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文 / 李涼
小五子在一間十分黑暗的屋子裡與人談話。
這個人就是童先生。
童先生就這樣摸黑和她交談,大概是怕她認出他的真面目吧?顯然他冒充童先生,而是另一個人,他目前絕對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把孩子生下來,他畢竟是你身上的一塊肉。」
這句話很有說服力和感染力。
孩子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卻不是父親身上的一塊肉。
所以母愛一直比父愛更偉大些。
「如果你是我……」小五子冷冷地道:「你連孩子父親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把他生下來?」
「我就是童先生。」
「童先生只是一個姓,名字呢?你佔有了一個女人,而且使她懷了孕,卻連名字也不讓她知道。」
「我叫童翎,是童羽的兄長。」
小五子一愣,道:「沒聽說過童羽有位兄長。」
「我昔年極少在中原走動,因為我來自西藏,和一些大喇嘛在一起。」
小五子道:「你就是玄陰教教主?」
童翎道:「正是!」
「既然你是童羽之兄童翎,為什麼又不敢以真正的面目對著我?」
「為什麼不敢?我這樣做是想試試你對我到底有沒有誠意。」
「怎見得我沒有誠意?有誠意如何?沒有誠意又如何?」
童翎道:「這當然很重要,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和他是同床異夢的,如你對我假情假意,我怎麼敢把所有的武功全教給你?」
「我沒有強迫你這樣做。」
「但你過去要求過我,希望你的武功和我一樣地高,甚至超越我,我一直沒有忘記這件往事。」
「沒有忘記又如何?」
「如果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就全都教給你!」童翎加強語氣,道:「甚至能使你在半年內超越我。」
小五子心中一動。
超越此人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是天下第一?
「你會讓我超越你?你真會動嘴皮子。」
「我說的是真話,因為我太喜歡你,我坦白告訴你,我一生中接觸的女人很多,卻沒有一個能和你比的。」
小五子不能不信這句話。
不喜歡她的男人,只怕這世界上沒有,她道:「你以為我會對一個連真正身份都不告訴我的男人真心?」
「我說過,我是童翎。」
「怎能證明你是童翎?」
「我可以讓你看我的真面目……」亮起燈,他端坐不動,果然就是以前和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童先生。
這個童先生就是「塞外三鷹」之一童羽的哥哥童翎,一直在西藏和一些大喇嘛在一起,就是這樣。
「怎麼樣?信了吧?」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我有苦衷,因為我就是玄陰教教主。」
「原來如此,你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武功?」
「因為我說過,和西藏一些大喇嘛在一起約二十年。」
「武功是跟他們學的?」
「是交換的,我教他們漢文和中原武功,他們教我西藏武功『大手印』,以及天竺傳入的武功。」
「你怎麼能教我超越你?」
「這要分兩方面來說,第一,我要你把孩子生下來,不論男女,只要生下來,就表示你接納了我這個丈夫。」
小五子點點頭。
「一旦生了孩子,我立刻教你我自己已研成卻未開始練習的奇功,此功絕對是獨步天下的。」
小五子道:「現在呢?我的武功有你一半高嗎?」
「也許沒有,但我立刻教你,使你能和我一樣高,但為了不會動了你的胎氣,要有所節制。」
小五子點點頭。
小五子點點頭對童翎似乎非常重要。
小五子道:「我曾和別人有過肌膚之親,你在不在乎?」
「不能說不在乎,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是真的喜歡你的。」
童翎道:「但我能原諒你,不論你犯下多大的錯誤,我都能原諒你,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小五子又點點頭。
小羅等三人剛走出一家酒樓,又遇上了周光迪。
「葛三刀」急忙上前低聲道:「周老頭,拜託!」
「拜託什麼?」
「別在這麼多人的地方揍人成不成?」
「揍一次五萬兩,到哪裡去找這麼便宜的事?居然還怕別人看到,怎麼?是不是要我放棄這一百萬兩的債?」
茜茜道:「周老先生,總要為人家留點自尊對不?」
周光迪大聲道:「一個十七歲的大孩子,成年累月地往賭場跑,甚至還玩假,他還有什麼自尊?」
「葛三刀」道:「周老頭,我替他挨揍成不成?」
「我不是說過你不夠料嗎?你讓我揍我都沒有興趣。」
茜茜道:「蓉蓉姑娘,你不以為你爹太過分了?」
蓉蓉微微搖頭,表示不算太過分。
似乎說小羅不學好常進賭場,輸了錢當然要還。
小羅道:「我答應的事就必須辦到,你打吧!」
周光迪把衣袖挽了一下,就開始揍人。
當街揍人,而且是一個老人揍一個很年輕的小伙子,立刻圍攏來許多人看熱鬧,其中居然還有幾個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如「季聖」萬世師、了因和尚、丐幫長老高清風及天機子等。
另外居然還有「窮仙」百里光,只是把一頂馬連坡草帽壓得很低,別人是看熱鬧,百里光不是。
他要仔細地看看,周光迪是不是在真打真踢。
「蓬叭」聲不絕於耳,百里光看不出是假打。
每一拳、一腳或一掌都打在「靈台穴」、「氣海穴」以及「中極穴」附近。這三大要穴無一不是致命的要穴,所以小羅口鼻中已有血絲溢出。
百里光更弄不清,周光迪為什麼這麼不講情面?
據他所知,周光迪昔年和劍客羅寒波夫婦頗有私交。
是不是人類的現實,使這位「醫仙」也變了?
「各位也許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揍他……」周光迪邊打過道:「他借我一百萬兩去賭錢,談好的贏了平分,輸了要還債,結果輸光,而且還債之期一推再推,耍起無賴來了。」
萬世師看小羅挨揍,他自然很高興,道:「周大俠,你怎麼可以借給這種人一百萬兩銀子?」
周光迪道:「本來我以為,他是羅大俠的兒子,一定不太離譜,所以想把女兒許配給他,沒想到這小子眼皮子長在頭頂上,還嫌我女兒一臉雀斑,又嫌我女兒的肌膚不夠白嫩。況且事後我才發現,這小子有絕症,竟然活不了八個月。試想,我為什麼不討回這筆賭債?」
萬世師道:「聽說他們三人騙過水月庵了塵師太五十萬兩銀子,又騙過常有慶一百萬兩,他應該有能力還債才對!」
萬世師希望揍得再重一點。
周光迪道:「那些銀兩早就抖落光了,所以我只有揍人出氣,揍一次抵五萬兩,揍他二十次就抵銷了一百萬兩,這已是第三次了,相信二十次時,他的絕症也到了大限,被我揍得也爬不起來了。」
萬世師道:「這的確也是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葛三刀」和茜茜在一邊摩拳擦掌,卻不敢上。
就是上,也不是周光迪的敵手,況且小羅也不許他們上。
但二人雖未挨揍,卻比挨揍更難過。
周老頭打完了之後,道:「小子,還欠十七次,蓉蓉,我們走!」
蓉蓉道:「我們走,乾爹,不妨再問問他有沒有改變主意?」
「對對!」周光迪把衣袖放下,道:「小羅,我說的條件如你現在答應,還不算太晚,只要娶我的女兒。」
小羅抹抹口鼻處的血漬,道:「免談!」
周光迪狠聲道:「好小子,算你的骨頭硬。」
「不是骨頭硬,這種事根本不可勉強。」
周光迪帶著蓉蓉走了,臨去又送他幾粒藥。
小羅和兩小出了鎮,小羅吞下了兩粒藥,「葛三刀」道:「小羅,我真不懂……」
