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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3章 文 / 李涼

    夜色正濃。

    十里鋪鎮外,山腳下一處竹林裡。

    杜小帥和小楊擁臥在草叢裡,彷彿兩隻醉貓。

    兩人正在沉睡……

    小伙子的夢中,正在跟那畫中裸女糾纏,展開短兵相接的肉搏。

    小伙了那見過這等陣仗,不禁意亂情迷,魂都沒啦。爽!爽!爽!爽得他飄飄欲仙……爽得他靈魂兒出了出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他已忘了我是誰,緊緊抱住裸女狂吻不已……

    「放開我!放開我!……」

    這可奇啦!懷中摟抱著的裸女,怎會突然變成了小師妹玲兒?

    他形同抓狂,如同餓虎撲羊,撲壓在小師妹身上狂吻不已……又是「啪啪」兩耳光,好不容易才使小伙子從夢中驚醒,定神一看,撲住的小師妹竟是個小叫化!

    小楊怒斥道:「真他媽的!你發什麼瘋?」雙手猛一推,把小伙子推得翻跌開去。

    杜小帥已完全清醒,趕快翻身坐起,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在做夢……」小楊更怒道:「不知你夢見了什麼騷女人,居然把我當作……」頓了頓,憤色道:「算啦,算啦,算我倒媚,真衰!」

    杜小帥乾窘直笑道:「小楊,別生氣嘛……」小楊嘟著嘴道:「那你得從實招來,夢見了什麼女人?」

    杜小帥癟笑道:「如果我說出來,你又要說我在亂吹了,還是別說吧。」

    小楊不依道:「不行,你非說不可!」

    小帥無可奈何,只得把師漢帶去那幅裸女畫的事說出,最終還加了一句:

    「你說是不是邪門兒?」

    小楊居然沒有指他亂吹,沉思了一下道:「唔……你那位師叔,一定是位江湖異人奇士,所謂的畫中暗藏玄機,就是以你的幻覺,試試你經不經得起女色誘惑。不過,你師父卻是個老糊塗!」

    杜小帥可不高興了:「你怎麼罵起我師父來了?」

    小楊訕笑道:「哼!你分明是色不迷人人自邊,他還認迷你經得起考驗,放心讓你下山,那不是老糊塗是什麼!」

    杜小帥苦臉窘笑:「那是因為我告訴他老人家,把那幅畫撕毀了埃」小楊追問道:「那你剛才夢見的,就是畫中的女人嘍?」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只好點點頭,四處一望,傻笑道:「咦,咱們不是在喝酒嗎,怎麼會在這裡睡覺?」

    小楊茫然道:「我只記得,好像咱們兩個都喝醉了,然後嘛,走出了那賣酒的草棚,至於怎麼會睡在這裡,我就記不起來了。」

    杜小帥抬頭一看,只見滿天星斗,眨眼道:「哇塞!都已經是深夜了,咱們這一覺可睡了不少時候喔。」

    小楊臉上一紅,嗔道:「哼!要不是被你……這一覺我可以睡到天亮吶!」

    杜小帥笑得甚逗人:「聽師父說,要有五百年的緣份,才能同榻而眠。

    咱們雖然睡的是地不是榻,打個對拆,也有兩百五十年的緣份埃「小楊捉謔道:「唉喲我的媽啊,那咱們不是成了二百五的緣份!」

    杜小帥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楊瞄眼:「說到緣份,咱們結拜好嗎?」

    杜小帥想都沒想地,訕笑道:「好哇!以後咱們一起闖江湖,就用二百五兄弟這個名號!」

    小楊嘟著嘴斥笑:「這才是二百五!」

    杜小帥搔搔耳後。弄笑:「好啦,就算我是二百五吧,你今年幾歲?」

    小楊道:「我十六,你呢?」

    杜小帥很神氣地道:「哈,我比你大一歲,以後你可得對我尊敬些。」

    小楊想了想道:「那我就叫你帥哥,好不好?」

    杜小帥像個二百五,當然高興地道:「好,我就叫你楊弟。」

    兩人當即並肩跪地,撮土為香,齊聲道:「蒼大在上,黃土在下,我二人誠心誠意結為異姓兄弟,此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對夜空拜了八拜,又相對一拜,禮成。

    杜小帥興奮地跳起身來道:「啊哈!我有個楊弟了!」

    小楊也高興地道:「我有個帥哥了!」

    杜小帥摩拳擦掌,道:「從今以後,誰要再敢欺侮你,嘿嘿,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小楊道:「對!咱們以後要有酒同醉……」杜小帥憋笑:「有覺同睡!」

    小楊白眼一翻,嗔斥道:「去你的!誰要跟你同睡……」正在這時,突聞遠處傳來一陣兵器撞擊聲,使他們不由地為之一愕。

    小楊似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跳起身來,一把拖了杜小帥道:「走!

