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水月觀音 文 / 黃鷹
龍飛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些妖魔鬼怪的恐怖傳說。
傳說中,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出現在這種地方,可是他並沒有退縮。
他本來就下怎樣相信那些傳說,也從未見過什麼魔鬼怪。
那個怪人或者就是第一個。
但無論如何,這個險他都要冒了。
秋風蕭索。
雨依舊是煙也似。
院子雖則如此靜寂,仍然聽不到雨聲,卻可以感到雨的存在。
雨粉撲面生寒,龍飛沒有理會。分開阻攔在前面花樹枝葉,小心翼翼從中穿過。
沒有燈光,周圍一片陰暗。
再分開一叢枝葉,一座假山出現在龍飛的眼前。
假山之上黑黝黝的伏著一團東西。
龍飛一眼瞥見,腳步立即停下。
那團東西一動也不動。
龍飛也下勸,盯穩了那團東西。
黑暗中,彷彿亦有一雙眼睛盯著他。
沒有聲響。
突然「悉索」一響。
是龍飛在移動腳步。
龍飛旁移三步,前進兩步。
那團東西還是一動也不動的伏在假山之上。
龍飛再前進一步,雖則仍然未能夠看清楚,但已經可以分辨得出伏在假山之上是一條壁虎。
那條壁虎昂首吐舌,竟然有七八尺長短。
壁虎又怎會有這樣巨大..龍飛不由得心頭一寒,腳步卻不停,繼續向假山迫近,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四步,五步,六步「潑刺」一響,假山前面那叢花樹猛可一分,一團黑黝黝的東西從中疾飛了出來,撞向龍飛的面門。
龍飛那顆心應聲一跳,腰間長劍幾乎同時出鞘!
劍光一閃,正從那團東西當中穿過。
「咿」一聲鴉啼立即響起,緊接就是「噗噗」一陣羽翼拍擊聲!
是一支烏鴉!
那剎那,龍飛的視線已轉回去那壁虎那邊。
那條壁虎並沒有乘機撲下襲擊,甚至連半分似乎也沒有移動過,保持原來那個姿勢趴伏在假山之上。
龍飛心頭一跳,長劍一振,那支烏鴉「哧」的脫出劍尖墮入草叢之內。
羽翼拍擊聲瞬息停下,龍飛的身形同時拔起,凌空三丈,一式「飛鳥投林」,斜向那座假山撲落。
劍未入鞘,而且蓄勢待發,只要那條壁虎一發動攻勢,就迎頭痛擊!
壁虎雖然並非一種凶毒的爬蟲,但是那麼巨大的一條壁虎,殺傷力必然厲害非常。
壁虎卻全無反應。
龍飛飛鳥般落在那條壁虎之旁倏的出左手,按在那條壁虎的頭上。
那條壁虎仍然沒有反應。
這根本就是木雕的,也根本不是壁虎,是蜥蜴!
黑蜥蜴!
整條蜥蜴都髹成黑色。
雕工精絀,栩栩如生,黑夜中龍飛被唬住了。
武功有武功的路子,老江湖看人一舉手一投足,往往就立即知道用的是那一派的武功。
正如畫畫的可以從筆法鑒別,雕刻亦應該可以從刀法鑒別出來。
龍飛對於雕刻雖然並沒有什麼認識,但眼望手觸之下,總覺得這條蜥蜴與那個木美人都是出於一個人的手底。
這條木蜥蜴放在這座假山之上到底有什麼意思?
龍飛亦覺得奇怪,眼色倏的瞥見了燈光。
燈光微弱,淒迷在煙雨中,依稀仍然可以看得出乃是來自前面的一座小樓之內。
龍飛不假思索,縱身從假山上躍下,向小樓那邊走去。
他腳步起落,比方纔已經快了很多。但警戒之心,卻反而加重。
前行兩丈,是一道圍牆,龍飛挨著圍牆右行三丈,找到了一道月洞門。
過了那道月洞門,那座小樓就出現眼前。
小樓在一個獨立的院子之中,正對著那道月洞門。
院子之內,亦是野草叢生,裡面有一片竹林,西面種了好一些花樹,入門附近除了花樹之外,還有幾株梧桐。
深院梧桐鎖清秋。
龍飛卻不知何故,竟感覺到初冬的寒意。
也就在這個時候,小樓那邊突然傳來了三聲貓叫。
咪嗚!
