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無敵查偽令 文 / 黃鷹
「在下傅玉書,道長叫我名字就成了,尚未請教三位的法號。」
青松道:「貧道青松——」鐵石接道:「家師乃武當派掌門。」
傅玉書「哦」一聲,驚喜道:「原來是一代武林宗師青松道長,失敬了,失敬,言重——」青松忍不住咳起來。傅玉書上下打量了青松一遍,道:「道長病勢只怕不輕,應該從速醫治。」
青松淡然一笑,道:「生死由命。」
傅玉書沉吟著道:「這附近有一位神醫墨無愁——」木石若有所憶,道:「是不是那位人稱一帖回人的墨無愁。」
傅玉書道:「不錯,去找他一看,一定可以藥到病除。」
青松苦笑。
墨無愁的醫廬在鎮東一條小溪旁邊,外表看來,是有些破落,那塊橫匾亦好像搖搖欲墜。
鐵石看在眼內,不由嘟嚷道:「這位神醫的生意看來不大好。」
傅玉書笑笑道:「墨大夫醫者父母心,對貧苦人家,據說一向都是贈藥施救,又哪裡還有餘錢修茸門面。」
鐵石一聽,面龐一紅,轉過話題道:「傅公子跟墨神醫一向有來往?」
傅玉書搖頭道:「在下自幼練武,身子一向都很好,只是家中下人不少都幸賴墨神醫妙手回春。」
「公子原來也是一個練家子,不知道又是學自哪一門派?」
「哪一門派的武功都學。」
「這個也成?」鐵石奇怪。
「在下的武功,乃是學自家中護院,他們哪一個門派的都有。」
「哦,原來如此。」
說話間,三人已穿過院子,來到醫廬的大堂前面。
一路走來,都聽不到絲毫人聲,傅玉書不覺詫異道:「聽下人說,這醫廬平日熱鬧得很,怎麼今天會如此靜寂?」
鐵石道:「不會是每天都有那麼多人病的,這倒好,家師用不著久候。」
這句話說完,他們已走上石階。
大堂門半掩,鐵石鼻子一皺,忽然道:「不對,血腥味!」
傅玉書面色一變,與鐵石雙雙上前,將門戶踢開,青松、木石亦趕緊上去。
他們的鼻子並沒有問題,那的確是血腥味,醫盧大堂橫七豎八倒著十多具屍體,從衣著看來,都是一般的窮苦百姓。
墨無愁縱使真的一帖回春,藥到病除,對於這些來求診的病人現在當然亦束手無策。
藥醫不死病,這些都已是死人。
墨無愁也是一個死人,就倒在木案旁邊,右手尚按著一個端正人的脈門。
他的眼瞪大,花白的鬍子染滿鮮血,脖子已經被割斷!
從他的死狀看來,竟然是被人一擊奪命。
他的左臂仍然擱在木案上,左手抓著一塊白布,上印著一隻觸目的血掌。
「血手令!」鐵石咬牙切齒,傅玉書看來已被驚呆,木石雖沉著,看見死了這麼多的人,亦不由變了面色。
青松的面色更難看,胸膛不住地起伏,氣息急速,渾身都在顫抖。
「獨孤無敵,你……你未免欺……欺人太甚!」青松的語聲激動至極,猛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終於昏了過去。
鐵石、木石忙將青松扶住,亂成一團。
黃昏已逝,夜色未濃。
傅家莊內到處都已燃著了燈籠火把,照耀得光如白晝,幾個護院武師帶著四個一組手執鋼刀的家丁在來回逡巡。
莊院之內,亭台樓閣,鱗次櫛比,畫棟雕樑,花木扶疏,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
那些護院武師顯然都還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無不在盡量表現自己的能耐,指指點點,要那邊如何,這邊又如何,意氣風發。
他們只當是要防禦那兒的鼠輩竊賊,若是知道要防禦的乃是無敵門的人,縱然不開溜,相信也絕不會像現在這麼神氣。
其實傅玉書並沒有說清楚,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將無敵門放在心上。
客房中,青松仍然未醒轉,鐵石、木石守候在一旁,憂心忡忡。
華麗的客房,精緻的美點,鐵石、木石吃不下去,目光總是停留在青松臉上。
傅玉書也就在客房中來回跺步,那一份關切焦急,並不在鐵石、木石二人之下。
木石間中替青松推拿,但青松始終沒有反應。
汗從木石的額上滴下,停下手,又歎了一口氣,傅玉書看在眼內,脫口道:「兩位也不必擔心,令師功力深厚,只要在這裡靜養一個時期,相信就會復原。」
木石轉首道:「只是麻煩了施主。」
「兩位又客氣了。」傅玉書方待再說什麼,門敲處,一個嬌嫩的聲音傳來,道:
「夫人到!」
傅玉書忙上前將門拉開,一個雍容高貴的中年婦人在兩個小丫環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娘親——」中年婦人看著傅玉書,有點緊張地問道:「玉書,你吩咐所有護院家丁全院戒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玉書訥訥地道:「娘親不必擔憂,孩兒人不過以防萬一。」