    快去看熱鬧。「

    杜小帥笑嘻嘻道:「唉啊天這麼黑,我們……」話還未說完,已被小楊死拖活拉地,強行拖了就走。

    二人疾掠如飛,幾個起落,便已來至山後。

    儲備色朦朧下,遙見好幾十個黑衣蒙面人,團團圍住了一頂轎子——全部漆成血紅色的宮轎!

    小楊不禁失聲驚呼道:「血轎!」

    身形頓時一收,拖住了杜小帥。

    杜小帥是江湖土包子,不知道「血轎」是什麼東西,這時也沒時間追問小楊,只是好奇地向前看去。

    只見轎旁站了四個表情冷漠,手持利劍的中年人,他們分別穿著黃、綠、藍、紫四色勁裝。

    其中身著綠色勁裝的中年人,腰部顯然已受傷,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但他毫無痛苦的表情,連眉頭都未皺,真他娘的有種,算得上是條硬朗的漢子。

    另有八名宮裝婢女,則比不上這四人沉得住氣,她們有些緊張兮兮,每人手中各提一盞特製血紅宮燈,似乎那就是她們的兵器。大概雙方已交過手,眾黑衣蒙面人被她們逼退,也有幾人受了輕傷,正在準備再度發動猛攻。

    這場面看在杜小帥眼裡,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忙轉頭輕聲問道:「小楊……」小楊急以手指在唇上一豎,要他嘴巴閉緊點。

    杜小帥只好止口,揉了揉鼻頭,再轉過頭看時,眾蒙面人正在蠢蠢欲動,場中情勢愈來愈緊張了。

    突聞一聲暴喝,眾蒙面人立即群來愈緊張了。

    突聞一聲暴喝,眾蒙面人立時群起而攻。

    八名提著血紅宮燈寵的宮裝婢女,如同走馬燈似的,繞著血嬌快速走動起來。

    蒙面人一攻近,便被燈籠噴出的強烈火焰逼退。

    十餘丈外,藉崖石旁老榕樹掩住身形的兩個小子,這才看出燈籠暗藏的玄機,果然除了照明之外,另有妙用。

    不但可當兵器,還可噴火燒人,好比一魚三吃。

    從未涉足江湖的杜小帥,可覺得大開眼界,鮮透啦!

    眾蒙面人仗著人多勢眾一個個奮不顧身,卯起來於,攻勢一波又一波地發動,使那八名宮裝婢女雖全力護住那頂「血轎」,但走動的範圍卻逐漸縮校四名護轎中年人眼見她們速度減慢,已有些抵擋不住,立即出手支援。

    杜小帥看在眼裡,歎笑:「哇塞!這些人不知是幹什麼的,每個人的武功都好高哦!只是蒙面人方面人多勢眾,佔了絕對優勢。雖然雙方一時相持不下,時間一長,只怕守護『血轎』的這些男女,就要挺不住羅。」

    果然不出他所料,才支持不到一盞熱茶時間,四名護轎中年人已滿頭大汗,呼吸侷促,身手也不如剛開始利落,逐漸遲滯緩慢下來。

    八名宮裝婢女更是嬌喘吁吁,燈籠噴出的火焰也微弱了,而且個個嘴角流出了血,顯然消耗內力過巨,力拼之下已受了內傷。

    再看那批蒙面人,雖有七八個被火焰燒傷,但攻勢卻愈來愈猛,一個個都是拚命三朗的架勢。

    這批傢伙用的兵器各自不同,有使劍的,也有用鋼刀的,更有使板斧或用鉤劍的。但每人腰間,都纏著一條鋼絲鞭,到目前為止尚未派上用常突聞一聲令下:

    「蛇鞭陣!」

    只聽「嗖嗖嗖嗖」之聲大起,眾蒙面人已解下腰間鋼絲軟鞭。

    剎時「呼呼」之聲不絕於耳,便見數十條軟鞭,如同飛蛇般從四面八方攻近。

    可憐那八名宮裝婢女,全力奮戰過久,又受了內傷,已是強弩之末,被他們一發動猛攻,那還能招架得祝「叭噠,叭噠」聲中,被攻近的軟鞭,抽得她們衣開肉綻,鮮血飛濺,一時驚呼慘叫之聲不絕。