「你不懂什麼?」
「咱們三人合擊,也未必擋不住他,這老小子一定要在眾多人前揍人,你每挨他一下,就像我的臉上被踢了一腳一樣。」
茜茜道:「小羅哥哥,我也想不通。就算你是君子,不願賴債,似也不必接受周老頭這種無理的條件。」
小羅道:「你們不必為我操心。」
「葛三刀」大聲道:「可是我們臉上也無光呀!」
小羅攤攤手,道:「老葛,這個我也知道,如果二位認為在我身邊很沒有面子,我自然並不勉強。」
茜茜道:「小羅哥哥,我可沒有這意思。」
「葛三刀」道:「你丟人和我們丟人是一樣的。」
小羅攤攤手不出聲了。
就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了奔掠聲和衣袂破空聲,輕功極高,三小立刻伏在路邊深草之中。
不一會兒有人飛掠而來,就在附近停下,急喘著打量來路,三小不由一震,這人居然是洞天子。
顯然他被人追趕至此,已經很累了。
也許他想休息一會兒,但衣袂破空聲又至,而且竟有四五人之多,有玄陰教副教主歐陽芳菲、耿鵬、護法朱子玉、仇無忌及郎一雄等。
洞天子向耿鵬猛攻一招,耿鵬獨接洞天子還差點,立刻疾退三步,由於五人尚未形成包圍之勢,洞天子長身而起,疾掠七八丈外。
耿鵬大喝一聲,道:「你跑得了嗎?」
五人立刻去追,但在三小正要跟上援手時,忽然自小徑旁亂石中射出一蓬碎石,勁頭十足。
五人被一阻,正要再追,又被一蓬碎石阻止。
這麼一折騰,洞天子自然走遠,而追不上了。
這五人立刻搜尋這個兩次發碎石的人。
這人當然無法遁形,立刻自動走出。四五十歲左右,相貌不俗,身背長劍,一看即知是個名家。
歐陽芳菲厲聲道:「你是什麼人?敢插手管我們的事?」
這人道:「雲中子。」
二人微微一震,耿鵬道:「原來是『神州七子』之一的雲中子,昔年『七殺』手下漏網之魚。」
雲中子淡然道:「也可以這麼說。」
歐陽芳菲道:「你和洞天子是一夥的,你救了他,表示你願意代他受過是不是?」
雲中子道:「洞天子犯了什麼過錯?」
耿鵬道:「他處處與本教為敵。」
雲中子道:「貴教是不是也有不是之處?」
歐陽芳菲道:「把他逮住!」
耿鵬道:「我看還是追洞天子要緊。」
歐陽芳菲道:「反正洞天子去遠了。」
先上的是護法朱子玉、仇無忌和郎一雄,三人聯手,一時也不見勝敗,歐陽芳菲正要上,又有人射出一蓬碎石,甚至有一塊打在歐陽芳菲的屁股上。
歐陽芳菲大怒道:「是那個促狹鬼施襲?」五人四下張望,雲中子趁機遁去,五人一追,又射來兩蓬碎石。
這一耽擱,雲中子也溜了,這一次五人並未停下來找這個施襲的人,疾追雲中子和洞天子去了。
五人不見蹤影,三小走了出來,道:「是哪位朋友為洞天子及雲中子二位大俠援手?可否請出一見?」
數十步外走出一人,三小都未見過。
此人也是四十多歲,背劍,精瘦,目光炯炯。
小羅抱拳道:「這位是……」
來人抱拳道:「少俠可是近來馳譽武林的羅天羅少俠?」
小羅道:「不敢當,正是在下。」
「在下劉大泰,前玄陰教的護法之—……」
小羅以前聽護法趙光說過,昔年有人屠殺該教友,三人外出倖免,但返回時看到屠教者三個人的背影與倒影,這三個人以後被玄陰教的人狙殺一人,好像就是此人。
小羅道:「聽趙光護法說,劉大俠被玄陰教的人追殺,已經……」
劉大泰道:「當時的確是九死一生,但劉某被襲重傷落水,被漁船網上而倖存,治療了五六年才康復。」
小羅道:「這太好了,不知劉大俠有未見過趙光及李英二位?不久前在下見過他們二位。」
劉大泰目蘊淚光,道:「二位不久前殉難了。」
「怎麼?終於未能逃出玄陰教的追殺?」
「是的,就是那兩個戴哭、笑面具的人。」
「又是他們!」小羅道:「由此可見,昔年一夜之間屠殺了貴教百餘口的人,可能有這兩個傢伙。」
「不錯,另外還有一個。」
「劉大俠知不知道另一個是誰?」
「戴金色面具的人,但不知他是何人?」
「劉大俠怎知是這三個人?」
「第一,這兩個戴哭、笑面具的人的身材及背影很熟,第二,這二人一直聽金面人支使。」
「對,金面人是目前玄陰教的太上教主,哭、笑二人是教主,這三人就是昔日屠殺的人對不對?」
「大致沒有錯。」
小羅道:「也可說是目前的教主殺了以前的教主對不對?」
「對。」劉大泰道:「在下還有個發現。十分重要。」
「什麼發現?」
「我發現了一個很像『塞外三鷹』之一的人,帶著一個很年輕的女子進入此山之中的一幢木屋中。」
「葛三刀」大聲道:「那可能就是金面人。」
劉大泰道:「我也有此懷疑。」
小羅道:「我們已經證實童羽童大俠已死。」
劉大泰道:「是如何證實的?」
茜茜說了衛天愚和他們一起去掘童羽的墓的事。
劉大泰道:「他為什麼要冒童羽之名?」
小羅道:「我想不外乎以下三個理由:第一、他的身材和儀表頗似童羽。其次,童羽生前頗好色,但絕不採花。第三,童羽死時很少有人知道。」
劉大泰道:「小友的臆測合情合理。」
茜茜道:「劉大俠是何時看到像童羽之人帶了一個少女到一個小木屋去的?」
「就是昨天傍晚。」
「葛三刀」道:「那少女會是誰?」
小羅道:「我猜想不是小五子必是軟軟。」
茜茜道:「劉大俠是否還記得那地方?」
「當然記得,但要去找他卻要特別小心。只怕我們四人聯手,也絕對不是他的敵手,不知三位信不信?」
小羅道:「當然相信,我們自會小心。」
三人跟著劉大俠奔行,劉大俠道:「五天前,在下也看到了另一個不該出現卻又出現的人物了。」
小羅道:「是昔年圍剿『七殺夢魘』十二人中的一人?」
「對,此人頗似『神州七子』中的雲中子。」
三小不由一愣,人人都知道「神州七子」七死其六,只剩下一個洞天子。小羅道:「會不會看走了眼?」
劉大泰道:「應該不會。」
「事隔多年,很多人的相貌都會有所改變。」茜茜道:「除非劉大俠昔年和雲中子很熟,自當例外。」
劉大泰道:「雲大俠曾救在下一命,印象深刻。」
小羅道:「劉大俠在何處見到雲中子的?」
「就在這邙山之中。」
「劉大俠既然曾受他之恩,當時沒有呼叫他?」
「當然呼叫過,但越叫越遠,好像沒有聽見,當然也可能是故作不聞,很快就失去了蹤影。」
小羅道:「除非他聾了,或者有不願見你的苦衷,看來可能是雲中子,要是認錯了人,那人應該否認的。」
劉大泰認為有理,奔行了一個更次,到了小木屋的一里以內,劉大泰指指隙中洩出的燈光,道:「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小木屋洩出的燈光。」
小羅道:「我們可以再接近些。」
大約相距三、四十丈距離,隱隱可見小木屋了。
四人隱身處頗為隱秘,小羅道:「我過去看看,總不能距離這麼遠而守株待兔。」
劉大泰道:「小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以此獠的身手而言,不是頂尖高手有絕頂輕功的人,一旦接近,必然會察覺。」
小羅道:「我知道,我會自下風頭接近小屋。」
自上風頭或自下風頭接近,被發現的機會是有很大差距的。
茜茜道:「小羅哥哥,小心哪!」
「我知道……」小羅伏身疾掠,劉大泰一看,不由十分慚愧,因為他把小羅估低了。以小羅剛才所施展的「燕子三抄水」及「陸地飛騰法」來說,他劉大泰尚且有所不及,真是有智不在年少。
不一會兒,小羅就失去了蹤跡。
劉大泰低聲道:「真慚愧,英雄出少年,一點也不錯。」
小羅當然不敢大意。
他先在小木屋左側,也就是下風頭處伏在草中。
隱隱聽到小木屋裡有歌聲和蕭聲。
那歌聲頗似小五子,吹蕭的人不知是誰?
一般來說,不論是吹樂器也好,唱歌也好,在吹奏或唱的時候,聽力一定大打折扣。
因為精神會專注在音律上。
小羅深知此理。
他特別小心地移近,再移近。
這側面有個小窗,用一根木棍支撐著。小羅要半彎著腰才能看到屋內景物,而不會暴露身形。
小木屋共三間,這是左邊一個暗間,由這窗子望進去,目光穿過這黑暗的暗間的門,可以看到明間內的人影。
一個人在吹蕭,一個人在婆娑起舞。
兩個人居然都沒有穿衣服。
舞的人是小五子,以小五子的美妙胴體,加之年輕,裸舞自然動人好看。可是一個中年人赤裸會好看嗎?