貓叫聲凌厲之極,有如鬼哭,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聽來尤其恐怖。
龍飛毛骨悚然。
貓叫聲未絕,樓東竹林倏的傳來了一陣「悉索」聲響,好像有人在走動。
龍飛的身形自然一縮,閃入一株梧桐樹之後。
一條白色的人影,即時幽然從竹林中出來,向著小樓走去。
小樓中的燈光隔著糊紙透出來,淡薄而淒迷。
那個人浴在這種愷光之中,亦顯得朦朦朧朧。
卻幾乎同時,小樓的房門在內打開,燈光從樓內射出,照亮了那個人的身子。
龍飛一瞥之下,瞠目結舌!
因為那人竟是作「觀音」的裝束!
水月觀音!
觀音是菩薩,本名觀世音,唐時避太宗諱,略稱觀音,亦作觀自在。
根據法華經上的記載是:「苦惱眾生,一心稱名,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是以名觀世音。」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上亦有這樣記載:「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又根據法華經普門品,觀音曾示現三十三種化身,世俗遂本此,圖書出楊柳,龍頭,持經,圓光,白衣,魚籃,琉璃,一葉……等等三十三種觀音像。
水月觀音正是其中之。
雨仍然那麼迷-,燈光照耀之下,既似霧,又像煙雲。
門猝開,光陡亮,那個水月觀音就像是突然在草叢之中現身。
更像是行雲駕霧,方從天外飛來,是以那雲霧尚未消散。
她手捧蓮花,低頭作觀水片狀,飄飄然走向那邊門戶。
那株蓮花彷彿用白玉雕成,花一朵,葉兩塊,都是玉也似潔白,燈光下幽然生輝。
她的臉,她的手,頭巾以至衣服,也像在散發著一種淒冷的幽光,整個人就像用白玉雕出來。
白玉本來是純法的象徵,觀音大慈大悲,也原是一種善良的菩薩。
但那個水月觀音給人的印象卻是邪惡的感覺。
龍飛甚至感覺在那邊飄動的不是一個菩薩,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妖氣。
白衣飄飛,那個水月觀音幽然飄進小樓之內。
小樓的門戶旋即關閉。
龍飛連隨從樹後轉出,藉著花樹掩護,飛燕般疾向小樓那邊掠去。
他本來是一個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何況他從來沒有遇過這麼奇怪的遭遇。
門右邊有一個窗戶。
龍飛燕子般落在窗前,狸貓似矮身欺至窗下,靜聽一會,才站起身子,以指沾了些口涎,在窗紙之上一點,點穿一個小洞。
一道光從窗洞射出來,射在龍飛的臉上。
龍飛右眼迎向光線,湊近窗洞,往內偷窺。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可是他現在簡直就像是一個賊祖宗,一切的動作都是如此純熟自然。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瞬間他彷彿著了魔似的,一切的動作完全不由自主。
小樓入門有一道珠簾。
珠簾的後面有一個精緻的小廳子。
對門那幅牆壁的前面,放著一扇屏風,其上畫著一幅非常奇怪的彩畫。
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的怪物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翻騰在火焰之中,雙手緊抱著一個赤裸的中年美婦。
那個中年美婦散發飛舞,有如一條條的黑蛇,她赤裸的身子如蛇一樣糾纏著那個怪物的身子,面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快樂。
她的頭顱已裂開,鮮血腦髓狂湧,卻不是往下流,乃是向上飛,箭一樣投入那個怪物的嘴唇。
血紅髓白,觸目驚心!
