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七章 引君入局 文 / 黃易
大閘打開。
兩架馬力強大的電單車風馳電掣地飛駛出來。
這兩個鐵騎士頭臉密藏在保護罩內,教人看不清楚面目。
中央情報局負責跟蹤他們的小組立即緊張起來,通知遠近埋伏的車輛和電單車追蹤目標
中的可疑電單車,還出動了兩架直升機,務求目標不會漏出監視範圍之外。
他們同時通知交通巡,以超速的理由截停對方,查證核對他們的身份,看其中是否有一
個是凌渡宇。
對於沈翎,他們仍未認識到他的身份,只以為是從眾多保鏢的其中一個。
不到二十分鐘,蘭芝的直升機升空而起,迅速遠去。
這時追蹤小組後悔莫及,因已我直升機在手可用,唯表眼白白看著對方遠去。
兩架電單車繞了個大圈,在被截上時,早返回大宅去了。
直升機在五十公里外一個私人的小型飛機場降下,凌渡宇和沈翎登上預備好了的、性能
優良的小型飛機,逕自朝拉斯維加斯飛去。
這一個小把戲,將使所有想跟蹤他們的人待呼奈何。
最厲害的一著發生在飛機啟程的四個鐘頭後,一個貌似凌渡宇又持關凌渡宇護照的人,
在華盛頓機場登上了往東歐去的班機,離開了美國。
這當然是沈翎的安排,通過現代高明的易容術,要弄一個替身出來當然不是難事。
凌渡宇雖名列海關須注意的名單上,但由於上次國防部扣留他的事早鬧得滿城風雨,所
以中情局亦不敢造次,只囑海關發覺他出境時通知有關部門,而不是留難阻撓。
輕而易舉地,凌渡宇製造了離開美國的假象,再沒有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而這假凌
渡宇將會在德國法蘭克福轉機時秘密失蹤,不留下任何把柄。
凌渡宇終於由明轉暗,展開與敵人另一階段的鬥爭。
這一切還是拜西霸收購了探索者所賜,否則,凌渡宇等仍會因這累贅而處於捱打的局
面。
而在這場鬥爭裡,蘭芝可說由圈內移往了圈外。
最大的功臣還是直克,透過他,火藻落到凌渡宇手上一事傳播了開去。
現在誰都該猜到火藻已被偷運出國外,但卻仍以為在培植火藻一事上一籌莫展,種種猜
測都對凌渡宇一方有利無害。
至少敵人暫時失去了行動的目標。
所以這該是狠狠還擊的時機了。
***
當凌渡宇和沈翎仍在往拉斯維加斯途中時,梟風和西霸兩大巨頭,在後者的安全顧問米
澤穿針引線下,首次在加勒比海岸一個大鎮內會面,地點是一間私人會所。
兩人均帶了同等數量的保鏢,分乘直升機到達目的地。
在寧靜的隔音會議室內,在葛倫波和米澤的陪同下,兩人握手說了幾句門面話後,對桌
坐了下來。而四人均經過嚴密和檢查,肯定了身上沒有微型錄音機那類的設備。
西霸年近六十,雄偉的身型有點發福,最明顯是那個突出來的肚腩,衣飾講究,面相粗
豪,仍可使人想像他當年創立自己的石油事業時那不擇手段的梟雄本色,金黃的頭髮貼服整
齊,但難免歲月催磨地在中間稀疏起來。
梟風有點不悅地道:「這次見面是否必須的呢?現在各方面都看得我很緊,於大老闆並
無好處。」
西霸冷然道:「我已花了很多錢,好應該看看究竟花在什麼人身上。」
梟風笑道:「該說是你們吧!否則怎能把整個探索者買了起來,那可不是區區幾億美元
的小事哩!」
西霸悶哼一聲道:「不理是誰出錢,總之火藻一日未來到我手上,我仍很渴望知道那會
在何時發生?」
梟風微笑道:「請問我可否打蘭芝·馬諾奇的主意呢?」
西霸斬釘截鐵道:「不可以!政府已暗示過絕不可碰她半根毫毛,而我亦負擔不起那風
險,死鬼馬諾奇在軍政界仍有很多夠份量的朋友,他女兒若出了事,大家都不會好過。」
梟風道:「那取回火藻的事將更渺茫了,那只是酒杯子那麼多的東西,隨便放進一個櫃
裡我們便休想找到,更何況那該到了詭計多端的凌渡宇手上。」
西霸雙目精光一閃道:「今趟我親自來見你,是想親耳聽到你對火藻一事還有多少分把
握,現在終於知道了,就是人半點辦法也沒有。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以後我們再沒有任何
關係。」
梟風神色不變,冷冷地和西霸對望半晌後,沉聲道:「大老闆為何忽然不再著緊可改變
人類命運的火藻呢?我這人的好奇心一向都很大。」
西霸從容道:「理由簡單,火藻根本不能構成威協,你也該從直克處知道火藻已所餘無
