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銀箭殺手 文 / 李涼
匆匆月餘已過。
向展天傷勢漸漸復原,在焦三絕細心調養之下已好了七分。然而最讓他高興的莫過於菩提八掌絕學,他竟然能有所領悟,一竅通百竅通。第一式「菩提獻佛花」已悟得七八分,只差空間不夠,不得大力施展。
此時他才想到何時才可出獄,不禁問向守衛,守衛回答不清楚,待二弟向展文前來,他更緊張追問,結果父親根本沒放他意思,似想關他一輩子,突聞消息,他哪還有心情練功。
「爹啊爹,您為何如此絕情?想把孩兒殺了?一劍不死,又想困死孩兒!您良心安在?」
向展天暗自流淚,每當背脊隱隱作痛,他就無法自拔地憎恨,虎毒不食子,父親卻想把自己給殺了,他好恨。
「為什麼爹您要對我如此?我又哪裡做錯了?我有聰明頭腦,我有高深武功,我能讓霸英堂發揚光大,為何爹您總是說我做錯事?」
想及自己本可以接掌霸英堂,沒想到卻要老死獄中,一切美好計劃,一切萬丈雄心就要從此斷送,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難道就此自殺算了?
他不甘心如此年輕就死了,他不甘心壯志未酬身先死,更不甘心在獲得少林第一絕學之下死去。
他決定要把自己弄出來。
他還要掌握霸英堂大權。
「爹,你別怪孩兒,是您逼我的……」
向展天熬了一天一夜,終於下定決心,他要走出這牢房,有了決定,心情反而輕鬆了。
卻不知他的決定如何?
好不容易挨到深夜,他才有了舉動,躺在床鋪上輕輕呻吟,翻復不已,隨後已轉為沉吟,臉色更逼得蒼白,還滲了汗珠。
守衛本在打盹,忽聞呻吟已驚醒,突見少堂主十分難受模樣,急道:「少堂主你怎麼了?是不足傷勢復發了?」
向展天呻吟不斷:「大概是吧……」
「屬下立即去請副堂主。」說著守衛即想奔出。
向展天急忙叫住他:「不必了……三更半夜,豈好打擾他老人家?」
「可是少堂主的傷……」
「不礙事……你幫我上點藥……」
那守衛猶豫一下,打開牢房是否恰當,但想及他是堂堂少堂主,將來掌門人,雖被關在此,也只是一種處罰,他自不知堂主要關他一輩子,總有放他出來時候,替他敷點藥有何不可?何況外邊守衛仍多的是,該不會出問題才對。
當下立即含笑:「少堂主你等等,屬下這就替你敷藥。」說著很快將牢房打開。
向展天一聲「多謝」,直等守衛走近自己不及三尺,這才突然伸手截向他昏穴。
守衛大驚:「少堂主…」話未說完,連躲都躲不了,已栽軟下來。
向展天馬上扶著他,置於床上,再將他衣衫脫下,換穿自己衣裳,自己也穿上守衛衣服,解下他腰間鑰匙,然後替他蓋上棉被,後腦朝外以免被認出,他這才溜出牢門,將鎖扣上。
他突然想到要遠走高飛,然而那將會引起霸英堂弟子追捕,煩不勝煩,尤其他又想到更好的方法,自不必遠走高飛了。
心意已定,慢慢潛向石梯,往上行去,他素知守衛位置,大方走出去。
兩名衛兵發現有異,轉身回頭。
一名問道:「阿明,時間未到,你怎可出來?」
「我肚子痛……」
向展天抱著肚子,正好可以掩去面目,待要逼近守衛,雙手各一個,將兩人點倒,猝然掠身出門,右手打出兩顆預先捏好的臘丸,直取右邊兩名守衛腰際齊門穴,身軀則快捷左掠。
守衛方自發現有異,已來不及喊叫,紛紛穴道被截,昏軟下來。
向展天又快速將他們扶正,不過右邊那兩名仍栽下,兵器落地,卡鋃有聲。
向展天暗自叫糟,馬上趕過去將來人扶正,並撿起長劍。
暗處傳來喝聲:「什麼事?」
向展天馬上壓低窘笑;「沒事,打了盹……」
暗處也傳來惹笑:「老楊小心點……喝了兒杯就如此,小心掉頭……」不再回話。
向展天這才安心,瞧瞧守衛,六人一排,若非自己知道人數,豈有不被發現的道理?
甚得意自己算得準確,而能輕易過關。
他四處瞧瞧,但覺無動靜,這才大步走向父親住處。
他是少堂主,自然對守衛暗號清楚,逢有消息,只要照暗號答覆,自也無事,沒多久走出牢房區,回到庭園,遠遠瞧著自己那棟撼天樓,不禁感觸良多。
當下暗下決定,終有一日要讓撼天樓撼倒天下,想到撼倒天下,豪氣一爽,更加決定做這件事,遂往右邊花徑行去,轉過幾處花園,來到三層如宮殿樓宇,可見及第一樓門頂懸有「霸英樓」三字,字字斗大,氣勢不凡,四名守衛來回巡邏。
向展天心知那四名守衛武功不比尋常,硬闖不易,還好當初設計霸英堂時,皆設有秘道。他從小隨父親走過不下千百遍,自能熟悉如常,他很快找到一座假山,按下假石,秘道已現,他很快閃入,秘道立即恢復。
秘道黑暗,卻難不倒他,摸索一陣,他確定已抵父親寢室,這才慢慢推開秘門,乃是一書牆背面,他探頭窺視,發現父親正熟睡,當下滿意地走出,小心翼翼接近,直到瞧清父親面容,他也一陣心酸。
昔年雄霸天下的父親,此時卻消瘦得緊,臉容鬆垮,皺紋更深,顯得病懨懨。
他暗道:「爹你這是何苦呢?」
感傷中,他卻從未想及父親之所以會變得如此,全是他一人所造成。
「孩兒已足夠替你分憂,你何不讓孩兒放手一搏?」
向展天感觸良多,動作可沒停,他怕父親醒來,已先撒一道迷香粉。
但覺無慮,才欺身靠近向封侯,伸手撫向父親臉頰,長歎:「爹,從幾何時您再也沒摸過我的頭,我的臉了,現在換孩兒摸您……孩兒仍是愛您的……也許這樣你才會快樂些,也許這樣,你我才會相處得更愉快……」
喃喃念了許多感人話,他才拿出一顆紅色米粒大小丹丸,餵服他爹口中,然後催化丹丸,這才退後三步,下跪地面,連磕三個響頭。
「爹,希望您諒解,孩兒並非如您所說一無用處,將來有一日你會覺得孩兒做的並非錯事,冒犯之處,來日再謝罪。」
又磕三個響頭,向展天才依依不捨地退出秘道,帶上書牆去了。
不久他又潛回牢房,換下衣服,也把守衛移向外頭。
等到守衛醒來,向展天則說守衛臨時睡著了。
守衛雖不信,但礙於他是少堂主,不敢追問,私下又問及外頭守衛,他們可不敢承認著了道兒。但他們心裡有數,少堂主可能出過牢門,但他現在仍安然在牢中,他們自可交差,誰又願意多事?皆閉口不提。
第二天中午已傳來掌門昏迷消息,向展天暗自高興沒有失手,第三天他又得知父親醒來,精神有點恍忽,似乎已失去記憶。