也許這是一個特別的例外。
通常不論是中年男人或女人(尤其是生育過的女人),必然是肌肉鬆弛有皺折,甚至變形。
比喻說到了中年稍稍發胖,會腰不像腰,臀不像臀。
如果肚子大,臀部小加上腿細,那就和一隻青蛙差不多了。但是,這個中年男人的身體一點兒也未走樣。
腰是腰,腿是腿,肚子扁平,胸脯挺凸。
這簡直是年輕人的胴體。
年輕人的胴體就會呈現力與美的線條,會給人結實而有彈性及韌性的觀感。
小羅沒見過童先生,發現此人儀表不俗,蕭吹得也很好。
由他的表情看來,對小五子似乎不僅僅貪圖他的肉慾征逐,也有情愛在內。
小五子並不長於舞藝,但在一個妙齡少女,赤裸著美好的胴體,不論如何扭動,即使根本不會舞,舉手投足也會妙曼動人的。
一曲甫畢,小五子有點嬌喘,中年人取來汗巾遞給她,看不出小五子對此人有敷衍的感覺。
很早以前,他就看出小五子很熱情,今夜終於印證了這一點,這是不是周瑜打黃蓋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因為小五子擦了自己臉上的汗水之後,又為中年人擦去鼻尖上的汗,儘管兩人一絲不掛,卻看不出淫態。
這時中年人吻了她的粉頰一下,道:「小五子,你喜歡吃的水梨、水蜜桃和花鯽魚快沒有了,我要去辦這件事。」
「謝謝你,童翎。」
「你也和我客氣?只要你快樂,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小五子道:「你不怕我跑了?」
「以前有此顧慮,現在不怕了,如果我有此顧慮,必會調幾個部下來監視你,但我沒有。」
小五子主動抱了他一下,道:「信任也是一種恩惠,人生在世,能有幾人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們?」
童翎激賞地離去。
小五子仍未穿上衣衫,似乎她這樣習以為常了。
她赤裸著在屋中走來走去。
一般來說,展示胴體都會在異性面前,沒有異性的展現,那是一種自憐的行為,也就是顧影自憐。
這時小羅出現在門口,但面向門外,背向門內,道:「請原諒,我無意窺春。」
小五子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小羅道:「小五子,你似乎很滿足目前的生活。」
小五子道:「莫非你以為我不滿足?」
小羅道:「你變了!」
「我是變了,人總會變的,小女孩是一個樣子,少女又是一個樣子,有了男人的女人自然又是另一種樣子對不?」
小羅道:「這就是那個童先生?」
「對,你進來吧!我已經穿上了衣衫。」
小羅走進來,小五子端上茶點。
屋子建造粗糙,但內部傢俱陳設卻很考究。
比喻說,地毯就是遠自波斯來的。
小羅望著小五子,道:「他是童羽?為什麼剛才你叫他童齡?是年齡的齡還是……」
「不是,是翎毛的翎,是童羽的哥哥。」
「為什麼沒有人聽說過此人的名字?」
「他很早就在西藏,和一些喇嘛混在一起,回中原不久。」
「他是不是玄陰教教主?」
「是。」
「哭、笑二面具人又是誰?」
「是他自西藏帶來的朋友。」
「這麼說你已經安於現實了?」
「對,因為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是全心全意地愛我,因此,我也在全心全意地愛他。」
「真的是全心全意地?」
「當然。本來我恨他,但是恨的反面不就是愛嗎?得到一個愛得真愛得切的男人並不容易。」
小羅道:「說的也是。」
「但就他對我的愛來說,我已知足,無可挑剔,至於他主持邪教,他說不久就會解散它。」
「何時?」
「大概是在我生下他的孩子的時候。」
小羅注視她很久,看不出她在說假話。道:「小五子,好歹我們過去也有點交情,我既然知道這件事,就不能不管,雖然明明知道十分危險,還是要管。」
「謝謝你,小羅,我真的很知足。」
「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走了。」
「希望你不要再來了,雖然童翎看在我的面上,他暫時不會殺你,總是很危險的,何必呢?」
「對,我不會再來了,人各有志,祝福你。」
他揮揮手往外走,十分注意她的表情。
只不過她似乎像在送一個常來常往的普通朋友一樣。
小羅走了,小五子望著他的背影,美眸中淚光隱現。她的心事有誰知?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目前,就連軟軟都不知道。
不久,童翎又折了回來。
小五子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看到小羅來此,甚至極可能聽到了他們所有的交談。
小五子道:「你知道小羅來過?」
「嗯!」
「你沒有殺死他?」
「如果你要我殺他,我會。反之,我又何必殺死一個只能活半年的人?」
「這也許正是我敬佩你的灑脫之處。」
「小五子,不是為了你,即使他有絕症,我也不會放過他,至少可以生擒他作為人質,因為龍、羅等人正準備對付我。」
小五子道:「童翎,我信任你。」
童翎摸摸她的面頰,道:「我走了……」
小羅返回劉大泰、「葛三刀」及茜茜的隱身之處,道:「我們走吧!」他的神態很奇特,眾人不由一愣。
茜茜低聲道:「小羅哥哥,你怎麼哩?」
小羅道:「沒有什麼,走吧!」
劉大泰道:「羅少俠,你剛才有沒有看到姓童的和那位姑娘?如果看到了,他們在幹什麼呀?」
小羅歎了口氣,似難出口。
「葛三刀」道:「八成他們在床上……」
小羅搖搖頭,「葛三刀」道:「既然不是在床上,你為什麼不說?別吊胃口成不成?」
小羅說了一切。
「賤!」「葛三刀」道:「我不信世上還有比一個『賤』字更適合她的了,你們以為他們之間會有情感嗎?」
劉大泰道:「的確不大可能。」
茜茜道:「一個第三者在暗中查看,應該可以看出雙方任何一方面是真情流露,還是虛請假意的。」
小羅道:「我看不出任何一方面是假的。」
「葛三刀」道:「他媽的,我不信!」
茜茜道:「小羅哥哥,最後你不是和小五子姊談過?我以為在談話中,應能看出她的心事。」
小羅道:「我看不出她對我說的是假話。」
茜茜道:「也就是說,好喜歡那個魔鬼?」
小羅道:「看來他在她的心目中並不是魔鬼。」
四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小羅道:「我們可以走了。」
「葛三刀」道:「我還是不信小五子愛那個老傢伙。」
小羅道:「如果以身上的肌肉彈性及線條來說,他的胴體也許並不比你老葛的差些。」
「怎麼?他返老還童哩!」
「也許他根本未老,他的胴體很健美,光澤而有韌性,如果他再有一顆年輕的心,他比你有吸引力。」
「葛三刀」搔搔頭皮,道:「他媽的,世界上真有這種事?」
三人在苦思,小五子為什麼會愛上這個魔鬼?
小羅已經走了,三人發現時小羅已走出很遠很遠。他來到一片松林中,陣陣松濤聲中,佇立著一個中年人,就好像這中年人得知他會來此似的。
今夜月色甚佳,自林隙中瀉入的少許月光,可以看清此人儀表堂堂,長眉朗目,衣著樸素。
只看一眼就可以肯定,此人非比等閒。
雙方互相凝視片刻,中年人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支笛子吹奏起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也不知是什麼曲子?小羅以為,至少可以把「葛三刀」等人召來。
但一曲吹畢,仍未見「葛三刀」等人趕來。
這是很不尋常的事,所以小羅不放心,正要出林。
「小友慢走!」
「請問這位是……」
「小友聰明過頂,應不難猜出在下是誰?」
小羅目光一凝,實在不認識此人,以前沒有見過。
但此人要他猜,且相信他可以猜到。
而此處距童翎和小五子的居處不遠,小羅忽然心中一動,莫非此人正是金面人?也就是玄陰教教主?
他立刻就認為自己猜了個八九,可是他剛剛見過童翎,不是這樣子。
「小友猜出來了嗎?」
「莫非尊駕就是玄陰教教主?」
「小友果然聰明。」
「教主今夜一定要殺我了?」
「我不是對小五子說過不會殺一個只能活半年的人?」
「你真能守此諾言?尤其不在小五子視野之內。」
「諾言就是諾言,如果在視野內和不在視野內有兩個標準,兩種解釋,那算什麼諾言?」
「你改邪歸正了?」
「關於這個問題,也許你不能這麼問。」
「為什麼?你是不是認為自己是正而非邪?」
「至少我認為所謂的白道中人比我邪得很多很多。」
「誰?是否可以舉例說明?」
「不久之後,你會發現那些人過去都極負俠名。」
「尊駕是不是知道我到小屋去過?」
「是的。」
「如果小五子的表現不是那麼肯定,你會不會殺了她?」
「不會。」
「這是不是謊言?」
「不是,因為我太喜歡她。也許你認為,像我這樣一個過去有過太多女人的人,怎麼會獨對一個女人專一?這是很難解釋的,就以你來說,在沒有和小仙蒂成親之前,身邊不也有好幾個少女?你敢說對她們就一點情感也沒有?」
小羅道:「不敢那麼說。」
「這就是了,每個人會有情感,而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一度荒唐,但終有一天他會找到他真正愛的人。」
小羅點點頭,相信這論調。卻道:「我的三個同伴應該聽到你的笛聲趕來,為什麼沒有來?」
童翎道:「因為我以笛音把他們引到岔路去了。」
「尊駕居然有此高深的造詣。」
童翎笑笑道:「小友不久的將來也能做到。」
小羅道:「尊駕應該不是童翎。」
「為什麼?」
「因為沒聽說過這個人,即使一直在西域,也不該未聽說過你的名字吧?」
童翎點點頭,道:「小友,這是我唯一對不相干的人承認這件事,只是目前我還不能告訴你這件事。」
「什麼時候可以說?」
「也許我永遠也不能說,但另一個人可以告訴你。」
「那個人是誰?」
「我的親人,我唯一的親人。」
小羅道:「你還要大幹下去?」
「不是我要大幹,而是龍起雲、你的父母以及衛天愚等人非殺我不可,我不願讓人殺死!」
「事情恐怕不是尊駕說的那樣。」
童翎笑笑,道:「昔年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白的。」
小羅道:「至少,你和另外二人,大概就是哭、笑二面具人一起去屠殺前玄陰教一百餘口。」
「小友怎麼知道的?」
「有人看到你們三個人的側影及背影。」
童翎道:「昔年玄陰教教主司徒天爵率眾踏平了我的基業,殺死家人及部下七十七口。
小友認為我殺他們百餘口算不算過分?」
小羅道:「前教主司徒天爵的風評似乎頗佳。」
「似乎頗佳也不行,像『神州七子』、『南海雙星』以及『塞外三鷹』十二人,昔年都極負俠名,試問真正當得一個『俠』字的能有幾人?」
小羅也不能否定這說法,道:「至少,尊駕學過『七殺夢魘』龍起雲的『夢裡乾坤』吧?」
「這一點沒有錯。」
「這一點尊駕就不高明了吧?」
「如果他是我的師弟呢?」
「這……」小羅大大地一震,道:「你們是同門?」
「你似乎不信。」
「因為我一直未聽人說過。」
「因為龍起雲不說誰也不知道,也許有人會懷疑,像我們這等門第和師輩,必是世外奇人,為何武林中人不知?其實正因為我們的師門太奇太高了,武林中人反而不知道。而我們師兄弟由於仇深似海,所以過去誰也不說出同門的事。」
小羅道:「原來如此,請問尊駕今夜在此等我有何見教?」
「周光迪有無把握治癒你的絕症?」
小羅心中一動,如說能治好,可能小命難保,道:「如能治好,又怎能稱之為『五陰鬼脈』?」
「那你又為何要和小仙蒂成親?」
「因為小仙蒂也有此症,要生幾個孩子為兩家留根。」
「這個我知道。」
「你也知道小仙蒂有此絕症?」
「當然,因為她是……」
「她是什麼?」
「此事以後自知……」他忽然自袖內取出一個長約五寸的彩色木偶,道:「這個送給你……」緩緩地走了過來,小羅接在手中。
這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少女,很美,也很天真。
小羅抬頭望去,童翎目光中有一種難以解釋的神色。
也許就是孺慕之情吧!
