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文 / 李涼
石埭縣距九華山只有二十多里,城裡有著名的「醉客樓」,幾乎是每日高朋滿座。
這天日落時分,來了個穿著吊兒郎當的中年,手牽著一個小叫化,居然大模大樣的走了進來。
夥計剛把眉頭一皺,那中年瞄也懶瞄他一眼,已走到櫃檯前,把一隻足有二十兩重的銀元寶,丟在檯面上交待:「給我個雅座,等會兒還有幾位朋友要來,帳由我結,不要向他們收錢啊!」
掌櫃的忙恭敬道:「是是是……」急向夥計一施眼色,示意他領這二位客人去雅座。
這家酒樓是「樓中樓」的設計,上了樓,雅座就設在四周,可以居高臨下,看到整個大廳的情景,以及形形色色人物的吃相,邊吃便看,便也別有一番情趣。
那中年連上樓都不放開小叫化,左手牽右手的並肩而行,看上去真是難分難捨,怪親熱的,簡直如同「連體嬰」!
但那小叫化卻愁眉不展,一臉的癟樣。
指導兩人各據一方坐下,他們才不得「分割」,放開了手。
但兩人手碗上,卻有一根極細的長索索連———就算囚犯,怕也沒有看得這樣緊哪!
夥計可沒注意到,只顧忙著招呼,問道:「兩位喜歡吃點什麼?」
中年大刺刺地道:「先來十斤『花彫』,配幾樣下酒菜,正菜等朋友來了再點。」
「是是是……」夥計恭敬而退。
中年見小叫化低著頭,悶悶不樂,邪笑:「小狗子,別愁眉苦臉的,笑一笑又不花錢嘛!」
哇塞!原來他們竟是楊邪父女!
楊心蘭抬起頭來,等得有夠癟:「老爸,我都已經答應不逃跑了,你還把人家當犯人,亂沒意思的!」
楊小邪搖搖頭道:「不行!你逃跑的前科纍纍,素行不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別趁我一個疏忽大意,睜開眼已經不知你『飛』到哪裡去啦!」
楊心蘭道:「我要上『一號』呢?」
楊心蘭瞄眼:「沒問題,你老子追隨你左右,外帶負責替你把風!」
楊心蘭又問道:「那我睡覺呢?」
楊心蘭不加思索道:「咱們父女可以抵足而眠!」
楊心蘭情急憤聲道:「那我要洗澡,總不能父女……」楊小邪哈哈一笑,幾乎怪叫:「愛說笑,小狗子居然想洗澡,那真是破天荒的大新聞!」
楊心蘭沒皮調了,只得歎了口氣,又把頭垂了下去。
楊小邪不理會她,居高臨下,一面注視著進來的客人,一面自言自語道:
「黑皮奶奶!小小君愈來愈耍大牌子,好像自己是『超極明星』,老是喜歡遲到!」
楊心蘭沒搭腔,楊小邪繼續念道:「不過,就怕消息沒帶到剛才酒菜送上了桌,把他的話打斷。
楊小邪迫不及待地打開酒罈,吩咐夥計:「酒杯太小,換兩隻大碗來。」
夥計應了聲,忙去拿碗。
楊小邪弄笑:「小狗子,咱們爺兒兩好久沒在一起豪飲了,今天讓你喝個痛快!」
楊心蘭沒他那麼起勁,斜瞄著眼:「老爸,萬一消息帶不到,那咱們不是在這裡白待?」
楊小邪想了想:「嗯……如果今晚等不到他,明日一早咱們就直接去九華山!」
楊心蘭的臉揪成一團:「老爸爸,萬一神龍子……」夥計送上兩隻海碗,楊小邪揮手示意他下去,逕自捧起酒罈倒滿兩大碗,端起一碗一口氣飲盡:「小狗子,你難道不知老爸的苦心?要不是為了你這鬼丫頭,我根本就不甩那老頭兒!」
楊心蘭忽然變笨了:「為我?」
楊小邪笑罵道:「黑皮奶奶,在你老爸面前還裝蒜?那小子是神龍子的徒弟,為了當年的事,他一心一意要為他的師父討回公道,我要不把這個結解開,那小子會娶仇人的女兒?」
楊心蘭一聽,真是爽呆啦,故意憤聲道:「哼!女兒才不嫁那臭小子!」
說著卻忙替老爸倒酒,以示謝意。
楊小邪哈哈大笑道:「臭丫頭配臭小子,正是臭味相投,那可是絕配啊!」