向展天聞知,更是大樂:「看來不久我即可出去,並掌大權了。」
過不了幾天,焦三絕來探傷,向展天要求放他出去,焦三絕礙於職守,只答應讓他晚上出去。又過了半月,乾脆將他給放出來,他終於獲得自由。
他先禮貌上拜謝父親,然後又回到困龍池,說是懺悔,卻暗自練功。
一日午夜,冷月清掛,銀光淡射。
向展天光著上身苦練菩提八掌。
第一招「菩提獻佛花」他舞得出神入化,只見層層掌影宛若萬盞蓮花齊開,充斥天地四方,那花瓣似光箭般伸縮,伸則暴射數丈遠,彷彿亂箭齊發,光影過處,泥地凹凹洞洞百孔千瘡;縮則瓣尖倒捲,宛若虎豹利牙,妖魔利爪,足將天地宇宙萬物吞噬殆盡。
一掌掃向十丈開外松枝,勁風掃過,松針紛紛下墜。向展天大喝,掠身丈二,大掌一吸,松針魚貫倒射空中,他使勁一帶,氣施回衝,千萬支松針猛撞松幹,咻然一響,針針刺沒,只留寸許外頭閃閃青青。
向展天哈哈大笑:「第二招菩提迎殘柳!」
身如柔柳擺盪,掌勁待吐之際——
忽有冷笑傳來:「好一個菩提八掌!」應聲而落,正是數月未見的青衣蒙面女子。
向展天乍見那女子?冷笑道:「你來得正好!嘗嘗本少爺功夫!」
喝聲方起,人如柳絮亂擺,掀向那女子。
那女子也不怠慢,冷笑:「別以為學會了幾招就想升天,姑奶奶照樣制得了你!」
不由分說,她也出招迎敵,只見她身如鬼魅,東飄西掠,幻起十數人影,虛實莫分,裹著向展天轉去,一有機會即見探手搏招。
向展天不在乎對方移形換位之精巧,兀自將菩提掌法舞至極限,那柳態般擺盪愈來愈快,愈來愈急,及至後來,宛若蟠龍升天,拖帶氣流成形,宣騰翻絞,匯聚狂流,逼得那女子如置狂風暴雨之中,不得不引功力拚。
她冷喝:「好功夫!」猝然晃動身形,隨波逐流穿梭於氣流縫隙之中。
兩人膠著相纏,打得難分難解。
忽而向展天掌勁齊吐,全掃向那女子左脅面,那女子身在空中,竟能再拔身高跳七尺,避開掌勁,一個「倒打金鐘」,反掃回來。
向展天趕忙縮頭,掌刀劃過,忽地飛起,他不甘示弱,右手反抄,劈下那女子衣角,正覺要回面子之際。
那女子突暴探利爪,竟是黑森森指甲,又若幻影,閃著黑光而來,每閃一次,那指掌就大了一倍,及至五六閃,好像一張大網,硬將向展天罩在網中。
向展天大駭,那手掌會這麼大,只有一個可能,必是逼向門面不及七寸。想躲已是不及,硬是吐出口水當暗器,想打穿那魔掌,身形則用力往下沉,以避開掌指。
豈知那女子冷笑不已:「由不得你!」手掌不知怎麼一翻,那口水就已到了掌背,順勢直射,她卻將手指往下扣,未扣及門面卻扣住向展天左肩。
向展天唉呀一叫,整個人已軟下來。
那女子飄身落地,右手仍按住他肩頭,冷笑道:「你敢再作怪,休怪我折了你肩膀。」
向展天怒斥:「本少爺已落入你手中,要剮要殺隨便你。」
那女子冷笑:「殺了你手髒,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這裡沒有你的東西!」
「誰說沒有?就是你所練的菩提八掌秘芨,它原是藏在木盒裡邊。」
「我沒練什麼菩提八掌!」
「你還敢耍賴?剛才你耍的又是什麼?沒讓你嘗嘗分筋錯骨,你豈會說實話?」
那女子猛一用勁,向展天頓然覺得一股勁道從頭貫下,化為尖刺,刺向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疼得他直冒冷汗,及至後來似要把整個人給撕開。
終於他忍受不了,罵道:「你這卑鄙女人,用這下流手段!」
那女子冷笑:「不用這手段,豈能讓你就範?還不快拿出來!」
「你不放手,我怎麼拿!」
那女子連封他數處穴道,始放人,冷道:「再耍花樣,要你好看!」
向展天怒瞪她一眼,悻悻折回洞中。
那女子寸步不離跟上。
向展天入洞,在一大堆書籍中找出菩提八掌秘本丟給那女子,冷斥道:「你最好練得走火入魔!」
那女子懶得理他,接過秘芨,翻閱一遍,覺得是先前那本沒錯,遂冷笑:「向展天你所作所為,姑娘不管,可是犯著了我們,你只有吃不完兜著走的份。下次再犯到我手中,你自己認命吧!」
說完,甩頭即走,一閃身,沒入黑夜中。
向展天揉著肩頭,怒目直瞪,直到覺得對方走遠,才冷笑道:「恐怕下次你就要爬著來見我了!」
得意奸笑,又從書堆中找出一張紙,那圖文竟和菩提八掌的一模一樣。
原來他知道那女子必定會回來索取秘笈,是以事先把秘芨描繪下來,分成一張張存放,如此自能保存完整招式,也不怕秘芨被要走時練不了這秘功。
深自為自己傑作感到得意,他不停笑著。
「別以為我那菩提八掌打不倒你!雖是不大純熟,卻也讓著你一點,否則你怎會信?」
看樣子向展天之所以會敗在那女子手中,雖盡了力,卻未拚命,否則也不會輸得如此慘,原是想借此作敗而交出秘芨,免得對方不斷來糾纏。
得意之後他仍自認真練功,然而練來練去,總是得不到要領,不如把聰明的弟弟找來,他書讀的不少,各項武功典籍更涉獵甚廣,只可惜雙腿天生殘廢,否則他倒相信弟弟成就會比自己高。以前受他指點,練功自是順利多了,現在碰上難題,找他來幫忙,自也有所幫助才對。
是以顧不得深夜,他趕回庭園,將正在練毛筆字的弟弟抱來。
向展文比他小一歲,兩人長得差不多,眉毛較短,眼睛細小,也顯得清瘦。但向展文倒有一股書卷氣,讓人覺得他該是通文術士之人。
他被抱坐於連地床鋪上,怪可憐而哭笑不得說道:「大哥深夜把我押來,有何重要急事?」覺得雙腿軟綿綿不甚雅觀,伸手將雙腿疊成盤坐狀。
向展天笑道:「二弟你可知我上次為何冒著被爹處罰的危險,偷溜出去?」
向展文無可奈何道:「誰知道!我只知道大哥差點把爹給氣死,還在背上留了一道大疤痕。」
「那是有代價的!你看!」
向展天把秘芨攤向向展文。
「這是什麼?」
「你看了便知曉。」
向展文接過手,仔細一瞧,雙手也抖了起來:「這是少林秘功菩提掌技。」
「正是。」
「實在太好了!」向展文欣喜之態竟比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是他不能練武,卻對武功招式特別有興趣,見此秘本,他豈有不高興之理?