中年婦人目光轉向青松三師徒,道:「這三位又是……」
傅玉書道:「他們都是武當派的道長,武當名門大派,他們都是好人。」
中年婦人逕自行到青松的榻前,俯首細意端詳了青松一會,道:「這位老道長莫非有重病在身。」
鐵石、木石合十領首,傳玉書隨應道:「不錯,所以孩兒才一定要他們留下。」
「玉書,你可有請大夫替這位老道長診治?」
「病勢如此沉重,一般大夫只怕無能為力。」
「這附近不是有位神醫墨一帖……」
傅玉書囁嚅地道:「孩兒已吩咐了人去請墨神醫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玉書,這件事你可要親自小心打點。」
「孩兒知道。」
鑽石、木石不由上前,合十道:「施主大恩大德,貧道師徒沒齒難忘。」
「兩位道長言重了。」中年婦人轉而吩咐道:「玉書,你好好照顧客人。」
「是——」傅玉書欠身道。
中年婦人一再吩咐小心,這才轉身外出。
兩個小丫環緊隨在後,玉書也送出房門外。
他目送中年婦人去遠,方待回房,眼旁已瞥見一個中年家丁,穿過月洞門,向這邊奔來。
那個家丁一直走到玉書面前,喘著氣,道:「公子——」傅玉書道:「你四周看過了。」
家丁點頭,道:「莊外並沒有任何可疑之人。」
「很好——你先休息一下,然後隨同張武師小心巡視莊內的各處門戶。」
「小人知道。」家丁轉身使待奔出,傅玉書突叫住:「慢著。」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方纔可有人走近你身旁?」
「沒有,公子這樣問……」
「那你背後的血手印是怎樣來的?」
「血手印?」家丁大驚,想轉脖子往後望,他當然看不到,傅玉書卻看得很清楚,在他後背的衣衫之上,有一個血紅色的掌印。
他目光一閃,就吩咐道:「你不要聲張,快回去換過衣服,記著這件事對什麼人也不要說,尤其是那三位道長,還有吩咐各人加緊戒備,謝絕探訪。」
「小人明白!」
「快去——」傅玉書回頭望去,房門並沒有人,忙催促那家丁離開。
卻不知,鐵石、木石都已經將話聽在耳內,從門縫中看到了。
兩人面面相覷,木石不由低聲問道:「師兄,你說這應該怎麼辦?」
鐵石雙眉深鎖,道:「師父昏迷未醒,妄動又恐加重傷勢。」
他歎息未已,傅玉書已推門進來,看見鐵石、木石在那兒歎息,道:「兩位,令師的……」
鐵石道:「家師還沒有醒來。」
木石接道:「傅施主,我們這一次只怕要連累府上了……」
「道長——」「血手印在貴僕的背後出現一事,我們已知道。」
傅玉書急道:「莫要讓令師知道,他重傷末愈,不能夠再受刺激了。」
「可是……」
「我這就派人去與官府聯絡,總不信,無敵門敢將我們傳家怎樣!」傅玉書說罷,放步急奔了出去。
木石目送傅玉書,讚歎道:「好一個見義勇為的青年人。」
鐵石道:「我們可得要有個打算。」
「還是等師父清醒再說。」
夜漸深,青松終於在昏迷中醒轉,掙扎著坐起身子,鐵石、木石忙扶住左右。
青松張目四顧,啞聲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鐵石道:「就是傅公子家中客房。」
青松歎息道:「這個青年人實在宅心仁厚。」
鐵石苦笑道:「他們一家人都是非常好心,就是這樣,弟子才怕……」
「到底出了什麼事?」
鑽石囁嚅道:「沒……沒什麼……」
青松暴喝道:「說!」鐵石無奈道:「血手令已經在傅家莊之內出現!」
青松變色,一掌「叭」的擊在旁邊案上,咬牙切齒,道:「獨孤無敵,哼——」血氣一上湧,青松不由又咳嗽起來,木石歎了一口氣,道:「師父,你千萬保重。」鐵石接著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樣?」
青松斬釘截鐵地道:「立即離開傅家。」
傅家莊大堂這時候晚膳方開始,男女老幼十多人有說有笑,看來傅玉書一直將事情隱瞞得很好。
也就只有他顯得有些神不守舍。
傳家雖然是大富人家,上下之間並沒有什麼拘束,相處得非常融洽,氣氛非常之愉快。
所以青松三師徒看在眼內,離開傅家莊之意也就更堅決。
傅玉書看見他們,忙離座迎前,道:「老前輩怎麼不好好地休息一下,在下早已吩咐了僕人準備齋菜送去。」
青松搖頭道:「貧道乃是來辭行的。」
傅玉書一怔道:「哦——」傅夫人立即上前,道:「這位道長,你有病在身,還是不宜於行動。」
青松合十道:「夫人的好意,貧道師徒心領了。」
傅玉書急道:「老前輩……」
青松道:「血手令的事情,貧道已經知道了。」
傅夫人奇怪地間道:「什麼血手令?」
「娘親,那是一些宵小無聊的玩意,不必理會。」傅玉書轉向青松,道:「老前輩放心……」
「老前輩你不必理會那些人,他們若是膽敢闖進傅家莊,我傅玉書第一個就不與他們客氣。」傅玉書顯得很激動。
青松感慨地道:「無敵門的手段,施主不是不知道,貧道更清楚,去意已決,施主不必多言。」
傅玉書沉默了下去!