那個怪物的臉龐竟然就是與龍飛今天遇到的那個怪人完全一樣。
畫工精細,神態活現,色彩的強烈的逼真,簡直已到了極限,尤其是那些鮮血,那些腦髓,更逼真強烈得到了使人一見心寒的地步。
龍飛雖然明知道這不過是一幅晝,多看了幾眼,仍不禁心寒起來。
這幅晝又豈止奇怪,而且妖異。
那個水月觀音在這幅晝之前三尺盤膝坐下,頭仍然低垂。
在她的身前有一張矮几,之上放著一張五弦古琴。
酷肖紫竺的那個木雕美人,赫然就放在琴幾的左側,斜靠著牆壁,面向著那個水月觀音。
那個怪人卻不見在內。
莫非他本來就是屏風上那幅畫之中那物的精靈,一進來這座小樓,又隱入畫裡,繼續吸吃那個美婦的血液腦髓。
龍飛正在盤算該採取什麼行動,水月觀音突然將那株蓮花放下,雙手往那張古琴按落,徐徐彈起來。
琴聲-琮,非常之悅耳,但細聽之下,卻不難發覺,與一般琴聲有些不同。
非獨有些不同,而且有些怪異,所彈的亦不是一般的曲調。
龍飛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曲調。
難道這並非人間的曲調?
龍飛傾耳靜聽,心裡逐漸迷惘起來,不覺間,陷入忘我的境界。
一曲既終,水月觀音幽然停下雙手,緩緩抬起頭來。
她的相貌與屏風上畫著的那個中年美婦,簡直就完全一樣。
不同的只是那雙眼瞳。
她那雙眼睛雖然也是毫無生氣,卻有如玻璃也似,燈光下閃爍著兩點晶瑩而妖異的寒芒。
正望著龍飛這邊。
是因為她面向這邊還是已經發現了龍飛的存在?
龍飛的目光與那兩點寒芒相觸,就好像眼瞳中射入了兩點冰雪凝成的箭矢,如夢初覺,渾身一震!
他方待看清楚水月觀音的相貌,衣袂聲颯地一響,一個人突然在窗洞的前面出現,截斷了他的視線。
那個人出現得賞在突然,鬼魅一樣,盡菅龍飛的眼睛並未離開過這個窗洞,也竟不知道他如何出現。
他背向窗戶,站立的地方距離那扇窗戶最多不過四尺,龍飛只能看到他背後肩膀以下的身子。
他一身藍靛花繡,從身形服裝看來,應該是一個男人。
一現身他就道:「仙君,你可想死我了?」
是男人的聲音,既低沉又嘶啞,也不知是心情太過激動抑或什麼原因,顫抖得很厲害。
語聲未落,他的身子就向前欺過去。
正當此際,燈光突然熄滅!
龍飛眼前猛一黑,就聽到一下悶哼!
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緊接響起來!
龍飛心頭一凜。
一陣狼嗥也似的怪聲旋即在黑暗之中爆發!
這完全不像是那個藍衣人的聲音。
小樓內何來第三個人?
莫非屏風上畫著的那個怪物又現身出來?
龍飛再也忍不住,斷喝道:「你們在幹什麼?」一掌擊在窗戶上!
「嘩啦」一聲,窗戶碎裂,龍飛正欲縱身越窗躍入,一股白煙就從樓中穿窗湧出,迎面撲來!
龍飛一聲輕叱,身形倒翻,半空一滾落下,已經在三丈外的草叢中!
他反應敏銳,身形矯健,白煙中縱然有毒,這剎那間,亦未足將他迷倒。
白煙中並沒有毒,也沒有任何暗算,可是擴散得非常迅速。
龍飛身形剛落下,方才站的地方已經完全被白煙所包圍。
白煙繼續擴散,湧出院子,翻翻滾滾,迅速升上天空。
黑夜中,那股白煙更顯得觸目。
故老相傳,無論妖魔抑或神仙的出現、離開,大都化成一股白煙。
那股白煙到底是那個水月觀音或是屏風上那個怪物的化身?