童翎這舉措太怪,小羅茫然道:「尊駕這是什麼意思?」
童翎道:「如果你將來能和此女結縭生子,也希望多生一個為我留一條根……」
小羅一怔,道:「為你留一條根?為什麼?」
「為什麼到時便知,但至少我現在要告訴你另一件事。」
「什麼事?」
「若非有某種關係,你小羅就是有十條命,也早已死在我的部下手中了。」童翎道:
「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剛才說的話。」
童翎又取出笛子吹了一曲,道:「你的友人不久就來了,我要走了。」一鶴沖天,自林梢上消失了。
小羅怔了一會兒,仔細把玩這個彩色少女木偶,看久了似乎有點像小仙蒂,這怎麼會呢?
如果此木偶就是小仙蒂的縮影,他和小仙蒂又有什麼關連?雖然他自稱和龍起雲是同門,這和小仙蒂也扯不上關連呀!
何況他曾要小羅和這少女多生個孩子送給他。
為什麼要送給他呢?小羅想不通。
他是真的想不通,他和小仙蒂生的孩子會送給他?就算小仙蒂能答應,只怕龍起雲也不會答應吧?
不知想了多久,他忽然以為這個一直被武林中人視為人魔的人物,似乎有點變了,至少不像印象中的可怕。
就在這時,「葛三刀」等人趕了來。
他們發現小羅手中拿了個東西在發愣。
茜茜接過彩色木偶,看了一會兒,道:「小羅哥哥,這是誰給你的木偶?你在這兒發什麼愣呀?」
小羅道:「你們剛才到哪裡去了?」
「葛三刀」道:「剛才我們只聽到呼叫我們的聲音,以為是你,就追了下去,但沒有找到你,不久之後又聽到這邊有呼叫之聲,又折了回來,就遇上了你。」
小羅心頭一驚,玄陰教教主的功力居然如此深厚。
他能以笛音使人產生錯覺,以為有人在呼叫把人引走,然後再以笛音把他們再引回來,音律之奇妙,由此可見一斑,這大概就和他們的「夢裡乾坤」一樣地奇妙了。
小羅道:「茜茜,你看看這小木偶是不是像一個人?」
茜茜和「葛三刀」都在打量,「葛三刀」道:「我看嘛,有點像小仙蒂,茜茜,你看像不像?」
茜茜又看了一會,道:「我怎麼知道?」
「葛三刀」陪小羅到小仙蒂的山居去住過一些日子,每天都能見到小仙蒂,所以印象深刻。
茜茜沒見過小仙蒂,但她又看了一會,道:「她的臉型和眼神卻有點像周光迪的女兒周蓉蓉,這就奇怪了!」
「葛三刀」道:「怎麼會像她?」
小羅笑笑不答,茜茜道:「小羅哥哥,這木偶是哪裡來的?」
小羅以為,若把童翎所說的一切話都說出來,三人必然大驚小怪,且會引起茜茜的誤會。
他以為,暫時不說出為妙,將來的演變還很難逆料,童翎的話自然還有待印證,不能當真。
只不過起碼童翎對小五子保證不殺小羅,這一點是做到了。至少做到了暫時不殺,他說的不錯,如果他要殺小羅,小羅有十條命也早就完了。
潘奇失蹤了。
但不久大多數人都能猜出,他必在玄陰教教主手中,也就是在小五子身邊照料,準備為她接生。
至於雲中子出現,卻又藏頭露尾,白道中人也在找他。因為找到他,就可以澄清很多的秘密。
小羅和葛、秦兩小加上劉大泰四人又在賭場中。「葛三刀」和茜茜要他去,因為欠人的錢不停地挨揍,他們臉上也無光,可是小羅本不想來的。
劉大泰自然不知道有關欠債挨揍的事。
今天賭場中很熱鬧,因為有一桌豪賭,櫃檯上至少有一百餘萬兩的賭資,賭起來很過癮。
莊家年紀不大,三十多歲,據說是剛接收了一筆巨大遺產的富家子,他已輸了二十萬兩。
「老兄,如你想撈回本錢,就讓我來代你做莊。」
這人回頭看了小羅一下,道:「我出賭資,你來做莊?」
其餘三家都笑了起來。
小羅道:「老兄要信任我。」
莊家道:「好,你做一次莊,亮一手讓我看看。」
「可是我沒有這麼多的賭資。」
莊家道:「不妨,你有多少賭資就賭多少。如果你只有三十兩銀子,咱們就押你的三十兩。」
小羅當然干,他坐在莊家位子上,「末門」讓位給原來的莊家,小羅以為,無論如何,今天該能翻本還債了,儘管那筆債大可不還。
他理好了牌,這是牌九賭四扇的。他抓起了骰子,目掃三家賭資,以及在四周圍觀的人。
似乎沒有一個的目光像個老千。
他搓了一陣骰子打出,「五在手」,他分了牌,順得很,他是前八點後面「地」一對,通吃,只是通吃也不過四十兩而已。
原先的莊家很服,但堅持還要再試幾次。
小羅又連連通吃兩次,那小子出資由他來做莊。
但他有個條件,如果連輸三場,超過五十萬兩以上,小羅要負責償債二十萬兩,如沒有銀子,就以茜茜抵押。七日為期,過期沒收,沒收即可以任意處理「抵押品」。
小羅本不想幹,茜茜以為有贏無輸,只要撈回一百萬,甚至八十五萬兩,還給周光迪,就不必再當街挨揍了。
這本是一份關心體貼之意,茜茜答應了。
小羅以前有過挫節的經驗,不想答應,而劉大泰也以為,以一位姑娘做抵押不妥,說出去也有礙形象,但茜茜堅持,「葛三刀」也不反對。
經過這二人的督促,小羅只好幹上了。
在茜茜來說,自己深愛的人經常在人多的地方被人毒打,如同身受,所以她不計較後果以身作押。
小羅洗好了牌,正要打出骰子,「末門」叫停。
小羅道:「老兄要幹啥?」
「末門」道:「我姓朱,老弟就叫我朱先生好了。」
「成!有什麼事?朱先生。」
朱先生道:「這麼大的賭局,非同小可,我們下注與賭的人,不能不鄭重其事,看看骰子。」
「當然應該。」小羅把骰子遞過。
這人看了一會又還給小羅,小羅打出了骰子。
骰子一打出就知道不妙。
因為他有把握打出「七對門」,也就是第一把牌由「天門」
拿,好牌大牌就輪到他自己了。
這一錯開,勝負難以預料。
果然,「出門」是前四後五,「天門」是前五後七,「末門」的朱先生是前八後「天九王」。
小羅是前「癟十」後兩點,通賠。
小羅深知這個姓朱的是扮豬吃虎,先做出外行敗家子的賭相,誘自己上鉤,這種人很難纏。
小羅這一下子就輸了十五萬兩。
茜茜和「葛三刀」心頭一驚,這不是越撈越深嗎?
可是也不能賭一把就下台呀!第二次重洗牌,小羅做了點手腳,再次打出骰子,不給「末門」看骰子的機會。
他相信毛病出在對方看骰子時,巧妙地換了骰子。
高明的老千哪個身上沒有幾副骰子和幾張牌九?
這一次,小羅有了準備,他又打出了骰子。
他有充分的把握,使骰子乖乖地聽指揮。
果然,三枚其中二枚很聽話,只有一枚調皮搗蛋。這一枚跳在另外兩枚中的一枚上,翻了個身,成為兩點,小羅心頭大驚,而「葛三刀」、秦茜茜二人一看他的臉色,也都知道不妙了。
他要的是四點,而且這副骰子是他換過的。
這個對手太可怕了吧?