實時「噹噹噹」三下鐘聲劃空傳來,一種淒厲的語聲接呼道:「喪鐘三響,雞犬不留!」
青松面色大變,霍地回首望去,堂外夜空,突然悠悠升起了三盞白紙燈籠。
語聲淒厲如鬼哭,那三盞白紙燈籠更就像飄浮在半空。
慘白的燈光,黑夜中看來尤其恐怖。
傅夫人亦看出有些兒不妥,急問傅玉書道:「這可是什麼意思?」
鐵石替傅玉書回答道:「是表示無敵門的人,隨時準備殺進莊院來,血洗這座莊院。」
傅夫人再問道:「玉書,玉書,到底是不是?」
傅玉書不能不點頭,傅夫人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道:「玉書,這……這如何………
是好?」
傅玉書突然叫起來道:「我們可以從夾壁中離開這莊院。」
「夾壁?」青松詫異。
「先祖乃兵部侍郎,一生忠直,惹怒了不少權貴,為防不測,所以建有夾壁,接連著一條地道,可通到我家一座空廢的莊院。」
青松尚未有所表示,一個護院武師已經奔進來,稟告道:「公子,莊院外出現了不少黑衣人,看情形,已經將莊院重重圍困。」
「知道了。」傅玉書面色鐵青。
「公子,我們……」護院的聲音與身子都在頭抖,已沒有最初時那種威風。
他們本是江湖人,看到了那三盞白燈籠,聽到了那三下催命的鐘聲,已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們當然也知道無敵門手段的毒辣。
傅玉書接道:「吩咐各人不得外出,將門戶緊閉,齊集這裡來。」
護院應命急奔而去。
這時候廳中各人都驚惶起來。
「噗噗噗」三下異響,夜空中那三盞白燈籠突然破碎,流星般四射。
青松看著一聲歎息道:「太遲了。」
傅玉書道:「那麼,我們立即動身,由夾壁離開。」
青松搖頭道:「沒有用,無敵門既然已包圍這座莊院,即使是有夾壁可以使用,只怕亦難逃他們的監視,除非——」
「除非怎樣?」
「為今之計,施主立即帶家人從夾壁離開,貧道三師徒則由正門衝出,引開他們的注意。」
「老前輩——」
「就這樣!」
「在下怎麼能夠由得老前輩你們冒這個危險?」
「貧道亦不能太自私,為一己生死,連累施主一家老幼。」
「老前輩乃武當一派之尊……」
「不必多言!」青松語聲決絕!
傅夫人一旁插口道:「玉書,我們真的不能夠留下?」
「娘親,還是暫避一時。」
一個老僕人接著問道:「公子,我們怎麼辦?」
另一個又問道:「要不要收拾細軟?」
傅玉書勉強鎮定,大聲道:「不必了,大家立即跟我走!」
青松按著吩咐道:「鐵石、木石,我們走吧!」
三人一起拔劍,衝向堂外。
傅玉書一見忙呼道:「老前輩——」青松厲聲道:「事急燃眉,你們快離開!」頭也不回,腳步如飛。
鐵石、木石左右相隨,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傅玉書一頓足,忙帶家人離開。
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嚷聲,亂成一片。
傅家莊大門外一片靜寂,竟然一個人也不見。
月光灑落在長街的青石板之上,是那麼淒冷。
青松仗劍衝到長街上,披了一身的月光,振劍大呼道:「無敵門的人,都給我滾出來!」
語聲一落,腳步聲,衣袂聲暴響,無數黑衣人手執兵器從各處暗角湧出來。
青松劍一抖,便待衝上前去,胸膛猛一陣劇痛,不由又停下!
那些黑衣人立即衝殺過來,迅速將青松三師徒圍困當中。
鐵石、木石雙劍齊施,左右護住青松!
木石出劍狠辣,鐵石勢如雷霆,咆哮聲中連斬數人,血濺道袍。
青松振起精神,颼地一劍剌出,刺入一個黑衣人的咽喉之內。
他雖然身受重傷,內力衰弱,但招式仍在,一劍剌出,刺的正是那個人的空門所在,一劍奪命!
他接呼道:「衝過去!」颼颼兩劍,又將兩個黑衣人刺殺在劍下!
這個老道士終於被迫出了怒火,追出了殺機,一劍在手,毫不留情!
那些黑衣人竟然悍不畏死,越來就越多,排山倒海般衝前!
青松大叫,長劍硬將一個黑衣人斬成兩半,踏著屍體殺上,鐵石、木石雙劍亦極盡狠辣,一左一右,剁翻了數人,緊護著青松!
鮮血飛激,濺濕長街的青石板,三人的道袍很快便已被濺紅!
那些黑衣人瘋狂衝殺,血雨紛飛中,終於將青松三師徒分成了三堆圍攻。
鐵石、木石浴血苦戰,拚命想向青松靠近,但怎也衝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圍!
他們實在擔心青松支持不下去。
青松的內臟劇痛如絞,咬著牙支持下去,劍勢卻已漸弱!
他的劍一剌出,立即被擋住,已發揮不出兩儀劍的威力!
包圍圈逐漸縮小,兵刃暴雨般斬下,青松雖然目光銳利,經驗豐富,判斷準確,但內力不足,不時的劇痛影響更大!
汗從他的額上不停地滾落,他儘管將砍來的兵刃都擋開,身形已踉蹌不穩。
又一刀砍下,青松勉力一劍擋開,倒退了一步,咽喉一甜,一口鮮血吐出!
第二刀又砍下來,眼見便要將青松傷在刀下,「颼」的一聲,一槍橫來,將那一刀撞過了一旁!