楊心蘭「受呷假遂裡」(假客氣):「老爸……」楊小邪端起碗笑道:「好,不說了,咱們爹兒倆喝酒吧!」
父女倆連干了三大碗,楊心蘭瞄眼:「老爸,我想您也看得出來,李叔叔也很有意思成全圓圓和帥哥……」楊小邪訕道:「他敢跟我爭,我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楊心蘭忙道:「老爸,你跟李叔叔這麼久了,為這事傷感情可划不來哦!」
楊小邪哼了聲道:「那總不能……」突然若有所悟:「誰說不能的……也……我懂了,你是說讓那小子撿個便宜,來個『一個不嫌少,兩個恰恰好』?哈哈!這主意倒不錯,可以考慮考慮!」楊心蘭才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哪!老爸,我可沒這麼說……」楊小邪憋聲:「那你是怎麼說的?」楊心蘭一時也不知怎麼說,只好歎口氣道:「老爸,咱們喝酒,以後再說啦!」
楊小邪也沒追問下去,父女兩就一碗接一碗的猛灌起來。
十斤「花彫」哪夠他們喝的,沒一會兒酒罈就見了底,夥計不待吩咐又送上十斤的一壇。
父女兩繼續猛喝的,第二壇又喝得差不多了,仍未見小小君父幾人到來。
楊小邪是愈等愈氣,愈氣就愈是猛灌,好像在對那酒出氣,灌多了,氣可就更大了。
氣愈大,酒就愈是猛灌……
酒雖具有揮發性,畢竟仍是水,喝多了不是照樣會脹肚子的。
楊心蘭已上了三次「一號」去「放水」,楊小邪後她趁機開溜,每次都跟著,一個在廁所裡,一個守在外,兩個人手碗上相連的細索竟可放簪達一丈幾尺。
從華燈初上開始,酒樓由陸續上座到高朋滿座,再由座無虛設到客人走得只剩下三兩桌子,父女倆等的人仍未見人影。
他們已喝了五壇,足足五十斤啦!
一旁的夥計已經傻了眼,見楊小邪捧起罈子已倒不出酒來,忙上前問道:
「客官,要不要再……」楊小邪把酒罈往桌上重重一放,因為太用力啦,「啪」
地一聲四分五裂,嚇得夥計忙道:「對不起,對不起,小的不該多問,這就給你上酒……」不地楊小邪把眼一瞪,憋著一張臉:「不用了!結帳,二十兩銀子夠不夠?」
伙地連聲道:「夠夠夠,連酒帶菜一共十三兩六錢……」楊小邪霍地起身道:
「剩下的當小費!」說完拉著楊心蘭就走。
夥計恭送下樓,一直送出門口,才伸伸舌頭,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走出酒樓,楊心蘭才記得問:「爹,咱們不等李叔叔他們?」
楊小邪憋聲罵道:「等他個死人頭!」
父女兩都有幾分酒意,一路勾肩搭背,哼哼喝喝地穿過對街,踉踉蹌蹌地走進一家客棧。
楊小邪是酒醉心明白,仍然用那老招,拿銀子先聲奪人,先摸出個銀錠往櫃檯上一丟,吩咐道:「給咱們個乾淨的上房!」
掌櫃的見錢眼開,忙交待夥計帶路。
伙什也分不清楊心蘭是男是女,不過他已看多了啦,因為最近很流行搞這種飛機,常有一些「老不羞」,帶了年輕小伙子來房間「休息」。
據說那叫「同性戀」,又叫什麼「玻璃圈」,搞不好還會得什麼「愛死脖。
可以,偏偏就是有人愛這個調調兒,不惜冒生命的危險,圖一時之快。
咦,怎麼好像開快車的警告同……
夥計以為這父女二人,是跑來搞那種飛機的呢!
領他們進了房,隨後送了一壺熱水,夥計還來個曖昧一笑,才退出房,順手帶上房門。
父女倆把鞋了踢掉,連衣服都不脫,雙雙坐在床邊往後一倒,四腳並排懸著就呼呼大睡。
這一夜他們可夠忙的,一會兒老的上「一號」,一會兒小的要「噓噓」。
無論是誰在去廁所,另一個就得起來跟著去把風的!