似乎像上次輸了一百萬兩的對手一樣。
在自己也玩了花稍的情況之下,只有硬著頭皮翻牌,他是前五後六,朱先生是前八後九。
另外兩家下注少,一家輸一家贏。
這次「末門」朱先生押了三十五萬兩。
就算撇開另外兩家,前後兩次一共輸了五十萬兩。
茜茜為之色變。
因為朱先生收過銀票,目光粘在她的身上,道:「姑娘,從現在開始,七日內,你屬於我的了。」
茜茜一言不發,小羅也一言不發。
他知道又遇上了高手,無話可說。
對方玩手法他也玩過,但人家技高一籌。
朱先生立刻帶著茜茜出了賭場,小羅等人跟出,還有很多看熱鬧的人也跟出來,以為可能會打架。
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有人希望看這種熱鬧。
「葛三刀」道:「姓朱的,七日之期到了,我們到何處找你贖人?總不會以為我們永遠贖不起吧?」
朱先生道:「就是這鎮外五、六里的林家莊。」
「口說無憑,我們要跟去看看。」
朱先生道:「當然,三位不去我也要主動請三位去一下。」
劉大泰道:「請向朱先生可是原籍林家莊?」
「這可不敢當。」朱先生道:「在下只是在林家莊首富林百萬府上當了一名外總管而已。」
劉大泰道:「一位外總管也相當有地位了。」
朱先生道:「哪裡。」
「葛三刀」道:「朱先生的大名是……」
「我叫朱洪文,和元世祖只差一個字。」
小羅道:「朱兄有此賭技,卻是藉藉無名,在下實在想不通。」
朱洪文道:「這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彫蟲小技。」
到了林家莊,找到了林百萬家,大宅門外用松柏枝札了旗門及牌坊,原來在辦喪事。
朱洪文道:「林百萬的原配去世,今天開吊。」
小羅道:「你身為外總管,林家有喪事,你居然會到賭場中去賭錢,你這外總管是怎麼當的?」
朱洪文道:「外總管主外,整天東跑西顛的,路過賭場,順便過過賭癮而已……」
音樂陣陣,弔客盈門。
朱洪文道:「三位稍待,我先把這位秦姑娘安頓一下,再出來招待三位。」說著,帶著茜茜進入了大門。
林百萬的宅第至少有三進,甚至四五進。
宅內有喪樂(又名吹鼓手),大門外也有兩棚喪樂,弔客們分批入內弔孝,吊完即到大棚內入席。
據說出大殯花費最多,就是花在流水席上。
所謂「流水席上」,就是夠十個人就開出一桌。
管事的人見三人站在門外向內張望,就上前見禮,道:「三位貴賓想必也是前來弔孝的,開吊發引已經開始,三、五人一組入內弔祭,不受限制,請!」
「葛三刀」道:「我們並不是……」
小羅道:「當然,今日到此的自然都是弔客,好!我們就進去吧!」使個眼色,領先進入大門。
進了大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然後是個偏院,越過偏院是第一進的正廳,也就是靈堂所在。
吊了孝,四下張望一會,並未見到朱洪文。
自然也未看到茜茜,小羅已有不祥之感。
找到一個管事的人一問:「大叔,請問府上的外總管朱洪文兄在家嗎?」
「朱洪文?」這人的表情幾乎已證明了一切。
「是啊!他不是府上的外總管嗎?」
這人正色道:「貴客,只怕您弄錯了,在下就是外總管朱洪文。」
小羅等人一愣,一看這人樸實的面孔和說話的神色,就知道他未說謊,那個朱洪文又是誰?
如果那個朱洪文不是本宅中人,又怎能冒此人之名?
「葛三刀」為了求證,又問了另一個僕人模樣的人。
這僕人指指這個朱洪文,道:「朱總管不是在那裡?」
上當了!那個朱洪文不是林百萬府上的外總管,但卻對林家的事相當清楚,小羅再問這個朱洪文有未看到一個三十多四十未到的男人,帶了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少女進入大宅之中?
朱總管連連搖頭,道:「此刻來者皆為弔客,都會進入靈棚,進後宅的通路自有人手看管。」
小羅叫這位朱總管問問在後宅通路上守門的僕人,有未看到那兩個人?一問之下,一齊搖頭。
毫無疑問,那個騙子進入大門不遠處就越側牆而出,當然,他必然在事先已制住了茜茜的穴道。
小羅道:「那是個騙子,快追……」來不及由正門外出,自側牆翻越而過。朱總管愣住了。
這條宅內甬路在左邊,右邊是偏院,那朱洪文逃走自然是自右牆竄出。三人出了林家的大宅,疾追一程,當然沒有追上。
巧的是,秦萬年卻迎面攔住了朱洪文。
原來他們走出賭場,秦萬年就發現自己的女兒茜茜和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而不是和小羅等人在一起。
這當然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暗暗跟著,聽小羅等人交談,自己的女兒居然被小羅賭錢輸掉了,不由大怒。
本來他就反對自己的女兒和小羅在一起,因為小羅折辱過他,以及他的友輩,使他丟盡了人。
只不過他還要暗暗跟著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洪文制住茜茜的穴道越牆而過,秦萬年自然也跟了出去。在二十里外,秦萬年迎頭攔住。
秦萬年道:「你是不是常來這一手?」
朱洪文道:「哪一手?」
「販賣人口?」
朱洪文笑笑道:「怎見得?」
「一看你這份德行就知道了。」
朱洪文道:「在下其貌不揚,也有自知之明。只怕長了一張鞋拔子的面貌之人,硬是以為自己是個美男子。」
秦萬年道:「你要把她帶到何處?」
朱洪文道:「帶到何處是我的自由。」
「你知不知道我是這少女的什麼人?」
「你就是這少女的老子也是一樣。」
「我正是她的父親,把人交給我。」
朱洪文笑笑,道:「你是不是已經準備了二十萬兩銀子贖金?」
秦萬年道:「我二十兩也沒有,自己的女兒不需要什麼銀子。姓朱的,你最好乖乖地把人交出來。」
「如果不怎麼乖呢?」
「『狂風』可不是好惹的!」
「依我看,你這『狂風』連我的人毛都吹不動。」
秦萬年大怒,立即出了手。
「狂風」當然不是庸手,至少一個老千未放在他的眼中。
但是,這想法完全錯了。
朱洪文仍然挾著茜茜動手,秦萬年居然佔不到便宜,過了二十招未扳回頹勢,秦萬年撤下長劍。
以長劍對付一個挾了一個人的徒手者,居然仍佔不到上風,僅僅是平手之局,秦萬年十分難過。
「秦萬年,」朱洪文道:「你女兒是我的抵押品,七日內我不會動她,七日後就不便保證了。如你想要回女兒,該去找小羅,或者自籌二十萬兩。」
秦萬年目前正所謂是羞刀難入鞘,全力搏殺。
朱洪文道:「秦萬年,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白費力氣,『風雷雨』是號人物,但格調並不很高。」
秦萬年自然更不喜歡聽這些話。
又打了七、八招,還是一樣,雙方的差距一目瞭然。
秦萬年越打越傷心,朱洪文卻道:「秦萬年,你放心吧!不久你的女兒就可以還給你,而且原封未動,只不過她的身手大可以做你的師父了。」
此人搶攻兩招,把秦萬年的章法都震亂了,然後長身而起,才兩三個起落,就失去了蹤跡。
秦萬年連連頓足,居然把長劍摜在地上。
本來嘛!「狂風」秦萬年保不住自己的女兒,這算什麼大人物?朱洪文剛才罵他那句髒話又有什麼不對?
