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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 頻頻遭暗算   有驚終無險 文 / 黃鷹

    所以儘管玩得很開心,常護花並沒有疏忽周圍的環境,也所以,他立即看到了那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精光閃爍,絕無疑問是屬於一個高手所有。眨也不眨盯著香芸。

    眼睛的主人一身書生裝束,很年輕,也頗為英俊,坐在一方大石上,手中拿著一柄刀。

    那柄刀也是非常閃亮,長度看來不過七寸,他執刀在手,偶然移動一下,那一動之靈活也絕非一般人所能及。

    七寸的刀一般都用作暗器,這個人是否要暗算香芸?

    常護花看不出,卻不能不提防。

    那也是一張很陌生的臉龐,常護花一些印像也沒有,對於那柄刀也一樣。

    香芸彷彿毫無所覺,可是,雙手捧著一堆小石子,捧到常護花面前的時候,卻低聲問:「常大哥,你認識那個人?」

    「不認識,他顯然非常留意你。」

    「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他。」

    「你以為他在打什麼主意?」

    「看不出。」香芸搖頭:「不像登徒子,也不像要暗算我們。」

    常護花道:「他的目光非常銳利,卻看不出隱藏殺機,他的手非常靈活,那柄刀隨時都可能飛出來。」

    「那是柄飛刀。」香芸又問:「可是他為什麼到現在仍然沒有行動。」

    「若是他真的要暗殺你,若非機會未成熟,那便是他要等其他人來會合。」常護花笑笑。「這可不要緊,在我們附近的人也不少。」

    香芸笑笑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的?」

    常護花道:「才出城門便已發現了,這絕無疑問是你義父的主意。」

    香芸道:「義父一直都很關心我們,他實在不希望我們參與這些事,可是要我們袖手旁觀,我們又於心安忍?」

    常護花道:「你們豈非每一個都幹得很成功?」

    香芸道:「我們只是盡自己的力。」

    常護花從香芸手中取了一顆石子,道:「他來了。」

    那個書生從石上站起,果然就是向他們走來,刀仍然在手中,以拇中指捏著,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灼灼。

    香芸輕聲問:「常大哥,你說該怎樣好?」

    常護花道:「我們若是不能夠證明他是天地會的人,只好待他過來,看情形而應付。」

    香芸無言頜首,常護花緩緩轉過身子,擋住香芸身前。

    書生腳步不停,前行數丈,刀終於納回衣袖內,目光仍然盯穩香芸。

    常護花也在盯著書生,那個書生卻彷彿毫無感覺,心目中只有香芸存在,他的眼瞳裡,一絲殺機都沒有,卻似有火焰燃燒起來。

    香芸不由覺得混身一陣灼熱:「又問:「常大哥,你看他在打什麼主意?」

    常護花搖頭,輕輕捉著香芸的手,香芸一顆心這才安定下來,可是那種灼熱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像是一身衣衫也在那種火焰中燃燒。

    也所以,她突然有一種赤裸的感覺,一身衣衫彷彿都已給燒掉。

    她的臉不由紅起來,也忙將臉偏開,可是,很快那個書生又出現在她眼前。

    那個書生竟是在繞著他們打轉。

    香芸垂下頭,常護花卻一些反應也沒有,靜立在那兒不動。

    書生繞了一個圈又一個圈,到了第三個圈忽然又踱了開去,在數丈外一方石坐下。

    那柄刀又在那人的右手出現,他的左手之內同時出現了一棵小石,刀隨即刻在石上。

    他刻得很仔細,聚精會神,再也沒有望香芸,香芸反而偷看了他幾眼,卻看不出什麼來。

    常護花也看不出什麼,但多少都已經有些頭緒,突然道:「這個書生在替你刻像。」

    香芸輕「哦」一聲:「管他——」

    常護花道:「一個人這樣狂,若非真的有幾下子,必然就自負得很,以至目中無人。」

    香芸道:「我若是年輕三歲,你以為會怎樣做?」

    常護花笑笑:「只怕就是慫恿我前去狠狠的教訓一頓。」

    香芸「噗哧」一笑:「說不定的。」

    常護花接道:「信不信,他刻好了之後,就會拿來送給你。」

    「才不要。」香芸搖了搖常護花的手。「常大哥,我們離開這地方。」

    「也好——」常護花目光一轉:「給這個書生一看,連我也沒有興趣在這兒留下的了。」

    香芸道:「我可沒有看過那麼可怕的眼睛。」

    「眼睛這麼可怕的人內力的修為也一定不錯。常護花沉吟著:「可是印象中,江湖上好像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香芸道:「名人譜上,我記憶所及,也沒有。」

    說著,兩人一齊舉足離開。

    書生看也不看兩人,呆坐在那裡刻石,兩人走出了數丈,回頭看看,才繼續走前,卻不過再走出數丈,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等一等——」