睡到半夜,楊心蘭被「么二三」、「四五六」的吆喝聲驚醒,睜眼一看,原來是她老爸在說夢話中「通殺」吶!
趁著老爸在跟「周公」打教道,楊心蘭趕快把雙手舉在胸前,想把縛在右碗上的細索丟掉。那知費了半天勁,不知道細索是啥玩意編織的,又打了個怪結,既扯斷也解不開。
楊心蘭沒「法度」(辦法)啦,只好哀聲歎氣,宣告放棄。
這一來,她可睡不著了,滿腦子在想她的「帥哥」,不知被那宮裝少女帶到哪裡去。
雖然她是沒見過唐詩詩,但從那少女酷似唐雲萍判斷,猜也知道是一對母女了。
唐雲萍急於找尋失蹤的愛女,那是母女親情,天經地義的事。「帥哥」好像比她更急,更關心這對母女,這可就奇怪了!尤其想到杜小帥一旦得知,她的老爸就是楊小邪,還會娶仇家的女兒?!楊心蘭愈想愈煩,翻來轉去就是睡不著,兩眼一直瞪著帳頂……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楊小邪來把她叫起,父女兩都不太注量衛生,漱洗什麼,拿燒餅刷牙,豆漿漱口就很偷笑啦!父女倆吃飽,結了帳,才悠哉悠哉地上路。
出了城外,他們直奔九華山。
楊心蘭只聽杜小帥說過,他們師徒十幾年來,一直住在九華山中,可不知究竟在哪裡,又沒有路名和門牌號碼,漫無目標的尋找,這頭可大了。
從石埭縣到九華山,只不過二十來里,以他們父女的腳程,連輕功都不必施展,大半個時辰就到了。可是在山中轉了兩三個時辰,卻連個鬼影子也沒見著更不用說人啦!
號稱「跑功」天下第一的楊小邪,這時也兩腿發酸跑不動了,找了塊乾淨的岩石坐下,都快翻白眼了:「小狗子,你說神龍子他們住在山中,那小子會不會是亂蓋騙你的?」
楊心蘭也坐了下來:「大概不會吧,他又不知道我是誰,幹嘛要騙我。」
楊小邪想了想,瞄眼道:「那他怎麼跟你剛認識不久,連你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就把他師傅跟你李叔叔有仇的事,毫不隱瞞地全抖了出來?」
楊心蘭道:「是我問起他,下山打算幹嘛,再說,咱們都結拜成兄弟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楊小邪搖著腦袋瓜道:「這話就不對,你不是就瞞著那小子,沒告訴你老爸就是楊小邪我嗎?」
楊心蘭困窘癟笑:「哎呀!這怎麼能說,當時他要知道了,還跟我結拜的屁,早就『發驃』啦!」
楊小邪這回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楊心蘭習慣的把手一伸道:「拿來!」
楊小邪莫名其妙:「什麼拿來?」
楊心蘭一想不對,這口頭語雖是杜小帥的專利,但他怎能向自己老爸收費,便聳聳肩道:「沒什麼哪……」楊小邪瞄了她一眼,沉吟一下:「我一直在想,那小子會不會早就知道你是誰了,故意裝傻,想利用你把我誘出來,否則那會連公的母的都分不出來,除非真是雙『牛』,而且是雙大笨牛!」
楊心蘭幽幽地道:「不會吧,他要是存了這個心,又何必告訴我,他師父跟您……」她的話還沒說完,突見楊小邪向山峰一指:「小狗子,快看!」
楊心蘭順著他指的方向,搖百丈之外的頂峰,出現一條人影,正在居高臨下的跳望。
楊小邪一把拖起她,急勁輕功向山峰疾掠而去。
峰頂上的人影似乎發現了他們,立即施展輕功,迎面飛奔而來。
發雙方距離漸近,彼此都能看清對方時,都呆啦!
原來峰頂奔下來的人,竟然是小小君!
