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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文 / 李涼

    疾勁的強風,掀起了漫天的黃沙,好似一波接一波滾動的沙浪,構成一望無垠的沙漠奇觀。

    風沙掠向雄傳壯觀的玉門關,掃過關下冷清荒蕪的街道。這兒,正是通往大漠的起點。

    小楊仍是一身小叫化打扮,匆匆走過寂靜的街道。

    突然間,三條黑暗疾掠而至,以「品」字形圍住她。

    小楊微微一怔,停下腳步,眼光一掃,見是三個黑衣壯漢,不由地翻個大白眼道:「唉哎我的媽媽啊!你們要剪徑打悶棍,也得照子放亮些,小爺我還正愁沒盤纏吶!」

    其中一人獰聲道:「少來這套!小妞,好好一張臉,幹嘛打扮成這副德性,想當『嬉痞』麼?」

    小楊眨了眨眼,樣子有點癟:「你們認錯人了吧?」

    那壯漢狂笑道:「認錯人?哈哈,別人可能認錯,要是連你這小妞都認錯了,那咱們在江湖上就白混啦!」

    小楊眼珠子一轉,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壯漢振聲道:「大名鼎鼎的楊小邪之女——楊心蘭!我沒認錯吧?」

    她果然就是楊心蘭,癟著嘴道:「好眼力!你們好像是戶政事務所的,不但知道我的姓名,連我老爹是誰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有一套!說吧,你們攔住我想幹嘛?」

    壯漢神氣十足道:「在下賴紅斌,乃是『一統幫』屬下『長堂』堂主,他們是我的哼、哈二將。咱們奉望主之命,接你到本幫,要好侍候侍侯你!」

    楊心蘭扮個鬼臉,不屑地:「就憑你們三塊料?嘿嘿,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那副德性配不配!」說完還吐了吐舌頭。

    這賴紅斌不但在「一統幫」位居堂主,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外號叫青面書生。單看他左面,倒還算得上英俊蕭灑,偏偏右面一個青色大胎記,足有巴掌大,幾乎佔了半邊臉。所以平時最忌諱人家叫他外號,或是叫他照鏡子,有傷他的自尊。

    一聽楊心蘭叫他照自己,而且還是撤泡尿照,不由地怒從心起,喝令道:

    「哼哈二將,把這丫頭的嘴給我縫上,免得她不會說話亂開口!」

    哼哈二將齊聲道:「是!是!」上面的嘴要縫,下面的憋住他,教她撤不出尿,就沒的可照了。「別看這兩傢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外表傻呼呼的,功夫可不含糊,一點也不呆。

    只見他們交換一下眼色,突然身形一掠,雙雙直向楊心蘭疾撲而去。

    楊心蘭可沒把這對活寶放在眼裡,嬌軀一閃,讓他們撲了個空……那知他們突然一個倒栽,頭頂著地,兩腿一分,竟似陀螺般地快速施轉起來楊心蘭看得莫名其妙,直眨眼睛,好奇問道:「哇塞!你們這叫什麼功夫?」

    哼哈二將無暇回答,由賴紅斌代答道:「沒見識,連最流行的『霹靂舞功』都不知道,還敢跑到江湖上來丟人現眼!」

    楊心蘭吃了個癟,嘟著嘴道:「哼!不知道誰沒見識,這種『舞功』早就不流行啦,還在那裡臭美!」

    哼哈二將一聽,霍地挺身跳起,一個從鼻孔「哼」出一聲,一個張口「哈」

    了一聲,然後齊聲問道:「那現在流行什麼?」

    楊心蘭歪點子最多,信口打屁道:「現在……現在流行的是『碰碰舞功』!」

    哼哈二將面面相覷,彼此問道:「『碰碰舞功』!你聽過嗎?」兩人都搖了搖頭。

    楊心蘭暗中笑得腸子打結,表面上卻裝出不屑地道:「差勁!這麼簡單的『舞功』都不會,我來教你們,先面對面,相隔五步站好,彎腰低頭,兩個頭對頭向前一衝,那就『碰』上啦!」