    四外中年人雖奮力以劍抵擋軟鞭,情況也好不到那裡去,片刻之間,已有兩把劍被捲飛。

    宮裝婢女已是衣不蔽體,狼狽不堪。顧不得被眾蒙面人出言嘲笑,仍在負隅頑抗。

    情勢已是危急萬分……

    杜小帥實在是看不過去,氣納丹田一聲狂喝,小楊一把來不及拖住,他已身形暴起,如流矢般射去。

    眾蒙面人間聲齊齊一怔,尚未看清來的是何方神聖,已有好幾個莫名其妙地躺下了。

    這一來,他們只得暫停向「血轎」攻擊,全力準備應變,對付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守護「血轎」的十二名男女,趁機喘了口氣,定神一看,來人只不過是個大孩子而已。

    為首的蒙面人注視著社小帥,向他從頭到腳打量著,喃喃道:「長髮披肩,身穿白色布衣……」突然若有所悟,喝問道:「你是不是姓杜?」

    杜小帥笑得甚是逗人:「你管不著!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為首蒙面人怒哼一聲道:「果然又是你這小雜碎!」

    杜小帥一聽,心知這批黑衣蒙面人,可能跟圍攻小楊的那批壯漢有關。

    否則,他離開九華山之後,一路上可乖得很,並未惹事生非,更沒有招誰惹誰,怎會有人認識他,而且還能叫出他的姓名。

    小伙子這下毛了心,也捉弄謔笑道:「原來是你們這些大雜碎!」

    為首蒙面人嘿嘿冷笑道:「好!好!你這小子好像是存心跟咱們作對的,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就成全你吧,上!」

    一聲令下,眾蒙面人正待一擁而上,突聞一聲冷喝:「慢著!」

    這聲音是從「血轎」中發出,冷森森的,彷彿發自夜空中的幽靈,令人不寒而慄。

    只聽護轎的十二名男女齊聲恭謹道:「恭迎轎主!」

    哇塞!正點子終於露面了。

    眾蒙面人不約而同,齊向那頂「血轎」看去,只見從轎門開處。從容不迫地走出個女子。

    這女子身穿深紅綢衫,下著血紅百折長裙,外罩紫緞金邊無袖長襦,腰間繫著紫金絲蠻帶,臉上卻戴著個血紅色的魔鬼面具。

    她,正是「血轎」的主人。

    一個近來才出現江湖,卻令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女魔頭!

    冷!一股肅殺之氣散佈全常

    靜!靜的聽不出絲毫聲息,彷彿天地萬物突然靜止。

    眾蒙面人似被這女子震懾住了,沒有人敢貿然輕舉妄動,只是凝神屏息地注視著她。

    杜小帥也大出意料之外,他可沒有想動,自己一時衝動,雞婆打算相助的,竟會是這樣一個人物。

    只見那女子站在轎前,以命令的口氣冷聲道:「小兄弟,這兒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伸手彈了彈耳朵,呵呵弄笑道:「要走我自己會走,不要你管。」

    一名護轎中年人斥道:「放肆!……」

    轎主以手勢制止了那人,仍然冷森森道:「我再說一遍,這兒的事與你無關,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真是糗大啦!自以為是見義勇為,想挺身助他們一臂之力,結果表錯了情,竟被人家攆走,真是癟透了心:「你娘咧!算我雞婆,多管閒事,走就走……」不料為首蒙面人身形一晃,攔住去路,獰聲道:「走?她要你走,可得問問咱們讓不讓你走吶!」

    杜小帥笑憋著嘴,訕邪:「哦?看樣子我要走,還得經過你老兄批准才行嘍?」

    為首蒙面人沉聲道:「不錯,你們誰也別想走,全得把命留下!」

    杜小帥抽翹嘴角,道:「沒錯!只要你老兄……」他的話尚未說完,為首蒙面人已撲來,出手如電,手中鋼絲軟鞭「呼」地一聲捲到面前。

    快!快得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這個「快」字並非形容為首的蒙面人,也不是指杜小帥,而是那「血轎」主人。