楊小邪毛了心,拖著楊心蘭沖山前,廢話省了,迎面就是一掌劈去。
小小君閃避開,大叫道:「小邪,你瘋了?」
楊小邪一轉身,指著他破口大罵道:「黑皮奶奶!難怪割我乾等了一晚上,原來你這龜孫耍陰險,早就先摸上山來了!」
小小君也火了,回罵道:『你自己才要耍陰險,居然惡人先告狀,後咬我一口……」楊小邪怒哼一聲,放開楊心蘭,迅速解開左手碗套著的細長索,吩咐道:
「小狗子,好好替我站在一邊,看我修理這龜孫!」
小小君那會示弱:「哼!來吧,誰怕誰啊!」
楊小邪將她一把推開,猛喝一聲,已向小小君撲去。
小小君已擺開架勢,嚴陣以待,一見楊小邪來勢洶洶,立即出手迎戰。
這兩人連話都還沒說清楚,就猴急的打成一團啦!
小小君的「摘星手」和「天人十八閃」,堪稱武林二絕。若是配合施展,更具有相輔相成的妙用,發揮強大的威力。
楊小邪的武功來自大漠,拿手絕活是「跑功」,及百發百中的飛刀絕技。
但他這時既不想取對方的命,也不打算不戰而退,所以兩種絕活都派不上用場,不免要吃虧點了。
幸好小小君比較有分寸,知道楊小邪的脾氣,不敢明顯擺出佔了上風的攻勢,否則這「邪神」一定惱羞成怒,非玩真的拚命不可。
不料楊小邪竟得了便宜還賣乖,譏道:「黑皮奶奶!是不是沒吃飯,一點力氣都沒有?」
小小君反唇相譏道:「嘿,我是怕你打不過,施展你的『跑功』,打跑了你不這容易找啊!」
楊小邪臉都綠了,狂喝一聲,突然全力連連猛攻。
小小君急以「天人十八閃」身法,快速閃避,來個避重就輕的打法,存心消耗對方體力。
知父莫如女,且楊心蘭是旁觀者清,看出楊小邪攻勢雖猛,卻連對方的邊都站不上。這種拚命三郎的打法,支持不了多久,就會露出敗象。
楊小邪的「邪」遠比他的武功出名。而小小君則是「歪」點子特點多,隨時會讓人意想不到的花招出籠。
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燈,無論誰吃了虧,都會覺得臉上掛不住,搞不好就翻臉,玩起真的來了。
而此刻的情況看來,恐怕是楊小邪出糗的機會較大。
楊心蘭唯恐他們鬧得不可收拾,忙掠身攔在兩人之間,大叫道:「暫停!暫停!」
楊小邪斥道:「黑皮奶奶,又不是籃球賽,還有什麼暫停不暫停的,快快替我滾開一邊去!」
楊心蘭白眼道:「老爸,你們就算要拚命,也該搞清為什麼拚呀!」
楊小邪氣憤大吼:「這還不夠清楚?我約他在石埭縣城裡『醉客樓』見面,一起來九華山。結果他不赴約,卻偷偷先跑來了,你問他安的是什麼心?」
楊心蘭當真轉過身去,面對小小君說道:「說的也是,李叔叔,你安的是什麼心?」
小小君反問:「那你們說我安了什麼心?」
楊小邪毫不保留,一股腦全說了:「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是想背地出賣我,好私下跟神龍子套交情,來個化敵為友,先下手為強,把你的寶貝女兒推銷出去,嫁給他徒弟!」
小小君也顧不得風度,開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女兒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留著嫁不出去會的霉,還用推銷的!」
楊小邪回罵道:「你娘的屁也不見得香!那我問你,你這樣安排是安的什麼心?」
小小君怒問道:「那我問你,你只說要跟我一起來九華山,可曾約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楊小邪詫愕了眼:「咱們在蘇州分手後,我就趕到君山去了一趟,遇見老酒鬼李黑,才知道小狗子早已逃家,跟杜小帥那臭小子混在一起,害我趕回蘇州去抓人,他們早已離開,只好再趕到濛濛谷去,總算把這鬼丫頭捕個正著,那天我就拜託我那大舅子(指乞丐幫幫主),設法通知你,十二月初一晚上,在石埭縣城裡的『醉客樓』見面,然後一起去九華山找神龍子,把當年的事搞清楚。我這樣做,表示我絕對沒有存私心,哪像你……」小小君截口道:「聽起來你好像還蠻上路的,可是你也得問一問,我有沒有接到乞丐代傳的口信呀!」
楊小邪問道:「難道你沒接到我的口信?」
小小君斥道:「廢話!我要是接到口信,會不赴去跟你見面?你有病啊!」
楊小邪微微點了下頭:「說的也是……那你怎麼不約我,就自己跑來了?」
小小君理直氣壯道:「你是『花貓子』,到處亂跑,我上那兒去找你!」
楊小邪搖著頭,一臉邪氣道:「這話就不對了,我都想到拜託乞丐幫找你,憑你這老謀深算,老奸巨滑,比隻老狐狸還厲害的小小君,居然會想不到利用乞丐幫找我?」
小不上君氣得快昏:「你女兒跑了,知道跑去濛濛谷去抓人,我女兒不見了,難道我這做老子的就不該到處去找她?我一心急著找女兒,那還想到這些。」
楊小邪忍不住笑了,笑得很邪氣,帶點幸宰樂禍的死人樣:「哇塞!你的女兒也逃跑啦?哈哈,咱們這兩個歹命的老子,可真是同病相憐呢!」
小小君歎可氣道:「唉!天下父母心啊!」
楊小邪想了想:「不過啊!你怎麼會跑到九華山來找女兒?」
小小君一副癟樣:「為了找那個鬼丫頭,我動員了各地所有的人力,好不容易把她找到,她卻提出條件,非要我來九華山找神龍子,把當年的結解開。唉!