    當她說時,哼哈二將已照著在做了。

    她的「碰」字一出口,兩個人正好向前一衝,頭對頭地猛撞在一起。

    這一撞可不輕,直撞得兩人眼前直冒金星,幾乎昏了過去。

    楊心蘭見狀,樂得捧腹大笑道:「唉喲我的媽啊!你們這兩隻驢,還真不是普通的驢啊!哈哈……」笑聲未落,只聽賴紅斌一聲狂喝,人已撲到面前。

    這傢伙可不像那兩個二楞子,出手既快又狠,好像一掌就要把人劈成肉醬似的。

    楊心蘭見他來勢洶洶,那敢跟他玩真的,只有仗著身法矯捷,左閃右避。

    這樣不但辛苦,吃力,而且險象環生,亂不安全一把的。

    賴紅斌得理不饒人,攻勢一緊,真個是威風八面,逼得楊心蘭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時兩個寶貝蛋也清醒了,想起剛才受楊心蘭捉弄,不禁火冒三丈,雙雙狂喝一聲,分站左右兩處方位,正好又以「品」字形將她圍祝楊心蘭應付一個賴紅斌已非常吃力,又加上哼哈二將湊熱鬧,她就更沒皮調了,不由地憤聲道:「你娘咧!你們三個打一個,打贏了也沒面子!」

    賴紅斌一張穩操勝算的臭屁嘴臉道:「咱們不要面子,只要裡子!哈哈……」

    哼哈二將齊聲道:「咱們面子裡子全要!」

    賴紅斌罵道:「奶奶的個熊!光會說,還不快加把勁,替我抓住這丫頭!」

    兩人一個「哼!」,一個「哈」!,果然發起威來,雙雙連連向楊心蘭疾撲,施展出他們最拿手的「餓虎十三撲」。

    楊心蘭想不到這兩個傢伙,雖然傻里傻氣,一元……不,是二元捶捶(二人都呆呆的),倒還真有點名堂。尤其那股子憨勁兒,好像皮有三寸厚,根本不怕摔跌。

    原來他們這「餓虎十三撲」,是以餓虎撲羊之勢,全身縱起,向目標疾撲。

    如果被任何一人撲住,一條大水牛也會被壓刻扁,撲空了的話,就「叭」地一聲,整個人重重撲在地上,跳起來再撲。

    而他們是以交叉式,連續不斷地你來我往,所以只聽得「叭!」「叭!」之聲不絕。

    既是「叭叭」之聲不絕,也就表示他們連連撲空。

    楊心蘭這下樂子可大啦!不但要連連閃躲兩隻「憨虎」的猛撲,還得提防賴紅斌的抽冷子突襲。

    這姑娘一向刁鑽潑辣,天生是個古靈精怪的「怪胎」,從來只有她修理別人,整人冤枉的,誰還能治得了她。就連老頑童李黑,見了她也只好投降,最好是敬鬼神而遠之。三十六計,「溜」為上策。

    可是,這回她卻成了虎落平陽,龍困淺灘,被這三人逼得狼狽不堪,連招架之功都談不上了,還說什麼還手之力,真是一點皮調都沒有了。實在是有夠癟心的。

    「叭!」「叭!」之聲連響,外帶「哼!」「哈!」之聲不絕,哼哈二將已連撲了七八個空,撲得塵土飛揚,天昏地暗,聲勢好不駭人。

    楊心蘭一個失神,被賴紅斌欺身而近,結結實實一掌擊中背心。只聽「哇」地一聲,被擊得噴了口鮮血,身子向前撲跌出一丈多遠。

    這姑娘強忍內傷疼痛,一個挺身跳起,拔腿就跑。

    「跑」這家傳獨門功夫,可是大有其父——楊小邪之風,天下幾乎無人能跑得過這對父女的。

    賴紅斌一見她已跑開數丈,急喝道:「他媽的!小賤人終於拿出看家本領了。

    哼哈二將,給我追!」

    聲落,他已一馬當先,急起直追。

    楊心蘭雖然捱的這一掌不輕,但她一身「跑功」,縱使比不上老爹楊小邪,也有了七八成火候,再假以時日,必可青出於藍勝於藍,「繞跑」的功夫保證天下無敵!

