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文 / 李涼
一望無際的東海。
海天一色,風平浪靜的靜面上,這時現出一艘白色帆船,風帆已落下,任它載沉載浮著。
船頭上,一個身穿綠色短襖褲,面帶稚氣的小女孩,看樣子只有十三四歲。
她光著腳,把兩腿伸出船舷外,垂掛在般邊一甩一蕩地,顯得十分自在。
她手中持著釣竿,正在垂釣,口中還輕哼著歌兒。
突然間,她發現海面上漂浮著什麼,失聲尖叫道:「小姐快來!小姐快來看哪……」從船艙裡傳出個少女的聲音,斥笑道:「死丫頭,釣上了魚有什麼了不起,大驚小怪的!」
小姑娘急道:「不是哪,不是釣到了魚,是個人啊!」
艙內探出張秀麗的臉,詫異道:「你釣到了人?」
小姑娘已跳起來,手指海面叫道:「不是哪,不是我釣到了,是他漂浮在海上……哇塞,小姐快來看,他好像是懸空浮在水面上,一定是海怪水鬼啊!」
那少女一聽,急忙從艙內出來,只見她身穿淡藍宮裝,年約十六七歲,長的十分清秀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下凡。她一面趕來船頭,一面笑罵道:
「鬼丫頭,你少亂蓋了,那有這種事,騙我小心撕你的嘴……」那知來到船頭,朝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去,果見距離兩三丈外的海面上,當真有個人在水面上漂浮,看上去確實如同是懸空的,連四周的海水都不近身。
她不由地也失聲驚異道:「哎喲我的媽啊!真有這種事!」
小姑娘笑問道:「小姐還要不要撕我的嘴了?」
少女白了她一眼,定神看了看道:「是個男的!好像還活著……」小姑娘又問道:「小姐,要不要救他起來?」
少女想都沒想道:「既然遇上了,怎能見死不救!」
小姑娘眉頭一皺道:「小姐,萬一他是海怪水鬼,或者在練什麼奇特功夫……」少女嬌嗔聲:「少囉嗦,快去救人!」
小姑娘應了一聲,便將釣竿一提,再向前一甩,釣鉤和釣線即向海上那人拋去,鉤了個正著。
然後慢饅拖近船邊,由主僕二人合力把他拖上了船。
這個怪胎是誰呢?原來他正是又一次大難不死的杜小帥,此刻他居然一手緊握「心匕」一手抓住辟水珠,死使都不肯放。
沉入海底到現在,他已不知昏迷了多久,滿頭滿臉及全身的綠血,倒是沖洗的清不吉溜溜,恢復了那張帶幾分稚氣的娃娃臉,只是青青白白的不太健康。
少女似乎精通歧黃,與小姑娘合力將他擺平在甲板上,便蹲在一旁,為他把起脈來。
把了片刻,就見她皺起眉頭,一臉疑惑地道:「怪!怪!實在很怪……」小姑娘莫名其妙道:「小姐,你說什麼怪?」
少女道:「說了你也不懂,快去艙裡,把櫃子最上一層的那只綠色瓷瓶拿來。」
小姑娘應了一聲,趕快跑進艙去取藥。
少女一面繼續把脈,一面撐開小伙子眼皮看看瞳孔,又探探他的鼻息,喃喃自語道:「他的脈象怎會這樣奇怪,似有似無,忽緩忽急,簡直……」念猶未了,小姑娘已取來只綠色瓷瓶,問道:「小姐,你要用『還魂丹』救他?」
少女微微點頭道:「算他走運,遇上了我。但能不能救活,那就很難說了,因為這個人……楓兒,你先把『還魂丹』給他服下再說。」
楓兒十分乖巧機靈,應了一聲,便蹲在杜小帥身邊,打開瓶蓋,倒出一粒朱色丹丸托在掌上。
她很有一套,用大拇指和食指,在小伙子的兩邊用力一捏,他那咬緊牙關的嘴便張了開來。
小姑娘將丹丸投入他口中,將他下巴往上一托,使嘴合攏,大概是讓丹丸在口中慢慢化開。
蓋上瓶蓋後,楓兒看看小伙子,笑道:「小姐,這個人實在有夠死心眼兒的,你瞧他,人都快沒命了,手上還緊抓住這珠子和小刀不放吶!」
少女道:「大概這兩樣東西,對他非常重要吧。」
楓兒又瞄了小伙子一眼道:「命都保不住了,再重要的東西,又有什麼……」
不料她的話尚未說完,突見杜小帥一張口,竟將那入口即化的丹丸,連同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血!其實不能稱它為血,因為它是墨綠色的!
