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九 章 盛北川身陷埋伏 郝安捨身救王爺 文 / 黃鷹
魏初目光又落在屍體上。
斷頸的血早已流乾,魏初呆看了一會,搖頭:「應該將頭也送回來的。」
欽差的頭顱這時候正浸在一個木桶中。
木桶盛滿清水,散發著一種奇怪的藥香,已經換了五次,所有的血都已浸洗乾淨。
翁天義終於點頭,兩個小太監忙將頭顱捧起來,放在桌上一個玉盤上。
翁天義隨即伸手。「刀--」
另一個小太監忙將一個錦盒送上打開,錦盒內鮮紅的墊子上,一排放著七柄長短厚薄不同的小刀。
翁天義拿起了左數第二柄,一刀往欽差頭顱的須邊劃下。
刀極鋒利,過處臉皮翻開,裡面的肌肉有如死魚肉也似,一絲血也沒有,而且迅速與臉皮分離。
翁天義下刀快而準,動作純熟,沒多久已將那個欽差整張面皮剝下來。
司馬長安一旁看著,面上雖無任何反應,亦不免有些心寒。
盛北川終於動身,上下所有人全都換過光鮮的衣服,郝安的手下亦換過裝束,混在隨行侍衛中,一行人護著盛北川的轎子,浩浩蕩蕩離開定遠侯府。
郝安那匹馬走在最前,神采飛揚。
隊伍從長街上走過,那飛虹、孫鳳翔、飛燕在酒樓上居高臨下,看得清楚,孫鳳翔打了一個哈哈,道:「姓郝的一生人最威風的怕就是這次了。」
飛燕搖頭道:「大哥就是喜歡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孫鳳翔瞪了飛燕一眼:「你想到哪裡去了?」
飛燕道:「那你不是說郝大哥沒有更威風的日子了?」
孫鳳翔一怔,哺哺道:「女孩子就是多心,我可一些也沒有那個意思。」
飛燕一皺鼻子:「看你這麼認真……」
孫鳳翔鼻哼一聲,目光一落,道:「其實姓郝的日日在刀鋒上打滾,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飛燕道:「又來了。」
「我說的可是事實。」孫鳳翔轉問;「姓那的,你說是不是?」
那飛虹沒有作聲,一陣不祥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飛燕即時問:「那大哥,你在想什麼?」
「盛北川這次到長興侯府,會不會冒險一些?」那飛虹雙眉輕鎖。
孫鳳翔道。「盛北川是一個聰明人,若是危險,他根本就不會去。」
那飛虹道:「其實他所以去,還不是為了一個所謂『忠』字,若換作我輩江湖人,才不管這許多。」
孫風翔冷笑:「你難道不是江湖人,怎麼又管了?」
那飛虹淡然一笑,沒有說什麼,飛燕接道。「其實盛北川不去,那個皇帝真還拿他沒有辦法。」
孫鳳翔笑道;「當然了,落難皇帝,難道還能將他抄家滅族?」
那飛虹笑道:一但他若是不去,我們卻只怕反而會大感失望。「孫鳳翔大笑。
過了長堤,是一片樹林,道路從林中穿過,看來就像是沒有盡頭的一樣。
郝安一向謹慎,揮手今隊伍停下,當先一騎奔過去。
林中寂靜,都安奔前不多二十多文,四項並無發現,傾耳細聽,還是一樣,才揚手示意著隊伍前進。
郝安隨又催騎往前行,轉了一個彎,前行十數丈,郝安仍然∼些發現也沒有,往前望,樹林的出口已經不遠,一顆心才放下來,哪知道就在這時候、四丈外突然凌空落下了兩個人。
那是兩個青年,侍衛裝束,一看就是長興侯府的人。
郝安一怔,勒住坐騎,後面的隊伍仍然繼續往前行,郝安急喝一聲:」停--「一個人同時從左面林子走出來,正是傳聖旨到定遠侯府的那個欽差。
郝安又是一怔,他當然還不會這麼快忘記這個人。
那個欽差在兩個青年之間停下,目光炯炯,向這邊望來。
盛北川即時掀開簾子道:」什麼事了「郝安道;」那位欽差大人與兩個長興侯府的人,擋住了去路。「盛北川目光一遠,輕哦一聲,從轎子走出來,望著那個欽差。」侯爺,我們在此恭候多時了。「欽差上前一步,語聲森冷。
盛北川詫異地問:」不敢勞駕,但未知有何吩咐?「那欽差道:」各侯齊集,少了侯爺一個不為少,但若有侯爺在,那我家侯爺只怕便無立足之地了。「盛北北淡然問道:」這是長興侯的話?「欽差道:」小人是什麼身份,又焉敢自作主張?「盛北川正色道:」這不是爭權奪利的時候,本侯也絕無爭權之意。「欽差冷然應道:」這要侯爺你自己才知道了。
「盛北川仰天一笑:」本侯此心可對天地。「欽差道:」可惜這些話侯爺對我說也無用。
「盛北川道:」請回報長興侯府,大事為重,不必猜疑。「欽差道:」我家侯爺有話交代下來,不見侯爺首級,不能安心。「郝安再也忍不住,冷笑插口:」不出所料,魏初一開始便已不懷好意。「欽差斷然揮手,一聲:」殺!「拔刀出鞘!