青松回頭一望,傅玉書手執纓槍,凌空落下,護住青松。
「傅公子──」「他們都已安全離開了!」傅玉書纓槍一展,哧地將一個黑衣人刺殺搶下,一面大呼道:「我們衝出去!」纓槍連刺!
鮮血濺濕紅纓,槍勢也不弱,眨眼又給他刺倒兩人!
鐵石、木石這時終於靠近來,護住青松,鐵石接著呼道:「我們兩人斷後,傅公子立即與家師離開!」
傅玉書當機立斷,一聲「好」,挺槍往前衝,鐵石、木石左右齊上,硬生生地殺開一條血路!
青松在猶豫,木石急催促道:「師父,你快走!」
鐵石道:「這些人武功不高,我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青松終於一點頭,仗劍追上傅玉書,那些黑衣人吼叫著衝上前,但都被鐵石、木石截住。
傅玉書沒有後顧之憂,一槍開路,大喝聲中連刺倒七人,瘋狂地奔前!
青松仗劍再斬兩人,已與傳玉書會合於一起,傅玉書回頭一望,道:「老前輩,我們往東走!」
青松道:「好!」又一口鮮血吐出,腳步亦一栽。
傅玉書急忙一把扶住。
青松喘息道:「不必……」
傅玉書不管,纓槍如龍,「哧哧哧」刺倒三人,扶著青松拚命往前奔!
那些黑衣人果然武功有限,終於被他們殺開一條血路。
衝出了街口,再轉一個彎,已沒有人攔阻他們,也沒有人隨後追來。
青松與傳玉書方吁了一口氣,傅家莊那邊就傳來了一聲慘叫聲,片刻又是一聲。
青松立即就聽出那是鐵石與木石的慘叫聲,面色大變,身形終於一頓。
傅玉書立覺有異,道:「老前輩……老前輩……」
青松沉聲道:「鐵石、木石已完了。」
傅玉書一怔,青松說話已接上道:「對方只怕已來了高手。」
他的目光轉落在傅玉書面上,斷然道:「快走!」
傅玉書忙問道:「要不要回去……」
青松淒然一笑,搖頭道:「生死由命,也許他們注定喪命今宵。」
傅玉書尚在猶豫,青松已放步奔出。
青松的判斷並沒有錯誤,那邊確實是來了一個高手。
這個高手出現的時候,鐵石、木石已將那些黑衣人迫退,準備抽身離開。
鐵石一聲:「師弟,走!」話出口,一道劍光就向他飛過來。
漆黑的劍光,毫不起眼,但卻急如閃電。
沒有衣袂破空聲,鐵石發覺的時候,劍距離他的咽喉已經不足三寸。
鐵石驚呼,偏首急避,可是仍然快不過那柄劍,「哧」的一聲,那柄劍就從他的左頸利入,右頸穿出,將他的慘叫聲迅速刺斷!
血如箭標出,劍迅速抽出,是一支錐子一樣,長達四尺的長劍,握於一個頭戴竹竺的黑衣人的右手之中!
竹竺低壓眉際,看不見黑衣人的面目,他的劍一抽出,立即轉刺向木石!
鐵石連人帶劍打了一個轉,仆倒在地上的同時,那個黑衣人已向木石連刺二十三劍!
木石看見鐵石被殺,目眥欲裂,接下對方二十三劍,立即瘋狂攻殺!
他年紀、次序都在鐵石之下,武功卻是在鐵石之上,只可惜苦戰下來,氣力已消耗不少。
那個黑衣人仍然被他迫退七步。
木石大呼道:「償命來!」人劍急撲,追斬那個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再退一步,劍一震,封住了木石的劍!
木石一震反削,竟從黑衣人劍下脫出,反削黑衣人面門!
「噗」的一聲,竹笠被削成兩片,飛激入半空,黑衣人藏在竹笠下的面目立時就畢露無遺。
那是一張空白的面龐,沒有眼睛、眉毛、鼻子,只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木石几曾見過這樣的人,一怔,脫口道:「你──」也就在他這分心一怔的-那間,無面人的劍,已經無聲地剌入了他的心胸,錐心的刺痛,木石忍不住一聲慘叫,拽著一股血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終於倒僕在地上。
無面人緩緩地轉過半身,空白的面龐在月光下閃起了一抹冷芒。
血從錐子一樣的劍尖摘下,在石板之上滴碎。
他雙臂一振,身形陡地飛起,蝙蝠般掠上傳家前門的滴水飛簷,飛入傅家莊之內。
那些黑衣人隨即衝向傅家莊,喊殺連天!
江流嗚咽,朝露未散,望不到對岸,卻絕對可以望到江水。
青松、傅玉書立在望江亭之內,目光都不在江面,傅玉書頻頻往來路望夫,青松則仰首向天!
曉風吹飄著青松的發須,他半謎著眼睛,忽然發出一聲微喟道:「天亮了。」
傅玉書脫口道:「怎麼還不見他們到來?」語聲嘶啞。
「你就是約了家人在這座望江亭匯合的?」
「周圍二十里,也就只有這一座望江亭。」傅玉書急切地往回望。
車聲緩緩地傳來,卻是從他所望的相反方向而來。
車聲轔轔中,幾輛載著棺木的木頭車由遠而近,從望江亭旁駛過。
十數個漢子赤露著上身,這個時候仍汗流浹背,一個生意人裝束的中年胖子在旁邊,不停地催促那些漢子用力將木頭車推動。
青松、傅玉書相顧一眼,青松眉宇間一片憂慮之色,傅玉書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
走向那個中年胖子,道:「這位大老闆,這麼多棺材?」
「這還用問,當然是死得人多。」中年胖子的心情顯然非常之好!