然而高必過頭,他卻忽而驚心,急道:「哥,你可是偷自少林?那快點交回,否則恐怕會惹麻煩。」
向展天笑道:「放心,這秘本可能是出自少林,不過我可沒這本事偷出來。是別人偷的,哥再去把它描繪過來,你沒看到全是新紙?」
向展文翻動秘本,果然全是新紙,這才安心:「不是你偷的,罪已去了大半,不過苦練了它,將來施展開來,被瞧見了,仍是不妙。」
向展天道:「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啊!你想法把這八招融合貫通,然後把它隱去,取其精華,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向展文道:「大凡精招妙式都有一定表現方法,想隱去並不容易,何況就算隱去,對行家來說也瞞不了,就像焦叔的劍招,仍被銀河看出來歷。」
向展天道:「你就試著做,能隱多少算多少,至少要能融會貫通,必要時咱們再用來救命也無不可。」
向展文點頭:「也好,說真的,秘芨絕功在手,不去鑽研,還真的有點不甘心呢!」
兄弟倆視目而笑,向展文遂仔細瞧看秘芨。
他本就把此功夫當成難題來解,豈知瞧過第一式之後,才發現這功夫該是難上加難,不論投足舉手,運氣逼勁都有一定道理跟禪學,實是不易悟。
他在瞧,向展天也在旁邊看,兄弟倆認真地研究,有若老太婆穿針引線,目光瞬都不敢瞬一下,深怕一眨眼,重要精采的部位就此忽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向展文方有所領悟說道:「這招式果真奧妙無常,非得細心使用不可,又如第一招『菩提獻佛花』,雖然招式複雜,卻得注意方位和角度,它本非置人於死地的殺招,是以用之太過卻往往失去應有威力,只要加以收斂,再準確運用,必能大增效果。」
向展天道:「只能傷人,不能殺人,威力豈非大打折扣?」
向展文笑道:「這即是佛理存在,其實這招式雖只傷人,威力仍十分霸道,若施開來,尋常對手仍得身負重傷,因而落敗,如果要殺人,再補一刀即可,反正受了傷,對方已無還手之力,還不是一樣要任憑你宰割。」
向展天聞言這才有了笑意:「原是把殺人分成兩段進行,即是佛家仁慈之心。呵呵,哥哥也學學佛家,造福人群哩!」
接著向展文又繼續解說其他招式。
向展天有了弟弟指點,進步更是神速,功力為之大增。
兩人日夜不停探討,十餘日已過,向展天已練得「菩提獻佛花」,「菩提迎殘柳」,「菩提落秋葉」及「菩提化殘雪」四招,雖未及得完全吸收,卻也架勢十足舞得虎虎生風,尤其第四招「菩提化殘雪」更是霸道,只一施展,週遭空氣為之奔騰洶湧,林葉亂飛,實是猛不可擋,這才滿足他狂烈的暴力威。
清晨涼爽,霧氣濛濛。
兄弟倆走出洞外,展天在練武,展文則坐在旁邊指點。
第二招方練完畢,忽有一陣冷風襲來。
向展天已發現有人,登時大喝,撲向左側,立時有掌風擊來,將他逼退。
向展天落地一瞧,冷笑:「原來是你?!」
來者正是半月前奪走秘本的青衣女子。
她冷笑走了過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假秘芨給我?」
向展天黠冷笑著:「那明明是正本,豈有造假?」
「紙是正本,你卻篡改不少口決!」
向展天冷笑:「那秘芨已過久,難免會磨損……」
「胡說!少林視同珍品,保護有加,那來磨損?分明是你動了手腳!」那女子冷喝:「再不拿全本出來,姑娘非殺了你不可!」
「殺了我也沒用,我實在沒拿。」
「你敢狡辯!」
那女子怒不可遏,掠身撲掌,已然發動攻擊。
向展天有意試試身手,冷笑一聲,「菩提迎殘柳」化掌而出。掌若游龍,纏著那女子不放。
那女子冷笑:「別以為學了菩提八掌即能贏得了什麼?」
她突然一改先攻手法,順著向展天手勢,他方想往右旋,那女子則早已斜往右側,雙方一時未曾交掌,倒似如兩隻追逐蝴蝶,東飛西逐,滾得團團轉。
向展文起初不知那女子為何只躲不攻,躲躲藏藏穿梭於向展天掌勁空隙中,他掌勁有若綵帶旋飛,那女子卻如穿梭綵帶的蝴蝶,飄來躲去,看似逃命,卻能應付自如。
驀然那女子見及向展天已把此招施展一遍,想重頭再用,她冷喝:「你死得來!」暴起身形若滾筒,凌空倒旋而下,掌指之間化成無數光影,似將天空一分為二,發出嘶嘶啾急聲,讓人裂起雞皮疙瘩,看那掌指探開,快逾九天玄光。
向展文但覺不妙,急喝:「哥快退!」想救人已無能為力,只好順手抓來石塊拋出,心想能砸多遠算多遠。
向展天正於萬劫之中,眼看那女子掌指已近,逼得自己無法施展此招,只好落地逃命,猛往下墜,唰的一聲,左肩衣衫已破,被抓出幾道血痕,他恨得牙癢癢,滾身而起,跳過霸道較生疏的「菩提落秋葉」,改為「菩提化殘雪」。
只見他兩掌猛化金剛神臂,霎時有若天神下凡,挾泰山北斗之勢,在丈二方圓翻絞,旋得四面飛砂走石,遍體生疼,兩道掌影,真如兩座巨山壓將下來。
那女子見狀驚呼:「你已學了第四式?!」
眼看那掌勁來勢洶洶,自己避無可避,只好猛吸氣,雙掌迎出,化成淡淡青藍,指甲變得灰黑,一道腥風傳來。她也反撲向展天,雙方已然硬碰硬,卯上了眼。
向展文見她用招,驚訝道:「這不是索命鬼指!」急喝:「快住手……」
豈知兩人箭已出弦,覆水難收,雙方凌空交錯,砰砰裂裂,連擊數掌,各有驚叫聲傳出,兩人已倒摔而出。
那女子跌退數丈,幸好抵著一棵古松,否則必將落地打滾。她不得不佩服菩提八掌的威力實是強得嚇人。
向展天則倒退數步,身形晃了幾下也定過神來,可是雙手掌心各有四道指痕,泛流黑血,刺辣難熬。
他驚心不已,自己偷學索命鬼指,可說已是天下至毒,對方竟然還有更高毒指?眼看毒熱難當,也不知該如何了!
向展文爬身過來,急問:「哥你傷得如何?」
向展天甚是不甘:「中了毒,不過沒關係,大不了花點時間去解。」
那女子已冷笑:「你去解吧!可惜你只有一刻鐘時間。」
向展天冷笑:「別以為你了不起!」抓向懷中,倒出丹丸服下,稍運氣催化,以為定可化去,卻仍覺得疼辣僵麻。
那女子訕笑:「常人中了你的索命鬼指,沒命可救,學了索命鬼指的人中了我的毒,也只是沒藥可救。」
向展文斥道:「放屁!我找焦叔,照樣能治!」
那女子冷笑:「可惜你只有半刻鐘了,你認為我沒辦法留你半刻鐘?」
向展天不禁焦急了,他確實沒把握在半刻鐘之內突破這女子防線,眼看雙手辣疼不停漫延,不知該如何。
向展文立即喝道:「你把解藥交出,我給你全本秘芨。」
向展天急道:「二弟不可。」
向展文道:「大哥,保命要緊。」
那女子冷冷一笑:「這才像話,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拿來!」
向展文很大方將懷中秘本丟予那女子。
那女子接過手,驚訝道:「你倒甚為大方?不怕我食言?」
「不怕!」向展文回答甚乾脆。
那女子冷笑,深怕秘芨有假,特別注意正本所缺失的口訣,但覺完全吻合,這才滿意輕笑:「向展天你果然狡猾……我正想食言……」收起秘芨,做出欲離去狀。
向展天大急:「你敢?」想攔人。
向展文急忙伸手拉住他:「哥,讓我來。」
那女子轉身回來瞧往向展文,淡笑道:「我是想走,不過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留下我。」
向展文冷靜道:「我們可以合作。」
那女子驚訝:「合作?如何合作?你又能跟我合作什麼?」
向展文甚有自信,說道:「你要這秘芨,根本不是要練它,而是想破解它!」
此言說出,不但那女子驚愕萬分,連向展天也怔詫不已,那女子冷喝:「你胡說!」
「我沒胡說。」向展文自信道:「當我大哥用上第二招『菩提迎殘柳』,你能從容應付,表面看來是在避招式,事實卻是試探遊走這招式的空隙,你走得甚是從容,可見是下過功夫去破解,我大哥才會敗在你手中。」
那女子臉色微變,向展天亦是不敢相信如此完美的招式也有人能破解?