人的血會是這種顏色?
少女自然不會想到他噴出的是血,只道是受了「還魂」藥力的強烈刺激,使他將胃中的污水吐了出來。
她不禁欣喜道:「看樣子他有救啦!」
杜小帥果然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面前蹲著個小姑娘,正好奇地看著他。
小伙子一時尚不太清醒,也不知道她是誰,茫然問道:「我死了嗎?」
楓兒笑斥道:「我看你腦筋有點問題,死了還能說話,那我也一定是鬼嘍!」
杜小帥霍地挺身而起,不料這一用力,又噴出一大口綠血,驚癟:「咦!我吐出的血怎麼是……」楓兒驚詫道:「你吐出的是血?愛說笑,沒聽說有人的血是綠色,除非你不是人哪!」
少女忙吩咐道:「楓兒,快給他再服一粒『還魂丹』!」
楓兒應了一聲,又打開瓶蓋。
杜小帥卻聞聲轉過頭來,發現一旁尚站了個絕色宮裝的少女,不由地心中怦然猛跳,莫名其妙地乾笑:「你們,你們是……」下面的話尚未出口,已被楓兒將一粒丹丸投入口中,叮嚀道:「這藥丸很珍貴的,得來不易哦。拜託,不要再吐出來了!」
小伙子心知她們不會害他,一口將丹丸吞了下去,頓覺一股熱流向全身散發,使冰涼的身體暖了起來。
這時少女忽問道:「你說你剛才吐出的是血?」
杜小帥沒有回答,看看噴吐在甲板上的綠色液體,回想著什麼,突然以握在手中的「心匕」,朝自己手臂上刺了一刀。
楓兒來不及阻止,驚叫道:「你這個人神經真……」突見他手臂上流出的血,竟然是墨綠色的!
三個人全都齊聲驚呼,呆住了。尤其杜小帥叫得最大聲!
片刻後,少女才回過神來,驚問道:「你究竟是人?還是……」忽聽楓兒驚叫道:「小姐,快看哪!」
少女急向小伙子手臂上看去,只見血已停止,傷口正逐漸自行癒合。片刻之間,已全部合攏,居然連傷痕都全無,就跟原來的肌膚一樣!
杜小帥也見到了這奇異現象,猛彈耳朵,謔笑不已:「哇塞!我變成怪胎啦!」
少女驚詫道:「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小帥遲疑了一下,使毫不隱瞞地,說出了被巨龍吞吸腹中的經過。二少女聽畢,更露出一臉驚異道:「那是『錢塘江血龍』啊!」
杜小帥眨眼弄笑:「姑娘也知道它?」
少女微微點頭道:「我只當是傳說,想不到……對了,你剛才說,刺破堅韌的肉壁時,隨著噴出的龍血,好像還有顆鴿蛋似的東西,射入你口中吞了下去?」
杜小帥無可奈何地雙手一攤,道:「沒法子呀,我連吐出都來不及,就順著喉嚨吞下了肚去,也不知那是什麼鬼東西。」
少女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沒猜錯,那一定是血龍的『內丹』!」
杜小帥張大眼睛,笑得甚甜道:「真的會是血龍內丹?」
少女正色道:「如果你吞下的不是血龍內丹,你絕不可能還活著。所以我剛才一把你的脈,就覺得好奇怪,脈象似有似無,但卻有一股極強的內力,維持著你的生命。那股內力至少須百年以上的修為,而你只不過……」杜小帥微笑接道:
「我十七歲。」
少女問道:「哦?我也十七歲,你幾月生日?」
杜小帥歪頭想了想道:「大概是六月吧。」
少女笑道:「我十二月生日,你比我大幾個月。」
杜小帥眼球子一轉,好奇道:「聽姑娘剛才說,那血龍的內丹,能助長我百年功力?」
少女點點頭道:「至少是百年!不信的話,你不妨自己試試看。」
杜小帥先將辟水珠藏好,把「心匕」歸鞘,盤膝打坐,深深吸了口氣,運氣行起功來。
丹田緩緩升起一股熱力,突然如同狂洪激流,流竄向奇經八脈,似已一發不可收拾。
小伙子大感驚奇,急欲將真力納丹田,但已控制不祝情急之下,霍地跳起身來,衝至船舷,雙掌憑空向海面上齊發。
只聽「轟!轟!」兩聲巨響,宛如晴天霹靂,便見海面上被掌力擊起兩股水柱,高達數丈,可真乖乖隆裡咚的不得了啊!