傅玉書不由緊張起來,問道:「莫非是瘟疫?」
「好像是尋仇,那邊鎮上有家人一夜之間被人殺了一個精光,官府替他們收殮,害得我要夤夜到鄰鎮搶購棺材。」
青松聽說,不安地走了過來,傅玉書追問道:「是哪一家人這麼不幸?」
「聽說是姓傅的,官宦人家之後,大概是作孽太多,被人家漏夜尋仇。」胖子一搖頭,接著笑道:「這倒是便宜了我,想不到我這個賣棺材的,居然會有棺材不夠應用。」
胖子笑著,忙又追上前去。
傅玉書面色蒼白,怔愣在那裡,他的雙手握拳,眼中有淚,放步便欲奔出去。
青松一把忙拉著傅玉書的肩膀,道:「你要到哪兒去?」
「我要回去跟無敵門的人拚命。」傅玉書咬牙切齒,放步衝上前。
青松更用力,硬將傅玉書拉住,道:「你這樣回去只是送死。」
傅玉書嘶聲道:「我不怕死。」
青松沉聲道:「可是你這樣死了,傳家便後繼無人,這血海深仇又由誰報?」
傅玉書如遭雷殛,跪倒在地上。
「你冷靜一下,想清楚!」
「我……」傅玉書淚眼望天,轉望向青松,茫然地問道:「老前輩,你教我應該怎樣?」
青松看著傅玉書,一字字地道:「先跟我回武當山再說!」
傅玉書沒有反應,好一會才站起身。
淒冷的曉風中,兩人終於舉起了腳步,沉重地走上前。
又是黃昏,古-蒼涼。
大殿中煙香繚繞,一片靜寂,只有青松一個人。他跪倒在壇前,面容與語聲同樣沉重。
「觀日峰一戰,弟子無能,又敗在獨孤無敵手下,有辱師門,特來請罪……」
他的語聲傳不到殿外,赤松、蒼松的語聲,卻傳進聚在殿外的眾武當弟子耳中。
赤松說的當然不是同情的話,道:「這次,武當派什麼面子都給他丟光了。」
蒼松接著道:「可不是,這已是他第三次敗給獨孤無敵。」
赤松冷笑道:「看樣子還傷得不輕,一會給他配藥,份量最少也要加多一倍。」
那些弟子聽著有些面露悲憤之色,有些垂頭喪氣,當然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誰都看得出,已經是人心惶惶。
獨孤無敵三敗青松,無敵門現在如日中天,會不會又像前兩次那樣,對武當不了了之,是難以預料的。
霹靂一聲,一方巨石在半空中碎裂,四面激射!
竹濤聲盡被這一聲掩蓋。
青松枯竹一樣站在竹林之旁,衣衫亦被勁風激起,神情既驚又喜。
碎石飛揚中,露出了青松呼為師兄的那個老人,赴戰前那一天,青松進石屋去見他的時候,他臥在石床之上,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現在卻生龍活虎。
只一掌,他就將那塊桌面大小,異常堅硬的石頭擊碎成千百片,這種內力的修為,就是青松也自歎不如。
他凌空落下,飛揚的白髮悠悠平復,目注青松,道:「我這一掌的威力與獨孤無敵的滅絕魔功第八重功力發出的那一掌比較,怎樣?」
青松沉吟道:「師兄這一掌,該勝半籌。」
「這就是說,獨孤無敵還不是我燕沖天的對手了。」老人大笑了起來,他竟然就是獨孤無敵最避忌的一個人,也因為有他在武當山,獨孤無敵雖然三敗青松,始終沒有對武當派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從燕沖天這一掌看來,亦難怪獨孤無敵如此避忌。
燕沖天大笑著又道:「再看我這一掌又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背上一條條青筋突起來。
他的面龐開始漲紅,陡然一青,整個身子就顫抖了起來。
青松看在眼內,知道不妥,惶惑地望著燕沖天道:「師兄,你怎樣了?」
燕沖天滿頭冷汗涔涔而下,猛一聲怪叫道:「氣死我了。」轉身往那小石屋奔回去。
青松上前欲扶,卻被燕沖天推開,-那間,他突然發覺,燕沖天推開的手竟然與一般人無異。
那一堆不但推不開青松,反而被青松的內力震開。
石屋內仍然是那麼陰暗,燕沖天跌跌撞撞地來到床前,頹然坐下,一聲不發。
青松追入,方待進門,燕沖天已怒道:「你看見了,我的內力就是這樣,時有時無。」
他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痛苦的喃喃道:「也不知什麼原因,自從練了天蠶神功之後,就變成了這樣子。」燕沖天的語聲接近嗚咽,青松怔立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燕沖天燕沖天苦笑著接道:「天蠶訣,這一次真是作繭自縛,早知如此,不練也罷。」
青松茫然脫口,應道:「難道真是天亡武當?」血氣一湧,面色一變,咳了一聲。
燕沖天看著青松,道:「你傷得很重。」
青松點點頭,道:「最少一半經脈已經斷散,功力只有四成。」他說著忍不住沉聲歎息。
燕沖天不悅地道:「歎息又有什麼用。」
青松沉默了一下,燕沖天亦無話可說。
好一會青松才開口道:「兩年之內,除非另有奇遇,不然,我的功力最多只能夠恢復七成,如今看來,就只有從本門眾多弟子之內挑選六個有潛質的分授以六絕,要他們勤加練習,一年之後,到他們都有所成,再加婉兒,合成北斗七星陣,或可以對付獨孤無敵,這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
燕沖天一想,擊膝道:「好,好,好辦法。」