    這時她疾奔如飛,突然改變方向,朝亂石崗上奔去。緊追不捨的賴紅斌在後喝道:「鬼丫頭,你已中了我的『摧心掌』,跑不遠的,省省力氣吧!」

    楊心蘭一聽,心中可真是涼了半截,但她不敢停下,強提一口真氣護住心脈,反而加足馬力直向崗上狂奔。

    眼看崗頂在望,心頭才一寬,大聲急叫道:「老爸!快來救我!爸爸……」

    那知一開口,又噴出一大口鮮血,兩腳一軟,踉踉蹌蹌地沖跌幾步,身子便搖搖欲墜起來。

    賴紅斌一個飛身追上,伸手一把抓住她後領,是拜(愛現)得不得了,狂笑道:「哈哈,我看你再跑,再跑啊!」

    哼哈二將雙雙趕到,齊聲喝采道:「賴堂主這一手『神鷹抓兔』真不是吹的!」

    楊心蘭已無力掙扎,被賴紅斌用力一甩,甩給了哼哈二將按住,喝令道:

    「把她的腳筋挑了,免得途中逃跑,帶回去交給幫主親自發落!」

    哼哈二將齊聲恭應,抽出腰刀,正待春向她腳筋,突聞一聲暴喝:「住手!」

    隨著喝聲,崗頂上一人疾掠而至,只一眨眼,已來到了面前。哼哈二將定神一看,只見來人是個中年文士,神采奕奕,頗具中年男子的特有魅力。

    但眉宇之間,卻有股說不出的邪氣。

    他是誰呢?嘿嘿,正是二十多年前,搞得江湖上烏煙瘴氣,幾乎是天下大亂,雞飛狗跳的楊小邪!

    楊心蘭一見老爸及時現身,心知有救了,急叫道:「老爸!快救我……」楊小邪充耳不聞,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糗相,逕身三人懇求道:「三位兄台,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小女吧。可憐我老人家年老體衰,乾綱不震,力不從心,後繼無力,這輩就這麼個女兒,再想加班『增產』已無能為力了。

    求求三位兄台行個好,為我留下這條命根子吧……「賴紅斌狂笑道:「哈哈……楊小邪,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啊!」

    哼哈二將一個「哼!」一個「哈!」,然後很有默契地齊聲道:「大名鼎鼎的楊小邪,原來是這麼個窩囊廢,真差勁!」

    楊小邪不以為忤,笑得甚弄人:「沒法子,誰教我是她老子,偏偏她又如此不孝。唉!天下父母心礙…」賴紅斌太愛現了,無動於衷的向哼哈二將喝令道:

    「動手!我要當了她老子的面,挑了這丫頭的腳筋!」

    哼哈二將齊聲恭應,舉刀砍下……

    驀地,兩把小飛刀疾射而至,無聲,無息,沒有一點徵兆,已悄悄插入哼哈二將的喉間。

    他們沒有「哼!」,也沒有「哈!」

    幾乎是同時,楊小邪的身形如箭般射到,快得令人不敢相信,一把提起了楊心蘭。

    賴紅斌尚未回過神來,楊小邪已挾著女兒,站定在數丈外了。

    直到這時,哼哈二將才一臉驚訝與不信,身子緩緩倒下,至死他們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到了閻王爺那兒,可真不好交待!