少女和楓兒看得目瞪口呆,杜小帥更不相信,自己能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掌力。
足足有一兩分鐘,三個人才回過神來。
杜小帥猛彈耳朵逗笑道:「哇塞!我不是在做夢吧?」
少女道:「你是不是做夢,那就不太清楚了,但至少我自己知道不是做夢。」
楓兒也道:「我也不是啊!」
少女忽問道:「喂,你究竟是什麼人?」
杜小帥笑嘻嘻道:「我叫杜小帥,你呢?」
少女含笑道:「我姓李,名叫圓圓。」
楓兒忙道:「還有我呢,我叫楓兒。」
杜小帥眨了眨眼故作蠢樣道:「瘋兒?這名字怪怪的,是不是你喜歡瘋瘋癲癲?」
楓兒笑斥道:「你才瘋瘋癲癲!人家是楓葉的楓,這名字是小姐取的,很多人都說有詩情畫意。只有你……真沒水準!」
杜小帥故意很糗地笑了一下,向李圓圓問道:「李姑娘,我們現在是在哪兒?」
李圓圓道:「在東海花鳥島附近海面上。」
杜小帥搔了搔頭髮,道:「離錢塘江有多遠?」
李圓圓偏頭想了想道:「大概兩百幾十海里吧。」
杜小帥乾笑道:「哇塞!那條龍還真能跑,跑了這麼遠……李姑娘,你們打算去哪裡?」
李圓圓道:「目前只是在海上遨遊,沒有一定目標。但七日以後,一定要去象山,約好了有人在那裡接我。」
杜小帥俏鼻子一皺,歎了口氣道:「唉!老哥哥他們一定以為我完蛋了,也許去向我乾娘……」李圓圓好奇地問道:「老哥哥是誰?」
杜小帥敲著額頭,頗為煩躁地道:「他是我一位忘年之交,另外還有兩位新交的朋友,他們都很上路,陪我一起在錢塘江邊守候血龍出現。當時他們曾要合力助我對付血龍,被我斷然拒絕,趁他們來不及阻止,單獨撲進了江中。現在……
唉!他們一定眼淚都流乾啦!」
楓兒一旁輕鬆道:「那還不簡單,告訴他們你沒死不就結了。」
杜小帥憋笑道:「愛說笑!這麼遠,誰去告訴他們?再說,就算你願意載送我去錢塘江,他們早已走啦!」
李圓圓沉吟了一下道:「告訴我,你那些朋友的姓名和身份,我自有辦法通知他們。」
杜小帥高興得拍手道:「真的?」
等李圓圓點了點,弄笑:「我那老哥哥叫李黑,外號『醉龍丐』,是丐幫的九袋長老。另外兩位號稱『陰陽雙劍』,一位叫韓森,一位叫雷行。他們三人在江湖上,好像很有點小名氣喲。可是,你怎麼通知他們呢?」
李圓圓笑而不答,從懷中摸出個小銀哨,放在口中一吹,發出極悅耳動聽的哨音。
連續吹了三長聲,片刻之後,便見天空出現個小黑點,由遠而近,小黑點由小變大,終於看出是只黑鳥。
鳥兒飛行的速度極快,轉眼已飛臨帆船一空,斂翼而下,楓兒一伸手,它便停落在小姑娘的手臂上。
杜小帥睜大眼睛,不由地讚道:「啊!這只烏鴉好可愛……」不料鳥兒竟會張口說話,以不太清晰的發音道:「你才是烏鴉!」
杜小帥一呆,眨眼道:「哇塞!這只烏鴉居然會說話吶!」
鳥兒竟會生氣,回罵一聲:「烏鴉嘴!」
突然振翅向天空飛去。楓兒急得頓足道:「這下好了吧,你把它氣走啦!」
杜小帥莫名其妙地攤了攤手,道:「我把它氣走了?」
楓兒道:「它明明是九宮鳥,你卻說它是烏鴉,它怎麼不生氣嘛!」
杜小帥這才恍然大悟,亂糗一把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鳥類分不太清,看它樣子好像……」楓兒接道:「好啦!拜託,再叫錯,它小姐脾氣一發,比這位大小姐更難侍候!」
李圓圓道:「楓兒,你說話可得憑點良心,我什麼時候難侍候來著?」
杜小帥見她們主僕要惹笑嘲謔,互相廝殺道:「好啦,好啦,都怪我這烏鴉嘴。有眼不識……不識九宮小姐,太沒水準!」
隨即雙手一抱拳,向盤旋在上空的鳥兒道:「九宮小姐,在下向你陪禮了。」
主僕二人見狀,忍不裝噗嗤」笑了出來。
那鳥兒居然極通人性,又斂翼而下,落在楓兒的手臂上,說了聲:「沒水準!」
李圓圓象哄小孩似地上前道:「小乖,這個人眼睛『拖窗』了,別去理他哦。」