    常護花香芸應聲一齊回頭,只見那個書生有如御風飛行,也不見怎樣起落,便已落在他們身前兩丈之處。

    香芸一皺眉頭:「這是凌波虛渡的身法。」

    書生竟聽得真切,道:「是夠眼光。」一頓接著道:「人說聰明的女人都不漂亮,其實也有例外的。」

    香芸閉上嘴巴,常護花笑道:「你沒留意這個人長著雙大耳朵?」

    書生沒有理會常護花,忽然一揮手,將那顆小石子向著香芸。「看一看。」

    香芸不由自主看一眼,只見那顆小石子已經被刻成一個人頭,眉毛眼睛鼻子,活靈活現,正是香芸那個樣子。

    常護花看在眼內,道:「刻得好。」

    書生又好像沒有聽到,只是問香芸:「像不像?」

    香芸沒有作聲,書生不以為意,接問,「喜歡不喜歡?」

    不待香芸回答,又道:「要是你喜歡,我給你一個全身的玉像,用最好的白玉雕刻。」

    香芸嬌靨不由得一紅,更顯得嬌麗,書生立時直了眼,喃喃道:「你是我有生以來所見的最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一頓一歎,「可惜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不趁這個時候將你這張美麗的臉龐,這個美麗的身子,這個美麗的形像留下,更待何時?」

    常護花移步又擋在香芸面前:「你說完了沒有?」

    書生好像到現在才發現常護花的存在,上下打量常護花一眼,道:「你是什麼東西?」

    「一個人。」常護花回答。

    「滾開!」書生一揮手:「我不是在跟你說話,這裡也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常護花沒有滾開,方待說什麼,兩個文士裝束一直在旁彷彿吟詩作對也似的中年人已走過來,道:「小姐,常公子,這個人交給我們好了。」

    書生一沉臉,斥道:「你們又是什麼東西?」

    「兩個人。」

    「我只看見四腳爬地的兩頭畜牲。」書生冷笑,身形突然鬼魅般一閃。

    那兩個中年人也不是庸手,左右齊上,雙手同時握拳疾擊了出。

    他們的拳頭眼看就要擊在書生的身上,卻就在那剎那,書生已從他們的拳下閃過,半身一旋,右掌先後切在兩個中年人的肩膀上。

    「砉砉」的兩下異響,兩個中年人的右臂一齊垂下,面色煞白,書生一腳同時掃出。

    這—掃也是非常迅速,兩個中年人一齊仆倒,書生大笑道:「現在可是連爬也爬不來了。」

    兩個中年人悶哼聲中躍起,正待再撲上,卻給常護花喝住:「兩位請退下。」

    書生目光又回到香芸面上:「好像一個你這樣的美人兒,本該請一個像樣的保鏢。」

    常護花道:「已經請了。」

    書生道:「是你?」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常護花目光一垂:「閣下有一雙很快的手。我方才本待阻止,可是來不及。」

    書生道:「這即是說,你比他們要高強。」

    常護花沒回答,書生接道:「你這個保鏢倒下,我要將這個女孩子帶走了。」

    常護花道:「我若是也倒下,大概已沒有人能夠將你截下。」

    書生冷笑接問:「你要斷左臂,:還是右臂?」

    「右臂。」常護花緩步走前去。

    書生笑著接道:「我不會令你失望的。」笑語聲一頓,身形又是鬼魅般一閃,掠到了常護花身前,右掌如刀,疾劈常護花右臂。

    常護花雙掌輪轉,一陣爆竹也似的聲響中,在書生右臂上連劈十三下。

    書生一劈落空,已知道遇上了對手,但常護花反應的敏捷仍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右臂連挨十三下,卻竟然若無其事,常護花掌勢一盡,他右掌立即插向常護花的胸膛。

    常護花十三掌切下,如中金石,已知道書生的另藏保護物,而看書生任由他十三掌切下,亦知道書生必然會趁機反襲,書生掌來到,他已然縱身拔起,凌空一個翻滾,雙手十指勾曲如鳥爪,一沉一抓。