    楊小邪搖著頭,邪笑道:「他奶奶的,苦肉計不行,只好換一套了。兩位兄弟真抱歉,你們好像很捨不得死啊?」

    賴紅斌已經傻了眼,他自從闖蕩江湖以來,見過無數的武林高手,卻未見過出手如此快的人。

    儘管他已久聞楊小邪的大名,只道是傳聞而已,想不到此刻已親眼見到,這位傳奇人物果然邪得出奇!

    楊小邪憋笑著問道:「老兄,你別站在那裡像插旗似的,總該告訴我老人家,為何嗖小女過不去吧?「賴紅斌只得強自鎮定道:「在下賴紅斌,乃是『一統幫』長堂堂主,奉幫主之命擒回此女,留作人質。使閣下投鼠忌器,不致重入江湖,破壞本幫大事。」

    楊小邪黠笑道:「黑皮奶奶!我以為江湖中的朋友,早已忘了我這號人物,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記性這麼好,而且還把我當回事吶!」

    頓了頓,又露出一臉邪氣道:「其實嘛,我老人家早已厭倦江湖,要不是為了找這個蹺家的寶貝女兒,根本不打算入關,再涉中土。不過……既然你們想挑斷她的腳筋,這個主意確實贊,以後她就無法蹺家了,我回去會考慮的。但我老人家也不能就這樣放了你老兄,免得回家捱老婆的罵,怪我不該任人欺侮我女兒,做老爸的竟然不替她出氣。唔……這樣吧,咱們玩三招,只要你老兄能走得過三招,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如何?」

    賴紅斌一聽,不禁暗喜,心想:「你武功再厲害,我不信走不出三招,那不就是白混了!」

    當即毫不猶豫道:「好!在下領教楊大俠高招!」

    「招」字再出口,人已飛掠出手,直撲挾著女兒的楊小邪,一口氣連攻三招。

    這傢伙倒很有心機,也夠狡猾,攻完三招就一個暴退,拱手笑道:「承讓!承讓!我走人了,後會有……」話猶未了,突然失聲驚呼:「啊!……」未及轉身逃走,腳都軟了,人就趴下啦。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剛才他第三招攻出時,楊小邪已用隔空點穴絕技,不知不覺中破了他的練功「罩門」。

    賴紅斌急待運功,才驚覺全身功力已失,不禁恨聲道:「楊小邪!你,你好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卻廢了我的武功,讓我形同廢人?!」

    楊小邪捉弄謔笑:「我老人家本來是要殺你的,但你替我找到了蹺家的女兒,所以放你一條生路,失陪了,拜拜!」話聲一落,他已挾著女兒疾掠而去。

    通吃小築。

    這名稱好怪!「通吃」兩字,必定是位嗜賭如命的老兄想出,顧名恩義,表示大小通吃。

    它建在一處崗頂上,全部以巨大土壤混合白草連成,一道寬約丈許的土階通道,由通吃小築直達大湖的邊緣。

    通道的兩壁土上,如同蜂窩似的,有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方洞。這時,陣陣肉香,正從其中一個洞內飄出。

    楊小邪挾著女兒才走近洞口,已是口水都快流到腳跟了,皺起鼻子嗅了嗅,邪笑道:「贊!贊!贊!」

    迫不及待地一頭鑽進洞內,幾乎跟一個中年美婦撞了個滿懷,幸好楊小邪及時來個緊急剎車,閃開一旁。

    中年美婦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正是女人四十一枝花的模樣。她瞪了楊小邪一眼,聲如黃鶯出谷,嬌嗔地笑罵道:「你媽咧!我真衰,嫁給你楊小邪,沒得吃好穿好,還得成天苦守『寒窯』,都快成黃臉婆了。想當年,我小丁是堂堂丐幫小公主,要啥有啥,如今……唉!好女不提當年勇,只怪遇人不淑,嫁錯了丈夫投錯胎啊!」說完,為了加強效果,又深重地歎了口長氣。