鳥兒這地和轉嗔為喜,雀躍道:「小姐真好!小姐真好!」
李圓圓安撫了鳥兒的情緒,便交待道:「小乖,你快飛回老主人那裡去,請他立刻派人去找三個人,一個李黑,外號叫『醉龍丐』,是丐幫的九袋長老,另外兩個號稱『陰陽雙劍』……」鳥兒叫道:「太麻煩了,太麻煩了,小乖記不了這麼多,不要去!」
李圓圓哄它道:「小乖最聽話了對不對?」
鳥兒似乎表達不出自己的意思,嘰嘰喳可是地亂叫一陣。
李圓圓無奈,只好安撫道:「好啦,好啦,我去寫個字條,你去帶給老主人總可以了吧?」
鳥兒叫道:「可以!可以……」
李圓圓立即回進艙裡去。
杜小帥見這鳥兒能通人語,十分可愛,不禁大感興趣,上前逗它道:「九宮小姐,你長這麼漂亮,有沒有辦朋友?」
鳥兒回叫道:「不要你管!」
杜小帥眼珠子一轉,打屁道:「我剛了認識一位九宮少爺,也長得非常英俊瀟灑,幾時替你們介紹一下好不好?」
鳥兒一口回絕道:「不好!」
杜小帥童心大發,故意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下回我把他帶來,你可不要後悔啊!」
鳥兒嘴硬道:「不後悔!」
就在杜小帥跟鳥兒亂蓋時,李圓圓已寫好個小字條,急急走出艙來,捲成個小紙團,用細繩縛鳥兒腿上,叮嚀道:「小乖,你不要在途中擔擱,趕快飛到老主人那裡去,知道嗎?」
鳥兒應聲道:「知道了。」
李圓圓輕撫著它的頭道:「快去吧!」
鳥兒卻向杜小帥問道:「什麼時候帶他來?」
杜小帥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惹笑道:「下回。」
鳥兒道:「不許黃牛啊!」隨即振翅飛去。
李圓圓莫名其妙道:「你答應它帶誰來?」
杜小帥捉笑:「我跟它亂吹的,說要介紹個男朋友給它,想不到它竟當了真。」
李圓圓正色道:「這下你可惹上麻煩了,下回你要是帶不來一隻會說話的九宮鳥,那就有你瞧的啦!」
杜小帥一聽,搖頭歎息道:「想不到一隻鳥小姐,都這麼難侍候……」楓兒接道:「你才知道啊!」
李圓圓瞪了她一眼,向杜小帥打量一下,才發現他的衣衫已破破爛爛,一副狼狽落魄的糗相,便道:「杜公子,船上有我爹的衣服,你隨楓兒去清洗一下,換上衣服到前艙來,我準備點酒菜為你壓壓驚吧。」
杜小帥一聽洗澡,就聯想到了「泰國員,吐了吐舌頭,忙婉拒道:「不用啦,不用啦,我這樣很好,很好……」李圓圓不知其中玄機,莫名其妙道:「你怎麼一聽洗澡,就嚇成這樣,連臉色都變了?」
杜小帥聳了聳肩,道:「我,我……」
楓兒卻不由分說,拖了他就走。
原來這艘船有前後兩艙,中間有門可互通。
楓兒拖著杜小帥,由船尾進入後艙,只到門口就止步,並未跟進艙去。
楓兒叮嚀道:「船上備的淡水很多,你可以盡量用,不過,小姐連冬天洗澡都習慣用冷水,所以沒準備熱水,很抱歉,如果你不習慣,我就去替你燒……」
杜小帥雙手猛搖,道:「不用了,我習慣,習慣……」楓兒又向艙內一指道:
「衣服就在那櫃子裡,你自己挑吧。」說完便逕自離去。
杜小帥這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癟道:「你娘咧,我還以為她要替我洗吶,害我白暗爽一場!」
艙內雖談不上豪華,倒是一應俱全,緊靠窗口下置有一張單人木床,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大概是楓兒睡的地方吧。
另一邊的窗口下,則有個銅製的水龍頭,管口用木塞塞住,下面的木架上,放置個較大的銅盆。
海上行船,可比不得陸上,即使備的淡水充足,也得節省些用,不能像「飄花宮」的浴池那樣浪費。
杜小帥上前拔開水龍頭的木塞,水便源源充出,用銅盆接滿,立即塞祝他把身上的黑色衣服脫下,才發現已破爛不堪,難怪李圓圓要他換洗。
想想就覺得亂糗一把的!