朱洪文又奔出七、八里外,在一個小山丘的林中停下來,原來這林中有個六旬左右的道人坐在大石上。
朱洪文走近,放下茜茜拜下道:「弟子叩見師叔,尚幸未辱使命,秦萬年攔截被弟子擊退。」
這位高瘦的道人神光茫然的目光,在茜茜臉上掃了一下,道:「你沒有太難為秦萬年吧?」
「沒有,師叔。」
「好,你把這個小姑娘送交周光迪。」
「是……」
「朱虹,你認為小羅這個孩子如何?」
朱虹道:「流浪多年,難免會染上一些惡習,如吃喝及賭博等,但他的嗜賭卻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
「他身有絕症,人人都知道他活不了半年,一個只有一百多天壽命的人,他的行為荒腔走板,應不為怪。」
道人道:「真的是這樣嗎?」
「是的,師叔。弟子發現他能做到不二色的境界,心地很好。一個人能做到大節不虧就不錯了。」
「好,你去吧!」
朱虹挾起茜茜,躬身施禮掉頭而去。
此人也正是上次和周光迪暗暗搭檔,使小羅輸了一百萬兩的人。
道人站起來向小山下山道上打量,眼見三個人向這林中奔來,只是最前面一個年輕人領先後面二人約一里之遙。
這前面的人就是小羅。
他一入林,自然就看到了這位道貌岸然的道人。道:「道長有未看到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挾了一個少女由此經過?」
「有!」道士道:「那男子是不是穿了件灰長衫,那姑娘是紫色衣衫,長得頗為美貌?」
小羅道:「對,對。請問他們去了哪個方向?」
道長道:「貧道帶小友去找他們……」
他領先自林子左側奔出,然後再繞了回來。也就是繞到後面趕來的二人身後一片林中。
等於繞了半個彎子,道士停了下來。
「道長,人呢?」
道士道:「人已去遠,你也不必追了。」
小羅面色一變,道:「原來道長和朱洪文又是一夥的。」
道長道:「不錯,他不叫朱洪文他叫朱虹,彩虹的虹,他在兩廣及雲貴一帶被稱為『賭王』。」
「我不管他是不是賭王,茜茜姑娘呢?」
「他說七日之期內,你只要付清贖金,他立刻交人。」
「這等行為鬼祟的人的話,怎可取信?」
道人道:「不可如此看人,也不可如此對某人下斷論,朱虹是奉命行事,甚至我也可以告訴你,上次你向周光迪借一百萬兩輸掉,和你賭的人也是朱虹,只是易容而已。」
小羅又是一怔,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久便知。」
「道長法號可否見告?」
道長道:「這個你也不必急著知道,只是我受人之托,要把一樣東西交給你,所以在此等你。」
「我要去追朱紅。」
「不必,茜茜姑娘不但沒有危險,日後她的身手足以擊敗兩三個秦萬年,而且會完好無恙。」
「我為什麼要相信道長的話?」
「似乎你不信也已經晚了,因為朱虹已奔出十里以外了。」
小羅冷峻地道:「道長似乎一定要逼我動手。」
道長道:「你動不動手都是一樣,小羅,算了!你不是有個小仙蒂而且矢志不渝嗎?又何必對茜茜姑娘迷戀?」
「這不是迷戀,她在我身邊,我不能不予以照料負責。」
道人:「我對你說過,茜茜此去是福非禍。」
小羅出了手,此刻正是他左手紅圈正盛之時,凌厲無比,勢道驚人,但道人卻揮灑自如,有攻有守,只是大多還是採取守勢。
儘管他是採守勢,卻使人相信他並非無力攻擊。
打了三十多招,小羅沒佔到一點便宜。
他十分震驚,這道人的內力和招術之詭奇,真是見所未見,為什麼就從未聽說過這麼一個人?
小羅忽然施出了那一招半劍招。
以過去的經驗,這一招半就連哭、笑二面具人都接不住要退兩步,但道人卻只退了小半步而已。
「你是什麼人?」小羅還要再攻。
道人停了手,道:「一招半之後,你就沒轍了。你注意了,這就是別人要我代交給你的東西,恕我不能演練第三遍,只有二遍,注意了!」
道人撿起一根只比筷子略長的樹枝,比劃起來。
只是他比劃得很慢。
以小羅的反應及記憶力,在道人演了兩遍之後,他又試練了一遍,就記住了三招至高的劍法。
道人道:「這劍法可以說舉世無匹,貧道代人授藝,也許尚不能盡善盡美。只要你能以剛才施展那一招半劍法的技巧,施展這三招,就不難達到此劍法的精奧之處。」
小羅道:「莫非道長認識家父母?」
「何以見得?」
「剛才道長所傳的三招劍法,頗似家父母的劍法。」
道人道:「貧道代傳此學,你就記住苦練沒有錯,另外還有四招刀法,也請記住……」
「怎麼?家父母還會刀法?」
「天下武術同出一源,刀法和劍法大同小異,原理相同。你要看準牢記在心,然後再代傳給別人。」
小羅正要問,代傳給哪一個人?但道人已經以樹枝比劃起來,小羅只好全神貫注對方比劃。
他剛剛學會了三招深奧的劍法,自然不太熟。
如今再學四招刀法,弄不好就會忘記,所以他必須目不轉睛,聚精會神,一點也不敢馬虎。
這四招刀法也精純無比,凌厲萬分。
這次道人演了三遍,小羅勉強記住。
道人叫他練那三招劍法,認為滿意。
再練四招刀法,也只是稍作糾正,因為劍法是別人要他代傳給小羅的,他看不出有什麼缺點。
刀法是道人自己的絕學,稍有一點不到之處,就可以看得出來,所以不能不稍作修正或指點。
直到小羅再把劍、刀招練了三遍,找不出一點缺陷,道人才道:「這四招刀法是貧道的,送給你也算是你代我傳技的一點點酬勞。再說,不由你小子代傳,貧道可能要費一天的工夫,我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
小羅道:「不知這四招刀法要傳給何人?」
「『葛三刀』……」
道人已向林外走去,小羅大聲道:「前輩的名諱不能告知晚輩嗎?」
道人已消失在林外,似已去遠,追出林外,視野頗為開闊,道人的影子卻不見了,小羅駭然。
這道人顯然是周光迪及他的父母之友,卻不說出身份,為了怕忘記初學的刀、劍招,又入林練了五七遍,已經全記住了。
就在這時,「葛三刀」出現,呼呼牛喘,道:「小羅,你怎麼會在這林中?怎麼反而跑到後面來了?」
小羅道:「這自然另有原因,劉大俠呢?」
「我們二人分頭找你,所以分了手,也許不久就會找到這兒來的。你剛才在練什麼功夫?
好像不一樣。」
小羅道:「老葛,有四招刀法我練給你看,你要仔細看,牢牢記住!」
「葛三刀」茫然道:「什麼刀法?」
小羅道:「不要多問,看準了……」
小羅把四招刀法練了一遍,「葛三刀」忽然「啪」一聲,拍了他的後頸一下,大聲道:
「這刀法好眼熟!」
小羅道:「我再演練幾遍,你要好好看清……」小羅又練了三遍,「葛三刀」才學會了一招半。
「對了!這就是當年一個道人在我家中教我的刀法,可惜我當時都忘了,只記得三式。」
小羅道:「那就對了,正是一位道長,高瘦,左顎下有顆痣,痣上有一撮黑毛……」
「葛三刀」驚噫一聲,道:「就是那位道長,就是他,大概看我不堪造就,昔年在舍下住了不久就走了,而我,把他教的十來招刀法都忘了,只記得三式,也就得了個『葛三刀』之名。」
「老葛,你不知道長的名諱?」
「不知道,他當時也沒有說。」
「好吧!你繼續練,直到練會練熟為止,我代人傳藝,和你直接跟人家學不同,你直接跟他學而學不會沒關係,要是我代傳不成,人家還以為我不用心傳授呢!」
「葛三刀」只好全神貫注,一遍又一遍,至少練了三個多時辰,總算勉強記住了,但仍不算太正確。
小羅叫他繼續練,他去找劉大泰。
劉大泰是前玄陰教中唯一倖存的人證,不能讓他被狙殺,所以小羅躍上樹巔四周眺望,卻沒有劉大泰的影子。
他奔出六七里外,十餘丈外山洞中,忽然冒出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子。此人三十五、六歲,相貌英俊,且帶點脂粉氣,向這邊疾掠而來,且不時回頭查看。
不久小羅就發現,有四個人在追他。
小羅立即藏起來,這樹上枝葉茂密,不會被下面的人發現,他發現追這個英俊者的四人是熟面孔。
前面二人正是「飛天鰲」齊天榮的得力助手「無腸居士」柳三絕,另一個是「佛面魔心」
賈聖仁。
後面二人是左恩和左義。
這四個人任何一個都比「風雷雨」三人高明多多,左恩、左義在齊天榮身邊雖為僕人,卻也是頂尖高手,不比柳、賈二人遜色。
四人很快就追上了這個帶點脂粉氣的英俊中年人。
四人一面一個把此人圍在中央。
柳三絕道:「姓潘的,跟我們走,還是在此為你做個告別式?」
姓潘的中年人道:「四個奴才如此不敬,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
賈聖仁輕蔑地道:「對你這種人也需要尊敬?」
這中年人冷冷地道:「是誰借給你們的膽子,敢對我如此放肆?」
柳三絕道:「齊老爺子。」
這中年人陡然一震,厲聲道:「你胡扯,齊天榮絕不會如此絕情,他不會是一個過橋抽板的人。」
柳三絕暖昧地一笑,道:「本來不會,只不過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對『分桃斷袖』這種事已不感興趣了。」
另外三人笑了起來。
賈聖仁道:「『三手潘安』郭玉書雌伏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仍然不免一死。郭玉書,你活得太辛苦了。」
原來此人正是頗負盛名的「三手潘安」郭玉書。
小羅聽說過,卻不知道此人是齊天榮的孌童。
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這兩個人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郭玉書道:「我要去見齊天榮。」
「在以前……」柳三絕道:「你要見老爺子隨時可見,可是現在他已不想見你了,你認了吧!」
「怎麼?齊天榮要殺我滅口?」
柳三絕道:「郭玉書,你可認識『大喬』和『小喬』?」
「當然,就是喬金花和喬銀花。」
「她們也是老爺子的人,還不是被拾掇了。」
小羅心頭一震,心道:「前些日子殺『大喬』和『小喬』的是金面人,人所共知金面人是玄陰教教主,怎麼會是齊天榮,莫非齊天榮就是教主?」
郭玉書道:「那一次二喬被殺是金面人所為,而金面人是玄陰教教主,怎麼會是齊天榮?」
左義道:「玄陰教主用金面具,齊老爺子也……」下文被柳三絕及賈聖仁的冷厲目光逼回。
小羅終於弄清了一件事,金面人不一定就是玄陰教主,也可能是齊天榮,由此可見二人都用金面具,二人關係之密切就可見了。
「三手潘安」郭玉書自知逃不出這四人之手,忽然仰天狂笑一陣,柳三絕道:「郭玉書,你笑什麼?」
郭玉書道:「此時此地,你們所希望看到的是笑,還是哭?」
柳三絕道:「哭也好,笑也好,反正都是你最後一次的發洩。」
郭玉書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有關我的觀感。」
「什麼觀感?」
「就是對齊天榮以及對你們的觀感。」
柳三絕道:「說吧!反正你說話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郭玉書道:「齊天榮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
四人不出聲,但都希望知道他們的主人是什麼人?