    只見人影一閃,她已掠身而至。根本著不清她是怎樣出手的,便聽那蒙面人慘叫一聲,口中狂噴血箭,頓時倒地不起,一命嗚呼。眾蒙面人全驚得目瞪口呆,誰還敢輕舉妄動。

    杜小帥也傻了眼,癟想:「真見鬼啦!這是什麼邪門武功?那個蒙面人看來也不是簡單人物,竟然一出手就完蛋,『幽靈十八扭』恐怕也不及……」忽聽那女子冷聲道:「小兄弟,我說第三遍了,也是最後一遍了,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碰了這麼大個釘子,實在是糗大了,乾笑道:「走就走,這個二百五!」說完哼了一聲,拍拍屁股一搖三擺的走了。

    這回沒人敢攔他了。

    他一離去,那女子已殺機大起,冷森森向眾蒙面人道:「你們還不自行了斷,非要我親自動手?」

    眾蒙面人心知這女子既已現身,他們逃也逃不了,只有奮力一拼。

    齊聲狂喝中,幾十人一擁而上。向那女子攻去。

    這批殺手都是玩命的,尤其此刻是情急拚命,個個奮不顧身,攻勢有如排山倒海,威力倒也不可輕視。

    那知「血轎」主人冷冷一哼,突然身形飛旋疾掠,雙掌連連翻飛,剎時掌影如山,彷彿起向虛無,邀游太極,充塞於天地宇宙之間,令人無所遁隱。

    只聽一片慘叫聲不絕,數十名黑衣蒙面人,竟在片刻之間,已紛紛倒地不起。

    好一個慘烈的場面,簡直是幅活生生的「地猝羅剎圖」!

    當一切歸於平靜時,那大開殺戒的女子已掠回轎前,若無其事地進入轎內,冷聲喝令道:「起轎!」

    四名護轎中年人齊聲恭應,抬起了轎子,仍由那負傷的八名宮裝婢女在前開道,如幽靈出沒般,很快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杜小帥己晃回小楊身旁,目睹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忽聽小楊歎笑道:「哇塞!總算結束了,難怪我那天才老爹警告我,見了『血轎』,最好是敬鬼神而遠之,走得愈遠愈好,真他媽媽的惹不起她……」杜小帥也看呆了,半天才能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小楊,你知道那女子是什麼人?」

    小楊點點頭道:「據說那頂『血轎』是近年才出現江湖的,凡是遇上它的人,都像那些蒙面人一樣,幾乎沒有人能活命。不過,據江湖中傳聞,她是專跟黑道上人物作對,愈是厲害的角色,愈難逃她毒手?」

    杜小帥睜大眼睛,甚為惹人道:「這麼說,她是在替天行道嘍?」

    小楊道:「沒那麼好聽啦!武林中不少成名的正義之士,聽說也被她幹掉了……別去管她了,咱們先去找地方,喝上幾杯壓壓驚吧。」

    杜小帥瞄眼道:「還要喝?」

    小楊聳了聳肩,無奈何地道:「莫法度,受了我那天才老爹的遺傳,有其父必有其……」幾乎說漏了嘴,忙改口道:「這叫虎父無犬子啊!」

    杜小帥謔笑不已:「小酒鬼!可是,深更半夜,上那裡去找酒喝呢?」

    小想了想,興奮道:「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杜小帥還在考慮時,已被他不由分說,拖了就走。

    兩個施展輕功,一陣疾奔,又回到了十里鋪。

    全鎮已是一片鴉鴉黑,大家早就進入了夢鄉去羅。

    小楊卻是識途老馬,居然帶著杜小帥,來到一處門前掛著兩隻大燈籠,寫著斗大的「香肉」兩字的木屋。

    哇塞!一走進門,就聞到陣陣特殊的肉香,讓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眼光一掃,裡面還真熱鬧,七人入張舊木桌,早已高朋滿座幾乎都沒有空位。

    小楊見已無空桌,只好選中一桌只有兩人相對而酌的,走過去打個招呼道:

    「對不起,擠一擠……」兩個酒客眼皮朝他翻了翻,未加理會,只顧划拳喝酒,一面猛吃香肉。

    小楊也不在意,要杜小帥入座,兩個老實不客氣地各據一方坐了下來。

    夥計過來招呼道:「二位喝什麼酒?」

    通常夥計都先問客人點什麼菜,但他們這裡只賣香肉(狗肉),除了香肉還是香肉,所以也不會無聊到問客人要點什麼菜。只問喝什麼酒,喝多少就行了。

    而且,這裡的規矩也與眾不同,須得先付銀子,吃喝完了不必結帳,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人啦。