    書生手急眼快,右手反纏,右手五指如鳥嘴,急啄常護花腕脈。

    常護花一抓竟然有七個變化之多,左掌將書生一啄封開,右手五指一抓,裂帛一聲,竟然將書生右臂的衣袖撕去。

    衣袖之下一個金屬軟甲套護著書生整條右臂,寒光閃耀,一旁就嵌著那柄七寸長的刀。

    刀隨即到了書生右掌,書生身形接一動,撲向常護花,手到刀到,寒芒飛閃。

    常護花身形變化極快,著地一轉,那剎那,「嗤嗤嗤」一連七下急響,他右臂衣袖竟一連被書生那柄刀刺穿了七個洞。

    常護花身形飄飛丈外,忽然一笑。「好快的手!」

    書生道:「還有更快的。」身形暴長,小刀再刺向常護花。

    這一刺,看似簡單,常護花卻看出了三個變化,他既然已看出了,閃避當然亦輕而易舉。

    書生那柄小刀居然還有第四個變化,「嗤」的突脫手,飛射常護花咽喉。

    常護花一聲:「好刀!」頭一仰,刀從他的咽喉上飛過,飛過了七尺,突然又飛回。

    刀柄上赫然連著一條細小的銀線,刀勢一盡,自然倒飛回來

    常護花輕「哦」一聲,半身一偏,刀又落空,再一轉,那條銀線已然纏住了他的脖子。

    書生接聲一聲冷笑。「要你的命!」飛身倒退。

    這一退,銀線必然亦牽緊,那雖然不是怎樣粗,但是貫上書生的內力,已足以將常護花的脖子勒斷。

    也就在這剎那,常護花的拇食指已然捏住了那柄小刀,劃在頸前銀線上。

    那條銀線方被牽直,刀鋒已然削在銀線上,無聲的飛斷。

    常護花身形接展,小刀同時脫手,射向書生的右臂,書生的反應也不慢,半空中身形一晃,刀從他的右肩上飛過,突然又飛回。

    常護花小刀不錯脫手,卻隨又捏住了那條銀線,一抖將小刀收回,中指一彈,正彈在刀柄上,那柄小刀立時又疾飛了回去。

    書生怎麼也想不到常護花竟然有此一著,要閃避經已來不及。

    小刀嗤的直刺入他的肩頭,釘在軟甲上,沒入一寸,常護花這一彈之力,實在非同小可。

    這一寸傷得當然不會重,書生一張臉卻已然色變,常護花身形未絕,眨眼間到了他的身前。

    他一身輕功本來不下於常護花,只因為那一刀影響一慢。才給常護花追上。

    常護花「手揮五弦」,右手連拂書生五處穴道,書生雙掌護身,右臂揮動自如,那一刀果然對他沒有多大影響,常護花以快攻快,連攻十三掌七拳十一腳,身形一翻,「倒豎蜻蜓」,又三掌印下。

    書生接兩掌,還有一掌,既不及接下,也不及閃避,正給印在那輛小刀的刀柄上。

    常護花算準了時間角度速度才擊出這三掌,一掌擊中,借力翻身,竟能夠翻出三丈之外,這一掌印下之力可見得如何強勁。

    那柄小刀立時齊柄沒入,再加上常護花的內力一迫,書生右肩的筋脈立時都給盡斷,一條右臂無力的垂下來,他悶哼一聲,倒退了半丈,一張臉變得有如白紙般。

    常護花正落在香芸身旁,那兩個中年人看到這裡,頓忘右臂劇痛,齊聲歡呼。

    書生的面色更難看,目光落在常護花面上,恨道:

    「好,我與你沒完沒了。」

    常護花沉聲道:「你出言不遜,態度這樣無禮,倒還罷了,出手那麼狠辣,姓常的總不能袖手旁觀。」

    「你姓常?」

    「常護花。」

    書生面色又一變:「原來是你,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哇!」

    常護花道:『兩條右臂換你一條,算來還是我們吃虧,大家……」

    「你要我作罷?」書生冷笑:「你們就是一百條右臂也比不上我這一條。」

    一個中年人笑應:「你這條右臂不是也斷了?」

    書生又一聲冷笑,沒有再說什麼,惡毒的看了眾人一眼,轉身離開。

    常護花沒有理會,目光落在方才從書生右手掉下那顆小石子之上。

    香芸在旁邊忽然道:「常大哥,讓他這樣走?」

    常護花道:「你是否想到一個還不錯的理由好讓我將他殺掉?」

    香芸搖頭:「我只是總覺得這個人不大像一個好人。」

    「否則我也不會將他那條右臂斷下來。」常護花一笑:

    「沒有了那條右臂,我看他亦不能夠凶到那裡去。」

    一個中年人插口道:「他看來並不認識公子。」

    常護花又一笑:「不是每一個人都認識我的。」

    「所以他才敢這麼大膽傷人。」另一個中年人接上話。

    「大概他自己也想不到竟然會敗得這麼慘。」

    常護花道:「一個人這樣自負,當然有他值得這樣自負的條件,而他若非如此自負,要斷他的右臂也不容易。」

    香芸道:「這應該是一個很有名氣的人。」

    常護花轉向那兩個中年人,「你們是否有多少印象?」

    「一些也沒有。」

    常護花移步上前,拾起了顆小石子:「用力用到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多。」

    那顆小石子仍然完完整整,刀痕是那麼細緻,香芸不能不同意:「他刻得實在很像。」

    「大概就因為這是一雙巧手,他要用軟甲保護起來。」常護花沉吟一下:「這也是一個特徵。」

    「奇怪我們竟然會毫無印像。」香芸一皺眉:「莫非他並非中原武林的人。」

    XXX

    名人譜上事實並沒有書生的記載,但龍飛一聽,立時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一看這神色,常護花香芸便知道龍飛是認識這個人。

    「這個人複姓西門,是長白派掌門西門翊的第三子。」龍飛說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長白派遠在關外,弟子一向並不多,掌門一位從來不傳外姓,傳到西門翊,已經是第十七代。

    西門翊有三子一女,長子西門鐵,一身橫練,人如其名,次子西門立,智勇雙全,四女西門晶晶,冰雪聰明,都甚得西門翊歡心。

    西門翊喜愛的卻還是第三子西門逸,這個西門逸自小聰明絕頂,過目不忘,所以對武功雖然不大起勁,一身武功並不在其他三兄妹之下。

    他最驕人的是雕刻。

    雕刻也是西門家的絕技,所以西門逸武學不好,學好了雕刻,西門翊也一樣高興。

    長白是一個很奇怪的門派,一向極少與其他門派來往,也極少牽涉入武林中的糾紛,所以中原武林雖然知道有這樣一個門派,卻甚少留意這個門派的事情。

    這個門派的弟子幾乎清一色是生意人,除了練武之外,就是採參,雕刻,然後送進關內賣。

    所以這個門派也可以說是最富有的一個門派,西門翊與其說是一個武林大豪,毋寧說是一個大商家。

    和氣生財,做生意的人第一戒就是與人爭執,這亦可以解釋長白派的弟子何以極少參與武林中的爭鬥。

    名人譜主要只是針對中原武林,針對天地會而設,對於長白這一派當然不會詳細提及,但龍飛卻還是很清楚。

    他原就是關外落日牧場萬馬王的女婿,那不免在關外好一段時間,而長白派與落日牧場之間一向有來往,對於長白派的事情,當然多少也知道一些。

    「西門逸十歲的時候,便已經學得一手精巧的雕刻的技術,這除了因為對雕刻的偏愛,還因為他有一雙特別靈巧的手。」龍飛接道:「據說,他很小的時候,便已經醉心於雕刻,第一次拿雕刻刀,還不過三歲。」