主人在他們心目中高高在上,所以他們希望知道他的另一面。
郭玉書道:「齊天榮在『分桃斷袖』這方面,他總是扮演雌的,所以前不久在那小別墅中,常有慶是他的伴侶,童先生事實上有二人。不過是易容術高明,真正的童先生大概是玄陰教教主,另一童先生就是齊天榮。真童先生找的是女人如小五子等,假童先生卻是齊天榮,專找年輕小伙子,幾乎夜夜表演『後庭花』……」
這四個齊天榮的得力部下,這才知道他們心目中的主子原來像一隻母雞一樣,經常雌伏。
可是他們還是要表現不信的態度。
若非如此,他們算什麼人?賈聖仁厲聲道:「郭玉書,你不必侮辱老爺子,我們是不會信的。」
柳三絕道:「要死的人哩!說話當然不負責任。」
郭玉書冷笑道:「是不是不負責任的話,你們這些奴才心裡明白。」
柳三絕道:「郭玉書,看在熟人份上,給你一包藥,這東西名叫『極樂丸』,服下後盞茶工夫,就榮登極樂。」
郭玉書道:「我再告訴你們一次,玄陰教教主也許只是狠毒了些,好色也有其限度,齊天榮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下三濫。
他不知羞恥為何物,看到年輕英俊的少年人,就拉不動腿了。」
四人內心不能不承認這一點,到目前為止,齊天榮身邊還有兩個十六歲的俊童,和他同床而眠。
柳、賈二人一使眼色,左義丟給郭玉書一包藥。
事實上,那不是什麼「極樂丸」,而是「牽機藥」,也就是信石毒藥,昔年李俊生被毒死,服的就是此藥,由於死時太痛苦,身子會縮在一起,所以名為「牽機」(織布機上的經線抽緊的意思)。
郭玉書沒有接,卻撤出了長劍。
先上的是左恩和左義,都用刀,但「三手潘安」不是等閒之輩,這兩人聯手極為凌厲的攻勢,卻未佔到便宜。
柳三絕向賈聖仁一點頭,二人撤刀齊上。
郭玉書也只有獨擋左恩和左義合擊百招左右的實力,這二人一上,不出六七招,就立刻手忙腳亂了。
就在這時,樹上人影疾瀉而下。
首當其衝的是賈聖仁,雖然他稍早發現,但來人速度太快,還未轉過身子,背上已中了一腳,足足栽出五六步之遠。
其餘三人立刻停止。
賈聖仁雖未受重傷,也感受背骨像裂斷似的。
這二人上次力戰小羅,打了千招(是真假小羅輪流自溝中交換上陣)累倒,賈聖仁還被「葛三刀」射了一嘴及一頭一臉的尿。
如今再見小羅,而且見他落了單,只有他一個人,賈、柳二人的眼珠子都紅了,放著正點子郭玉書不管,把小羅包圍起來。
郭玉書並沒有跑,必要時他想援手。
小羅道:「怎麼?二位不久前吃的苦頭還不夠?」
賈聖仁齜牙咧嘴地道:「小狗,今天我要撕了你。」
小羅道:「郭玉書,你要作個見證,看看誰能撕准?」
郭玉書道:「小俠放心!郭某不會袖手。」
這四人聯手,當然非同小可。
小羅此刻不是手心紅圈正盛時刻,力敵四人,不免左支右絀。郭玉書道:「羅少俠,我來助你。」
「不必,你在一邊掠陣,我看看能不能要這四隻狗熊?要狗熊要有技巧,不然的話,會被傷到的。」
郭玉書道:「少俠對要狗熊有經驗了?」
「有一點,不過這是些雜種狗熊……」
四人氣得直翻白眼,狠攻之下,小羅退出五、六步。
郭玉書不能眼看著他落敗受傷,到那時候他就慘了。正要上,小羅忽然撿了一根樹枝,施出了至高至妙的劍術。
這是一招半,已把左恩、左義掃了出去,滾出一丈以外,但二人凶悍不畏死,爬起來再上。小羅忽然又施出了那道人剛剛代傳的三招劍法中的一招。
這一招施出,更加凌厲,再次把左恩、左義掃出,半天爬不起來。去勢未盡,又一下掃在賈聖仁的右肩上,右臂竟抬不起來。
最後在這招的尾聲中,仍然掃中了柳三絕的大腿,褲子都破了,留下一條紫痕。
郭玉書獃了,柳、賈及二左也呆了。
這是什麼劍法?一招四式,正好一人挨了一柳條。
儘管挨得輕重不一,卻都被抽得寒了心。
尤其是賈聖仁和柳三絕二人,永不會忘記上次被小羅死纏不放,打了千招累得倒地不起的事。
左恩和左義似還不服,他們認為,四個人不可能輸給這小子。
只不過賈、柳二人挨得重,深知這小子身負上乘武功。
就算他身罹絕症,也不能讓他活到半年左右。
況且齊老爺子生日那天,這小子還和老爺子同桌飲酒,差一點就勾肩搭肩,稱兄道弟,老爺子非宰了他不可。
只是今天是辦不到了,賈、柳二人不願再在左氏兄弟二人面前丟人現眼,立刻下令停手。
柳三絕道:「姓羅的,今天算你狠,老爺子會拾掇你的。」
小羅道:「齊天榮是這塊料子,也可以說是一個不男不女、不陰不陽、半陰半陽、半男半女的怪物,這『老爺子』三字,虧你們還能叫得出口。」
四人離去後,「三手潘安」郭玉書抱拳道:「江湖傳言,說少俠如何如何高明,在下本來還半信半疑,今日一見,簡直以為是神仙中人。」
「過譽了,取巧而已。」
「不,少俠身負上乘劍法,以一根柳條擊敗這四大高手,已在武林中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典範。」
小羅道:「郭大俠怎麼會被追殺?」
郭玉書慚容滿面,垂下頭道:「過去的事簡直無顏重提,但少俠問及,郭某不能不說……」
小羅道:「郭大俠不說也罷!」
郭玉書道:「少俠是我的救命恩人,郭某過去的臭事對恩人說了也不妨,因為自今日起,我郭玉書將不再走動江湖了。」
小羅道:「那也大可不必!」
郭玉書道:「郭某姊妹五人,只有我一個是男孩,自幼和姊妹在一起,不免帶點脂粉氣,十二歲那年,姨媽去世,兩位表妹和一位十五歲的表哥住到舍下,於是就發生了事故。」
小羅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麼事故。
郭玉書道:「表哥和我是我家九個少年中的兩個男孩,所以我們二人同床而眠,由於我自幼頗俊美,又女性化,說得不好聽些,就是有點娘娘腔,於是在表哥的挑逗之下,我們就……」
小羅道:「在那環境之下,錯不在你。」
「是的,但是長大之後,就不該再那樣了。」
小羅歎了口氣,道:「也許是身不由己。」
郭玉書道:「在一個男子漢來說,『身不由己』是用不上的。」
小羅道:「馮唐易老,李廣不封。也許這都是命,我本不太相信命運,但也並非完全不信。」
「是的,人是有所謂命運的。」郭玉書道:「由於個性趨向柔弱的女性化,有些男人一眼就可以看上我,自然也能看出我是那種男人。」
小羅不出聲,這樣的遭遇真不幸。男人不像男人,的確是由年幼時姊妹多所造成的。
幼時的習向,往往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
郭玉書道:「久而久之,就無法擺脫一些無聊的男人,也對自己失去了信心,甚至有時以為自己是女性了。」
小羅道:「剛才聽你和賈、柳等人交談,似乎齊天榮也不是個正常的男人,甚至他是個……」
郭玉書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人妖,我雖然並未親眼看到他的身體,但觸碰過,那是很奇特的。」
小羅當然好奇。
一個不男不女、亦男亦女、不陰不陽、亦陰亦陽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真的無法想像,無法想像的自然就很想知道。
但他不便主動地問,只是以十分好奇的目光望著他。
郭玉書太瞭解一般正常人對不正常的人的好奇心了。
因為連郭玉書自己也好奇。
僅僅觸碰過的人的身體,憑想像去猜測,也不過是瞎子摸象而已,但至少他還是觸碰過。
觸碰過的下體,再加上經驗的邏輯和想像,也可以大概把那種不正常的形象做個臆測或描繪。
他為了報答小羅救命之恩,願意說出他所知道的。
他道:「好像男人方面,他所具有的比平常人的小,女人所具備的條件也比正常女人的小。這麼一來,也就不男不女、不陰不陽了。但是有很多不正經的男人,對這種怪物極感興趣。」
小羅很想問,郭玉書在齊天榮身邊是扮演男性,還是女性?是雌還是雄的?