    楊小邪忙趨前弄笑:「小丁,你瞧,我替你帶回禮物來啦!」隨即將楊心蘭丟在她面前。

    小丁眨眼一看,意外地驚喜道:「啊!這不是咱們那蹺家寶貝女兒小狗子嗎?」

    楊小邪搔頭癟笑道:「一點不錯,正是咱們家的小狗子。她老爸我要是去遲一步,恐怕就下鍋變成香肉啦!」

    小丁忙蹲下去,抱住昏迷的女兒。抬頭問道:「我的寶貝女兒怎麼了?」

    楊小邪輕描淡寫道:「沒事!只不過受了點小傷,被我點了穴道而已。」

    小丁氣呼呼道:「這還算小事!」真要讓人抓去,下鍋變成香肉才叫大事?

    「楊小邪雖步入中年,仍改不了那吊兒郎當的德性:「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就沒事了嗎?叫化婆,我好像記得,家裡不是還有一顆少林寺的『大還丹』嗎,去拿來給她服下就真的沒事啦!」小丁又瞪了他一眼,輕輕放下女兒。趕緊去取藥。

    楊小邪趁機揭開鍋蓋,把鼻子湊近直嗅,口水猛吞道:「贊!贊!吃來吃去,還是老婆的肉……」一想不對,這話有語病,不禁乾癟直笑:「黑皮奶奶!什麼老婆的肉,像話嗎?去他個球,先解解饞再說。」

    他可一點也不客氣,拿起鍋旁掛的長構,就向鍋裡舀起一大塊香肉,也不管燙不燙嘴,張口就吃。

    小丁很快取了丹丸出來,見狀半嗔半怒道:「你在幹嘛?把女兒放在地上躺著不管,居然偷吃香肉!」

    楊小邪寒滿香肉,燙得說不出話,只有連連向外吐氣,讓小丁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趁著小丁在喂女兒服藥,楊小邪去找了根長繩,一解開穴道,就把她綁了起來。

    小丁一副母老虎的凶樣,怒問道:「你瘋啦!把女兒綁起來幹嘛?」

    楊小邪置之不理,把女兒提起,吊在石壁的鐵不上,才拍拍手,邪笑:「看你再蹺家吧!」

    楊心蘭服下「大還丹」,穴道解開隨即醒來,發現已被摑了吊起,急叫道:

    「媽媽,快救我,放我下來……」小丁可毛了心,上前雙手朝腰上一叉,武則天似地怒問道:「老邪!你想把我的寶貝女兒怎樣?」

    楊小邪道:「叫化婆,我這可是為了你啊,免得這鬼丫頭再蹺家,害你整天守在洞口外,望眼欲穿,唉聲歎聲地左一聲:小狗子上哪裡去了呢?右一聲:我的小狗子怎麼還不回來?那不多煩哪!」

    小丁偏頭想了想,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吊在家裡至少隨時檔以看到她。」

    楊小邪得意道:「叫化婆,老公這主意不錯吧?值得慶祝一下,快去搬一罈陳年紹興來!」

    楊心蘭心想這下玩完了,又癟又苦:「媽媽,你見死不救,跟老爸一個鼻孔出氣啊!」

    小丁裝作沒聽到,去裡面取酒了。

    楊小邪又用長構舀起塊香肉,走去故意放近女兒鼻下,笑問道:「香不香?」

    楊心蘭吞口口水,一臉饞相道:「媽媽燉的香肉,怎麼會不香!」

    楊小邪邪笑道:「小狗子,你記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嘗過你媽媽燉的香肉了?」

    楊小邪有點不好意思,乾笑道:「唔……大,大概快半年了吧……」楊心蘭冷哼一聲,捉笑道:「那你現在想不想吃?」

    楊心蘭口水流滿地,道:「想!想!快想瘋啦!親愛的老爸,快讓我先嘗一塊……」楊小邪用兩個手指夾起香肉,放進女兒嘴邊,等她張口要接,卻縮回手,將香肉放入自己口中,惹笑:「贊!贊!」

    楊心蘭氣得大叫道:「好!老爸,你記住了,地球是圓的,你總會有有求於我的時候,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小丁正好雙手捧了一大罈酒出來,問道:「你們父女兩個在吵什麼?」

    楊心蘭表情一百,突然痛哭道:「媽媽,老爸說要把我賣到『綠燈戶』去,好拿銀子去買酒……」小丁信以為真,重重把酒罈放在木桌上,憤聲道:「老邪!