我沒辦法,只好答應了,誰知來這裡找了兩三天……」正在這時,突見一雙白色鳥飛臨上空,發出急促的叫聲:「快!快!快去救小姐!快去……」小小君大吃一驚,急向山峰奔去。
楊小邪急向楊心蘭招呼道:「小狗子,咱們快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楊心蘭哪有不去的道理,緊隨著老爸急起直追。
鳥兒在空中帶路,領著他們飛向峰頂,俯衝向懸崖絕壁的一片林外。
小小君一奔到,就見李圓圓被一隻大網網住,高吊在大樹上。手中雖拿著「斷魂劍」,由於整個身體縮作一團,無法拔出劍斬斷大網。
而楓兒正在跟一個年齡相仿的小姑娘,戰得難分難解,好像武功差不多。
小小君見太驚恕交加,救女心切,大喝一聲便向那株大樹撲去。
李圓圓一見父親趕來,剛叫出聲:「爹!當心……」太晚啦,已經來不及了。
只小小君「哇!……」地一慘叫,一腳又誤踩藏在草叢中的捕犬器,頓時痛徹心肺,急忙蹲下去雙手抱住了被夾住的右腳。
楊小邪趕來正好見到他的糗相,幸宰樂禍地大笑:「李歪歪,走路要留神……」那知風涼話沒說完,自己一腳也踏進了套索。
「啊!」驚呼聲中,楊小邪已被倒吊在半空了!
李圓圓急叫:「心蘭姐,快站在那裡別動,這兒到處都設有機關陷阱啊!」
楊心蘭真得動也不動一下,眼看兩老先後成了天龍(到吊半空),地空(坐在地上),而楓兒又敗相已露,情急這下,突然振聲問道:「喂!那位小妹妹,你是不是叫玲兒?」
那小姑娘果然正是玲兒,她一聽楊心蘭正直呼其名,不由一怔,驚詫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楊心蘭心中暗喜,忙道:「有個叫杜小帥的,有重要的消息,要咱們來告訴你……」玲兒一聽,可不能不相信了,振奮地問道:「真的!帥哥有沒有回來?」
楊小邪被倒吊在半空,不屑地冷冷一哼,心裡憋罵:「黑皮奶奶!連這黃毛丫頭也叫那臭小子帥哥,叫得這麼親熱,真不知那臭小子有多『帥』?臭美!」
這時楊心蘭卻趁機道:「他去救你娘了,所以才要咱們來一趟呀!」玲兒有些莫名其妙:「救我娘?……」
她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冒出個娘來啦!冷不防楓兒欺身到面前,竟以小小君仗以成名的「摘星手」,出其不意地攻向玲兒。雖然「摘星手」是小小君傳給愛女,再由李圓圓教會楓兒的,火候既不夠,功力也差了一大截。但這種獨創的奇招異式,一旦出手攻擊,仍然詭譎奧妙無比,令人防不勝防。「啊!……」驚呼聲中,玲兒已被點中了「膻中」、「鳩尾」兩處大穴。只覺得全身一麻,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了。楓兒趁勢撲上去,騎跨在玲兒腰上,指著她的鼻子喝道:「野丫頭,看你還恰不恰(凶不凶)?!」
玲兒穴道受制,沒皮調了,撒嘴訕罵:「不要臉,趁人家沒注意偷襲,這算什麼英雄好漢!」
小姑娘大概閒來無事時,常聽師父「講古」,又氣急之下,連「英雄好漢」
都用上啦!