龍飛瞪著那股白煙,內心忽然起了一陣衝動。
一種想飛身一劍刺向那股白煙的衝動!
但是他到底沒有飛身一劍刺出去,一雙眼一瞬也不瞬,盯穩了那邊。
無論什麼人要藉那股白煙掩護從那座小樓走出來,都絕對難以逃過他的眼睛。
白煙終於消散。
沒有人從小樓中走出來。
這個時間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飛正準備舉步走過去,突然聽到了腳步聲,卻是來自他的身後。
什麼人?
龍飛霍地回頭,目光到處,一條黑影颼地從月洞門外竄進來!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那個人的面目,那個人同樣看不清楚他,卻看到他手中握著的那支劍鋒閃亮。
那個人即時一聲叱喝,道:「什麼人7拿著劍在這裡幹什麼?」
這莫非是這莊院的主人?
龍飛自然解釋說道:「別誤會,我只是……」
那個人的腦筋也相當靈活,立刻截住龍飛的說話,說道:「你不是這莊院的人麼?」
「我不是。」龍飛並沒有否認。
那個人連隨厲聲喝道:「那麼你走進來這裡幹什麼?」
龍飛脫口道:「你原來也不是這莊院的人。」
那個人斷喝道:「回答我的問話!」
龍飛一聲冷笑,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是官府中人!」
那個人聽龍飛並非回答他的問話,咆哮道:「這個時候,拿著兵刃偷進來別人的莊院,非奸即盜!」
龍飛只是冷笑。
那個人手一指咆哮接道:「還不給我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龍飛忽然道:「你的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
那個人「哦」的一聲,道:「敢情是積犯,打!」
一聲「打」,嗆啷啷一條鐵鏈撒在手中,箭步標前,鐵鏈攔腰疾掃!
龍飛劍一抖震開掃來鐵鏈。
那個人怒吼道:「好大膽的賊子,竟然拒捕!」鐵鏈上下飛舞,上打「雪花蓋頂」,下打「老樹盤根」。
龍飛閃身避開!
那個人喝叱一聲;「再看這一招『仙人指路』!」鐵鏈筆直向龍飛腰腹射擊!
龍飛身形倒退。
那個人連追三步,鐵鏈嗆啷啷三次飛擊,仍然是那一招「仙人指路」!
龍飛一一閃開,倏的笑道:「三年不見,想不到你這條鐵鏈竟然已鏈到這樣子厲害!」
那人鐵鏈幾次出擊都落空,正驚於龍飛的武功高強,聽得龍飛這樣說,不由得收住勢子,輕叱道:「你到底是那一個?」
「龍飛!」龍飛應聲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摺,「察」的晃亮。
這火光雖然微弱,在這個距離已經足夠。
火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那個人的臉龐。
眉如漆刷,臉似墨裝,虯髯如戟,環眼似虎,那個人完全就像是吳道子筆下那個捉鬼的鍾馗,身上卻竟然是衙門捕頭裝束。
他看清楚了龍飛,一收鐵鏈,詫異道:「怎麼真的是你?」
龍飛劍入鞘,道:「假不了。」
那個人頓足道:「你知道來的是我,怎麼不叫住我?」
龍飛笑道:「若不是你上打『雪花蓋頂』,下打『老樹盤根』,在中間再出一招『仙人指路』,我真還下敢相信來的是你這位鐵虎大捕頭!」
鐵虎鐵鏈往腰間一纏,格格大笑道:「在我這三招之下,也不知放倒多少盜賊,可是在你這位大劍客之前,一點兒也起不了作用。」
龍飛道:「幸好如此,否則現在我腦袋即使不開花,兩條腿只怕斷定了。」
鐵虎大笑不絕。
他認識龍飛乃是三年前的事當時龍飛曾經先後兩次幫助過他,並且拘捕了十三個無惡不作的大盜。
在龍飛,那只是湊巧路過,本來就是一個路見不平,必定拔刀相助的俠客。
鐵虎卻交定了龍飛這個朋友龍飛也高興有鐵虎這個朋友。
因為鐵虎也是一條鐵漢。
他雖然相貌醜怪,脾氣又暴躁,但不畏強權,無論什麼人犯罪,都是一視同仁,秉公辦周圍百里,沒有第二個人像他這樣盡職,這樣正直的捕頭。
這樣的朋友不交,交那種朋友?