    你還有沒有出息了,居然想賣女兒換酒喝啦?!」

    楊小邪癟急:「天大的冤枉!地大的冤枉!叫化婆,你怎麼聽她黑白講!我……小狗子,你怎麼好的不學,把我這套全學會了!」小丁不屑道:「哼!你還有什麼好的讓她學?」

    楊心蘭幸災樂禍道:「有啊,老爸是『十項全能』,女兒只學會了九項,還有一項……」楊小邪忙阻止道:「好啦,好聽,算我服了你們母女兩,這總成了吧!」

    楊心蘭趁機道:「那就放我下來!」

    楊小邪瞄眼:「你以後還蹺不蹺家了?」

    楊心蘭嘴上直道:「不敢,絕對不敢了?」

    心裡卻在暗笑:「才怪!」

    小丁一旁替女兒求情道:「蘭兒已經認錯了,你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楊小邪猶豫了一下,才將女兒放下鬆了綁,一面嘟嚷道:「小狗子,你的蹺家紀錄是愈來愈進步了,一次打破一次的幻錄,以前的最高紀錄是四個半月,這回居然半年!下回不知道……」小丁忙把話岔開道:「好啦,好啦,坐下來等著吃吧!」

    楊小邪一聽,趕緊開了壇封,跑到桌邊坐了下來。

    楊心蘭可不想捱訓,忙去取碗筷酒杯,等小丁把整鍋香肉端上桌,她才敢過來坐下。

    於是,一家三口圍桌大吃大喝起來,難得的一幅閤家團圓的美景,只差音樂伴奏一曲:「我的家庭真可愛……」連干了兩碗噴噴的狗肉,外帶幾十大碗酒,楊小邪心頭一爽,抹了抹嘴邊湯汁,逗笑道:「小狗子,這回你瘋到那裡去了,遇上些什麼新鮮事沒有?」

    楊心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有!多著哪,第一件大事,就是江湖中極為轟動的傳聞,據說今年中秋,正是『錢塘江血龍』,五百年出現一次的日子。」

    楊小邪睨眼斜笑地問道:「打它主意的人一定不少嘍?」

    楊心蘭信口胡謅道:「那可不!不但各門各派,還有天下武林人物,早已紛紛趕往江南。連皇帝老頭子部派出不少大內高手,想喝龍血長生不老吶!」

    楊小邪笑得甚逗人:「唔……那一定很熱鬧……」小丁卻澆他冷水道:「老邪,你答應過我的,不再涉足江湖,那就用不著靠喝龍血增加功力,更不須要長生不老,活太長了也乏味,又不是千年烏龜,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楊小邪只好聳聳肩,沒趣地癟嘴道:「還有別的呢?」

    楊心蘭一張苦臉:「別的嘛……對啦,近來來江湖中崛起了個『一統幫』,其實是個龐大的秘密殺手組織,看樣子野心很大,想『一統』天下武林吶。

    我又沒招惹他們,他們卻見了我就殺,好像都『抓狂』(發瘋)了!」楊小邪道:「那個姓賴的什麼堂主已經說了,他們是怕我重出江湖,攪了他們的局,所以想抓你去作人質,使我投鼠忌器。小狗子,這下你可得放乖些,不敢再到處亂跑了吧!」

    楊心蘭聳聳肩,毫不在乎道:「那可艱難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啦。

    就算人在家中坐,也會禍從天上來哦!像老爸……對啦。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龍駝子的?」