幾,還正在萎謝死亡中,對這種人類一無所知的奇異植物,要在短時間內研究出培植的方法
來,是絕無可能的事。韓力也是這麼說,所以我決定了不再為火藻自尋煩惱。」
梟風冷笑道:「大老闆倒說得輕鬆,你不用為火藻的事而煩,又完成合併眼中釘探索者
的夢想,卻留下了手尾讓我收拾。現在我俄羅斯拍檔的手下仍在國防部給人吊起來拷問,我
的仇人則快樂地生存著,你這就按著錢袋在我眼前大叫大嚷說要退出,這世上沒有這麼便宜
的事吧!」
西霸微笑道:「像你這類人我見得多了,說出數目吧!只要不是太過分,我立即給你。
當然不會是我簽名的支票了。」
梟風歎了一口氣道:「像你這樣的人我也見過很多,就是死到臨頭也不自知,你太不了
解凌渡宇和他的厲害了,一天他仍生存,你和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西霸神情不變道:「你以為我這筆錢是隨便花的嗎?這是手尾費!先付一半,到凌渡宇
不在人世後,再付給你其餘的一半。總額是十億美元,那夠你請一隊有裝甲車的軍隊了。」
梟風向葛倫波歎道:「下一世我們也改行去鑽油井,原來得錢這麼豐厚哩!」
葛倫波只好陪笑。
梟風伸出手來,沉聲道:「好!西霸先生不愧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我交了你這毫無關係
的朋友。」
西霸伸出粗大的手與他緊所至著,微笑道:「你的俄羅斯朋友該很等錢用吧!」
梟風笑道:「大老闆的眼睛和耳朵都很厲害,有了這筆,他們不但可收買更多的官員,
說不定可弄十來架轟炸機去炸掉凌渡宇的老巢,那時火藻可能真的會沒有了。」
米澤一震道:「你查到『抗暴聯盟』的總部了嗎?」
葛倫波道:「還差一點點,和我們老闆作對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西霸道:「不過最好先幹掉凌渡宇,這個人太危險了。」
梟風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狠狠道:「誰都不用提醒我,無論他到了哪裡去,最後都要
返回蘭芝身旁,那就是他死期到的一刻了。」
***
不要看沈翎外貌粗豪,但經他安排出來的計劃無不顯出縝密的心思,這正是他能活到現
在的條件。
他們兩人分別隔了一天入住黑道大豪史南江經營的賭場酒店,身份分別是日本中年商家
和意大利來的生意人,所操的當然是帶有該國口音的英語。
酒店均由日本和意大利直接訂的,還是多天前的事。
他們這麼用心去營造身份,目的就是要接近史南江。
這人由於要對付凌渡宇,這輪特別小心,每天都沒有固定的時間表,又絕跡於所有公共
場所,身旁二十四小時都有第一流的黑道好手保護,要接近他確是難比登天。
但凌渡宇和沈翎卻是要生擒他來問話,又不能攜帶武器,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用非常手
段了。
史南江最著緊就是能給他賺大錢的賭場,而他本身更是好賭的人,一天不親自賭上兩
局,就渾身不舒服。
他靠賭起家,本身自是高手,否則梟風也不會看中他,讓他經營賭場。
亦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使他生出賭興。
凌渡宇和沈翎,正是由此入手,引他入局。
第一晚,凌渡宇和沈翎裝作互不相識,各自作戰。
凌渡宇隨意地落注,輸了約五十萬美元,才收手回酒店休息。
沈翎這賭徒則賭性大發,憑著驚人的記憶力和運算,加上大量的現金,在他擅長的撲克
台上贏了二十多萬美元,到天亮才回酒店睡覺。
這麼的一輸一贏露了兩手,立時惹起了史南江的注意和興趣。
他先派人依著酒店的姓名和登記的地址調查兩人,得回來的消息自然是兩人均為正當的
商人,身家豐厚,絕無任何問題。這正是沈翎安排中最重要的環節。因為他們假冒的確真有
其人。
於是史南江的興趣來了。
***
沈翎仍在倒頭大睡時,化妝成中年日本商人,戴金絲眼鏡粘了鬍子的凌渡宇在這充滿世
紀未情調的城市閒逛購物,一口氣買了十多萬古玩,還吩咐酒店給他寄加日本去。
