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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 九 章 浴血蘭溪 文 / 黃易

    蘭溪鎮乃武昌東面大鎮

    位於浠水和長江交匯處,此去東三十里,便是白雲山的迎風峽,過峽後是亭前驛,南去四十里便是天下有名難越的「雷池」了。

    天色大明。

    厲若海策著戰馬「蹄踏燕」,身前馬背上伏臥著他愛恨交纏的徒兒風行烈,手足透過馬腹底給綁得牢牢紮實,緩緩步進剛開始晨早賣買的墟集。

    大街兩旁擺滿來自各處商販鄉農的蔬檔,由布帛疏果,鋤頭器皿,以至乎驢馬豬羊,無不是交易的對象。

    討價還價的聲音叫得喧鬧一片。

    一輛載著禾草的驢車,在厲若海旁趕過,像生怕錯失了發財的機會。

    望之不盡的長街人頭洶湧,一派興旺盛世之象。

    厲若海神色平靜,輕提索,策著愛騎「蹄踏燕」在一堆堆買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人群間緩行穿過。

    馬背上的風行烈乍看也不知是生是死,惹得四周的人不住投來好奇驚異的目光,但當他們目光轉到筆挺的厲若海身上時,都噤口不言。

    稍有經驗或眼光的人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走到厲若海馬旁,仰起天真的小臉叫道:「客官!要不要一串冰糖葫蘆,又鮮又甜,好吃著呢。」

    厲若海低下頭去,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湧起一股濃烈的感情,想起了自幼相依為命,後來卻被惡棍活生生在他眼前打死的弟弟,在他懷中死去時,正是這個年紀。

    小孩給他精芒電射的眼神看得心中發毛,拿著遞起冰糖葫蘆的手向下縮回。

    厲若海手一動,冰糖葫蘆到了他的大手裡,同一時間將重重的一塊黃金塞入小孩手裡,柔聲道:「回去好好讀書認字吧!」

    小孩呆若木雞,不能置信地看著手內黃澄澄的金子,好一會才歡嘯一聲,回頭鑽入了人堆裡,走得無影無蹤。

    厲若海伸手摩挲了風行列滿濕了汗水的頭髮一下,心中掀起的感情巨浪仍未平伏,自幼弟慘死後,他便知道這世上只有強權,沒有公理,三年後,他重回幼弟慘死之地,盡殺仇人。但心中的悲痛,卻從沒有片刻稍減。