他們卻甚少見面。
龍飛遊俠江湖,行蹤飄忽,鐵虎追捕盜賊,亦是終年東奔西走。
今夜是他們三年以來第一次會面。
笑聲一落,鐵虎正想問龍飛什麼,龍飛已搶在他面前問道:「你怎麼走來鳳凰鎮?」
鐵虎道:「這也是我管轄的地方,除非其他地方發生了案子,否則每月的這三天我都會留在此處。」
龍飛目露欽佩之色,道:「像你這樣負責的捕頭並不多。」
鐵虎笑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職實所在,豈容疏忽。」
龍飛道:「三年如一日。」
鐵虎道:「七年如一日。」
他身入宮門,到現在已經七年。
龍飛道:「這三年以來,你還是那個脾氣?」
鐵虎回答道:「有句老話,你一定聽過……」
龍飛截口說道:「江山易改,品性難移?」
鐵虎打了一個哈哈,道:「正是!」
龍飛搖搖頭道:「以你的刻苦盡職,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很成功的捕頭,可惜的你就是脾氣急躁了一些。」
鐵虎道:「否則我們方纔那場架如何打得起來?」
龍飛道:「你是否看見那些白煙,覺得很奇怪,所以走進來一看究竟?」
「不錯。」鐵虎盯著龍飛。「方纔我從這幢莊院的後門外經過,看見那後門大開,因奇怪這戶人家怎麼這樣疏忽,就看見這邊兒白煙翻騰。」
龍飛道:「這幢莊院顯然沒有人居住,已空置相當時日。」
鐵虎道:「看來的確是這樣。」
「這本來是哪個的莊院?」
「不清楚。」
「你好像什麼也不清楚。」
「單就是這個鳳凰鎮已經有幾千戶人家,除非那戶人家出了案子,否則我根本就不會找去查問,要一一清楚,實在是沒有可能。」
「有道理。」
「那些白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飛苦笑道:「我亦是不知,所以……」
鐵虎一正面色,道:「你又是為什麼走進來這裡?」
龍飛沉吟道:「這番唇舌我相信是省不了。」
鐵虎道:「嗯,你應該知道我的行事作風。」
龍飛點頭,道:「在說出這件事之前,有一個問題,我倒想先問你。」
鐵虎道:「是什麼問題?」
龍飛緩緩地道:「你以為到底有沒有所謂神仙鬼怪?」
鐵虎一怔,道:「對於仙神鬼怪的存在儘管很多人言之鑿鑿,我個人卻是絕對不相信。」
他一頓接道:「這大概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所謂仙神鬼怪。」
龍飛道:「我也是這樣,因為在今天之前,同樣我從未見過。」
鐵虎笑問道:「莫非就在今天竟然給你見到了?」
龍飛道:「正是!」
鐵虎好奇心頓起,道:「你見到什麼?」
龍飛道:「今天午後我在路上與一輛馬車險些相撞,那輛馬車載著一副棺材,棺蓋震落,露出裡頭……」
鐵虎截道:「一具死屍?」
龍飛搖頭道:「一具木雕的裸體美人像。」
鐵虎道:「你看清楚真是木的?」
龍飛道:「很清楚。」
「用棺材載著一具木美人。」鐵虎摸摸鬍子。「這無疑是非常奇怪,但與神仙鬼怪有何關係。」
龍飛道:「那個美人卻會『哎唷』呼痛,在駕車那個車把式將棺蓋蓋回去的時候更哀求不要那麼做,讓她透透氣,甚至高聲叫救命來!」
鐵虎驚訝道:「有這種事情?」
龍飛道:「當時我很懷疑那副棺材一共有兩重,呼叫的其實不是那個木美人,是一個被藏在第二重暗格之內的女人。」
鐵虎機許的道:「懷疑得妙。」
龍飛道:「那個女人亦大有可能是藏在那個木美人之內。」