    楊小邪怔了怔道:「龍駝子?他是誰?」

    楊心蘭奇怪地道:「這就怪了,老爸好像不認識他,為什麼他的弟子拚命要找您報仇呢?」

    楊小邪又是一呆,憋著一張臉:「找我報什麼仇?」

    楊心蘭正經八百地道:「聽他的弟子說,十幾年前,在亡魂谷,您跟小小君……」楊小邪叫道:「那是神駝子啊!」

    楊心蘭雙後一攤,道:「我不知道他是神駝子,還是龍駝子,只是聽說你們兩上人打一個,害他從此成了殘廢,在石床上躺了十幾年。老爸,是不是有這回事?」

    楊小邪露出苦臉窘笑:「有是有這麼回事,但其中大有文章,可能我跟小小君都受了人家的算計,一口氣一心想找神駝子搞清楚的,可是一直找不到他人……

    小狗子,你在那裡遇見他們的?」

    楊心蘭一想到杜小帥便笑嘻嘻地道:「我沒見到神駝子老前輩,是聽帥哥說的……」「帥哥?!」楊小邪跳起身來,手指女兒,向小丁大聲吼道:「叫化婆,你聽見沒有,不知是個什麼臭小子,她居然叫他帥哥,叫得這麼親熱!」

    楊心蘭斥笑道:「哎呀!人家的名字叫小帥,比我大一歲,我當然該叫他帥哥。況且,咱們已經磕了頭……」楊小邪一聽,更火冒三丈,一跳沖天,差點沒將屋頂撞破,道:「叫化婆,這就是咱們的寶貝女兒,才十五六歲,連爹娘問都不問一聲,就私下跟野小子磕頭拜天地啦!」

    小丁也不由驚問道:「蘭兒,這是真的嗎?」

    楊心蘭一時哭笑不得,大白眼一翻,斥笑道:「娘!帥哥根本不知道我是個女的,他跟我拜什麼天地嘛!」

    楊小邪怒斥道:「你還強辯!剛才不是你自己說……」楊心蘭嗔笑道:「人家話還沒說完,您就不分青紅皂白大發脾氣。我說的磕頭,只是結拜金蘭,拜個鬼的天地!」

    楊小邪一怔,頓時啞口無言了,只好糗糗地坐上來猛喝酒。

    小丁眼皮朝他一翻道:「我說嘛,憑我生出來的女兒,那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楊小邪很糗,有點下不了台,癟透了心道:「小狗子,人家要找你老爸算帳,替他師父報仇,你居然跟他結拜,這是什麼意思?!」

    楊心蘭委屈地撅嘴道:「人家還不都是為了你老爸,這樣一來,就算他決心為師父報仇,打狗看主人的面子……」楊小邪氣得哇哇大叫道:「黑皮奶奶!小狗子,你居然把老爸比作狗?」

    楊心蘭自知失言,謔笑不已:「我,我說溜了嘴,是不是看金面看佛面,看在交跟他結拜的份上,總得放你老人家一馬埃」楊小邪不服地一搓鼻頭,流里流氣地道:「愛說笑!憑我楊小邪,放他小子一馬還差不多!」

    小丁皺著柳眉問道:「蘭兒,他知道你爹就是楊小邪嗎?」

    楊心蘭微翹嘴角:「我怎麼能告訴他,帥哥要知道我爹就是他師父的仇人,那還會跟我結拜,不和我拚命就很不錯啦!」

    楊小邪捉笑道:「哼!真是女大不中留,帥哥帥哥的,叫得多親熱!他到底有多帥,把你迷成這樣,難道比你老爸還帥嗎?」

    楊心蘭故意大拍馬屁,道:「他怎能跟您比,您是天下第一帥,要不然娘怎麼嫁給您?」

    楊小邪很得意地道:「這話倒一點不假,想當年……」小丁接道:「想當年要不是被你死纏活纏,我情願去當尼姑,也不會嫁給你這只癩蛤蟆!」

    楊小邪一臉糗相道:「叫化婆,吹牛又不犯法,在女兒面前,替我留點面子嘛。」

    小丁憤憤地道:「你要面子,我就連裡子都沒了!」

    楊小邪惟恐老婆翻舊帳,忙把話岔開道:「小狗子,你跟那小子是怎麼認識的?」

    楊心蘭便將自己受幾名壯漢圍攻,幸得杜小帥仗義相助,因而結識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只是把其中逛「留香院」,跟西門小郎發生衝突的情凶,將地點說成是酒樓罷了。

    一個小姑娘,居然逛妓院,實在也太離譜啦!