    「三歲?」常護花怔住。

    「三歲在一般小孩子來說還是只懂得玩吃,可是他卻是一有空便呆在一旁看人雕刻。」

    「那他第一次拿起雕刻刀,到底幹什麼?」

    「刻了一隻大兔子,雖然很粗糙,卻已經夠令人驚訝了。」龍飛笑了笑:「你們或者以為這是過甚其詞,但這些話,卻是來自長白派西門世家總管的口中,那個總管一向以老實見稱。」

    香芸一笑道:「這個人若是不足信,義父也根本不會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龍飛笑接道:「當時連西門翊也有些懷疑,一直到他親眼看見西門逸刻成了第二隻兔子,由當時開始,西門翊便決定讓他練好雕刻這一門技術,請來好幾個名家,曲基礎開始重新加以訓練,先天的聰敏再加上後天的盡力栽培,所以到他十二歲的時候,已經很有名,雕刻出來的東西都能夠賣到很多的價錢。

    常護花目光落在那顆小石子之上:「難怪——」

    龍飛道:「據說那完全是因為他的右手與一般人迥異。」

    「不同在什麼地方?」

    「他右手五指特別纖細,也比左手五指長上了半時,與生俱來。」

    「這我們倒沒有在意,常護花一皺眉:「至於這對雕刻是否也有幫助……」

    「沒有人能夠肯定。」龍飛又笑笑:「所以在驚訝之餘,不少人都認為這是一雙魔手。」

    「魔手?」

    「事實這隻手雕刻出來的東西部都帶著幾分魔性,十二歲開始,他刻的不是歡喜佛,就是天魔女之類的東西。」

    香芸的臉一紅,她知道喜歡佛是什麼一回事,天魔女又是怎樣一種體態。

    承德行宮之內,原就有這種東西,龍飛隨即道:「承德行宮的天魔女喜歡佛,也就是出自他那只魔手。」

    常護花道:「那事實是充滿魔性,但刻工之精巧,亦是罕有,想不到就是出自他手下。」

    龍飛道:「對於這只魔手,他當然非常珍惜,西門翊,也是,所以自小就替他打造了一副精巧的軟甲,替他將那隻手套起來」

    常護花笑笑道:「原來如此,我方纔還奇怪那軟甲到底有什麼作用。」

    龍飛道:「這只魔手獨一無二,你將他弄斷了,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香芸問道:「義父是說,常大哥做錯了?」

    龍飛搖搖頭道:「聽你們那麼說,西門逸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只是很奇怪,為什麼他會進關來?」

    常護花道:「年青人原就是縛不住的。」

    只是,一個這麼寶貝的兒子,西門翊竟然會讓他一個人到處走動。」香芸接道。

    「也許,西門翊也來了。」龍飛一笑道。

    「爹是憑什麼這樣說?香芸追問。

    龍飛道:「西門翊對這個兒子一直寶貝得很,一直都將他留在身旁,亦可以說一直都跟著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他們父子都是關外的門人,這一次進關,江湖上卻一些消息也沒有。」

    常護花道:「大概不會與天地會有關吧?」

    龍飛道:「天地會到處網羅高手,就是有,也不足為怪。」

    常護花倏的一笑。「不管有沒有,我既然弄壞了那只魔手,長白西門世家的人,定會到來找我算帳。」

    龍飛道:「西門翊是一個地道生意人,精打細算,就是要找你算帳,動手之前也一定會弄清楚你的底細,除非他身不由已,否則,知道你是我的人,又在京城中?大概還不敢輕舉妄動。」

    香芸接道:「這是說,仍然要小心防範。」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龍飛歎了了口氣「鶴兒就是因為不小心,橫屍長街之上。」

    聽他又提及上官鶴。常護花香芸的心情亦沉重起來,上官鶴的死未嘗不可以說是因為不小心。

    不管怎樣,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XXX

    明月中天,夜已深,在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的人都已入睡。

    這座莊院卻不是因此而一片靜寂。

    莊院內外,只要能夠藏的地方都藏有人,這些人卻一個也都不作聲,幽靈般藏在暗影中。

    莊院被包圍在四列大大小小的店子內,那些店子什麼店子都有,排列緊密,從那些店子之外,絕不可能發現這座莊院的存在。

    莊院的外牆也就是那些店子的後壁,而內牆亦建築得有如一戶戶人家的後門,牆與牆之間,被弄成一條破落的小巷,破落得令人一看就不想在那兒走過,那即使店子裡的人一時疏忽或者意外讓客人闖到這條巷子來,也不會發現這座莊的秘密。