郭玉書認為,到此地步,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他道:「我過去和別的男人,扮演雌性的時候較多,雄性較少,和齊天榮也一樣,但也扮演過雄性的。」
小羅仍然好奇。
因為小羅也算是過來人,有過和女人的經驗。
他無法想像和一個陰陽人做那事是什麼感受?
這種遐想就算正人君子偶爾也不能免。
人類的思維是極難控制的,所以才有「心猿意馬」之比喻,野馬和猴子都是很難控制的。
「恩公,恕我無狀,我可以告訴你和齊天榮那妖人做那事的感受。我是說我為雄他為雌,那是十分怪異,也十分奇妙的人生經驗。」
「怎麼奇妙?」
「這怎麼說呢?女人不像女人,卻又男人不像男人。總之,無法用人類常用的男女關係來形容。」
小羅目瞪口呆。
郭玉書卻歎口氣道:「那是罪惡的、骯髒的。」
「你是說在山中別墅中,齊天榮曾和玄陰教主童先生在一起?」小羅已知玄陰教主不是童先生。
甚至他已知道他不叫童翎,因為童翎似乎沒有一個兄弟。
「是的,他們的私交似乎不錯。」
「由他們的私交,應該可以猜想齊天榮的身手如何?」
「當然,齊天榮似乎也是身負絕技。」
「星宿海老怪冷通天呢?」
「別提那個老魔,那是個老色鬼,和齊天榮的關係也就可想而知,但總是他為雄,齊天榮為雌。」
「老怪的武功呢?」
「應該和齊天榮差不多。」
「以齊天榮和冷通天來比,孰強孰弱?」
「這就不知道了,他們從未動過手。」
小羅道:「但至少郭大俠應該知道玄陰教教主比他們二人如何?」
郭玉書道:「看他們二人對教主的尊重態度,顯然比他們二人高出多多。我也可以看出玄陰教主和他們偶爾在一起弄女人,不過是籠絡他們,為他所用而已。」
小羅道:「據郭大俠所知……」
郭玉書慚然道:「少俠千萬別稱郭某為『大俠』,這兩個字用在郭某身上,對這『大俠』二字太不公平了。」
小羅認為,此人前半生固然是一塌糊塗,但尚知今是昨非。一個人只要能自省自反,還是有救的。
小羅道:「郭兄不必自餒,人生在世,誰也不免偶爾走錯路。古人說:事窮勢蹩之人,當原其初心;功成行滿之士,要觀其末路。郭兄大徹大悟,前途大有可為……」
哪知,郭玉書忽然左手揪住髮髻,右手持劍一削,長髮已被削了下來,頭上只留了約三四寸長的頭髮。
小羅本想阻止卻已不及,道:「郭兄,你……」
郭玉書淚下道:「『釋氏隨緣,吾儒素位』之句是渡海的浮囊,世路茫茫,一念求全則萬緒紛起,隨遇而安則無人而不得也……」
小羅認為此人雖然行為離譜,可是底子卻相當深厚,道:「郭兄今後行止可有打算?」
郭玉書道:「斷此三千煩惱絲,少俠應知郭某的意願了,只求黃卷青燈,了此殘生……」
說畢深深一揖,道聲:「珍重!」轉身含淚而去。
小羅認為,此人心地不錯,以他的遭遇來說,到底是天作孽,還是自作孽?其情可憫,其狀堪憐。由此可見,追殺「大喬」和「小喬」的金面人,也可能是齊天榮。
小羅悵惘片刻,想起劉大泰,怕他有失,連連呼叫十餘聲,終於有了回應。不久劉大泰就出現了,道:「讓少俠奔波找尋,真是不該。」
「不,由於我又回到來路,只怕劉兄與老葛找不到,所以不能不四下尋找,老葛已經找到了。」
此刻「葛三刀」在林中練習刀法,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不知不覺睡著,但被小羅的呼叫聲驚醒。
只是他未聽清是什麼聲音,只感覺呼叫聲內力雄厚而已。
「葛三刀」知道自己的記憶力不怎麼好,怕忘了剛學的那四招刀法,立刻又練了起來。
但是,居然就在小睡片刻之後,四招又忘了一招半。
如今只剩下兩招半了。
「媽媽的!我怎麼這樣差勁?見了小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這不是世界上特大號的飯桶?」
左思右想,一邊演練,無論如何是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四個人出現林中。
居然是受了挫折,狼狽逃走的賈聖仁、柳三絕及左氏兄弟四人。賈、柳二人見只有「葛三刀」一人在此,不由得樂壞了。
賈聖仁的眼珠子又紅了。
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葛三刀」那一泡尿。
他不但要宰了「葛三刀」,還要把他摜入尿桶中泡上一百二十天。
他嘶吼著道:「姓葛的,你命該如此!」
「葛三刀」道:「遇上你,真的是命中注定。」
賈聖仁道:「我要把你弄個半死不活,然後再把你栽在糞坑之中,讓你變成肥料。」
「葛三刀」道:「無論如何,你老小子喝過我『葛三刀』的陳年老酒,不過我還要附帶說明一下,在那次讓你喝我的老酒之前,我在開封剛嫖過……」
這麼說,賈聖仁喝的是加料的老酒了。
賈聖仁掄刀猛撲而上。
「葛三刀」前三刀威猛凌厲,把賈聖仁逼退了一步,但後面就不濟事了,賈聖仁獰笑連連。
報仇是令人興奮的事。
只不過就算報了仇,他總是喝了這小子加料的「花彫」了。
三人在一邊無意插手,因為他們相信賈聖仁可以收拾他。
「葛三刀」又用了一次那凌厲的三刀,以後就不靈了。
現在,賈聖仁刀刀不離他的要害,袖口被劃破一孔,左肩上又被挑破了皮肉。另外一刀差點切中他的右腕,「葛三刀」心道:「小羅……你再不回來我就完了。」
「唰唰唰」三刀,其中一刀又自「葛三刀」頭頂上掠過,帶走了一綹頭髮,不由心頭一寒。這「佛面魔心」賈聖仁成名二十餘年,絕非等閒之輩。
上次兩個小羅輪流上,還要千餘招中擺平了他們。
這工夫,賈聖仁趁「葛三刀」一招用老,一刀自他的脖子上砍來,如果中刀,很可能正中刀口。
在這要命關頭,人類本能的自衛觀念,立刻就出現了。
「葛三刀」本能地用上了剛學會的四招所剩下的二招半中的一招。
另外一招半是真的忘記了。
他先施出這一招,本是抱著絕望中的孤注一擲心態。
哪知「嗤」地一聲,不知自哪裡來的膂力,把對方的刀盪開尺餘,怪怪地一刀由對方左肩劃到右脅之下。
這當然還是賈聖仁應變夠快,才有此結果。
通常在穩吃的情況下,陡然發生這種反常的事,能把受害的程度減低如此,是很不容易的。
換了別人,可能已被開膛破肚了。
即使如此,這道血槽也有一尺二、三之長。
賈聖仁驚嘶聲中,踉蹌倒退一丈有餘,低頭望去,胸前一片殷紅。
這意外也驚壞了柳三絕。
由於他以為馬上「葛三刀」就會倒下,所以剛才這反常的突變他沒有看到,只在賈聖仁驚嘶時看到。
他幾乎不信這既定的事實。
至少,他以為八成是老賈太托大也太大意所致。
因此,他立刻掄刀撲上。
一招卻敵,「葛三刀」對這刀法的信心真是高得邪氣,依樣畫葫蘆,再施出剛才對付賈聖仁那一招。
這一次雙方的刀還沒碰上,柳三絕就驚噫著急退。
只不過,他退得夠快,怎奈這一刀的變化太奇,任何一個變化都有異於正軌。也就是不按牌理出牌,「刷」地一聲,褲子左邊由襠部直裂到褲腳。
柳三絕急退六七步。
他心頭涼涼地,褲襠中也灌進了風,涼颼颼地。
所有的人都好像被震住了,包括「葛三刀」自己。
柳、賈二人交換一個驚凜和狐疑的眼神,二話不說,掉頭狂竄。
左恩邊跑邊道:「金刀聖母的徒弟,可真不是蓋的……」
四人狂竄七八里路,見無人追來,才慢了下來。柳三絕急忙為賈聖仁那一道尺餘長的血槽上藥。
左義喘著道:「他既是金刀聖母之徒,刀法如此厲害,為什麼武林中無人知道這號人物?」
柳三絕道:「所謂金刀聖母,八成是信口開河,不願說出師承,據說以刀法而論,能在武林中拔尖的人物,大概也只有『黑白陰陽判』秋鳳池了。」
賈聖仁道:「柳兄說得不錯,金刀聖母根本無其人,像這樣詭奇凌厲的刀法,也只有秋鳳池的可能性最大。只不過『葛三刀』這塊料子會被秋鳳池看上?」
「我也想不通。」柳三絕道:「就算他確是秋鳳池之徒,為何以前身手有限,從未施展這幾招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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