樹林兩旁應聲塵土飛揚,赫然都是挖了一條土坑,以蓆子蓋著,再鋪上砂土。
兩隊侍衛也就埋伏在土坑中,這下聽得吩咐,主帥將蓆子推飛,現身出來。
長刀紛紛出鞘,二百多個侍衛一齊衝鋒前來,勢如狼虎。
郝安神色大變,嘶聲道:」快護侯爺離開!「現在那些侍衛中他的手下立即向盛北川靠攏,一面請盛北川上轎,一血呼喝轎子回頭走。
八個轎夫慌忙抬起轎子,長興侯府的侍衛已然衝向前來,與盛北川的侍衛展開惡戰。
郝安卻不管那許多,四面保護著轎子,直往前闖。
那不過短短片刻,長興侯府的侍衛已然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了盛北川,盛北川的侍衛完全抵擋不住他們的衝殺,一個個被斬殺!
欽差即時大喝一聲:」全力撲殺盛北川!「緊接著揮刀衝向郝安,在他身旁的兩上年輕侍衛亦拔劍衝前。
郝安沒有理會他們,勒轉馬頭,回向轎子奔去。
馬快如飛,片刻間奔至,七八個長興侯府的侍衛立即向他奔來。
郝安馬奔不停,大喝揮劍,馬過劍過,刷的將當前的一個侍衛斬殺劍下,反身再揮劍,另一個撲近來的侍衛亦被他一劍將頭顱斬下來。
馬繼續前奔,郝安左一劍、右一劍,擋者披靡,欽差與那兩個青年侍衛亦快步如飛,卻趕不及馬快。
郝安連斬七人,身上亦傷了數處,都是輕傷,他也沒有理會,繼續衝向轎子,還沒有衝近,轎子已然給截停,保護在轎子四周的郝安手下已有前面的兩個被放倒,後面四個無一倖免,盡被斬殺!兩個郝安的手下顧不得那許多,忙將盛北川從轎子裡拖出來,盛北川才出轎子,幾柄利刀已然插進轎子裡。
那兩個郝安的手下固然色變,就是盛北川,雖則一向很冷靜,這種情形之下亦不由面色慘變。
刀拔出,轎子便片片碎裂,那些侍衛跟著撲向前去,保護盛北川的兩個郝安的手下奮力抵擋,另外三個連忙亦向盛川奔來,他們還未奔到,那兩個已經被斬殺。
郝安一騎也就在這時候趕到了,攔腰一把將盛北川抱起來,他那三個手下也到了,一個大叫道:」我們押後,頭兒與侯爺先走!「郝安一咬牙,將盛北川放在鞍上,策騎繼續奔前,一十六個傳衛左右上前撲擊,郝發奮力衝殺,為了保護盛北川,又俟了幾下,渾身鮮血濕透,痛入心脾,他不利展目已傷成怎樣,一個念頭只是保護盛北川離開這地方。
他那柄劍的鋒日已然捲起,但一劍斬下去,仍能夠將一個對方侍衛的頭斬下,再迫開一個侍衛,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飛騎往來路狂奔。
十多個侍衛呼叫急追,到底決不過馬腳,距離越來越遠。
郝安沒有回頭望,緊壓著盛北川策騎拚命往前奔只恐怕路上還有其他埋伏。
走出了老遠,他仍然隱約聽到呼喝聲,還有慘叫聲,不用望他也知道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那些手下是沒有再生的希望了。
那片刻,他的腦海幾乎已接近空白,那匹馬雖然沒有再被驅策,但方纔一陣急催,已給催得快要瘋了,四蹄撒開,只是狂奔。
盛北川的那些侍衛、轎夫、隨從這時候已無一倖免,盡皆伏屍地上,郝安的手下也不例外。
長興侯府的侍衛在郝安走後武功都彷彿突然高了很多,四、五個殺手對付一個,郝安那些手下又焉有倖存。
追趕郝安的侍衛隨亦折回來,那個欽差非獨沒有責罵他們,而且只是問:」只是跑了他們兩個人?「」只是兩個人。「一個侍衛忙應道。
欽差隨即揮手。」清理這地方。「那些侍衛應聲散開,將己方傷亡的人抬起來走向左面林子,剩餘的分別走到對方的屍體旁邊,往屍體的要害再補上幾刀。
這樣做目的當然是要對方不可能活下來,而他們若真是魏初的人,也當然無須這樣做,一般的侍衛絕沒有這麼殘忍的手段。
補了那幾刀之後,他們亦往左面林子散去,欽差則是走在最後的一個。