雖然在海水中浸泡了一晝夜,巨龍的綠血已沖褪,但仍留有一股怪怪的血腥味,實有不太好聞。
匆匆洗淨,打開衣櫃一看,裡面的衣服真不少,琳琅滿目,大部分是女裝,只有幾套男子的華服。
杜小帥隨便取了身不太鮮明的,從裡到外穿上,頓時煥然一新,居然非常合身,就像自己的一樣。
他把辟水珠及「心匕」藏在身上,提了斷魂劍,將脫下的破衣抓起,帶著走出後舵,隨手丟向海裡,然後繞至前艙外,非常有禮貌卻賊眼亂瞄:「李姑娘,我可以進艙嗎?」
艙內傳來李圓圓的嬌聲道:「請進!」
杜小帥走下艙一看,只見這前艙的佈置,可比後艙威風多了,看上去有如富家千金的香閨。
才一跨進艙門,就聞出陣陣幽香撲鼻。
固定在艙中央的精巧的八仙桌上,這時酒萊已擺好。
李圓圓已端坐桌前,楓兒站在一旁,見杜小帥進來便招呼道:「杜公子,請坐。」
杜小帥上前坐下一看,桌上所有餐具皆是銀器,只有盛酒的玉杯。不禁嘖嘖連聲道:「哇塞!李姑娘,你一定是位公主吧?」
李圓圓弄笑:「如果我爹是皇帝,我自然是公主了,可惜他老人家穿不慣龍袍,所以嘛……說實話,我爹要真當了皇帝,我早就蹺家啦!」
杜小帥自我解嘲道:「我就是穿上龍袍,大概也不像皇帝!」
一旁的楓兒,忍不裝噗嗤」一笑。
李圓圓怕他尷尬,忙道:「杜公子,咱們邊吃邊聊吧。很抱歉,我的御廚罷工,只能拿些多存放些時日的滷味招待你,炒的、煮的、燉的、蒸的就全免了。」
杜小帥一揉鼻頭訕嘲:「還能活過來吃喝就不錯了,要不是被你們救起,說不定已經餵了大白鯊吶。」
李圓圓舉杯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我敬你!」
杜小帥舉起玉杯,跟李圓圓彼此一飲而盡,一旁的楓兒忙趨前斟酒。
小伙子倒很有禮貌,雙手捧道:「我借花獻佛,敬兩位姑娘!」
楓兒忙道:「不行,不行,我喝了會發酒瘋的!」
杜小帥趁機促狹道:「正好,那才是瘋姑娘啊!」
楓兒小嘴可不饒人,反唇相譏道:「你才是個瘋小子!」
李圓圓斥笑道:「楓兒!不許無禮!既然杜公子不拘小節,你就坐下來一起喝吧,免得看你站在一邊怪彆扭的。」
楓兒只好敬陪末座,取了只玉杯斟滿。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楓兒負責斟酒,幾杯下肚之後,便無拘無束地邊喝邊聊起來。
李圓圓忽道:「杜公子,照你所說,你在龍腹裡受的傷不輕,可能大量失血,正好龍血噴射到你口中。而『錢塘江血龍』的血,絕不是普通的血,它一定有種神奇的特性,一進入你體內,就來個喧賓奪主,把你全身的血都排擠出去,全部由龍血替代,所以你流出的血才會是墨綠色。」
杜小帥癟苦道:「那我不是成了怪胎?」
李圓圓道:「只要你一切正常,我想龍血對你並無大礙,反而有意想不到的益處。況且,你無意中吞服下血龍的內丹,至少可抵百年以上的功力。如果能運行全身,吸為己用,天下恐怕就無人能及了。」