鐵虎道:「這是說,那個木美人是一個中空的木像?」
龍飛道:「當然這只是懷疑。」
鐵虎回答道:「你當然會追究下去。」
龍飛頷首道:「也因此看清楚那個車把式在竹笠遮掩之下的面目。」
鐵虎道:「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龍飛道:「沒有眉毛,短鼻尖眼,嘴唇一直裂至耳下,而且一臉墨綠色的蛇鱗。雙手也是那樣子,蛇鱗滿佈。」
鐵虎皺眉道:「人怎會這個樣子。」
龍飛道:「這個怪物的身手,看來下在我之下。」
鐵虎也不由得驚「哦」一聲,龍飛的身手如何,他是知道的。
龍飛接道:「甚至我金環出手,仍然下能夠阻止他駕車離開。」
鐵虎道:「你必是窮追不捨。」
龍飛道:「結果追到來這幢莊院後面之外。」
鐵虎道:「那個怪人莫非走進這裡了?」
龍飛道:「我遙遙見他推門進來,可是到我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是不知所蹤,然後,看見前面小樓露出燈光了。」
鐵虎目光一轉,道:「燈光?」
龍飛道:「我正想走過去,那邊竹林就出現了一個觀音。」
鐵虎一果,道:「什麼!」
龍飛一字一字地重複道:「觀音!」
「神仙?」
「我說的正是觀音菩薩。」龍飛歎了一口氣道:「那位觀音正是水月觀音的裝束……」
鐵虎道:「是否到來指點你迷津?」
龍飛歎氣道:「指點迷津就好了,那位水月觀音的出現,事情反而更複雜,更詭異。」
鐵虎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龍飛道:「那位水月觀音一直走進了那座小樓,我過去點破窗紙一望,見她正在小樓中彈琴,彈的卻是我從未聽過的曲調。」
鐵虎追問道:「然後又如何?」
龍飛道:「一曲既終,一個人倏的在她面前出現。」
「是誰?」
「不知道,從身形看來,應該是一個男人。」
「他是背向著你了。」
「奇怪的是我竟然不知道他如何出現。」
「難道又是仙神鬼怪?」
「之後燈光突然熄滅,悶哼慘叫怪笑聲相繼響起來,我忍下住一掌震開窗戶,那知道一股白煙就從裡面湧出來。」
「於是你退避到這兒。」
「白煙之中不無可能暗藏著什麼毒藥暗算。」
「我進來之時白煙才消散。」
「不錯。」龍飛目光一閃。「我正想走過去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這位大捕頭就衝進來了。」
鐵虎沒有再說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龍飛好幾遍。
龍飛待鐵虎停止了打量,才道:「你在想什麼,我知道。」
鐵虎道:「哦?」
龍飛道:「難道你不是在想我的腦袋是否出了毛病?」
鐵虎一怔,格格大笑道:「你又不是我肚裡的蛔蟲,怎麼竟然知道我肚裡的心事?」
龍飛苦笑道:「無論誰聽到我方纔那番話,相信都難免這樣想。」
鐵虎連隨問道:「你的腦袋是否出了毛病?」
龍飛道:「一些毛病也沒有。」
鐵虎道:「也不是眼花?」
龍飛道:「一次也許是眼花,但接連幾次」他一頓接道:「你不是也看到了那些白煙?」
鐵虎沉默了下去。
這時候火摺子的光芒已經逐漸微弱,終於熄滅,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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