向展文繼續道:「及至我大哥突然施展第四招,想必你未學會破解之方法,或是根本未窺得其中奧秘,因為大哥從第四招開始才抹去口訣。你自無從學起,是以未能從容應敵,只能硬拚,對是不對?」
那女子忽而長笑:「你果然眼利,看得一清二楚。可惜我又何須跟你合作?就算你們學會菩提八掌,將來照樣會被我破去,仍然是我手下敗將!」
向展文道:「想是如此容易,可惜你不瞭解菩提八掌後邊四招,那才是最高武學,別說破去,甚至想學都難。你三番兩次想奪得秘芨,甚至潛入少林重地盜取,可見必和此掌法有所淵源。當然那必是敗於此掌法之下,又可能是一段深仇大恨,不過看你如此年輕,當不會是結仇之人,因為少林派近年已無人學得此功,就是瘋僧也是懂得皮毛而已。可見這段恩怨已是六七十年,甚至百年……」
那女子更是驚心:「住口,再說下去,我就殺了你!」已露殺機。
向展文談笑自如:「殺了我,對你是一種損失,我既然能一眼看穿你化解菩提掌的招式,就能容易破解其它各招。你,尤其是你家老祖母花費畢生精血,仍敗於菩提八掌,想解此招時,必定以敗陣時所受的利害招式為拆解方式,那是不大正確,因為招式因人而異,然而卻歸於創招之人為主流,只要找出主流,自該能化解。若有了偏頗影響,恐怕難上加難,你家祖母解了那麼久,該是受此因素……」
那女子斥喝:「我沒祖母,不許你亂說!」
向展文見她殺氣已失,想必說動她的心,遂不再言,輕輕笑著。
那女子恢復冷靜:「沒想到你還能知道那麼多,我倒真的被你說動了。你說說看,如何合作?只要你能化解菩提八掌,其他條件,姑娘大概都會答應。」
她果然對菩提八掌化解方法重視非常,想必又是另一番恩怨。
向展文心裡有數,卻不再多提,這可是她家私事。
向展文輕笑:「既想合作,該先把我大哥毒性化去吧!」
那女子點頭:「自該如此。」立即拋出一顆青色小丹丸。
向展天接下它,考慮都不考慮,因為毒性已逼至心臟,再不解去,哪還有命,趕忙服下,傳來冰涼,反逼毒性。他知道是對了藥,冷哼一聲,暗示弟弟,卻對那女子甚為不甘心。
向展天這才滿意點頭:「姑娘給了解藥,已表誠心。在下只負責解開菩提八掌招式,其他如何合作,就由我哥哥談吧,我一向對江湖事沒興趣。」
那女子頷首,遂拱手向展天:「不知少堂主要如何合作?」
向展天沒想到弟弟這麼快已把事情丟來,自己一時未作準備,反而亂了心,趕忙瞧往弟弟,不知該如何應對。
向展文笑道:「既是合作,哥也該把才纔恩怨拋開,然後看有何利於你的事情,找她談判。因為我也是在為她盡力啊!」
向展天頷首,一時未想到何事可談,但卻不願考慮太久,讓對方有一種把自己看呆的想法,立即冷道:「看在弟弟份上,這過節就此化去。」
那女子拱手:「多謝,卻不知少堂主有何計劃?」
「這……」向展天一時想不來。
向展文替他說:「我哥哥想叱吒武林,擴大地盤,你能幫他?」
那女子輕笑:「他還真有野心。」
向展天冷道:「這事我自己來即可,何須人家幫忙?」有點責怪弟弟。
向展文笑道:「叱吒武林,當然要有真本事才行,可是有些事卻不使親自出面,要她去辦豈不省事?」
「我有何事不能出面?」
「這就得哥哥自己想了。」
向展天道:「除了多寶灣那地盤,爹老是阻止以外,實在便宜雙鷹盟了。」眼睛突然晶亮:「三江門如何?要擴大地盤,遲早會卯上他們。只是爹一直沒勇氣拿下他們!嘿嘿,要搞就搞大些,雙鷹盟又算得了什麼?」
向展文道:「哥想如何即如何,不過此事只能來暗的。」
向展天不解:「為什麼?把三江堡拿下不就成了?」
向展文道:「驟然拿下,簡直巧取豪奪,對本門有損正義。而且三江門各地分舵也會造反,倒不如暗中攻下三江堡,俘擄三江門首腦。他們在群龍無首之下,自然會漸漸瓦解。」
向展天擊掌叫好:「妙絕!這樣爹該無話可說了吧!武林本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那女子冷然一笑:「想不到少堂主口氣倒不小,要吃下三江門。」
向展天冷道:「沒有你,我照樣能順利進行。」
那女子冷道:「你去吧,沒人會管你。」
向展文說道:「這是交易也是合作,而且霸英堂不便出面。」
那女子道:「隨便你們,反正小小三江門,姑娘還未放在眼裡。」
向展文道:「如此甚好,不知姑娘何時有空?」
「隨時都行?」
向展文沉吟道:「不如十天後的中秋夜吧。」
那女子咯咯直笑:「好一個中秋夜圓,血濺三江門,屆時姑娘必定奉陪。」
向展天顯得興奮:「咱如何碰面?」
那女子冷道:「姑娘自會去,何須碰面?」
向展天脾氣又升,向展文立即道:「就約二更廬山腳下,屆時由我大哥先攻。」
那女子冷道:「隨你!只是我不願你我合作之事有任何人知道?否則我會殺人滅口。」
向展文頷首:「自該如此,在下也會盡力拆解菩提八掌。」
「最好你能解出所以然來!告辭了!」
說完,那女子騰身一掠,遁入霧中。
向展天這才轉向弟弟:「展文,你認為妥當嗎?」
向展文含笑:「若拿不下,就算練功,你連全身而退的信心都沒有?」
向展天忽而爽朗大笑:「誰說的,菩提八掌威力豈是三江門那些老頭鬥得過的?保證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向展文陪笑道:「有此信心,我也替你高興。」
向展天忽又想到什麼:「可是這菩提八掌仍有解法,練起來未免洩氣。」
向展文含笑:「哥有所不知,招式因人而異,再複雜厲害的招式,擺在桌上來解,總是有漏洞,但若你練得熟,功力強過對方,就算他知道解法,也未必能奏效。又如一劍直直刺出,你知道用鐵板即能擋下,這是解招,可是那人刺得又快又急,你來不及拿鐵板去擋,照樣會失手,所以解招簡單說起來是在搶先機。如果你又遠搶在他前頭,那解招也就沒用了。何況菩提八掌後四招到目前還無人能解,大哥為此是白擔心了。」
向展天這才又信心大增:「怎麼把後邊招式給忘了,若學得它,看那什麼戰神銀河,照樣把他打成戰敗之神!」
想著可把銀河打敗,他更是得意非常,眼看還有十天,趕著想練第五招「菩提渡佛門」,招式更霸道,足可殺盡惡魔,替他超生,渡進佛門。
然而此招倍加難悟,兄弟倆不得不更下百倍功夫。
八月中秋,月圓時。
圓月如水,輕瀉銀光,蒙向大地,秀著幽靜清美。
三江堡自白天賀客盈門,及至傍晚皆已走個精光,他們知道門主在今夜,必定和家人寧靜渡過中秋佳節,是以不便打擾,及早走了。
江東和家人及三江陣的九名高手皆圍在前院天井,各置桌椅賞明月。
初更天,明月斜掛天際,又大又圓,似吐露笑靨,迎向眾人。