青松沉吟道:「只是六絕從來都只傳掌門一人……」
「事關武當派存亡,不能顧慮這許多了。」
「既然師兄都不反對,那就這樣進行了。」
實時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青松一皺眉,燕沖天卻若無其事,接著一聲敲門聲,燕沖天漫不經意地道:「進來。」
一個人應聲推門進來,手捧著一盤飯菜,正是雲飛揚。
看見青松也一呆,忙道:「主持。」
青松淡應一聲,雲飛揚又道:「弟子不知主持在這裡,這就去拿份飯菜來。」
「不必──」青松揮手。
雲飛揚只有退出,退到門外,就聽到燕沖天道:「這小伙子的資質,實在不錯。」
雲飛揚不由就在門旁邊停下來,傾耳靜聽。
青松領首,卻不作聲,燕沖天接著問道:「怎麼你不收這個弟子?」
青松躊躇著,終於說出來道:「這是因為他的出身有問題。」
「什麼問題?」
「他是跟母姓,連父親是哪一個也不知道。」青松歎息道:「二十年前那件事,師兄相信是沒有忘記。」
燕沖天點頭,青松接下去道:「那件事之後,師父立例,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可以收歸門下。」
燕沖天道:「不錯,但現在正當用人之際,而且,這個小伙子住在這裡已多年,一直都不見有什麼不妥,這樣好不好?我負責──」青松沉吟道:「只怕赤松、蒼松兩位不會同意。」
燕沖天悶哼一聲,道:「這兩個老雜毛,管他們那許多,他們若不是服,叫他們來見我。」
青松無奈地道:「我就考慮一下──」門外雲飛揚聽到這裡,喜形於色,抓著頭,不覺往林外走去。
出了竹林,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來,放步疾奔出去。
風吹蕭索,今天的武當山顯得特別蒼涼,那些武當子弟一個個都沒精打采。
倫婉兒也不例外,雲飛揚看著她的時候,她正在別院的花徑-踽踽獨行。
雲飛揚老遠看見,忙奔過來,到他走近了,倫婉兒才覺察,回頭看見雲飛揚連跑帶跳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
「婉兒姑娘!」雲飛揚嚷著腳步更加快。
倫婉兒應聲停下了腳步,雲飛揚一口氣飛步奔到倫婉兒身旁,急不可待地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主持準備收我做徒弟了。」
倫婉兒一愕道:「哦?」
「是真的!」雲飛揚興奮地抓住了倫婉兒的手,倫婉兒一呆,將雲飛揚的手甩開,雲飛揚不以為意地道:「說不定明天就會宣佈了。」
倫婉兒聽著也替雲飛揚高興,道:「那你以後就要爭氣了。」
雲飛揚連連點頭,也就在這個時候,白石引著傅玉書從旁邊轉出,走向這邊來。
傅玉書顯得很憔粹,白石亦因為知道青松又敗在獨孤無敵手下,神情也頗為憂鬱。
看見雲飛揚,白石立即停下腳步,道:「小飛,我還在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雲飛揚興奮地迎上前去,道:「大師兄可是有什麼事要我做?」
白石轉向傅玉書道:「這位傅公子,你知道了。」
雲飛揚點頭道:「在大殿那邊,見過一面。」
白石接著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收拾好一個房間,好給傅公子休息。」
「這個容易。」雲飛揚一偏身,道:「傅公子,這邊請!」
「有勞!」傅玉書目光轉到倫婉兒臉上。
倫婉兒目光與傅玉書相觸,嬌-不由一紅,垂下頭來。
雲飛揚實時一聲:「不敢當,請!」引著傅玉書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雲飛揚又回過頭來,煞有介事地道:「是真的!」
這是對倫婉兒說的,白石卻以為說給自己聽,接著問道:「什麼真的假的?」
「沒……沒什麼。」雲飛揚對著倫婉兒笑笑,忙又走上前去。
倫婉兒亦自一笑,這一笑猶如春花盛放,傅玉書看在眼內,不由得一呆,然後才跟上前去。
白石看見雲飛揚、倫婉兒都笑得這樣開心,亦是有些兒奇怪,脫口問道:「師妹,小飛這樣高興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說是師叔要收他做徒弟。」
「這種話我也不知聽他說過多少次了。」白石一聲冷笑道。「我看他想學武功已想到快要發狂。」
「其實他這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倫婉兒目露同情之色。
白石不能不承認,目送雲飛揚去遠,一再地搖頭。
收拾好房間,雲飛揚還沖了一壺茶。
才取過杯子,傅玉書已伸手接下,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都是一樣!」雲飛揚將茶斟下。
「不敢當!」傅玉書顯得彬彬有禮,神情卻落落寡歡。
雲飛揚只覺得這個人還算對胃口,因此說話也就多了,續道:「這一次,師父幸得你幫忙。」
傅玉書苦笑,心事重重,雲飛揚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千萬要節哀順變,總之,我們武當派一定會替你復仇的。」