    事實每一間店子後面都是沒有門的牆壁,與莊院之間都是用暗道來往,設計莊院的人甚至已考慮到店子的牆壁突然會倒塌,或給什麼人無意弄塌的了。

    這座莊院也就因此到現在仍然沒有被外人發現。

    光顧那些店子的人每日數以千計,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發現那些店於的秘密。

    城中到處都是龍飛的手下,每一個都有豐富的經驗,也幾乎每一個都曾經在這些店子之前走過,卻沒有一個對那些店子動疑。

    那些店子表面上也是與一些店子無異,而且因為價錢老實,作風爽朗,童叟無欺,生意比一般店子還要好,附近的人也樂於光顧。

    鬧市原就最適宜藏身,可是那麼寬闊的一幢莊院也給藏起乘,設計這座莊院的人本能不說是個天才。

    雖然是如此秘密,莊院的內外仍戒備森嚴,特別是,今夜。

    天地會在附近幾個分壇的壇主都在今夜到來,還有天地會的會主。

    這座莊院,也就是天地會在京城的分壇。

    XXX

    月光照不到這裡,這是座密室,建築在莊院大堂之下,較大堂還要寬敞,佈置得非常華麗。

    一張血紅色的地毯由進門處直鋪到階上,地毯兩旁各有一條長几,在長几後面或坐或立,一共坐立了四十八人,都是天地會附近分壇的正副壇主,壇下分堂的堂主。

    階上只坐了一個人,四十五六年紀,七尺長短身體,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牙掩口髭鬚,紫繡衣裳,腰束一條玲瓏玉環絲,坐在那裡,氣勢懾人。

    以這座密室的寬敞,只坐這四十九人實在綽有餘裕,但四十九人也少不算少了,竟一些聲響也沒有,整座密室一片死寂。

    那些壇主主要說的事實都已經說完,包括各地的收支,人數的增減,與及最近發生,又值得一提的大事。

    天地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勢力之龐大,已不是一般幫會能夠望其項背,江湖上好些幫會事實亦已被天地會併合,控制會眾數以萬計,以一個如此龐大的幫會,實在不容易維持,尤其在這個階段裡,一方面他們必須竭力爭取一般百姓的支持,一方面又要兼顧官府的追緝。

    他們的經濟除了依賴意圖謀反的王公大臣外,大部分仍然必須由本身解決,所以他們的生意不能不做得很大,無論在正途抑或邪途。

    這所謂邪途,包括搶劫勒索綁架等等不法勾當,其中收益幾乎已足以支付全部所需。

    對於這些事,司馬縱橫卻不怎樣感興趣,他的目的不是錢,是稱霸天下。

    司馬縱橫就是天地會的會主。

    沒有人知道他的采歷,他的出現就像是晴天霹靂,既突然、又凌厲。

    一切的行動,顯然都有一個詳細的計劃,一個人能夠一下子爬得那麼高,當然有他超群脫俗的地方。

    曾經有人懷疑,他是隴西司馬世家的人,但在他的勢力擴展到隴西,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擊摧毀雄霸隴西的司馬世家之後,這個謠言已不禁而滅。

    也許他仍然存在著很多缺點,但他的優點也不少,譬如果敢冷靜,決斷英明,知人善用,賞罰分明。

    至於他的武功,也沒有人清楚,只是到現在為止,據說他要殺的人,還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誰也不能否認,這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尤其是在他沉思的時候,更顯得可怕。

    現在他仍在沉思中。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沒有人敢騷擾他,更沒有人敢妄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縱橫才稍微移動了一下身子,倏的笑起來。

    他笑得很溫柔,階下那些人看在眼內,卻無不毛骨悚然,雖然他們並不是時常接觸司馬縱橫,但都知道一件事,司馬縱橫的笑相反是不高興的表示。

    「這些日子,大家都做得很好。」司馬縱橫的笑容更盛,並道:「不好的,只有兩件事!」

    沒有人作聲,司馬縱橫笑接道:「一件是沈又山那個寶貝女兒的自殺,手一揮,吩咐道:「孫壇主,請你將這件事說一說。」

    一個中年人站起來,輕咳一聲後道,「九天前,本地分壇擄去了沈又山的女兒,勒索沈又山黃金萬兩,沈又山在翌日即將黃金送到,而我們亦將人送回,但就在當晚,這位沈大小姐便在閨房之內自刎,據說,那是因為在被囚時間,失去了清白。」

    孫壇主說到這裡,目光一掃,在座所有人沒有一個有所表示。

    司馬縱橫又把手一揮,道:「說下去。」

    孫壇主接道:「我們在接到消息之後,立即派人夤夜偷進沈家驗屍,結果證實,確有其事,為了我們的失信,分壇將贖金雙倍奉還,同時答應十天之內,將侵犯大小姐的人交出。」

    司馬縱橫笑接道:「損失多少是一件小事,幫會的信譽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這個時候,沈大小姐也許是一個絕色美人,但大家既然立大志,做大事,便應該知道自製才是。」

    到現在他仍然笑容滿面,語氣平淡,在座各人已然連大氣也喘不過來。

    司馬縱橫又再揮手「孫壇主——」

    「明天便是限期的最後一天,會主的意思,是希望那位兄弟自動出來了斷。」

    在他身旁的一個青年長身而起,道:「與沈大小姐接觸過的兄弟都已被拘押起來,屬下亦已仔細審問過他們,但並無所得。」

    司馬縱橫搖頭道:「人被囚在分壇的地下密室內,能夠進入地下密室的,除了孫壇主,還有什麼人?」

    青年一怔,道:「「應該只有居下。」

    司馬縱橫笑了笑:「孫壇主跟了本座十年,絕不會知法犯法,狄副壇主,你還有什麼話說?」

    青年惶然:「會主,屬下……」

    司馬縱橫笑截道:「這個道理就正如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本座已經給你多次機會,你效忠本會多年,若是一開始就自承錯誤,本座難道真還忍心將你殺掉了?」