腳步聲由近而遠,終於消失,樹林中回復先前那種寂靜,只有樹濤陣陣,卻已沒有先前那種幽美,變成」個人間地獄。
又過了一會兒,樹濤之外才響起了另一種聲音,兩株大樹上猿猴也似地下了兩個人來,都不作江湖人裝束。
那正是魏初派去監視盛北川的兩個心腹手下。
他們藏於那裡已不知多久,方才雖然不全都看清楚,那些侍衛並不是他們的同伴。
兩人身形著地,一個隨即道:「果然有人暗施陰謀陷害侯爺。」
「不知那是什麼人?」
「也許是燕王的,但不管怎樣,我們都非要立即趕回去通知侯爺不可!」
「不鍺,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
語聲未已,一聲冷笑突然傳來,兩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兩丈外一株大樹後,幽靈般轉出了一個人,赫然就是那個欽差。「」你--「一個侍衛倉皇拔刀,另一個後背忙靠在一株大樹幹上。
欽差什麼時候到來,他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已經夠他們吃驚的了。」你們還想走?「欽差又一聲冷笑。」你到底是什麼人?「欽差沒有回答,反手將面上的一張人皮面具拉下來,不是別人,正是司馬長安。
那兩個侍衛並不認識,一個接著又叫:」回答我們!「」一般人叫我司馬無情,其實我叫做司馬長安!「語聲是如此陰森。
兩個侍衛一聽」司馬無情「四個字,便已有如掉進冰窖之中,全身都顫抖起來。
司馬長安也就在此際欺前,閃電般拔劍疾刺了出去!
首當其衝的那個侍衛揚刀急擋,」倉「的一聲刀被劈斷,人亦被劈開兩邊,另一個轉身急奔,司馬長安的刀同時脫手飛出。
那個侍衛耳聽風聲,轉身揮刀欲擋,他的動作也不算慢的了,但比起那一刀仍然不如,」
奪「地一聲,那把刀直穿胸膛,活生生將他釘在樹幹上。
這一刀力道之威猛,絕不在方纔那一刀之下,也還未穿透,那個侍衛的內臟已然被刀上的內力震碎。
司馬長安這才發出一聲冷笑:」魏初--這條老狐狸到底心亂了,否則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這樣的兩個娃兒。「坐騎衝入了長街,郝安整個身子仍然伏在盛北川身上,前衫已然被鮮血染成血紅。
盛北川沒有動,思想接近空白,一雙眼睛緊閉,口雖然半開,卻是一聲也沒有發出來。
長街上行人紛紛走避,只有孫鳳翔例外,他從定遠侯府出來原是要去找元寶一夥喝酒,轉到這裡卻遇著郝安盛北川一騎奔至。
那一騎眼看便要撞在他身上,他卻及時閃開,同時將緩繩抓住,硬生生將那匹狂奔的馬勒停。
馬悲嘶,人立而起,孫鳳翔手急眼快,另一手扶住郝安,才沒有翻掀上來。
觸手冰冷,孫鳳翔一驚,日呼:」姓郝的-一「一把將郝安從馬背上抓起來。
郝安面色蒼白,生命亦已隨鮮血流盡,孫鳳翔一看,脫口一聲:」死掉了?「抓的手不人一鬆,郝安立時從馬背上掉下來。
孫鳳翔忙又將盛北川抓起,一摸還有氣,心一寬,再將盛北川搖撼了幾下,一面呼道:」
侯爺,侯爺「盛北川緩緩張開眼睛,看清楚是孫風翔,又看清楚周圍的環境,神態茫然,突然清醒,脫口問道:」郝安?郝安在什麼地方,怎樣了--「孫鳳翔伸手往地上一指:」死了。「盛北川目光一落,滾身躍下來,一個踉蹌,孫鳳翔一把慌忙扶住:」侯爺保重。「盛北川俯身扶著郝安的屍體,雙手握拳,面露悲憤之色,咬牙切齒地道:」魏初--「孫鳳翔詫異問道:」姓魏的怎樣了?「盛北川道:」他派人中途伏擊我們,若非郝安,本侯只怕還回不來。「」怎麼會這樣?「孫鳳翔抓著頭:」不是說,你們連成一氣?「」別的不知道,他只是要誘本侯出去,攔途截擊。「盛北川顯得很氣憤。