傅玉書只是苦笑。
雲飛揚又道:「武當武功天下第一,一個無敵門我們真不放在眼內,你儘管放心。」
傅玉書感激地道:「雲兄的一番好意,傅玉書感激不盡……」
「你叫我小飛就成了。」
「不敢。」傅玉書轉而問道:「是了,我初來乍到,這兒的一切規矩完全不懂,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要雲兄你說一聲。」
「又來了。」雲飛揚想想,道:「特別的規矩可就沒有,只是師兄弟很喜歡開玩笑,可不要放在心上。」心念一動,突然轉而望向窗外,道:「我差一點忘記了跟你說,後山那邊是禁地,千萬不要進去。」
「嗯。」傅玉書不由望向那邊。
「我也就住在那邊下院。」雲飛揚手指向東面,道:「有什麼需要,你在那邊叫一聲,我聽到後,就會過來的。」
傅玉書點頭,雲飛揚隨即告退。
送走了雲飛揚,傅玉書便自憑窗呆望。
夜色已深沉。
第二天早上,雲飛揚推門走出來,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新的衣服,新的鞋襪,就連頭髮也梳理好,用一條新的頭巾束起來。
這也是他唯一的一套新衣服、新鞋襪,一直藏在箱底下,到今天才拿出來。
較早的時候,已經有消息,青松要所有的武當弟子在今天早上到大殿集合,宣佈一些重大的事情。
雲飛揚可就想不出除了挑選弟子傳六絕之外,還有什麼事情比宣佈收自己做徒弟還重大。
他一路走去,胸挺得很高,神氣得很,遇到那些武當弟子,再不是繞路走開,反而打招呼。
這消息亦已傳開,眾人看見他這般模樣,亦不由半信半疑。
來到了大殿門外,雲飛揚的神態便轉為莊重,看看後面跟來的幾個武當弟子,忙偏身,道:「幾位師兄,先請。」
那幾個正在竊竊私議,聽到招呼,其中一個忙回答道:「還是你先請。」
雲飛揚神態仍然那麼莊重道:「豈敢,幾位師兄先請。」
「今天該是你先請。」其它人齊聲附和。
雲飛揚看見各人對自己如此禮貌,心頭大樂,不再推辭,大踏步走了進去。
大殿中,武當弟子已到得差不多,大都顯得有些頹喪。
赤松、蒼松在團團打轉,看來已有些不耐煩。
傅玉書亦在其中,雲飛揚看見,向著傅玉書點頭笑笑。
傅玉書點頭回禮,笑容卻有些苦澀,心情顯然還是不大好。
倫婉兒亦已到來,就站在那邊不遠,本待走過去,但一想,又停下,先與倫婉兒交換了一個笑容。
其它武當弟子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於雲飛揚臉上,雲飛揚的身子也就挺得更直了。
實時雲板聲響,眾人立刻肅靜。
不久,白石伴著青松走了出來,眾人忙施禮,青松盤膝坐下,揮手。
白石退過一旁,青松目光從眾人面上轉過,半垂,他的臉色蒼白,微露病態。
一會他才開口道:「中原武林,一直平安無事,但自從無敵門擴張,已再無寧日,武當派與無敵門世代成仇,更就是無敵門第一個要摧毀的目標。」
話說到這裡,那些武當弟子已大半變色,青松一頓,接下去道:「九日初九,本座第三次赴約又戰敗,獨孤無敵揚言兩年之內,我派再無人戰敗他,便率眾直闖武當山。」
赤松再也忍不住,插口問道:「那麼我們……」
青松自顧說下去,道:「獨孤無敵的滅絕魔功,已練至第八重,目前還不是我派任何一人能夠應付的,是以本座昨天與燕師兄商議結果,決定先選取武德兼備弟子六人,各習武當六絕之一,同心合力,以抗無敵。」
眾人立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青松接口道:「這六人一定要全心苦練,明年的今天,本座將集在此處一試高下,武功最高的一個即為本派第十九代掌門人。」
赤松、蒼松冷冷地相顧一眼,欲言又止,其餘人仍在交頭接耳,傅玉書茫然站在那裡,雲飛揚胸膛挺得更高,有意無意地拉拉衣服。
青松臉色凝重,接著呼道:「白石。」
他的語氣雖然虛弱,卻顯得異常的堅定。
白石自一旁走出,在青松座下跪倒。
「傳兩儀劍!」青松一字一頓。
「謝平,傳霹靂掌。」
「姚峰,傳暗器飛雲縱。」
「玉石,傳雙節棍。」
「金石,傳開山刀。」
隨著青松的喝聲,謝平、姚峰、玉石、金石一一上前跪倒在青松面前。
赤松、蒼松的面色卻越來越難看,雲飛揚也就更緊張了。
青松目光一轉,環視眾人一眼,才接下去道:「第六個比較特別,本座已經考慮了很久,他並非武當子弟,但由於為人正直,與本派關係亦深,加上資質甚高,所以本座決定將他收為關門弟子,傳他鎖喉槍的絕技。」
語聲一落,眾人的目光立即都轉向雲飛揚,-那間雲飛揚只覺得喉乾火燥,緊張得要命。他挺著胸膛,只等青松宣佈,偶爾偷望一眼倫婉兒。
青松接著呼道:「傅玉書!」
雲飛揚立時如被一桶冷水迎頭淋下,他身後武當弟子之中立時有人冷笑出來。
傅玉書應聲,鎮定地來到青松身前跪下。
雲飛揚腳步同時往外移,胸膛縮回,頭已垂下,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難堪。
青松的語聲,猶如利箭一樣直貫他的胸膛,道:「本座傳你鎖喉槍,希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辜負本座對你的一番期望。」