    青年方待分辯,司馬給縱橫掌一落,一聲:「殺——」

    孫壇主手中立時多了一柄蛇形的軟劍,刺向副壇主狄姓青年的咽喉。

    狄姓青年惶恐之中,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那枝軟劍眼看便要刺進他的咽喉,橫來一隻鐵手,「錚」的及時將那枝軟劍抓住,另一隻鐵手接住劍身擊下,又是「錚」的一聲,那枝軟劍竟然被齊中擊斷。

    孫壇主面色一變,面上的肌肉剎那收縮,目光一落,正好看見一枝錐子也似的長劍從心胸穿出來。那雙鐵手是戴在一個彪形大漢的雙手之上,用劍的是一個面色蒼白,書生裝束的青年。

    「雷破山!」-孫壇主面色慘變。

    錐子般的劍旋即抽出,孫壇主勉強轉身,又道:「冷冰如——」

    書生三尺長,錐子般的劍迅速縮為一截只得半尺的圓筒,冷笑道:「會主要我殺你,不得不殺你!」

    雷破山鐵手一揮,那截斷劍插在孫壇主面前桌子上,道:「當夜狄飛雲根本就不在總壇內。」

    孫壇主轉向司馬縱橫,道:「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的。」

    司馬縱橫道:「你先後已經錯了七次,本座已經給了你六次機會。」

    孫壇主痛苦的搖頭,終於倒下。

    司馬縱橫目光轉落在狄飛雲面上,道,「孫志醉滑誤事,不知悔改,依會規處死,副壇主狄飛雲升為正壇主,今後處理本地分壇的事情,必須謹慎小心。」

    狄飛雲驚魂甫定,慌忙欠身,一面道:「會主明察,屬下感激不盡,至於壇主一職,屬下實在是……」

    雷破山截道:「會主一言九鼎,還不快謝。」

    「謝會主。」狄雲抱拳襖揖到地。

    司馬縱橫揮手,令狄飛雲坐回原位,與之同時,兩個黑衣人已然從階後轉出,將孫志的屍體抬下去。

    司馬縱橫接道:「另一件,就是安天壽的被誅。」

    雷破山道:「這件事發生在皇陵之上,我們怎也想不到龍飛竟然選擇在那種地方動手,即使想到了,也無能為力。」

    司馬縱橫笑了笑:「天壽是一個大笨蛋,難得知道上官鶴這個秘密,正好加以利用,傳送假消息,卻為了一口氣,為了示威,公然在大街上伏殺上官鶴,以為龍飛不能夠將他怎樣。」

    雷破山道:「正常情形來說,龍飛的確不能夠將他怎樣。」

    「但他忘記了,他可以誘殺上官鶴,龍飛也可以依樣畫葫蘆伏殺他,選擇地點在皇陵,更是絕得很,那雖然是暗殺,相信每個人都明白,那到底是什麼回事,而若非當今天子同意,龍飛就是斗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胡來。」司馬縱橫的笑容更盛。「如此一來,除了顯露龍飛的實力之外,還顯示了當今天子對這件事採取的態度與決心,在場與與我們同一聲氣的王公大臣,除了有限的幾個之外,大部分都之心驚魂動,意志動搖這也是龍飛此舉的主要目的。」

    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起來。

    「這對於我們的計劃影響最大,也所以——」司馬縱橫語聲一沉:「短期之內我們必須有所表現,打擊對方的士氣,恢復我們的信心,關於這方面我們已經擬好了.一個計劃,冷堂主——」

    冷冰如接上口。「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韃靼王子托歡坤帖木兒已經在出使中原途中,當年元亡順帝北走沙漠,實力仍然相當雄厚,到了這一代,雖則日漸衰落,亦不容輕侮,與我朝無疑本能相提並論,但我朝要將之滅亡,亦非容易,樂得相安,托歡此次到來,也就是要表示友好,除有金銀珠寶之外,尚帶來一顆傳國玉璽,這個玉璽乃秦朝之物,上刻有李斯所寫的八個小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據說這顆玉璽曾一度落在孫堅手中,後由魏晉隋唐宋,轉落在元朝宮庭之內,順帝北走,帶到應昌,可以說是一件寶物。

    司馬縱橫笑接道:「我們的目標並不是這顆玉璽。」

    「是托歡這個韃靼王子……」冷冰兒慌忙道:「托歡若是在中土被擄,韃靼勢必不肯罷休,也是必藉此機會興兵,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司馬縱橫點點頭道:「韃靼早已有非份之念,托歡落在我們的手中,也正好讓他認識我們的實力,裡應內合,何愁大事不成?」

    雷破山以下無不稱是,冷冰如又道:「托歡的被擄,也足以挽回別人對我們的信心,對龍飛來說,這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有甚於安天壽被殺對我們的。」