楓兒也是個小丫頭,當然不肯輸口:「你才不要臉,到處設下機關陷阱『坑人』,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這時楊心蘭也顧不得可能誤踏陷阱了,運足功力,身形一拔而起,一式「飛燕掠水」,落足到她們身旁,一把推開楓兒,蹲下去要為玲兒解穴。
小小君急忙喝阻道:「不要亂來,這是我的獨門『連鎖點穴法』。你解不開的!」
楊心蘭正要動手,一聽只好住手道:「小妹妹,你忍耐一下……」轉頭向一旁都著小嘴的楓兒喝道:「死丫頭,還不快替她解開穴道!」
楓兒根本不甩她:「死丫頭也好,活丫頭也罷,我又不是你的丫頭,叫什麼叫?」
楊心蘭氣得跳起腳來,著楓兒怒問道:「你解不解?」
楓兒可拽了:「我不會,會也不解!」
楊心蘭火冒三丈,就想一巴掌甩過去,小小君已大聲道:「楓兒真的不會,讓我來吧!」
他又掰開捕犬器,把足踝被夾得血淋淋的右腳脫出,顧不得疼痛,單足一蹬,掠身來到玲兒身邊,蹲下伸手連拍兩下,為她解開了穴道。
小姑娘連謝都不謝一跳起來就向楓兒撲去。
楓兒也不示弱,擺開迎戰的架勢道:「來呀,誰怕誰哦!」
楊心蘭才不管她們兩個,等到她們短兵相交動起手來,才突然攔住楓兒叫道:
「不要打!不要打!……」實際上是故意幫玲兒,好讓楓兒吃癟。玲兒可是得理不饒人,趁機蹦起來,伸手狠狠給了楓兒一巴掌,摑得她跌了開去。
楓兒吃了虧都快抓狂了,挺身跳起,直向玲兒衝來,不料又被楊心蘭擱住,使她忍無可忍怒道:「閃開!否則連你一起打……」這時小小君已振聲喝阻道:
「楓兒,不得無禮!」
楓兒畢竟是個小女孩,已看出楊心蘭是故意幫玲兒,被主人這一吼,感到有夠委屈的,「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那邊楊小邪也在大叫:「黑皮奶奶!你們有完沒完,把我吊在這裡蕩鞦韆啊?」
楊心蘭這才向玲兒笑問道:「小妹妹,那樹上倒吊的是我老爸,幫我把他放下來好不好?」
玲兒像杜小帥一樣「拖窗」,也沒看出她是女扮男裝,不過對這小叫化頗有好感,把頭一點轉身要飛向那株大樹,忽又問身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楊心蘭笑得很可愛:「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咱們是替杜小帥來送信的。」
玲兒急切道:「你說師哥救我娘了,他找到我娘了嗎?」
楊心蘭可賊得很:「你先把我老爸放下,我再慢慢告訴你嘛!」
玲兒「噢」了一聲,轉身飛射上大樹,再爪上樹頂,扳動在藏在樹葉密茂的機關,便見吊著楊小邪的長索突然松下。
這下楊小邪可慘了,一頭栽下,摔得鼻青臉腫。
玲兒縱下樹癟急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時失手……」楊小邪跳了起來,只好摸摸頭頂自認倒霉:「還好,幸虧這腦袋結實,否則就落地開花啦!」
小小君急忙在大網下面,以免女兒摔傷,忙問玲兒催促道:「這裡還吊著一個,快放她下來!」
玲兒嘟著小嘴:「哼!她們恰(凶)得要死,我才不管,有本事自己下來好了。」
那邊楓兒氣憤道:「是你先把我家小姐網住,我才……」楊心蘭趕緊再扮白臉:「小妹妹,就看我的面子,把網裡這位姑娘放下來吧。」
玲兒這才免為其難的點了下頭,又縱上吊著大網的樹上,扳動機關,放下了李圓圓。
小小君已在下面接著,李圓圓當然安全降落,沒像楊心蘭楊小邪那麼「衰」,摔得一頭包「李圓圓從網中脫出,站起身很糗地道:「這一帶的機關陷阱還真不少!」