江雨自是高興非常:「爹,以前您每次中秋月圓皆會唱歌曲,還聞聲起舞,現在怎麼沒了?」
江東呵呵笑道:「你都長得那麼大了,爹怎還好意思耍給你看?現在該換你們耍啦!」
江西笑道:「小妹長鞭練得不錯,耍起來必定好看極了。」
江雨嗔笑道:「才不呢!大姊比我厲害多了,該你耍才對。」
江南湊趣道:「小妹耍才對,我們都長大了,只有小孩才有權利。」
江雨白眼道:「誰規定如此,爹以前還不是耍了?何況我也長大,十六……七歲,快要十八歲了。」
江西笑道:「你才十六歲多三個月,哪來十八歲?」
江雨嗔叫:「看起來像嘛!姊最壞,老拆人家檯子。」
江西笑道:「那可是你自己撒蔬,罰你耍一趟鞭法,否則就唱一曲。」
「耍就耍嘛!」江雨翻了白眼,走出去,抓下腰際長鞭,叭叭耍了幾響,已呵呵笑道:「耍完啦!」
江西笑道:「這麼快?!」
江雨賊樣道:「難道要我把你們耍得更久些?」鞭子又叭了幾響,十分刺耳,她笑聲更弄人。
江西急叫:「別耍啦!我寧可靜靜地賞月,聽你一耍,情緒都沒了。」
江雨這才得意地走回來:「對嘛!賞月本就靜靜地賞,只有你興趣特別大,要聽我鞭聲。」
江西笑罵:「誰像你,耍賴皮。」
「我就耍,你拿我怎麼樣?」
「我揍你!」
江西也不放過她,起身追逐,引來眾人笑聲不斷,好一幅天倫圖。
然而他們卻想也沒想到,危機已逼向他們。
已近二更。
圓月更圓,更亮,卻更冷。
向展天竟然單槍匹馬潛伏於廬山腳下,他一身黑衣,十分勁朗,手握長劍,一副征戰沙場老將模樣。
他看看天色,二更已差不多,那蒙面女子還不來,暗自冷笑:「莫非她怕了?」
他決定自己闖,正如弟弟所言,打不過對方,全身而退也無問題。何況練了絕招,不找對手試試,實是不怎麼甘心。
心意已定,當下潛往山嶺,準備突襲。
三江堡外,一片松林,忽而無風自動,飛起幾隻寒鴉,飛掠蒼穹,啞啞悲叫。
江東神色一凜,暗道:「寒鴉悲嗚,不是好兆頭……」
他方有反應,那幾名跟隨他身邊老劍手已能會意。已有三名藉著賞月之態,漸漸移往堡牆,還故意追逐,掠向牆頂,四下瞧去,一片松林安靜如初,瞧不出異處,正想返回稟報。
向展天早已躲在暗處,他本想暗中行事,忽而覺得不如硬闖來得過癮,也好讓對方心服口服。眼看三人想退回去,當下將面巾罩在臉部,大喝一聲,以劍化掌,一出招就是菩提八掌,閃沖三人。
三人眼看有人偷襲,快捷化開三角,隨身長劍封向那人。劍方出手,來人已至,鏘然一響,竟被震得虎口生疼,長劍差點脫手飛出,三人更被來人衝勢逼落牆面,跌步三四尺,甚是驚心對手力道之強。
向展天一劍迫退三人,信心大增,哈哈大笑,凌空衝撲而下,長劍噬如靈蛇,全往三人要害刺走,迫得三人手忙腳亂。
此時江東、江南、江西、江雨已知有變,機警起身,準備迎敵。而那剩下六名劍手也已撲身上去,六長劍,三短鞭盡展,密密層層裹住向展天。
江雨甚是嗔怒:「這傢伙該死,什麼時候不來,卻在中秋夜前來送死,真殺風景。」
江東道:「那人武功不錯,不知是何來歷?」
江南道:「恐怕是認識者,否則何須蒙臉?」
江雨道:「我去摘下他面巾,看他有何臉見人!」
看爹未出言喝止,抽出斷虹金劍,趕了過去。
向展天以一敵九,負擔自是沉重,又以劍化掌,威力大打折扣,一時也被逼得難以脫身。
江雨奔來,輕喝一聲:「讓我來!」騰身掠往劍陣,劍手立即騰出空位,她補了進來,金劍已快捷砍住向展天。
向展天不知她手上金劍能斷金削鐵,冷笑一聲:「來一個,死一個!」利劍往她即劈。
他以為既使未能劈斷,也該把她震得虎口生疼,短劍飛出,然而雙劍一觸,鏘然一響,自己長劍竟被切成兩段,他大喊不妙。江雨冷笑方起,一劍已劃向他胸口,他急忙躲閃,仍被劃破三寸傷口,恨得他咬牙切齒。
「你敢耍詐?別怪我不客氣了!」
向展天怒氣大發,斷劍猛拋江雨,被架開,雙手猛展菩提八掌,嘯風乍起,掃得眾人臉耳生疼。那掌勁旋後劈來,全落於江雨身上,叭然一響,江雨如斷線風箏倒摔而退,屁股如打水漂般連蹬四五次方自落地,幸好掌力被九名劍手封去不少,否則她得當場重傷吐血,饒是如此,也嚇得她臉包發白,臀部疼痛不已。
向展天一招得手,挾以萬鈞氣勢又掃退兩人,猖狂得哈哈大笑。
江東見他出招,甚是驚訝:「會是菩提八掌?!」哪敢坐看青天,趕忙掠身追來,免得手下有所失閃。
然而他方自掠於半空中,暗處又射來一道青影,直撲江東,另有三道青影則取往劍陣及江南、江西等人。
向展天見狀,哈哈大笑:「來了也好,省了大爺不少功夫。」雙掌勁吐,又擊退一名劍手。
領頭一名女子喝道:「一個也不許走脫!」她已一掌打向江東胸口。
江東平日已少用兵刃,此時也不得不抽鞭迎敵,短鞭一抽,捲向那女子手腕。那女子冷笑,腕脈一翻,硬是將短鞭給抓在手中。手掌微麻,不得不佩服江東功力深厚。
江東更是驚詫,那女子武功竟如此之高,一招便能抓住自己鞭子,雖是未曾料及她敢抓鞭子而被抓著,然而這份功力,江湖中已沒幾人,她到底是准?
眼看自己將被拖往地面,猛抖神功,力傳鞭尾,已把她右手震開,赫然發現鞭尾被她握過之處已蝕去大半,他更是吃驚不已:「你用毒?」
那女子冷笑:「有何不可?」雙掌連劈,又自迎面攻來。
江東知曉他能用毒之後,已不敢近身相搏,只能以短鞭迎敵,一時也陷入膠著狀態。
江南和江西則迎戰另一名青衣女子,江雨眼看來了不少人,顧不得臀部疼痛,趕忙抓劍迎向哥哥,以三敵一,硬吃那名女子。
最可憐乃是九名劍手,只向展天一人已是難以對付,現在又多兩名女子,實是不易對付。眼看劍陣招式施展受阻,引導者不由吼道:「拚了!」只見得他奮不顧身衝向一名女子背面。
那女子冷喝,反手一掌將他打飛空中,他悶哼一聲,其勢未變,猝然使出千斤墜又再猛撞下來,其勢已經夠快,突然又有兩條長鞭捲向他左右腳腕,甩飛鏈般把他甩往地面,那速度又快了數倍,這原是他們拚命招式,情急之下只好用上。
那女子本是自信等待,再送他一掌也就了事。豈知他速度突然增快,想應付已嫌過慢,四邊又是利劍,退去不易,只好硬撐,反掌打出。唉呀一聲,右掌已被劃傷,急得她使出毒功,迎面打出沙狀東西,罩往那人門面。
沙物罩面而來,那人竟狠心不避,硬被罩中。沙如尖針刺入肉中,痛得他唉痛慘叫,整張臉已化成血堆,那把利劍始終不肯罷手,硬是刺中女子左大腿,自己也一命嗚呼。
那女子悶哼,已然跪了下來,長劍刺得不淺,使她一時難以支撐。
另一名女子見狀急道:「怨春,你怎麼了?」
那怨備道:「沒關係,還挺得住。」雙掌又想迎敵,然而劍手個個經驗老道,看她受傷,豈能放過,又欺來三人,劍如毒蛇,全往怨春背脊要害刺去。