    狄飛雲插口道:「只怕龍飛已考慮到我們有此一著。」冷冰如截道:「在動手劫人之前,我們會另有行動轉移龍飛的注意。」

    「龍飛可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冷冰如冷冷的盯了狄飛雲一眼,接道:「但這個行動若是針對他,他縱然再謹慎,也不免為我們所惑。」一頓又道:「至於托歡方面,隨行不過百人,雖則不乏勇武之士,入關後沿途又有官兵保護,但我卻找到了他一個很大的弱點,根據可靠的消息,此行他是要訪尋一個高手匠人,到宮中刻一幅天魔壁畫,而他要找的,也就是長白派的西門逸,這個人恰巧是我們的人,只要托歡將他帶在身旁,我們要將托歡弄走,輕而易舉。」

    狄飛雲再插口:「托歡當然有辦法知道那是否他要找的人。」

    升任壇主之後,他非獨說話多了,聲音也高了很多。冷冰如冷笑道:「西門逸要證明自己的本領也很簡單,一塊木頭在手,他隨便就可以刻出一個天魔女像來。」

    狄飛雲搖頭:「冷堂主是說今天以前的事。」

    冷冰如一怔:「你這是什麼意思?」

    狄飛雲道:「今天日間那位西門公子在雨花台永寧泉畔調戲一個女孩子。」

    冷冰如道:「這有什麼希奇,有誰不知道,這個人原就風流得很。」

    「不幸他調戲的是龍飛十二個女兒之一,更不幸的就是周圍除了龍飛的人之外,還有一個常護花在香芸身旁。」

    冷冰如怔在那裡,司馬縱橫又笑了起來。

    「常護花殺了他?」冷冰如隨即追問:「怎麼一些消息也沒有?」

    「他只是被常護花反用他的雕刻刀刺進他的肩頭內。」狄飛雲說得輕鬆。

    司馬縱橫笑問:「右肩?」

    狄飛雲點頭,司馬縱橫笑得看來更開心了,冷冰如一張臉卻發白。

    狄飛雲接道:「他一直住在我們的客棧內,午後回來變得很暴躁,侍候他的兄弟在被他攆走之前,發覺他整條右臂都乏力的垂著,護手軟甲給丟在一旁。」

    冷冰如的面色更難看,嘟喃一聲:「該死!」

    司馬縱橫笑問:「他人現在是否仍在客棧之內?」

    狄飛雲道:「黃昏之前已經離開,至於現在是否已回來,得要一問才知道。」

    司馬縱橫搖頭:「不用急。」接又一笑,「到底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可惜那只魔手,我們擄劫托歡的計劃,得要改一改的了。」目光落在冷冰如面上。

    「是——」冷冰如垂下頭去。

    司馬縱橫笑接道:「你是否已經跟西門逸說清楚的下?」

    冷冰如道:「不太清楚,但他已經知道那只魔手對這件事的重要。」

    「可是他仍然要用那只魔手惹事,冷堂主,你說這件事應該怎樣作?」

    「留之不得!」冷冰如的頭,垂得更低。

    司馬縱橫道:「這件事交給你了,明天這個時候,本座希望你不再為這個人花腦筋。」

    「是!」冷冰如一張臉看來更蒼白。

    司馬縱橫又一笑:「常護花實在是一個人才,可惜這種人才我們不能用。」

    冷冰如頭一抬,道:「會主準備什麼時候將他幹掉?」

    「不是現在。」司馬縱橫笑笑:「現在本座的麻煩夠多的了。」

    雷破山道:「皇陵上殺安天壽的只怕也是此人。」

    司馬縱橫道:「雖然得到天子的同意,但在那麼多王公大臣禁衛目擊下動手殺人,武功之外,沒有過人的膽量,是不足以成事的,龍飛手下有什麼人,我們雖然不太清楚,綜合所得到的線索,除了常護花,沒有第二個。」

    雷破山道:「此人留不得,不若……」

    「本座自有分寸。」司馬縱橫把手一揮:「西門逸不必再說了,對於擄劫托歡,本座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悠然靠坐下去。

    眾人立時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他們本來都是一方的豪強,也大都一肚子壞水,集合他們的智慧,絕不難擬出一個好辦法來。

    密室之外,卻是那麼平靜。

    這種表面的平靜,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

    XXX

    京城九月,甚少下雨,常護花香芸乘車出水西門,雲早然甚多,卻仍是薄羅也似,一些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可是到他們上了艇子,還未到湖中,冷風吹過,竟吹下了一陣煙雨來。

    煙雨之下,莫愁湖另有一種美態,而湖畔的名山古寺在煙雨中迷離,更就是如詩似畫,昨日雨花台的事,常護花香芸並沒有放在心上,看見這般迷人景色,一切憂愁亦拋諸天外。

    莫愁湖在水西門外不遠,傳說在六朝的時候,有一個能歌善舞的美女莫愁,住在這湖畔,後人乃以之來名湖,正如西子湖用西施的名字一樣。

    莫愁姓什麼,不可考,只知道她的夫家姓盧,梁武帝曾作過一首「河中之水歌」,云:「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候。」可見這位盧莫愁是河南洛陽人,至於洛陽的少奶奶為什麼跑到這兒來,則不得而知。