    小楊曾經光顧過,自然知道這裡的規矩,伸手向懷中一摸,才想起僅剩下一錠銀子,已經賞給那店小二了,不禁眉頭一皺,很小聲地問道:「帥哥,你身上有沒有帶銀子?」

    杜小帥猛點頭道:「有,有……」忙從身上摸出幾塊碎銀,總共不到二兩,這已是他的全部家當。

    因為龍駝子一生對名利淡薄,又無生息,這些年來維護生活的,全靠當年為人走鏢,賺了點銀子存下。

    雖然山中有錢也無處花,畢竟把兩個棄兒從小撫養到大,穿的吃的,多少總得有些花費。

    十幾年下來,所剩已無幾,此番杜小帥下山,龍駝子僅留下一兩多銀子,其餘的全給了他。

    小楊看他摸出的只有幾塊銀子,實在感到很失望地問道:「就只有這些?」

    杜小帥從來也沒有用過銀子,哪裡知道它的價值,點點頭道:「嗯,全在這裡了。」

    小楊便向夥計問道:「一盤鹵香肉,兩碗帶湯的,再加十斤白干要多少銀子?」

    夥計算了算道:「一共二兩五錢。」

    小楊抿了抿嘴,留下一塊碎銀,把其餘的向前一推道:「就這麼多,你看著辦吧。」

    夥計拿起碎銀掂了掂道:「一盤鹵香肉,兩碗帶湯的,剩下的只夠五斤白幹了。」

    小楊無奈道:「行,就五斤吧。」

    夥計一走開,小楊不禁乾笑道:「真遜,糗大了!」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露出苦臉窘笑:「楊弟,真抱歉,我只有這點銀子,不能讓你喝個過癮……」小楊弄笑:「沒關係,待會兒咱們找銀子去,有了銀子再來喝它個痛快!」

    杜小帥眨眼道:「找銀子?上那去找?」

    小楊拿起留下的一小塊碎銀,托在掌心上道:「就憑這塊碎銀,我能使他一變十,十變百……」同桌的兩個酒店,其中一人聽了轉過頭來,笑道:「哦?你倒是變變看哪!」

    小楊眼皮一翻道:「你敢跟我打賭嗎?」

    那酒客已有幾分醉意,問道:「怎麼賭法?

    小楊把雙手伸出道:「你能猜中這塊碎銀在那隻手中,它就是你的,否則你就輸我一塊碎銀。」

    那酒客不加思索道:「好!」

    小楊暗爽,便將那塊碎銀在兩手上換來換去,然後握成拳頭,伸向前道:

    「猜吧!」

    那酒客猶豫了一下,突然按住他右拳道:「這隻!」

    小楊可呆了,一張臉漲得跟包子一樣的將右拳鬆開,那塊碎銀果然托在掌心上。

    那酒客用兩個指頭,夾起碎銀笑道:「謝啦!雖然不夠一斤酒錢,總是個好綵頭。哈哈……」小楊氣得乾瞪眼,忽向夥計招呼道:「喂!夥計,來一下!」

    夥計應聲而至,問道:「還要什麼?」

    小楊癟笑道:「不要什麼,酒不喝啦!把銀子退給我。」

    夥計瞪了他二眼,很不情願地走去櫃檯,取了銀子回來,不屑地丟在桌上前:

    「五斤酒,退你一兩銀子!」

    小楊沒時間跟他計較,拿起銀子,又向那酒客挑釁道:「來,咱們再賭一賭!」

    那酒客好像嘗到了甜頭,毫不猶豫道:「好哇!」

    小楊心想:「肉呆!我不讓你輸得當褲子才怪!」當即又將碎銀握在手中,一陣換來換去,然後伸出兩拳道:「猜吧!」

    那酒客裝模作樣,指指他左拳,又指指右拳,最後按住他右拳道:「還是這一隻!」

    小楊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爪,緩緩把拳鬆開。他娘咧,又被這傢伙猜中了!