    這三十多年來,他律己至嚴,全心武道,因為只有在武道的追求裡,他才能壓下對亡弟那噬人的思念。

    在某一程度上,風行烈不但是他的徒兒,也代替了他心中亡弟的位置。

    所以他一生只收了風行烈這弟子。

    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風行烈。

    遠處人群裡傳來一陣喝駕,一隊捕快在一名壯健的差頭帶領下,轉了出來,剛好迎上策馬緩行的厲若海。

    差頭看到馬背上的風行烈,眼中一閃,攔在馬頭,向厲若海喝道:「停下,馬上馱的是何人?」

    即使是江湖中人,在一般情形下,總會賣官府三分情面,因為官府龐大的實力和資源,惹上了是沒完沒了的煩惱。

    厲若海淡淡道:「這是小侄,患了重病,在下送他往亭前驛求當地名醫診治。」

    那差頭臉色稍緩,道:「好!讓我驗看貴親,若真是病了,絕不留難。」這番話也是合情合理。

    厲若海一抽馬頭,速度略增,往那差頭迫去。

    眾差役紛紛喝罵,抽出兵器,附近的人大禍臨頭般退避開去,騰出個偌大空間。

    差頭臉容一寒,向後連退三步,大喝道:「想造反嗎?」

    厲若海盯著他後退的腳步,眼中精芒電閃,仰天長笑道:「以你的身手,怎肯屈就區區一個差頭,竟想騙我厲若海。」

    那差頭一手接過身後另一差役遞來的長鐵棍,暴叫道:「上!」

    十多名假差役手中兵器全部離手飛出,目標均是厲若海坐下的名駒「蹄踏燕」。

    同一時間差頭手中長鐵棍一沉一挑,挾著凌厲勁氣,戳往馬上厲若海前胸。

    這一著厲害之極,顯見對方早有預謀,一上來便射人先射馬,硬要挫厲若海的銳氣。

    厲若海一夾馬腹,「蹄踏燕」倏地前衝,手一抹馬腹,長一丈二尺的紅槍已到了他手裡,幻化出千重槍影。

    所有射向「蹄踏燕」的刀劍兵器,紛紛激飛,反向偷襲者射去。

    那差頭見厲若海名震天下的丈二紅槍全力護著坐下愛騎,前身空門大露,心中狂喜,本來仍留有餘地的一棍,全力擊出。

    槍影一閃。

    差頭眼前形勢忽變,丈二紅槍突然由厲若海左腰處標射出來,直剌面門。

    差頭魂飛魄散,危急間已來不及弄清楚厲若海如何變招,長鐵棍貼上紅槍,死命一絞,希望能稍阻紅槍去勢,同時抽身猛退……四周的差役慘哼聲中,踉蹌後退,不是肚皮反插著激射回來的刀,便是肩脅插入了倒飛回來的劍。

    鏗鏘!

    差頭飛身往後急退,剃那間移開了十多步。

    厲若漲將丈二紅槍扛在肩上,肅坐馬上有如天神,一瞬不瞬盯著疾退向後的差頭。

    差頭再退十步,篷!

    仰天倒跌。

    眉心一點血紅迅速擴大,血像泉水般湧出,雙目瞪大,卻再沒有半點生命的神采,握緊鐵棍的手鬆開,鐵棍滾往一旁,發出和地面微弱的碰撞聲。

    「呀!」

    四周的人見殺了人,還是差役,不由一聲大喊,連發財的家當貨物也不要了,四散奔逃,一群群被主人剛賣掉的牛羊和雞鴨也受驚地夾在人堆處標竄亂跳,情況混亂之極。

    厲若海策著「蹄踏燕」,向前緩行,當他來到差頭仰屍之處時,整條長街除了一地凌亂的打翻了的蔬果雜貨外,便只有倒在後方流血呻吟的一眾差役和一些是走散了的雞牛羊馬。

    厲若海神情落寞,望向地上斷魂於槍下的差頭,喟然道:「我若讓你『纏魂棍』謝開成逃出五十步之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哼!」

    一聲冷哼自前方傳來。

    長街盡處,一前兩後,品字形卓立三人。

    身後蹄聲的嗒,十五名騎士手持重兵器,披甲戴盔橫排後方。

    殺氣凝霜。

    前方立於品字尖端的高瘦老者,手持重戟,身穿黃袍,勾鼻深目,氣派不凡,冷冷一字一字地道:「『邪靈』厲若海!」

    厲若海平靜地道:「想不到江湖三大邪窟之一『萬惡沙堡』的魏立蝶也成了龐斑的走狗爪牙。」

    魏立蝶右後側禿頭身穿袈裟,手提方便鏟的壯漢暴喝道:「好膽!滿口胡言,無知之徒或會懼你黑榜人馬,但我惡和尚卻是第一個不服。」

    左後側白髮如銀,但形相醜惡若巫婆,手持重鐵杖的老婆子梟笑道:「這二十年來,我們『萬惡沙堡』奉魔師之命,潛藏退隱,才任由你這等江湖小卒坐大,來!讓我惡婆子看看你手上的紅槍有多重斤兩。」

    厲若海仰天長笑,道:「好!三十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向我厲若海說話,好!真的很好!」

    魏立蝶肅容道:「厲若海你今日已陷身重圍,若妄想反抗,不啻以螳臂擋車,識時務考立即拋下紅槍,交出風行烈,小魔師方公子一向愛才,或能赦爾之罪,我亦可以不追究你殺我手下『纏魂棍』謝開成之事。」