杜小帥登時快笑裂了嘴:「當真有那一天,我只要能勝過兩個人,打得他們屁滾尿流,就是當怪胎也沒有關係!」
李圓圓好奇的問道:「你想打敗哪兩個人?」
杜小帥撇了撇嘴角道:「兩個沽名釣譽的大混蛋,楊小邪和小小君!」
主僕二人不由地一怔,相顧愕然,神情為之一變。
李圓圓爭施眼色,制止了正張口的楓兒,不動聲色地問道:「杜公子跟這兩個人有仇?」
杜小帥聳聳肩道:「我連他們是圓是扁,長得像豬還是猴子都不知道,怎麼會有仇。只是他們一個鼻孔出氣,聯手欺侮我師父,害得老人家在石床上躺了十幾年,形同殘廢,所以我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李圓圓仍然臉色正常地道:「你師父是誰?」
杜小帥對美女一向有一句話說一句話,癟聲道:「師父一直自稱龍駝子,其實他老人家並不是天生駝背,只是十幾年前腰部受了重傷,從此就直不起腰來。
直到最近,我才聽人說起,他老人家可能就是以前的神龍子。」
李圓圓沉吟一下道:「據我聽人家說,這兩個人雖然不太正派,但絕不是沽銘釣譽之輩,其中說不定另有文章……」杜小帥瞄眼:「我相信師父絕不會亂吹!」
當即把龍駝子告訴他,有關斷魂谷一戰的情形,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最後強調道:「要是同有這回事,他老人家幹嘛編出這番話來騙我?又不是吃太飽了。」
李圓圓若有所思,突然沉默下來。
杜小帥覺出氣氛不太對勁,忙把話岔開道:「別談這些掃興的事了,咱們同喝酒吧。」
李圓圓雖裝出若無其事,但無法完全掩飾一股莫名的煩亂,突然間心事重重起來。
已中中秋節後的第三夜。
月光依然明亮,照耀著風平浪靜的海面。
楓兒把後艙讓給了杜小帥,但他有了幾分酒意,無法入睡,索性在床上盤打坐,運起功來。
自從服下龍血和內丹,陡增百年以上功力,一經運功,便覺一股發自丹田的強大內力,迅速源源湧出,流經全身奇經八脈,再重歸丹田,如果週而復始,重複循環,行功至第九周天之時,不自覺地已有絲絲白霧冒起。
這正是武功中,所謂練精入神,朝元聚頂,內力已達至高境界的現象。
要練成這種深厚功力,至少得花上三五十年,而他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孩子,實在是有夠厲害的!
當然,這完全是龍血和內丹的奇效,否則他真是個怪胎了!行功完畢,他已滿身大汗,決心到甲板上去吹吹海風,涼快涼快。
剛一出艙,便發現船頭上有個人影。
皎潔的月光下,只見那婀娜的背影,長長的秀髮隨著微風飄動,構成一幅極美的畫面。
甭說啦,她一定是李圓圓了。
這少女怎麼還不睡,獨自在船頭,眺望海上的夜景?