孫鳳翔皺眉道:」大概他是因為侯爺深得人心,恐怕有侯爺在他便無立足之地。「盛北川長歎一聲:」燕王勢力日大,這樣下去恐怕……「孫鳳翔摸著鼻子,道:」看來皇帝在他手上也不能夠幹出什麼來,倒不如我們將皇帝救出來,由侯爺再行召集各侯一齊舉兵。「盛北川沉吟了一下,問道:」不知那飛虹他們現在是否還在府中?「孫鳳翔點頭。」咱們先回侯府再說。「盛北川說。
孫鳳翔略為一怔,隨即一把將郝安的屍體抓起來,擲到馬鞍上。
接近黃昏。
那飛虹飛燕並肩走在院子中,菊叢旁,黃菊盛天,孫飛燕人亦瘦得有如黃菊一樣。
那飛虹怔怔地看著孫飛燕,好像到現在才看清楚她,等到飛燕開始察覺之時,不禁嬌靨一紅,問:」你在看什麼?「」看你。「那飛虹並沒有隱瞞。
飛燕道:」我臉上又沒有長花。「」可是比花還要嬌艷。「飛燕粉面更紅,低首微噴道;」什麼時候你竟學得這樣油嘴?「那飛虹笑道:」我所說的句句都是老實話。「」隨著伸手輕輕托起飛燕的下頷。
飛燕更加嬌羞,嘴中卻仍然輕叱一聲:「誰讓你這樣大膽放肆。」
那飛虹也不再言語,接著將飛燕擁入懷中。
片刻相偎之後,飛燕忽然問:「說真的,你覺得我哥哥怎樣?」
「你哥哥麼,我現在正在竭力爭取他的好感。」
「為什麼?他又不是女孩子……」
「卻是我的未來大舅爺。」
「胡說八道!」飛燕既羞又喜地舉起小拳頭往那飛虹捶去,那飛虹絲毫也沒有閃避,任由她的小拳頭捶打在他的胸上。
捶了幾下,飛燕整個身子亦變得軟綿綿,倒在那飛虹懷中。
孫鳳翔卻就在這時候雙手分開花葉,箭也似衝進來,飛燕冷不提防,嚇了一跳,慌忙從那飛虹懷中掙出來,那飛虹也有些尷尬。
孫鳳翔沒有理會,揮手道:「快去--」
飛燕一怔道:「去哪兒?」
那飛虹卻問:「可是出了事?」
孫鳳翔點頭:「魏初在中途設伏,郝安一夥與侯爺的手下都無一倖免。」
那飛虹大驚急問:「那侯爺……」
「郝安拚死將他送了回來。」
「只有他們二人逃得性命?」
「誰說二人?」孫鳳翔搖頭:「郝安重傷之後,已經完了。」
「好一條漢子,」那飛虹一咬牙。「侯爺是不是要見我們?」
「還有元寶。」
「那個小子現在藏在什麼地方?」
「妓院--」孫鳳翔衝口而出才想起飛燕在旁。
飛燕沒有在意,那飛虹忙推了孫鳳翔一把:「我們先去看侯爺,你快去找元寶。」
孫鳳翔應聲一溜煙也似奔了出去。
恰紅院可以說是周圍最大的一間妓院,元寶卻將它完全包下來,這時候正與群賊在堂中玩在一起,群賊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與妓女調笑追逐,亂成一片。
元寶更是左擁右抱,左面一個在侍候他吃菜,右面一個在替他倒酒,燈光之下,只見他滿嘴油膩,一臉紅光,眉飛色舞,不時放聲大笑。
鴇婆扭動著身子走了過來,走到元寶的身旁,陰聲細氣地道:「元大爺,元老闆--」
「叫我?」元寶含糊地應。
鴇婆接道:「我們小紅姑娘有請。」
「大紅小紅,什麼紅也好,都請她下來。」
「小紅姑娘請元大爺上去。」
元寶有些不悅地道:「這小紅是什麼東西?」
「是我們這裡最紅的姑娘,也當然是最美的了。」鴇婆不慌不忙地說:「她還親自替元大爺燒了幾樣好菜。」
元寶不悅之色立時淡下,色迷迷地道:「好,老子就上去瞧瞧。」隨即親了左右兩個妓女的臉頰一下,將他們推開,順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杯酒,一面喝一面大笑著走向前去,鴇婆忙在前邊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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