    惡和尚怪笑道:「否則只是你身後的『黃沙十五騎』,便夠你消受。」

    惡婆子道:「你們邪異門的十三夜騎,比起他們來,只是玩泥沙的小孩兒呢。哈!」難聽尖吭的笑聲,響徹長街。

    厲若海一點不為他們的冷嘲熱諷所動,望往側旁一所平房道:「小魔師既已到來,為何吝嗇一見?」

    一陣笑聲由屋內傳出來。

    十多人魚貫而出。

    當先一人,正是魔師龐斑的代表人,有小魔師之稱的方夜羽。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取赤尊信而代之的「人狼」卜敵和背叛了他的副門主宗越。

    再後是韓柏早先從下水道伸頭出去看到的,一個滿頭白髮的英俊中年人和一個妖艷的紅衣少婦,後者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厲若侮偉岸的身形和英俊得極盡完美的臉龐,顯是大感興趣。

    其它十多人形相各異,中有五人手拿高椅,讓先前這五人在屋簷下坐定,才昂然立在後方。

    他們就像來看大戲的賓客,悠然自在。

    厲若海看也不著宗越,眼光由方夜羽身上,轉到那對男女身上,淡然自若道:「想不到隨龐斑退隱二十年的『白髮紅顏』也為了厲某奔波至此,真是幸何如之!」

    新一輩的人或者不知道「白髮紅顏」是何許人也,但老一輩的人卻真是談虎色變,這「白髮」柳搖枝和「紅顏」花解語,乃龐斑魔師宮內最得力的兩大護法高手,凶殘狠毒、淫邪不堪,最愛狎玩少男少女,作惡多端,可是由於本身武技強橫,又在龐斑翼護之下,橫行多年,無人可奈何他們分毫,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日,此二人最少也有五十多歲,但仍是二十年前的模樣,由此亦可知道這對惡魔先天氣功已臻化境,故此連身為黑榜高手之一的「獨行盜」范良極,一聽韓柏形容此二人,亦嚇得立時遁走,以免正面對上。

    「白髮」柳搖枝哈哈一笑道:「這二十年來,江湖上人才輩出,在下又怎能不來湊湊熱鬧。」

    花解語妙目一掃,未語先笑道:「早聞厲門主乃黑榜第一美男子,果是名不虛傳,我們倒要好好親近親近。」

    卜敵見到厲若海當他沒有存在般,心中甚感惱恨,又見千嬌百媚的花解語對他表示大有興趣,妒心狂起,冷冷道:「往日厲門主前呼後擁,好不威風,為何今日隻影形單,落泊風塵?」

    厲若海長笑,一拍扛在肩上的丈二紅槍,道:「只要有槍伴身,厲某便不感寂寞,卜兄若看不順眼,為何不陪厲某先玩一場。」他並不稱呼卜敵為門主,顯是不承認他奪來的身份。站在卜敵身後的是『尊信門』的兩大殺手『大力神』褚期和『沙蠍』崔毒,尊信門本有七大殺手,『蛇神』袁指柔和『矮殺』向惡兩人於怒蛟島一役當場戰死,其它剩下的在龐斑攻打尊信門時或死或逃,只剩下這兩人變節投降,歸順強奪門主之位的卜敵,這時見厲若海出言不敬,提起兵器,便要出手。

    卜敵嘴角抹過冷笑,伸手阻住兩人,此人最善鬥嘴,正要出言嘲弄奚落,「萬惡沙堡」堡主魏立蝶已大喝道:「你過得我們這關才再作打算吧!否則一切休談。」

    他望向方夜羽,請示出手。

    萬惡沙堡地處漠北,莊內各人強悍成性,以殺人為樂,一向看不起中原人的文弱,黑榜十大高手對他們來說只是中原武林互相吹棒的把戲,所以一聞要截殺厲若海,他們便將頭陣接了過來,豈知「纏魂棍」謝開成連一槍也擋不了,便魂歸天府,使他們大感面目無光,不由凶性大發,兼且自詡善於馬戰,故此躍躍欲試,希望以馬制馬,一戰立威,以振沙堡之名。