玲兒聳聳肩道:「莫法度(沒辦法)哪,為了師父的安全,我一個人照顧不來,只好設下這些玩意呀!」
楊小邪瞄眼道:「小姑娘,你師父可是神龍子了?」
玲兒搖頭道:「不是,我師父是龍駝子。」
楊小邪迫不及待道:「不管這些,快帶咱們去見他!」
玲鐵斷然拒絕道:「不行!我又不認識你們,怎麼可以隨便帶你們去見他老人家。」
楊小邪捉俠道:「你師父可認識咱們哦!」
玲兒猶豫一下道:「那你們在這裡等著,把姓名告訴我,我去問問師父願不願意見你們。」
楊小邪眨了眨眼:「說咱們是大莫『通吃小築』來的,你師父就知道了。」
玲兒這才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們在這兒等著,可不許跟來喔!」
楊小邪黠笑道:「安啦!」
玲兒急於想知道杜小帥和自己母親的消息,只好急急趕回山洞去請示。
小女孩天真無邪,哪能跟兩個回鍋的「老油條」鬥心計,她剛走不遠,回頭看看,見他們還站在原地,便安心的疾奔而去。
那知楊小邪急向小小君打個手勢,示意他們留下,他便悄然盯上了玲兒。
小小君雖然也想跟去,但足踝被捕大器夾傷,血流不止,只好坐了下來裹傷,大歎「衰尾」(倒楣)!
玲兒的輕功真不賴,由山峰後懸巖縱落,再掠到一處山洞外,叫了兩聲:
「師父!師父……沿內毫無聲息,師父睡熟啦?
玲兒又大聲道:「師父,有幾個大漠『通吃小築』來的興,他們要見你老人家。」
洞內仍然沒有動靜。
玲兒覺得有點不對勁,師父雖然行動不便,但耳聰目明,就算睡死……睡得正熟,也會被她的叫聲驚醒,那會聽不見。
她顧不得捱罵,一面連聲叫著師父,一面闖進了山洞。那知定神一看,龍駝子根本不在石床上!這……怎麼可能嘛!
急向床裡的地上和各處觀察。沒滾到床底,也沒藏在馬桶裡,就是不見師父的人影!
這下小姑娘可大吃一驚,忙不迭衝出山洞外,差點與悄然跟蹤而來的楊小邪撞個滿懷。
幸好楊小邪及時一閃身,避了開去。
玲兒還沒忘了質問:「你這個人怎麼不守信用?!說好不許跟來的……」楊小邪惹笑道:「放心哪,你師父見了我,絕不會責怪你的。」
玲兒緊張:「我師父不見啦!」
楊小邪驚詫道:「什麼!你師父會不見了?」
玲兒真是急得很:「我幹嘛要騙你,不信你自己去洞裡看嘛!」
楊小邪盯著她看,看出這小姑娘一臉驚慌,絕不像撤謊,根本用不著進洞去查看,覺得有夠古怪:「不是說你師父不能行動,十幾年來一直躺在石床上嗎?」
玲兒眼睛睜得老大道:「是呀!可是……」忽聽洞口上方數丈外,一個蒼勁的聲音憋聲道:「可是竟有不要臉的人找來,害我躺了幾十年還不夠,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玲兒一聽熟悉的聲音,忙仰面驚喜地叫道:「師父!」
楊小邪也順聲望去,雙手一拱道:「龍老頭,好久不見啦!」
洞口上房那人又沉聲道:「哼!把你們的人全召來吧,既然來了,咱們就把十幾年前,『亡魂谷』的舊帳作個了斷。」
楊小邪斥笑道:「龍老頭,咱們可不是來找你打架的……」神龍子哈哈大笑:
「楊小邪,你少來這一套了!不是想來殺我,難道還是自覺有愧,打算來這裡陪我共度餘生?」
玲兒失聲驚叫道:「什麼!你就是師父的仇人楊小邪?!」
楊小邪一臉癟相,虐笑不已:「小姑娘,沒那麼嚴重啦,咱們跟你師父之間,只不過是一場小小誤會,哪有什麼仇……」神龍子截口道:「楊小邪,你不必太狠!是不是想趕盡殺絕,殺她滅口,以免把你們的卑鄙作為傳揚開去?」
楊小邪聽得都快昏了:「我是這種人嗎?別鬧啦!」
神尤子冷哼一聲:「好!玲兒是無辜的,只要你們先放她走。龍某立刻現身下來,跟你們作一了斷。縱然不敵,死在你們手下,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玲兒急叫道:「不!師父,玲兒絕不貪生怕死,要死就跟師父死在一起!」