    那酒客取了銀子笑道:「這回可以多喝五斤酒了,謝啦!哈哈……」小楊氣得大叫道:「夥計!」

    夥計已端了兩碗燉香肉,及一盤切成薄片的鹵香肉送來,往桌上一放,先發制人道:「酒不喝可以退,這個起了鍋可不退的!」

    小楊臉色一變,正要發作,那酒客卻向夥計笑道:「放著,放著,沒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夥計白了小楊一眼,一臉不屑地逕自退去。

    那酒客又笑道:「小兄弟,你大概沒銀子可賭了吧,沒關係,我就用這一兩銀子,跟你叫的兩碗燉香肉和一盤鹵香肉賭如何?」

    小楊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你不是吃虧了?」

    那酒客哈哈一笑道:「反正銀子是我贏來的,吃點虧算得了什麼。不過,這回要換你來猜。」

    小楊老氣橫秋地道:「我猜就我猜,誰怕誰!」

    那酒客笑了笑,便撿了塊碎銀抓在手上,也像小楊一樣換來換去,然後伸出兩拳道:「猜吧!」

    小楊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指著他左拳道:「這隻!」

    那酒客並不松出左拳,卻張開了右拳笑道:「錯了,在這一隻!」

    小楊頓時傻了眼,真癟透了心:「他媽的!」二話不說,霍地站起身,拖了杜小帥就走。

    那酒客目送他們氣沖沖地出了店外,才笑著把左掌張開,原來他兩手均各握了一塊碎銀。

    另一酒客不禁笑道:「這小叫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敢在咱們鼎鼎大名的『魔手阿七』面前班門弄斧,真是不知死活!」

    那酒客哈哈大笑道:「我不過跟他開個小玩笑罷了,來,趁熱吃吧。」

    兩人相對一笑,繼續吃喝起來。

    ※※※

    杜小帥和小楊出了香肉店,一言不發地默默走著。

    小楊愈想愈癟,心裡直罵:「真衰到姥姥家了,今夜怎麼會陰溝裡翻船,栽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大觔斗?」

    杜小帥見他唉聲歎聲,實在憋不住了,逗笑道:「楊弟,反正咱們還不太餓,一頓酒不喝不會死的啦……」小楊唉聲歎氣地道:「師哥,你還要去江南辦事,身邊總不能沒銀子吧!」

    杜小帥很瀟灑地含笑道:「等天亮了,咱們到山裡去狩獵,可以拿去賣些銀子。」

    小楊歎氣道:「那多苦呀!如果能有點賭本……」杜小帥哭笑不得地:「楊弟,你還要賭?」

    小楊聳聳肩道:「沒辦法,這是遺傳……」突然眼光一亮,興奮地道:「肉呆!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把現在的一條財路都忘啦!」

    杜小帥來不及問,已被他的拖了就走。

    二人出了小鎮,直向山後飛奔而去。

    杜小帥發現是奔回「血轎」出現的地點,可覺得奇怪了:「楊弟,又回到這裡來幹嗎?」

    小楊笑而不答,來至山邊,只見遍地儘是黑衣蒙面人的屍體,好不慘烈,令人不忍卒睹!

    杜小帥忍不住苦笑不已:楊弟,你究竟要幹嘛?「小楊指著那些屍體道:

    「他們身上一定帶有銀子,反正人都死了,銀子又不能帶到陰曹地府去花,不如借來作賭本,贏了買紙錢燒給他們,大家都有好處埃」杜小帥笑得甚弄人:「連死人的錢你也要,小楊,我實在服了你!」

    小楊自鳴得意道:「帥哥,我的點子多的是,以後包你是『十項全能』!」

    杜小帥搔搔頭髮,乾笑著:「什麼叫『十項全能』?」

    小楊笑著解釋道:「那就是:吃、喝、嫖、賭、騙、拐、詐……」不等他說完,杜小帥已快昏了:「不敢領教!怪事,好像你們姓楊的,都有這個毛病?」

    小楊一時未能會意過來,茫然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姓楊的招誰惹誰啦!」

    杜小帥道:「聽我師父說,你剛才說的什麼『十項全能』,那楊小邪就樣樣精通……」小楊不由地一怔,忙把話岔開道:「天時不早,咱們快動手吧,等天一亮就沒搞頭啦。」

    杜小帥雙手亂揮,道:「不!搜死人身上的銀子,這事我不幹,要搜你去搜!」

    小楊央求道:「師哥,咱們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杜小帥可是原則第一的,仍然堅持道:「少來這套,這事我是絕不幹的!」

    小楊無可奈何道:「你那別走開,留在這兒替我壯壯膽總可以吧?」

    杜小帥風涼笑著:「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吶,原來也怕鬼啊!」

    小楊不服道:「誰說我怕了?愛說笑!」

    為了表示不怕鬼,他一挺胸便走向遍地屍體間,開始搜索起來。

    實在是舉世無雙的衰!人走運城牆都擋不住,背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

    地上的幾十具屍體,竟然搜不出一分銀子,簡直是衰到了姥姥家!