    方夜羽悠悠道:「厲門主膽色過人,方某佩服之極,可惜貴門人風行烈乃我師尊要擒捉之人,厲門主亦犯不著為一個叛徒以致身敗名裂,望厲門主三思而行。」

    厲若海從容道:「我意已決,方兄若再無說話,我這便要硬闖突圍了。」

    直到這刻,他仍未有一眼望向宗越,但宗越卻心中發毛,若非方夜羽等有龐斑撐腰,給個天他作膽也不敢做叛徒。

    方夜羽歎了口氣,向魏立蝶打了個手勢,魏立蝶急不及待地一聲尖嘯,厲若海身後立時蹄聲轟鳴,拉開了血戰的序幕。

    厲若海那遠勝一般俊男,有如大理石雕成的臉容肅穆冷漠,頭也不回,默默注視著前方開始緩緩迫近的三個人。

    身後轟鳴的蹄聲略有變異。

    其中五騎搶前而出,左右各五騎卻撇往外檔,由左右兩側配合中五騎夾擊目標。

    魏立蝶等三人迫前了十步,便停下不動,讓手下先試厲若海的虛實,在他們心中,厲若海要在馬背上對抗一生在滾滾黃沙和馬背上長大的「黃沙十五騎」,無異是不自量力,自尋死路。

    「颼……」

    中五騎彎弓搭箭,若五道閃電般直射厲若海和「蹄踏燕」,左右五騎同時彎往馬腹,各擲出十支短矛,看似毫無準繩,盡取人馬附近的空位,其實卻是厲害之極,封死厲若海所有閃避進退之路。

    連觀戰的方夜羽等也為之大歎觀止,想不到「黃沙十五騎」如此訓練有素和精於群戰之術。

    只有宗越心下矛盾,假若厲若海如此輕易被擊倒,他亦面目無光,叛徒的滋味真不好受。

    在利科剌上厲若海前,中五騎各掣出雙斧,左右五騎則拿起重矛,準備倘厲若海能擋過刮科短茅,便即同時向他發動以重矛遠攻、以大斧近纏的可怕攻勢。

    眼看勁箭要穿背而過和剌入馬臀的剎那,厲若海長笑一聲,坐下「蹄踏燕」四腿一屈,竟跌坐地上。

    厲若海扛在肩頭的丈二紅槍一動,萬道紅影在背後和左右三方扇子般起,射來的勁箭紛紛激飛。

    「篤篤篤!」

    兩側擲來的短矛在人馬上空飛過,又或插在人馬左右兩側的空地上。

    厲若海再一聲長笑,「蹄踏燕」原地彈起,變蹲為躍,負著兩人卻像一點累贅也沒有般,往前面三人竄標過去。

    剎那間已踏進魏立蝶三人立處十步之內。魏立蝶不愧經驗豐富,處變不驚,微往後退,左右兩側的惡和尚和惡婆子,一鏟一杖,在怒叱尖叫聲裡,全力向厲若海的丈二紅槍迎上。背後的十五騎於一擊失手下死命追來,一時馬蹄怒踏,轟鳴貫耳。

    厲若海丈二紅槍高舉前方,再夾馬腹,與他血肉相連的「蹄踏燕」,在沒有可能再增的高速下驀地增速,箭矢般往前面三人標去。

    觀戰的方夜羽留心的卻不是他的丈二紅槍,而是厲若海的臉容,在那生死決戰的剎那,「邪靈」厲若海依然是那樣平靜至近乎冷酷,比對起惡和尚和惡婆子的咬牙怒目,又或十五騎的叱喝作勢,是如此地不相稱,忽然間他明白了龐斑對厲若海的評語。