那另一名女子見狀,豈能甘心見著怨春死於劍下,怒斥一聲,雙掌泛起淡青,十指如勾,撲向那一名攻擊怨春劍手。
只見得掌勢如電,閃將即至,硬是抓碎一名劍手腦袋,血漿溢出,變得碧黑。另一掌抓向一名劍手肩頭,他唉叫一聲,臉已曲扭,變得青黑,當場斃命。
剩下一名劍手見狀,嚇得失了心,他哪曾見過如此霸道毒藥,然而只這一失心,怨春已抽出腰中長劍,反刺他肚皮,一劍穿背,他也嗚呼哀哉,
怨春感激迎向那女子:「恨秋妹,多謝了。」
那叫恨秋者見她平安無事,這才有了笑意:「快起來迎敵。」
拉她起來,兩人又撲向另五名纏鬥向展天的劍手。
那五名劍手眼見同伴死去,個個兩眼盡赤,悲憤填膺,也不想活了。三人兩鞭硬纏往向展天,任他甩劈不鬆手,另兩名卻尋著機會猛刺向展天背部。
眼看就要把他剌穿當場,豈知利劍迎背,叭然一響,竟如刺在硬石上。
原來向展天背部曾被父親劃下血溝,雖已全愈,卻時常作痛,十分難受,尤其雙手往後攔舉之時,更是難受。和向展文商量之下,決定裝上軟甲鐵,自可不必顧及背部,待到傷勢好時再拆下,沒想到卻因此救了他一命。
長劍猛刺不下,向展天雙手反劈兩人胸口,打得兩人暴吐鮮血。兩人仍不罷手,再盡全力猛砸劍柄,硬將利劍再刺背脊,任那軟甲鐵承得了一擊,卻承不了再擊,劍尖已刺穿軟甲鐵,扎中向展天背脊,痛得他冷汗直冒,往前撲去。幸好兩把劍劍身較厚,無全部穿透軟甲鐵,否則向展天又得斃命了。
此時怨春,恨秋及時趕來,兩人各出雙掌,擊向劍手腦袋,打得頭骨碎裂,當場斃命。
剩下三人死纏向展天,早已身負重傷,眼看已無力再戰,只好各盡最後一口氣死拚,一名劍手張牙猛咬,硬是咬下向展天左腿一塊肉,方被擊斃,其餘兩人則已胸骨碎爛而死。
向展天被幾具屍體壓在地上,滿身是血,驚心之中,暗呼好險,也撥開屍體,慢慢爬起,想辦法弄掉背後雙劍,更是驚心不已,若他知道這九名劍手如此拚命,他再也不敢一人硬闖了。
怨春和恨秋已掠往江南兄妹,一時情勢又改觀,兄妹三人已陷入苦戰。
江南見及三人武功不但詭異,而且十分不易對付,只好聯合妹妹以守為攻,先隱住陣腳再說。
江東見狀,心知若再拖下去,可能不利於自己,遂冷喝一聲,短鞭掃出力道,蟠龍般威力直取那女子門面。
那女子斗了許久,知道他內力十分高強,硬接對自己不利,遂避往左側。
江東眼看她避開,右掌一探佯攻其肩頭。那女子自恃毒功在身,最喜歡對方空掌迎來,身形不變,右手急忙抓扣江東左手,心想只要沾上些許,肌膚自能毒死他。
豈知江東另有陰謀,眼看她不動身,趕忙收回左手,凌空掠過她頭頂,直往那三名女子撲來。
那女子忽然知道已上當,眼看江東已快衝至三名女子背面,趕忙喝吼:「快用毒!」自己也飛撲追去。
江東搶得先機,一掌打向恨秋背心,將她擊退丈餘遠,恨秋當場噴血,遙遙欲墜。
江東急喝:「雨兒快走……」暗勁送出,將江雨逼退數尺,短鞭一抽,打中青衣女子背脊,她唉叫一聲,右手反扣江東左大腿,人也向左偏去。
江東被抓,頓覺肌肉辣疼,心知有毒,馬上扣抓,硬將左腿肌膚撕下近一個巴掌大肉片,瞧得江西淚流不止,直呼爹爹。
後面趕來女子一掌又打向江東背部,逼得他噴血前仰。
江南見狀,雙目盡赤,急叫爹,想撲前救人,卻被那女子攔下,一掌又逼了回來。
那女子冷喝:「快追那丫頭!」
受傷的恨秋雖是鮮血狂吐,此時也硬撐身子,再攔江雨。
江雨從小至今哪見過如此血淋淋場面,整個人早已嚇得魂失魄散,滿臉淚水,眼看又有人攔來,嚇得哭聲大起,金劍亂砍。
然而方才受江東抽鞭女子,方才吃了不少江雨手中金劍之虧,此時更不放過她,迎身即凌空飛起,正取江雨背心。
江東乍見,愛女心切,沒命吼叫:「你敢……」猛衝而起,直撞那女子。
黑暗中猝有一道銀光射來,快逾流光,直取江東背脊。
銀光來得好快,一閃即沒,射中江東背心,露出兩寸銀白箭尾,江東悶哼,人已栽倒落地。
江南、江西見狀,哪還顧得自己,急呼父親,雙雙沒命撲了過去。
較高女子登時凝運真氣又劈攔兩人。江西見狀,不得不犧牲自己,以讓哥哥能救人,是以狠命地持劍刺撞那女子。
較高女子冷笑,正要以毒掌置她於死命。忽有一道白影閃來,直罩那女子,身手竟高得出奇,一掌將那女子給逼退。
江西見著此人年輕俊美,又逼退那女人,定非敵人,心情一鬆,急叫:「快救我爹他們!」
那白衣男子當下追往江南,準備救人。
豈知又有一道銀光湧射江南背面,血取命門部位,江南哪知後頭有暗器,悶哼一聲已栽倒。
那男子想救已是不及,只好反切恨秋及那名攻往江雨的女子。
江雨見著哥哥及父親雙雙中箭,已然慟哭失心,切叫哥哥、爹爹,顧不得自己,沒命衝來。
江西更是悲切,跌撞撲去,淚水早已湧滿臉眸:「快救我哥啊……」
那男子逼退恨秋和青衣女子,正想反身救人。
那較高女子已掠身抓抱江西,手指江南喝道:「抓人,撤退……」已先掠退。
那男子眼看江西被抓,更是心急,迫退怨春,趕忙追往江西,想截住她。
怨春、恨秋傷勢頗重,無力抓人,只剩青衣女子抓起江南,和怨春、恨秋已退出三江堡。
江雨則抱起父親,傷心欲絕:「爹您不能死啊!爹您醒醒……醒醒啊……」淚流不止。
江東慢慢張開眼眸,見著愛女,露出一絲笑容,想伸手撫愛女臉頰已無力氣。
江雨見狀更是悲切:「爹你振作點!我這就替您療傷……」想放下父親,找尋治傷藥物。
「不必了……雨兒……」
江雨見父親開口,卻又不忍放下他,深怕這一放手,父親即會離她遠去,抱得更緊,淚水更流:「爹您千萬不能走……千萬別丟下我啊……」
江東勉強再擠出笑容,硬將右手仲起,抹向江雨洞痕:「……雨兒……別哭……爹辜負……你了……」
「爹您不能走,雨兒須要您啊……」
江東奈不住女兒哭聲,眼角也滲下淚珠,氣息更加微弱了。
江雨悲慟不已,猛搖著父親,切急哀嚎:「爹您醒醒,雨兒要您啊……」
江東擠出最後一絲笑容:「……去找……銀……河……」
說完嘴角滲出血跡,已嚥下最後一口氣,他仍如此不捨地瞧著女兒,想替她分憂卻如此之難,連那淚珠兒都無法替她拭去,右手漸漸地垂了下來。
江雨喪親之慟,泣不成聲,涕淚縱流:「爹您不能走啊……您走了留下雨兒怎麼辦……你快醒醒,醒醒…」
搖著、抖著,父親終究留著那抹最後殘笑。那如此熟悉的笑容,此時看來卻如此悲哀而無奈,充滿親情雙手,竟也漸漸地冷了。
江雨奈不了心頭悲切已昏死過去。
圓月仍圓,卻感受不出世間悲哀,仍吐寒光。
那寒鴉竟也啞啞悲泣著。
向展天一直立在當場,若此時一劍刺來,必能將江雨刺死當場,他卻沒出手,甚至一步也未移動。他只想打倒三江門,征服這群人,根本不想奪人性命,然而卻弄成如此悲劇,這並非他所願,又豈能再向一名無法還手的小女孩出手?