這番話雲飛揚現今當然已知道只是對傅玉書說的。他不想退出殿外,可是雙腳欲如拖千斤鐵鏈,很難移動一步。
青松隨即道:「除了他們六人,其它同門現在可以離開了。」
眾人應聲往外而走,年輕的,對白石六人都投以羨慕的目光。
赤松、蒼松的面色卻是難看至極。
走出了大殿,赤松再也忍不住,咒罵道:「完全都是他教出來的弟子,我們的一個都沒入選。」
蒼松點頭道:「這算是什麼,混帳,混帳。」
「我們怎樣也要他還一個公道。」赤鬆口雖這樣說,腳步卻繼續移動。
雲飛揚也加入群中,垂頭喪氣,看見倫婉兒更就慌忙垂下頭,出了大殿,他就往外奔,遠離眾人。
夜夜風冷,密林中那片空地上,雲飛揚纓槍飛舞,苦練不休。
他的眼中怒火飛揚,槍勢狠辣,「奪」的一聲一槍刺於一棵樹幹之上,一拉,那棵樹幹便齊中斷下。
雲飛揚的怒火亦似乎因此一洩,反手將槍倒插在地上,轉而問道:「師父,武當六絕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武功?」
黑衣人負手站在一旁,道:「你問這幹什麼?」
雲飛揚直言道:「我是要知道,現在我學的這一身武功,與武當派的六絕,可有得一較?」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雲飛揚搖頭道:「那個青松,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那樣討厭我。」
黑衣人毫無反應。
雲飛揚接道:「一直以來,我還以為是赤松、蒼松兩個老道士跟我作對,到現在才知道是青松。」
「哦?」
「昨天我送飯給燕沖天,聽得很清楚,燕沖天都說我資質很不錯,可以造就,又肯去說服赤松、蒼松,要青松收我為徒,哪知道,青松卻寧可選取剛上山的那個傅玉書。」
黑衣人沉默下去。
雲飛揚又道:「我不是討厭那個傅玉書,只是實在氣不過青松。」
黑衣人沉吟著道:「你也用不著灰心,我教你練的武功,總之,絕不在武當六絕之下,只要你肯下苦功,遲早一樣會出人頭地。」
雲飛揚看著黑衣人,情緒終於穩定。
黑衣人也不再說話,揮手。
雲飛揚一咬牙,手一探,將槍拔出來,槍勢再展開。
同一天,無敵門總壇內出現了三幅血手令,那分別是從青松投宿的那一戶農家,墨無愁的醫廬,還有那間酒樓處得來。
血手令被懸在大堂左面的牆壁上,大堂中,聚著無敵門的四大護法,五大堂主,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那三幅血手令之上,面色都非常難看。
公孫弘突然拍案站起身子,大罵道:「真不知哪一個有老虎膽,竟然假造血手令,冒充我們無敵門殺人!」
獨孤無敵曾經傳下血手令,吩咐無敵門的人沿途不得騷擾青松,無敵門的人又有誰敢違背這個命令。
青松卻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消息傳到無敵門的人耳中,立即追查究竟,可疑的人一個都找不到,只找到三幅偽造的血手令。
整個無敵門都為之震動,無敵門成立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
獨孤鳳比公孫弘更生氣,冷笑著接道:「一定是武當派的仇家看準了這個機會襲擊青松,卻嫁禍於我們。」
公孫弘點點頭,道:「藏頭縮尾的,連身份也不敢表露,相信也不會有什麼本領。」
獨孤鳳冷冷地道:「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們一定要查清楚,將冒充我們的人找出來。」
「這個當然。」
四大護法之一的千面佛接問道:「要不要讓門主知道?」
公孫弘搖頭道:「師父在閉關練功,還是不要去驚動他老人家。」
獨孤鳳哼了一聲,道:「怕什麼?你不去我去。」
公孫弘忙喚住道:「師妹!這些小事沒有必要驚動到……」
「小事?」獨孤鳳盯著公孫弘道:「有人冒認我們無敵門還說是小事。」
公孫弘苦笑道:「師妹,這件事情還是由我先下山一查究竟,找不到,再作打算如何?」
獨孤鳳目光一轉,道:「我也去。」
公孫弘一怔,面露難色。
那四個護法相顧一眼,還未來得及表示意見,獨孤鳳已嬌嗔道:「你去得,怎麼我就去不得?」
公孫弘怔在那裡。
獨孤鳳看見他不作聲,一頓足,道:「若是你不讓我去,以後你也莫要再見我了。」
語聲一落,一頓足,便要離開,公孫弘忙叫住道:「師妹──」「怎樣了?」
「你去也成,但一路上必須要聽我的話,不能獨自走開生事。」
獨孤鳳想一想,終於點頭,這個機會她已經等了很久,獨孤無敵一向就不許她單獨外出。
外面的世界,在獨孤鳳來說大都很新奇,所以一路走來,他們都走得並不快。
公孫弘百般遷就,一些也不敢逆意,他為人雖凶,但是在獨孤鳳的面前,卻馴如恙羊。
日麗風和,這是第五天的正午,他們走在東平鎮的胃石板大街上。
大街上人聲嘈雜,正有人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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