    在湖畔,有一座勝棋樓,比莫愁湖還有名,那兩個在樓上下棋的人乃明太祖朱元璋與中山王徐達,賭注也就是這個莫愁湖,結果朱元璋輸了,整個莫愁湖歸徐達所有。

    徐家子孫並沒有將莫愁湖用牆或者什麼圍起來,一直讓人打槳湖上,甚至勝棋樓,也一樣讓遊人登臨,而遊人知道這是徐家產業,也不敢怎樣放肆。

    繞湖一匝,常護花香芸亦是在勝棋樓前下了艇子,他們乘來那輛馬車亦已到了樓前。

    常護花仰首望著簷下橫匾,忽然問:「那件事是真的?」

    香芸道:「我問過義父,是真有其事的。」

    常護花笑笑:「君無戲言,徐達也不錯,斗膽將這個莫愁湖收下來。」

    「不能不收啊。」

    「也不能不賭。」常護花目光一轉:「不知道當今聖上是否也有這份雅興?」

    「就是有,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香芸微喟:「聽義父說天地會事發之後,聖上簡直變了另一個人,一心只想著如何才能夠使天下太平。」

    「做皇帝原來也未必是樂事。」

    「沒有煩惱的人本來就少得很。」香芸轉問:「要不要到樓上看看?」

    常護花點頭:「這一次之後,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到來。」

    香芸無言移步前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岸邊的蘆葦叢中冒出來,他選擇的位置是很適當,在岸上無論是那一個方向很難發覺他的存在,飄蕩在冷風中的蘆花,亦起了遮蔽作用,同時掩去了他冒起時所發出的聲響。

    常護花完全沒有發覺,背向著這邊。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西門逸,他的魔手斷在常護花手下,還有一隻左手可以用,這只左手之上現在正捧著一個鐵造的盒子。

    這個盒子丁方一尺寬闊,卻只有四寸厚薄,向著常護花的那一邊,蜂巢也似,儘是小孔。

    只看外形,不難知道這是一樣利用機簧發射的暗器,若是對暗器有認識的人,看在眼內,只怕更會大吃一驚。

    天下暗器雖多,好像這樣子的只有唐門的絕命飛蜂針。

    川中唐門,暗器獨步天下,飛蜂針一發七七四十九枝,勁穿木石,更就是被列入唐門十三種一級暗器內。

    承德行宮五個教頭之一的唐老人,就是唐門的老掌門,除了指點常護花暗器技術之外,對於各種暗器的來源特徵效能除非他不知道,否則亦無不一一詳說清楚,好讓常護花知所趨避,遇上了也不會太吃虧。

    常護花的記性一向都很好,現在若是給他看西門逸,看見那個鐵盒子,一定會省起那是唐門絕命飛蜂針,那非獨再沒有這樣輕鬆,而且一定會捏一把冷汗。

    飛蜂針盡皆淬毒,莫說四十九枝,便只中一枝,也已是麻煩得很。

    距離並不遠,出其不意,西門逸這一盒飛蜂針,命中的機會實在大得很。

    他一心暗算常護花,全神貫注,並沒有留意他身後的湖水裡,一管蘆葦伸出水面,正向他移近過來。

    也就在從蘆葦中冒出來的同時,一個口咬著一管蘆葦的青年亦從湖裡無聲的冒出來。

    青年的面色就像是冰封過一樣,蒼白的怕人,雖然換上了水靠,但只要回頭,西門逸絕不難認得出那就是冷冰如。

    他的手方要按上機括,冷冰如那枝鐵錐子也似的劍已從半尺長的圓筒裡射出來,一射三尺,射進了他的後心。

    「哧」一下異響,劍穿後心,西門逸的身子亦被撞得往前仆倒在蘆葦上,一聲慘叫同時出口。

    他的手已按在機括上,但後心給劍一撞,身形一栽影響,本要射向常護花的飛蜂針便變了射向地上。

    常護花的聽覺也非常敏銳,那一下輕微的機括聲他竟然聽得很清楚,半身一轉劍立即出鞘,劃了出去。這一劍絕無疑問很快,但較之那些飛蜂針仍然慢了一分,這一分已足以讓他挨上三四枝飛蜂針的了,現在他卻是一枝飛蜂針也沒有挨上,「嗤嗤」聲中,七七四十九枝飛蜂針盡打在他身前尺許之外的地面。

    地面上立時多了四十九個圓洞。

    常護花目光及處,正好看見西門逸慘叫著壓倒了面前一大片蘆葦倒出來,那個鐵盒子亦脫手墜下來。

    「飛蜂針——」常護花面色一變。

    香芸亦已回過頭來,以她的聰明,又豈會想不到是什麼回事,不由替常護花捏一把冷汗。

    常護花身形一動,掠到西門逸身旁,西門逸半身滾轉,一雙眼睜大,卻已經氣絕。

    香芸緊接掠來,一見,驚訝道:「是他?」

    常護花沒有作聲,目光轉落向那一大片蘆葦,卻只見風吹葦動,蘆花飛雪般飄飛,一個人也看不見。

    香芸的目光亦轉向這邊,欲語未語,常護花目光亦跟著濺在地上那一道血虹移入蘆葦中,他的人也跟著掠過去,劍一劃,砍飛了一片蘆葦。

    血灑過蘆葦,湖面上一圈圈漣漪正遠遠散開,一縷血絲也正在近岸湖面漂浮開去。

    常護花目光落在湖面上,無言頜首。

    香芸掠到常護花身旁:「常大哥,那些飛蜂針沒射著你?」

    瀟湘子掃瞄煙抽了沒OCR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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