他也不知自己該不該來,勝利的代價卻是如此沉重,如此悲哀。輕輕一歎,他也舉起沉重步伐,慢步離去。
寒夜中,只留下一名孤女,幾具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寒月已沉。
東方漸漸升起紅光,江雨方自醒來,瞧及父親遺體,不禁又悲切慟哭,好不容易強忍下來,才慰到入土為安。此時已無人在旁,只好自己動手,先到後山找處靈秀之地,抽出金劍挖了十個坑,然後將父親及九名劍手遺體一一扶來葬去,再立石為碑,依姓名刻在碑上。隨後找些線香、冥紙焚燒膜拜,悲從中來又泣不成聲。
直到香火將熄,江雨勉強打起精神,抹去淚痕:「爹,女兒一定會替你報仇,您安息吧!」
再三膜拜,方自起身,握著那把幾寸長銀弩,更是怒火中燒:「不管你在天崖海角,我都會把你挖出來碎屍萬段。」
握緊那支殺死他爹銀弩,她已向天詛咒,不殺此人誓不苟活,這才將銀弩小心藏妥,呆坐當場,心想大哥大姊已被逮,不知下落何方。那名白衣人似否也將大哥、大姊救了回來?不過她想希望不大,現已近黃昏,兩人要是脫險,該會趕回來才對。
自己也救不了他們,該如何呢?忽而她想到父親臨終要她去找銀河,雖只是一面之緣,他即肯幫忙?
但想及銀河為兄弟而負手任人宰割的豪情,她不自禁地想告訴他,三江門所發生的一切。這並非要他替自己報仇,而是爹臨終遺言——爹竟然在臨死前還想到銀河,難道又是另一份感情?
「不管如何,我先去找銀河,將此事說明,然後趕到天山找爺爺……」
她忽然想到天罡地煞兩位爺爺在家,爹也可能不會遭到毒手,不禁有點恨兩人,然而此時除了兩位親人可尋,又能尋誰呢?
心意已定,再向父親及九劍手拜禮,趁著天未黑,收拾一些衣物,碎銀和掌門信物,匆匆趕往山下,探著路,往雙鷹盟方向出發。
一路上她不敢說出三江堡任何事情,戰戰兢兢趕路,過了五天,方自抵達多寶灣。打探之下已找來雙鷹盟莊院,她想進去,卻有點困窘,畢竟她又是第一次求人,在門前躊躇不前。
守衛見著她背個小包袱,又是風塵僕僕,怪是可憐,遂走過來問道:「小妹妹你是來……來找工作的?」他本想說是來要飯,但覺得不妥,立即改口。
江雨先是退縮幾步,終究鎮定下來,搖頭道:「我不是……」
「那你是……」
「我……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
「這裡可有一位姓銀,他叫銀河,他說是雙鷹盟的人。」
守衛恍然喜道:「你說的是銀副盟主?有啊!你是找他來的?實在失敬,請裡邊坐,小的這就去傳話!小姐你請……」
守衛最是信服銀河,聽及有人找他,更是視江雨為佳賓,禮貌有加。然而江雨見他如此客氣,反而困窘不安,急忙道:「不必了……我只是要傳幾句話給他而已……」
「這也沒關係……進來喝杯茶也無妨。」
「不必了,我,我還趕時間……」
守衛看她窘羞難安,也不敢再請人,免得她更形困窘,遂含笑道:「小姐如此客氣,小的也只好從命了,你先等一下,小的這就去通報。」
再含笑說聲「你等等」,守衛這才急步轉身入內傳話。
江雨不知怎麼,升起一絲期盼,東張西望地想瞧清裡邊是否有人出來。
只一剎那,裡邊傳出聲音:「誰要找二叔……」銀星第一個好奇地就撞了出來,自從銀河回來以後,從來沒有人來找過他,現在有人找來,他自是好奇萬分,想先探個清楚。
他飛奔至門口,和江雨四目相觸,驚詫不已:「是你?」
來者竟是以前曾在三江堡,鬥過嘴的江雨,甚是讓他感到意外。
江雨更是困窘,上次在三江堡曾奚落他,現在卻登門求助,面子已掛不住,甩頭即跑。
銀星頓覺不忍:「江姑娘……」想追,又覺得不妥,終於定下腳步。
雖然以前曾被溪落,可是見著江雨如此落魄,心生同情,竟也不怎麼怪她,反而感到她甚為可憐,暗自歎息不知該如何幫她。
江雨愈奔愈急,愈奔愈是傷心,普天之下似乎再也沒有親人可尋,從此以後就要淪為孤兒了,再也無人會關心她,愛護她,她好想哭,沒命地奔著,逃著。
忽而前面一尊高大人影擋在前頭。
江雨差點撞上,猛然抬頭,竟是如此想見到的銀河,一時淚眼縱橫,撲向銀河。
「銀大哥……」泣不成聲。
「江姑娘……」銀河輕輕拍她背肩,他知道江雨必是受到嚴重打擊,否則不會來找自己,更不會哭成那個樣子,心念轉著,又有誰如此狠心把她弄得如此傷心,那想必又是一件沉重的悲痛。
他靜靜讓江雨發洩情緒,盡情地哭。
不知過了多久,江雨方止住哭聲,困窘地想抹去淚痕。
銀河卻伸手替她擦去,親切道:「沒關係,人都有難過的時候,讓銀大哥幫你擦。」
一隻愛心的手,已將兩人距離給拉近。
江雨感到一絲溫暖,卻也困窘:「多謝銀大哥,我自己來……」趕忙挽袖拭淚。
銀河怕她面對自己而困窘不能自處,說道:「到江邊走走如何,那裡風景不錯,可讓你心情好些。」
指向左側江邊,含笑等待江雨答覆。
江雨雖不知銀河用意,但此時只有如此才能化去自己困窘,遂頷首:「多謝銀大哥……」
銀河這才領著她走往江邊,此處離多寶樓不及半里,可瞧及江中一切景色。
輕風拂來,掩面不寒,江雨遠眺大江世界,不斷凋息自己悲切心情。
銀河指著多寶樓,含笑道:「那叫多寶樓,有六位小兄弟開的,他們挺好玩,有機會你可以見見他們。」
他說了一些六人有趣故事,又介紹江中一些船隻來歷和用途。
漸漸地,江雨已平息悲痛心情,連抽泣聲也弱了下來。
她才幽怨說道:「銀大哥,我爹死了……」又抽泣幾聲,卻也忍下來。
銀河聞言,嘴角抽了抽,雙手青筋卻已暴漲,有若蚯蚓,甚是嚇人。上次一別,江東如此健朗和豪邁,現在卻作古了,自己視他義氣英雄,想找時問回報他放一馬之情,豈知那次一別,竟無緣再見面?