    楊小邪聽畢,沉吟一下道:「以前不知道神駝子的下落,這個結始終無法解開。現在既已知道,我看得親自走一趟中原,找小小君商量一下,必要時聯袂去趟九華山。」

    楊心蘭大喜,興奮地道:「我陪您一起去!」

    不料楊小邪瞄眼道:「你呀,就好好給我留在家裡,那兒也不許去!」

    轉向小丁道:「叫化婆,我明天一早就出發,小狗子交給你了,必要時把她捆住吊起來!」

    小丁道:「雞婆,這個不用你操心!」轉向女兒笑問道:「蘭兒最乖,最聽娘的話了,對不對?」

    楊心蘭嘴上甜甜的應著:「對!」心裡卻在說:「才怪!」

    仲秋時分,已是八月十三了,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佳節。一個不出名的小鎮—

    —赭山鎮。一間破舊的客棧:望江客棧。

    這是一小鎮上唯一的客棧,一共只有十來張舊木桌,四周圍著長條木凳,差不多擠得滿滿的,大家湊合著坐在一起。空間並不大,卻塞滿了百人以上,想必是熱鬧之外,還加上喧嘩吵雜吧!

    其實卻剛好相反,整個客棧內一片沉悶,各自雖默默吃喝著,卻隱約有股肅殺之氣,似乎隨時會一觸即發,爆發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但見在座的這些老兄,個個一臉殺氣,眼露凶光,好像誰都看誰不順眼似的。

    這些江湖人物聚集在客棧裡,似乎意味著將有重大事故發生,危機已愈來愈近……原來,這家「望江客棧」,距錢塘江口只不過半里。杜小帥和李黑這對老小,早幾天就溜來住進了客棧,所以已算是熟客老主顧了。

    他們這時坐在靠窗的一桌上,同桌尚有互不認識的其他人。大家都似乎知道,別人是來幹什麼的,但彼此心照不宣。老少二人在這種情形下,也懶得廢話,像所有人一樣,只是張開嘴巴,大口地吃喝著。

    掌櫃的和兩三個夥計,早已覺出情形不對勁,嚇得跟孫子一樣,站得遠遠的,只有在聽到要酒加菜時,才忙不迭應聲而至。空氣中散佈著沉悶,緊張,疑懼……

    驀地……突見一人走進來,所有人的眼光,頓時不約而同地看去。只見那人一身黑布長衫,身形瘦長,連那張臉都好像是配合身材訂做的——一張又瘦又長的馬臉。

    但他臂長過膝,好像猩猩,露在袖外的雙手有如鳥爪。頂著滿頭白髮,臉上佈滿皺紋,更顯得面目猙獰駭人。

    看年紀,至少有七八十了,不好好留在家裡等死了,跑到這裡來湊啥熱鬧?

    忽聽同桌的人輕聲驚呼道:「啊!是索命人!」

    李黑急向杜小帥施個眼色,示意他不必多管閒事。

    小伙子好笑地微微點了下頭。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老頭兒的來歷,「索命人」這名號,對他毫無意義,腦海裡更沒有絲毫印象,管的屁閒事。

    其他人可不同了,知道「索命人」生平殺人無數,出手狠毒無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煞星。

    尤其他只憑喜憎殺人,不分善惡,令黑白兩道都聞名喪膽,為之頭痛。

    這時,有些膽心怕事的,都忙著結帳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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