楊小邪啼笑皆非:「塞塞!小姑娘年紀輕輕,倒有志氣的。可惜呀可惜,咱們又不是來找你師父拚命……」玲兒挺身上前:「少說廢話,要殺就先殺我,動手吧!」
神龍子怒斥道:「玲兒,你還不快走!」
玲兒斷然道:「不!玲兒絕不走!」
神龍子又急又怒喝道:「你敢不聽師父的話?!」
玲兒把心一橫道:「是玲兒一時糊塗受了騙,把他們引到這裡來。他們來了好幾個人,武功都很高,師父行動不便,絕對打不過他們。事情是玲兒惹出來的。
玲兒非跟他們拚一拚不可,反正死了就不怕捱罵了。師父,請恕玲兒這次不聽您老人家的話了。」說完就跪了下去,向著洞口上方連磕了三個響頭。
神龍子是利用洞口上方,數丈處一塊突出岩石作掩護,始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時見玲兒執意甚堅,已決心不走,情急之下,突然現身一掠而下,落在了她身旁。
只見他一落地,估然保持雙腿盤座姿態,還是不良於行,真不知他怎麼上得去那麼高的。
也真難為他啦!
神龍子伸手輕扶玲兒的頭,愛憐地笑道:「玲兒,好孩子,難得你有這番心意,也不枉為師疼愛一常好吧,你起來,站在我身後,不許輕舉妄動!」
玲兒恭應一聲,起身站到神龍子身後去,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
楊小邪實在憋不住了,突然哈哈大笑道:「黑皮奶奶!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好像在唱歌仔戲嘛!」
神龍子怒道:「楊小邪,你不要太得意!究竟鹿死誰手,要動手以後才知道呢!」
楊小邪已快笑抽了腸,大聲叫道:「小狗子快來!」
哇塞!他好像早就知道,楊心蘭已悄然跟來,藏身在附近躲著吶。
楊心蘭果然就聞聲而至,叫了聲:「老爸!」
楊小邪笑出了眼淚:「小狗子,我實在說不清了,你來作我的發言人吧。」
楊心蘭點了下頭,忙上前雙手抱拳一禮道:「晚輩楊心蘭見過神龍子前輩!」
神龍子眼皮一抬,打量著這小叫化問道:「你是什麼人?」
楊心蘭這下可不敢太吊兒郎當,一本正經地恭聲道:「晚輩是帥哥的結拜兄弟。」
神龍子一時沒能會意過來,詫異道:「誰是帥哥?」
楊心蘭捉笑道:「就是老前輩的得意高足,杜小帥嘛!」
神龍子可想到了:「小帥?」
楊心蘭解釋道:「是呀,咱們結拜為兄弟了,他比我大,總不能也叫他小帥,自然該稱一聲帥哥啦。」
神龍子「哦」了一聲,指著楊小邪,問道:「這個混混,是你帶他來的?」
楊心蘭瞄眼道:「他不是混混哪,是我老爸……」神龍子怒形於色道:「原來你們是父子!」
楊心蘭真是憋透了心:「不是啦,咱們不是父子……」神尤子斥道:「哼!他既是你父親,你們不是父子是什麼?」
楊心蘭憋聲道:「咱們是父女!」
此言一出,不但神龍子一個大怔,連玲兒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跟前的小叫化,竟是女扮男裝。
而且,她卻是楊小邪的女兒!
神龍子突然若有所悟,怒哼一聲,不屑道:「我明白了,你假意跟帥哥結交,甚至結拜為兄弟,然後從他口中套出我的下落,好帶你老子來,對不對?真卑鄙!」
楊心蘭一聽,這下誤會大了,急忙分辨:「不是哪,龍老前輩想像力不要那麼豐富,家父是李叔叔他們這次來九華山,是誠心誠意想把當年的結解開……」
不等她說完,神龍子已發出一陣狂笑,笑聲直衝雲霄,傳向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