杜小帥遲疑一下,走向船頭,李圓圓尚渾然未覺,直到小伙子輕咳一聲,她才轉過身來。
她微微一怔,柔聲問道:「杜公子,你還沒睡?」
杜小帥趁機上前笑嘻嘻地道:「睡不著,你呢?」
李圓圓也笑了笑道:「我是不想睡。」
杜小帥覺得這少女的美哦,實在不似凡人,有時令人不敢正視,唯恐褻瀆了她似的。
他目光望眺海上,輕噓了一聲道:「哇塞!海上的夜色真美,我從來都沒有機會見到過。」
李圓圓沒有答腔,也轉過身子,默默凝神海上。
沉默……
兩個並肩站在船頭,彼此保持著沉默。
杜小帥終於沉不住氣,打破沉默問道:「李姑娘,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哦?」
李圓圓勉強抽動嘴角,真是笑了一下道:「我既不煩心國家大事,又不想生活,成天逍遙自在,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愛幹什麼就幹什麼,還會有什麼心事。」
杜小帥嘟著嘴道:「你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來,自從我提起要找楊小邪和小小君算帳,你就突然沉默寡言起來,不大說話了。是不是你認識他們?」
李圓圓暗自一征,否認道:「我怎會認識他們!」
杜小帥大大的鬆了口氣,癟聲道:「那就好,我以為你可能認識他們,聽我說要找他們算帳,所以聽了不高興吶。」
李圓圓道:「就算我認識,甚至跟他們有交情,如果他們不顧江湖道義,聯手對付你師父,我也不能阻止你為師父報仇呀!你說對不對?」
杜小帥認真地道:「他們真是你的朋友,我自然要加以考慮……」李圓圓轉過身來,瞄著他問道:「為什麼?」
杜小帥也轉過身,很自然地道:「因為他們是你的朋友呀!」
李圓圓道:「我不問這個,是問你,為什麼如果他們是我的朋友,你就考慮不找他們算帳了?」
杜小帥眨了眨眼,露出窘紅的臉癟笑:「因為,因為你救過我,我欠你一份情,所以……」李圓圓追問道:「如果我沒有救過你呢?」
杜小帥好像舌頭突然打了結,臉熱熱地道:「這……我……我……」李圓圓嫣然一笑道:「說不出就別說了吧,何必急成這樣嘛,好像我是凶老師,答不出會捱板子打手心似的。」
杜小帥很糗,尷尬地笑了笑,兩眼卻凝神著她。
李圓圓被他看得很窘,嗔聲道:「你這樣子看著我幹嗎?」
杜小帥鼓足勇氣道:「李姑娘,你真的好美!」
李圓圓嬌羞萬狀道:「才不吶!你是自覺欠我一份情,才故意這麼說,讓我聽了高興吧。」
杜小帥急得差點就要發誓了,道:「不不不,我說的是真心話,這次下山以來,我先後遇見過不少女孩子,可是……可是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美!」
李圓圓嬌嗔道:「愛說笑!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那一點美……」突然,一股莫名的衝動,使杜小帥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抱住她道:「李姑娘,我,我想……親親你……」李圓圓驚愕地全身一震,但她沒有掙扎,也沒有抗拒,只是閉上了眼睛。
杜小帥憋想:這下賺死了!低下頭去吻了她。
頓時,四片熱唇緊蜜地吻合在一起。
這少女從未接觸過異性,連手都未曾被男人碰過,顯得極為緊張和衝動,以致全身不住地發抖,心臟怦怦猛跳不已,彷彿要從口蹦出來似的。
小伙子雖已有過好幾次經驗,但只有這一次是自己出於主動,以前都是被強趕鴨子上架。
幾秒鐘之前,他還把這少女視同神聖不可侵犯的仙女,這時卻干犯「天條」,為了一親芳澤,即使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也在所不惜,豁上啦!
皎潔的月色下,一對少男少女擁吻著。
楓兒把後舵讓給了杜小帥,只好在前艙打地鋪。由於多喝了幾杯,倒下就睡著了。這時口乾渴醒了,爬起來準備取水喝,一看李圓圓不在床上,不由地暗自一驚。
深更半夜,人上那裡去了?
她急忙披衣打算出艙找尋,那知剛一探頭,一眼就瞥見他們在船頭上擁吻,驚得忙不迭退了回去。
一對少男少女正來電,根本渾然無覺。
小姑娘看在眼裡,有些搞不懂,他們抱在一起,嘴咬嘴的幹什麼嘛?
為了好奇,她便掩身在艙門旁,探出半個頭來一看究竟,研究他們在搞啥飛機。
楓兒畢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自幼在李圓圓身邊作伴,既未耳濡目染,更沒有見識的機會,哪會見過這種列為「限制級」的場面。
月光皎潔,夜色正濃,海上微風輕波,白色的帆船隨波逐流,任憑載沉載腑…
船頭上一對少男少女,相擁熱吻,沉醉在若癡若迷的意境中,構成一副多麼令人陶醉的畫面啊!
楓兒這小姑娘,那曾見過這等精彩好戲,她充滿了好奇與緊張,更有一種莫名的亢奮。
她實在搞不懂,一男一女抱得這麼緊,彼此嘴咬嘴,究竟是什麼滋味?