「我大哥、姊姊都失蹤了……」
銀河強自冷靜,說道:「事情如何,你慢慢說清。」
「在八月中秋那天,來了幾名男女蒙面人,偷襲三江堡,後來又暗中射來銀箭,射中大哥和我爹……」江雨將如何遇襲及父親,大哥中箭,大姊被捉,及一名白衣男子救人之事說了一遍。
回憶往事,不勝悲淒。
銀河已有所瞭解,問道:「那銀箭呢?」
「我帶來了……」
江雨將銀弩拿出,交予銀河。
銀河見狀,稍微抖顫,這銀弩不就是上次射中小鷹兒那種型式?趕忙從懷中拿出,竟然一模一樣,七寸長,弩尖成銳三角,弩羽兩寸長,劃有十條橫紋。
江雨見他也有銀弩,急道:「銀大哥知道那人是准?」
銀河搖頭:「不知道,不過可以查出來。」
「他也射傷了你家人?」
「他射中了我一隻小鷹。」
江雨不解:「他會是誰?為何那麼心狠手辣?」
銀河沉吟半晌,說道:「你認為那銀弩和蒙面人有何關係?」
江雨道:「自是同一路的,他們全想要我們的命。」
「它是在最後才出現?」
江雨點頭:「是我爹要撲來救我時被射中的,當時我看得最清楚。」
銀河道:「若是他們同一夥,為何不把那名白衣人也射中,如此他們也不用逃跑了。」
江雨沒有想過這問題,被他一提,也有了疑問:「難道是另一夥專放冷箭的?」
銀河揣想一陣,問道:「那白衣人是誰?你可見過?他和三江堡有何關係?」
江雨搖頭:「不清楚,我以前從來沒看過他。」
銀河喃喃念道:「那他為何會突然現身?」
江雨凝目:「銀大哥在懷疑他?」
銀河輕笑:「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
江雨道:「他不可能是兇手,因為放冷箭時,他已在場。」
「這就不對了,你不是說,在你爹中箭時,你大哥和大姊拚命趕去救人。你大姊為了想攔住蒙面女子讓你大哥有機會救人,而想同歸於盡時,那白衣男子才出現?那不就表示他現身在銀弩射出之後了?」
江雨道:「話是不錯,但他出現以後,又有第二支射來。可見發弩者另有其人,而且白衣人還救了大姊和我,最後還趕去追敵,他是幫我們的。」
銀河點頭:「這就有理由了,我並非懷疑他,只是要瞭解一切情況,如此一說,他自非發箭之人,事實上也不可能嘛。」
江雨替白衣人解脫嫌疑,也感到一絲高興:「他不可能的。」
銀河道:「那他該是突然而來,比如說去賞月而發現打鬥才趕去瞧瞧……卻不知當今武林有何年輕高手可擊退那群青衣蒙面女子?……」
從江雨口中,他已知那群女子和劫走玉金剛者該是同一批人。
現在銀河倒是對那年輕人甚有興趣,他問道:「你想那白衣人會再回三江堡嗎?」
江雨道:「如果他救出姊姊或大哥,該會回去。」
銀河沉思半響,心想事情發生在三江堡,不管如何,都得趕過去看一趟,一方面以憑弔江東門主,另一方面也可找尋江雨可能未加留意的蛛絲馬跡,說不定有助於找出兇手。
三天後。
銀河與江雨已返回廬山,將走往三江堡小徑。舊地重遊,江雨捺不人心悲痛,不禁掉淚,還好與銀河在一起數天,心情好多了,勉強忍下淚水,拭去淚痕。
銀河這才說道:「江姑娘,我們可以上去了嘛?外頭可有打鬥?」
江雨搖頭:「沒有,是從堡中右側松林開始,我記得那時一群寒鴉飛起,幾位劍手就掠向牆頭探查,然後就遭了突襲。」
她指向高處城堡的左側,映來一片青松林。
「那我們從該處開始找吧!」
兩人很快掠往松林,青松如故,瞧不出一絲痕跡,若有,也只是幾枝嫩芽被踩斷,這查不出什麼。
銀河爬上高松,往堡內瞧,廣場清淨一片,不禁說道:「江姑娘你不是說當時是在八月中秋,你和家人正在賞月?」
「是啊,沒錯。」
「你可收了桌椅?」
「沒有,當時甚是難過,只好先將爹和九名劍手遺體埋了,哪還有心情收拾東西?」
江雨也覺得銀河問話不對勁,也掠向松枝,往內瞧,怔愕道:「桌椅不見了?」
銀河點點頭。
「會是誰動了手腳?」江雨忽而喜悅:「難道是姐姐或哥哥回來了?」心急之下,已想往堡內衝去。
銀河馬上拉住她,低聲說道:「也有可能是敵人前來毀滅證據。」
江雨這才驚心,竟然沒想到這點,慶幸自己未往前衝去,暗聲道:「你說裡邊可能藏有敵人?」
「不敢確定,不過還是小心些,我先去,你跟在後頭。」
說完銀河輕巧掠起,有若一片落葉,寧靜無聲,落於方場。
但覺四下無人,這才向江雨招手,她也飛掠過來。
往地上瞧去,別說是桌椅,連血跡都已刷洗乾淨,潔淨如初。
江雨怔詫:「怎會如此?難道敵人當真來過,想毀跡滅痕?」
銀河點點頭,隨後道:「這裡已被整理,無法找到線索,不如到屋內瞧瞧。」
當下走在前頭,直往大廳行去,江雨即跟上。
及至廳門,亦是整齊如初。
銀河探不出異樣,遂舉步入內。
驀然一道冷光射來,銀河冷笑,右手仲指一點,點中那暗器,乃是細石。
就在他伸手點暗器之際,一道白光射來,猛取銀河背面,其勢之快,匪夷所思。
銀河但覺背脊生寒,心知不易對付,轉身已是不及,連忙倒翻拔高七尺,返身下撲,迎向來人,那人正巧也衝往高空,雙掌儘是致命絕學,耍得滿天掌影,嘯風逼人。
銀河趕忙迎招出掌,連抓帶扣,速度之快,好似手掌已跳了出來,當成暗器射出。
兩人在空中劈叭交錯十餘掌,那人一聲輕喝,倒射而退。
銀河亦頗為驚訝對方能逃過自己一抓,只能留下三寸長袖白袖衣。
那人冷喝:「好功夫。」又想出招攻擊。
此時內廳忽爾傳來女人急叫聲:「快住手,不要打啦!他是銀少俠。」
江西一身黑羅裙,奪門而出。
此時江雨也進了門,突見姐姐,喜極而泣,一聲「姐姐」已沒命投了過去,淚如湧泉,珠掛臉腮。
江西猝見江雨,亦是驚喜掛淚:「小妹是你?你去了哪裡?姐姐還以為你也遭了敵人毒手喔!」
兩人相擁而泣,多少悲慟鬱悒,皆想由淚水宣洩而出。
那人正是搭救江西回來的白袍男士,他此時已明白來者非敵,立即收招,瞧往銀河歉聲:「不知是銀少俠光臨,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銀河也拱手答禮:「兄台見外了,在下還要感激您解救江家危急之情呢!」
「不敢,不敢,只是偶爾碰上,拔刀助而已。」
那人甚是客氣回禮。
銀河此時已將他瞧清。
他年約二十五六歲,身材適中,穿的白袍滾銀絲邊,一看即知非凡品。長得還算英俊,梳理甚整齊,宛若王公貴族。只是兩眼閃閃鋒芒甚露,傲氣隱現,兩頰稍稍陷下,下巴因而顯得較長,皮膚卻白嫩嫩,想是照顧得非常好,一副風雅名流模樣。
以銀河習性,自不願搭攀名士之流,然而禮貌上他仍應之以禮。
那男士彬彬有禮道:「在下姓段,單名一個平字,家住蘇州,請多指教。」
銀河心想蘇州可有姓段的武林世家,可惜未能想出,遂回禮:「段公子武功實在不弱,在下佩服。」
段平輕笑,嘴角一抽,深陷的右頰顯出一道深痕,倒和他風雅臉容不大搭配,想是時常如此咧一邊的笑。
「少俠誇獎了,這幾招貓爪式功夫,豈能跟少俠比?你看一上手就被您截了一塊布,哪還有資格在您面前談武?」段平伸出右手袖口,顯得十分欽佩和無奈。
銀河道:「抱歉,一時失手了。倒是公子方纔那幾手,有若武當七陽掌和少林八卦掌混合而成,不知公子師出何門?」
他不假詞色,當面想探清段平師承來歷。
段平欽佩說道:「佩服,佩服,少俠眼明如神,一眼即能看穿在下招式。其實在下並未真正拜過師父,只是家父段冰曾經到過武當、少林求藝,結交了兒位朋友,也學了點招式。小弟自幼好武,他老人家也就傳了幾招,如此而已。」
銀河問道:「令尊可是當今鎮國大將軍?」
段平拱手:「正是。」
「他不是住京城?」
「蘇州是老家,家母不願瞧見父親出征那種心驚肉跳日子難挨,寧可住到老家,在下也就跟她老人家一起住了。」段平含笑:「此次趁著中秋月圓,想來廬山一賞明月,以償宿願,沒想到竟碰上這種事,基於在下自幼喜歡聞及正義遊俠之士,自不甘惡人逞兇而出手救人,也因此才有緣見少俠英挺風貌,甚是心儀。」
銀河也說了幾聲客套話回禮。他想段平既然一口氣將自己來歷說清,而且段飛確是朝廷大將,自無法假得了,他是段飛之子,多少也該學得武功,卻沒想到這位小將軍武功竟會如此之高。
他在沉思,想著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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