    此人的確已晉入了宗師級的超凡境界。

    除了龐斑外,所有人也小覷了他。

    或者浪翻雲是另一個例外。

    惡和尚一面惡形惡狀,暴喝一聲,有若平地起了一個轟雷,離地躍地,迎頭一鏟,往厲若海鏟將過去,風雷聲起,這一擊充份表現出他的凶悍和有去無回的殺機。

    惡婆子滿頭銀絲白髮根根直堅,顯示出氣貫毛髮的深厚功力,形如厲鬼,坐腰立馬,就地簡簡單單一式構掃千軍,掃向厲若海右腰處,長街附近的塵屑雜碎隨杖而起,像一道煙雲般向厲若海捲去,要是給這老太婆掃個正著,保證厲若海連人帶馬飛跌數丈開外。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難怪這二人大言不慚,果是有驚人藝業。

    旁觀一眾也看得聳然動容,暗自設想假若自己換厲若海之地處之,有何化解之法,連身為龐斑之徒的方夜羽,在此情勢下,也只有選擇避其鋒銳一途。

    厲若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握槍的手移到中間,槍頭槍尾有若兩道激電般,分點在鏟杖尖上。

    「鏘!」

    「篤!」

    一下金屬懂擊的清音和一下悶濁的低鳴同時爆響。

    惡和尚和惡婆子兩人有若被雷極般全身一震,驚天動地的兩式全被破去,身形一挫,往後疾退。

    丈二紅槍暴漲,千百道槍影,有若燎原之火,往兩人燒去。

    「蹄踏燕」凌空躍起,向由後而前,持重戟攻來的魏立蝶撲下。

    方夜羽等忍將不住,霍地立起。

    「白髮」柳搖枝低呼道:「燎原槍法!」

    惡和尚和惡婆子兩人鏟杖同時脫手,身子打著轉飛跌開去,每一轉鮮血便像雨點般從身上開來。

    「鏗鏗鏘鏘!」

    丈二紅槍和魏立蝶的重戟硬接了十多下。

    每一下硬接,擅長硬仗的魏立蝶便要後退幾步,任他展盡渾身解數,也不能改變這種形勢,十多槍下來,魏立蝶便退足幾十步,他終是一派宗主身份,武技遠勝惡和尚和惡婆子,否則已是戟飛人亡之局。

    厲若海雖是一槍比一槍重,但卻使人感到他仍是閒適自在,游刃有餘,這種感覺才是對一向在大漠稱雄好勝,刻下卻苦苦撐持的魏立蝶最氣苦之處。

    驀地壓力全消。

    厲若海抽轉馬頭,往正奔來援手的十五騎殺去。

    魏立蝶仍忍不住再退一步,臉無人色,胸口激湯,「嘩」地噴出一口鮮血,這時惡和尚和惡婆子才「砰砰」兩聲,一蹲一坐,傷到地上,可見這十多下槍戰交擊的迅快和猛烈。

    厲若海反身衝進十五騎裡。

    方夜羽暗叫不好,向「白髮紅顏」打個手勢,柳搖枝和花解語兩人躍離座椅,剛要衝入場中援手。

    戰事已結束。

    丈二紅槍狂風掃落葉般,每個和厲若海擦馬而過的騎士,均被挑起遠跌,掉在地上後再也爬不起來,看來凶多吉少。

    當最後一名騎士被挑離馬背時,厲若海一聲長嘯,舍下「蹄踏燕」和昏伏馬上的風行烈,凌空飛迎疾撲過來的「白髮紅顏」。

    這時在對著方夜羽一方的一所房舍內,韓柏正全神觀戰,對厲若海的一招一式看得心領神會,連范良極來到身後,也差點不知道。

    范良極和他並肩外望,讚歎道:「好一個厲若侮,我果然沒有錯估你的真實本領。」

    接著拉了韓柏的衣角,叫道:「快隨我來,好戲還在後頭,我們在前路接應他。」

    在他們退走時,厲若海剛和「白髮紅顏」兩人在空中迎上。

    柳搖枝袖中滑出長四尺四寸的白玉簫,點往厲若海,此簫厲害之處,在於揮動時能發出高低不同,飄忽難定的簫音,能使敵方產生聲音的錯覺,簫孔又能以獨門手法激出勁氣,傷人於無影無形,非常厲害。

