厚銅門立時往內滑去。
寶庫只有十個櫃子,盤龍掩月杯赫然出現在其中一個單獨的櫃子內。
眾女鼓掌歡呼。
范良極深吸了一口氣道:「假設裡面沒有秘道入口,我們怎辦呢?」眾人立即鴉雀無聲。
韓柏大笑舉步入庫,瀟笑道:「那有什麼假如或如果,快用你的賊眼看看入口在那裡,」莊節等推著范良極進入寶庫,迫他立即探查。
范良極先在寶庫粗略找了一遍,才逐寸逐寸推敲思索。
眾人高漲的情緒隨著他的愈來愈難看的面色不住下降,當他頹然坐下時,沒有人再有半點歡容。
范良極轉手哭喪著臉道:「今次完了,這裡根本沒有秘道,老朱指的可能只是那些普通的地道。」這時戚長征和風行烈匆匆趕至,見庫門大開,狂喜奔來,等見到各人的表情,均駭然大驚。
韓柏苦著臉道:「外面的情況怎樣了?」風行烈苦笑道:「今次完了,耿炳文的大軍已至,火炮都架了起來.隨時會向我們發動攻擊。」戚長征焦急道:「你查看清楚了所有地方沒有?」范良極歎道:「這四面牆壁和地板我都不知摸過多少遍,每個爐都搬開來看過,就是沒有地道。」虛夜月心中一動,往上望去,然後發出一聲尖叫,指著「承塵」道:「你們看!」眾人抬頭仰望,都不覺得有異樣之處。
薄昭如一震道:「我明白了,這室頂比外面至少矮了五尺,地道定是在上面。」
范良極彈了起來,以手掌吸著室頂,迅速移動,不一刻怪叫道:「找到了:我到了!」
「隆!」一陣地動天搖.范良極給震得掉了下來。
敵人終於發動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