小姑娘看得出了神,心裡怦怦猛跳。
杜小帥愈來愈衝動,他緊緊擁抱著這少女狂吻,吻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李圓圓卻是愈來愈緊張,雙手緊緊勾攀著小伙子的兩肩,不住地用力抓著。
就在他們若癡若醉時,迷茫的海上似乎有了動靜。夜色蒼茫下,三艘輕舟無聲無息地,正向帆船逐漸接近,接近……熱吻的少男少女渾然未覺,連躲在艙門裡偷看好戲的小姑娘,也看得出了神,不知危機將至。
每艘輕舟上均載有四五名黑衣壯漢,他們早已見到了船頭的情景,正是偷襲的大要機會。
但他們根據情報,這艘泊在花鳥島附近海上的白色帆船,船上只有年輕的主僕二人,怎會多出了個小伙子?
仗著人多勢眾,且個個水陸功夫都不弱,根本不把多出來的小伙子放在心上。
心想三兩下就把他幹掉了,沒什麼好顧忌的!
三艘輕舟一告近帆船,舟上的十幾名黑衣壯漢,立即施展輕功縱身而上,出其不意地向船頭撲去。
艙內的楓兒一眼瞥見,失聲驚呼道:「小姐……」李圓圓正沉醉在初吻的奇妙滋味中,猛聽楓兒驚呼,剛一回過神來,只幾名黑衣壯漢已撲到。
情勢已急,來不及警告杜小帥,猛向他向旁一推,嬌軀已拔起,凌空雙腳齊踢,將撲來的兩名壯漢,踢得仰面倒栽,還真不賴吶!
壯小帥已轉身,不由地驚怒交加,破口大罵道:「你娘咧!那裡跑出來這批龜孫子?」
後面的幾個已撲近,其中一人喝令道:「捉活的!」
幾名壯漢向兩旁一分,以免撞作跌作一堆的幾個傢伙,迅速朝一對少男少女包抄過來。
小伙子正在享受熱吻的滋味,被這批不識時務的渾球跑來攪局,那能不火冒三丈。癟想:「你娘咧!你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撿在這個節骨眼跑來,存心跟我過不去?看你少爺一傢伙打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大喝一聲,人已迎面撲去。
他心知自己體內陡增了百年功力,不敢全力攻出,以免船身承受不起劇烈震動用了,只力發三成。
杜小帥那會想到,他的三成功力,已等於是一般武林高手的全力而發啊!
八名黑衣壯漢,分從左右船舷包抄過來,左舷撲來的四個傢伙,突覺一股強勁掌力迎面而至,情知不妙,他們倒也相當機警,立即全身向下一伏。
「轟」地一聲巨響,掌力擊向船舷,使得船身猛然一個大震,輕輕搖晃起來。
哇塞!小伙子的掌力,可實在是有夠嚇人的啦!
幸好船身堅固,並未偷工減料,否則船舷非破個大缺口不可。
杜小帥想不到自己的掌力,會有這等威力,不禁暗自一怔。四個壯漢竟已挺身跳起,直撲面前。
他們身手果然不弱,就在挺身跳起的瞬,已各將斜插腰間的兩柄匕首拔出。
這批黑衣壯漢奉命捉活的,那是對李圓圓主僕而言,對這身份來歷不明,跑到船上來「偷香」的小伙子,自然不必客氣,撲上來揮刀就殺。
八柄鋒利匕首,在月光下揮動,發出閃閃藍光,一看就知刀上有毒。
杜小帥自從服下龍血和內丹,知道自己已異於常人,已變成了怪胎。即使被刀劍刺破,不消片刻就止血癒合,連傷痕都不留。
心裡癟想:「這些王八龜孫子,跑來攪我的局,我非得嚇唬他們一下不可!」
打定主意,居然不閃不避,任由八柄匕首刺中身上,刺出八個傷口。
刀上喂有劇毒,任何人捱上一刀,也絕對沒命了。那知小伙子一運真力,四名黑衣壯漢竟被震得全身發麻,彈了開去。
由於這種淬毒匕首沒有刀槽,被它刺中,若不拔出就不見血。這種設計,正是要讓劇毒全部留在體內,血一噴出毒性就減輕了。
可見這批傢伙心狠手辣,一向都是出手一刀斃命,毫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四名黑衣壯漢被發現小伙子體內的強大真力,震得彈了開去,刀卻未及拔出,仍留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