當賭城夢幻般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霓虹招牌燈飾又開始騰閃跳躍,生出千變萬化的式
樣時,他已養精蓄銳,進史南江的大賭場博殺去了。
剛進大門,一位千嬌百媚、身穿賭場高級職員名貴紅色套裝和低胸緊身白衣的長腿美
女,在兩名黑西裝筆挺的職員陪伴下,笑意盈盈地迎上來,握手為禮,以蹩腳的日本話
道:」富士先生,我是賭場的公關經理莎朗蒂,歡迎你的光臨,祝你幸運。
凌渡宇心中好笑,忙以比她流利百倍的日本語答道:「我的幸運,豈非貴賭場的不幸
嗎?小姐是否真心的呢?」
莎朗蒂的日本話顯是有限得很,改以英語道:「富士先生真有幽默感,今天準備換多少
籌碼呢?」
凌渡宇掏出一疊簽好了的旅行支票,隨手交給她道:「就給我換五十萬吧!」
莎朗蒂和那兩名職員霍然動容,前者把支票交給其中一人去取籌碼後,伸手穿進他臂
彎,讓凌渡宇枕著她高挺的半邊酥胸,帶著他步入擠了數百人但仍覺疏落的圓拱型大堂,往
左側步去,笑語道:「富士先生先到貴賓室歇腳好嗎?籌碼換了立即送來,昨晚你的手風不
大好哪!」
凌渡宇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莎朗蒂顯然本身對凌渡宇也頗有興趣呢,聲道:「富士先生一定有玩健身的了,否則不
會這麼健碩的。」
凌渡宇胡謅道:「我是柔道黑帶三段,曾參加公開賽,得了幾個獎牌。」
莎朗蒂的笑容更燦爛了,陪他到了一個裝飾得富麗堂皇、鋪上了深藍色名貴地毯、放置
了幾組沙發的廳堂,在其中一組坐了下來。
五組沙發,早有兩組分別了五、六名男女,正在低語淺笑。這裡氣氛寧靜,比起外面鬧
哄哄的大堂,實是個隔絕了的天地。
暴露的女侍奉上美酒小食,還有一個貴賓章。
當莎朗蒂為他戴上了襟章時,他裝作色迷迷地盯著她因坐下而暴露出來的修長美腿。
莎朗蒂坐直嬌軀,橫他一眼道:「日本人都是那麼好色嗎?」
凌渡宇笑道:「那是真誠,這世界還有什麼比像你那麼迷人的女郎和花花鈔票更令人傾
倒嗎?若有的話,請說出來給我參詳。」
莎朗蒂俯身過來,湊到他耳旁柔聲道:「沒有!」
凌渡宇想摟她時,她又笑著避了開去。
這時職員捧著一盤籌碼來了,凌渡宇擺出豪客姿態,隨賞了他一千大元,看也不看
便著他放到几上。
莎朗蒂道:「富士先生有興趣到貴賓廳去試試嗎?我們可以特別為你開一個賭局。」
凌渡宇站了起來,搖頭道:「我還是喜歡到人多的地方趁熱鬧,除非是真正的豪賭
吧!」捧起籌碼,倣傚日本人的深鞠躬後,急不及待的大堂走去。
莎朗蒂追了上來,大嗔道:「看來鈔票與女人,你還是揀鈔票。」
凌渡宇忍著笑道:「不!兩者都是那麼重要,不過你只是因公事需要來招呼我,我想不
會有什麼著落,所以還是揀了鈔票了。」
莎朗蒂陪他來到大堂處,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人倒坦白得可愛,告訴你吧!在這裡你
要怎樣豪賭也可以,有興趣嗎?」
凌渡宇探手摟她的小蠻腰,湊到她耳旁道:「就像對你般那麼有興趣,我先賭兩手,你
安排好賭局就來喚我吧!」
莎朗蒂欣然去了。
***
凌渡宇輸了數萬元後,來到中央最熱鬧的一張賭桌,沈翎正聚精會神地看最後一張牌,
跟著一聲歎息,把牌擲了下來,輸掉了近十萬元的籌碼,挺身而起。
凌渡宇正要坐下他的空位置,給沈翎一把拉著道:「你是日本人?中國人?韓國人?還
是……」
凌渡宇答道:「我是日本人。」
職員和男女賭客都不解地瞪著沈翎。
沈翎笑道:「我最喜歡日本人。」接著湊到他耳邊胡亂說了幾名後,凌渡宇裝出深懷戒
懼的神色,瞥了那椅子一眼,立沈翎去了。
兩人裝出初相識而又相見恨晚的樣子,隨意賭了幾手,有輸有贏。
賭輪盤時。
沈翎低聲道:「他們發現了你這羊牯嗎?」
凌渡宇笑道:「當然逃不過史南江的賊眼,還派了位美人兒出來熱情款待,不過若非史
南江親自下場,就要白費功夫了。」
沈翎道:「放心吧!我捉賭徒的心理捉得最準,剛才我輸掉了十多萬元,現在他見我們
兩人走到一起,豈肯放過機會,保證他會親自侍候,不信可看那些一直追著我們的閉路攝錄
鏡。」
凌渡宇道:「美人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