    只可惜對手是黑榜裡的高手「邪靈」厲若侮。

    花解語蠻腰一扭,纏在腰身的鮮紅長帶有如靈蛇般驀展三丈,向飛來的厲若海捲去。

    她緊身的紅衣立時敞了開來,露出峰巒之勝,還有光滑動人的修長玉腿,定力稍差者,被她肉體美景所誘,便會立時陷於萬劫不復之境地。

    厲若海丈二紅槍一點地上,身形再升,避過兩人的聯擊,竟由兩人頭頂躍過,往方夜羽等人所處之地撲去。

    柳搖枝和花解語兩人一呆,同時想起厲若海留在馬背上的風行烈,落地後一點足,一齊往立在街心的「蹄踏燕」搶去,若能擒得風行烈,這一仗便立於有勝無敗之局。

    厲若海正要誘使他們那樣做,嘬長嘯,「蹄踏燕」負著風行列,放開四蹄,往來路奔回去。

    柳搖枝和花解語兩大凶人,撲了個空,急怒下全力往「蹄踏燕」追去,心想難道我們連你這樣一隻畜牲也追不到?

    這時厲若海落在方夜羽等人之前,丈二紅槍一擺,幻出千百道紅影。

    屋簷下各人紛紛擺開架勢,無不心下湍然,厲若海使人驚懼的地方,不但在於他那驚天駭地的蓋世槍法,還更由於他那鬼神莫測的戰術和手法,使人全摸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方夜羽三八戟來到手中,這裡各人以他武功最高,所以厲若海不出手猶可,一出手必是以他為主要對象。

    對方剛殺熱了身子,戰意至濃,氣勢最盛,自己實不宜硬抗其鋒,採取守勢是唯一上策。

    槍影吞吐,似欲向他攻來。

    方夜羽狂喝一聲,往後退去。

    豈知在他身旁的十多人,沒有人不是和他同一感覺,一方面為厲若海氣勢所懾,而更重要的是,都感到槍影吞吐間,是以自己為攻擊對象,一時間十多名高手無一不後撒守避。

    於此亦可見「邪靈」厲若海的蓋世槍技,已臻超凡脫俗的至境,竟能同時使十多名高手,包括小魔師方夜羽在內,都感到成為了他唯一攻擊的目標,以至紛紛採取守勢。

    「砰砰!」

    其中兩人退勢過猛,撞破了背後的牆壁,倒跌進屋內去。

    蹄聲傳來。

    「蹄踏燕」負著風行烈,又奔了回來。

    後面緊追著的是「白髮紅顏」。

    花解語嬌叱一聲,手中紅帶暴長,向「蹄踏燕」拂去,豈知「蹄踏燕」像背後有眼似的,後腿一屈一張,凌空躍起,紅帶差半分才拂中馬臀下,它落在地上,再加速往厲若海奔來。

    厲若海一聲悲嘯,紅槍暴漲,槍聲「嗤嗤」作響,才又收槍躍上奔來的「蹄踏燕」,往長街另一端奔去,經過魏立蝶三人時,槍影再現,魏立蝶終於不顧面子,提著兩名手下,飛避一旁,目送一騎兩人揚長而去。

    柳搖枝和花解語趕到方夜羽身旁,看著遠去的厲若海恨得牙癢癢地。

    「呀!」

    慘叫從宗越口中傳出。

    只見他手中飛刀掉下,另一手掩著胸前,血像溪流般湧出,身子搖搖欲倒。

    眾人連厲若海怎樣傷他,何時傷他也不知道。

    宗越面上血色盡退,厲叫道:「門主!我對不起你!」

    「砰」一聲仰天跺倒。

    這個本是年輕有為的人,可歎落得名敗身死之終局。

    各人面面相覷。

    誰想得到厲若海狂悍強橫若斯?

    方夜羽沉聲道:「我保證厲若海過不了迎風峽。」轉頭向一名手下低喝道:「放訊號火箭。」

    終到了天下第一高手「魔師」龐斑出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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