    這種倒楣事,簡直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啦!

    不過,別急,小楊有的是歪點子,他居然發現其中幾個鑲了金牙,乾脆把它一一敲落下來,金子也可派上用場,至少不至空手埃小楊將金牙掂了掂,幾顆加起來有個一錢多吧,唯恐被杜小帥糗他,趕緊藏在了身上,走回來道:「帥哥,咱們走吧!」

    杜小帥睨眼斜笑道:「收穫如何?」

    小楊憋笑道:「夠咱們混上幾天,吃喝之外,賭本也有啦!」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便偕同小楊離開後山,又奔回了十里鋪。

    小楊不好意思再去那家香肉店,轉來轉去,偏偏做通宵生意的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別的地方早就打烊了。

    正在發愁,突然聞到一陣香味隨風飄來。

    小楊嗅覺特別靈敏,一聞就聞出是燉狗肉,不由地精神一振,拖了杜小帥就直奔香味來處而去。

    來到一處破廟後,只見幾個乞丐正圍著一堆火,火上放著只瓦壇,陣陣肉香便是從壇中散發出來。

    狗肉大概尚未燉好,幾個乞丐正圍在火堆旁等著,不時加上枯枝。燉狗肉講究的是火候,火大了小了都不成,必須隨時守著照拂。

    另外幾個小乞丐,則蹲在一旁擲骰子賭著。

    賭,狗肉,這兩樣真是莫大的誘惑,如同小楊的第二生命,忙不迭趨前招呼道:「喲!你們都沒睡呀?」

    廢話!睡了還會坐在這裡?

    幾個乞丐眼向上翻了翻,沒人理他。

    小楊裝模作樣地嗅了嗅道:「唔……好香……我敢打賭,罈子裡燉的一定是狗肉,而且是條大黑狗!」

    仍然沒人甩他,使小楊覺得很沒趣,又繞到幾個小乞丐旁,搭訕道:「哇塞!

    這兒好熱鬧……」幾個小乞丐正賭得起勁,當他是透明的看不見。

    小楊站近些一看,只見幾個小乞丐賭的倒很來勁,但賭的卻不是錢,而是一堆堆的小石子。

    這他媽的賭個屁!

    嘿!小楊一見賭就技癢難禁,連賭石子也有興趣,趕緊去附近找了些小石子,雙手捧著回來,一屁股坐在一名較大的乞丐旁,捉笑:「我加入一個!」

    小乞丐看看他放下的一堆小石子,不屑道:「媽的,誰跟你賭石子!」

    小楊奇怪地道:「你們賭的不也是這個嗎?」

    小乞丐道:「咱們是賭罈子裡的狗肉!」

    小楊莫名其妙道:「賭狗肉?」

    小乞丐賊笑道:「待會兒狗肉燉好了,咱們每人只有一碗,贏得愈多吃的愈多,輸光了就沒的吃了!哈哈……」原來他面前的石子最多,顯然是大贏家,難怪笑的這麼開心。

    有兩個垂頭喪氣的,面前只剩下了三兩顆小石子,眼看今夜連狗肉湯都快「泡湯」了。

    其中一個乾脆孤注一擲,把三顆小石子全押下,催促道:「他奶奶的,快擲呀!」

    當莊的小乞丐翻個白眼道:「急什麼,反正狗肉是沒你的份兒,待會兒我喝不完的湯,剩點給你喝就是啦。哈哈……」那乞丐氣得臉都綠了,不斷地搓著雙手,直嚷著:「擲啊,擲啊,快擲呀……」當莊的小乞丐不慌不忙,從破了個缺口的海碗裡,伸手抓起三粒骰子,握成拳頭用口吹了口氣,才向碗中擲去。

    其他人全都哄嚷著:「么二三!么二三……」只有他自己叫道:「四五六!

    四五六……」三粒骰子不停地在碗中轉動,碰撞……「幾個小乞丐目不轉睛,盯著三粒骰子,一個個都神情緊張,聲嘶力竭地吆喝著。

    三粒骰子一陣快速轉動,碰撞,終於停止。

    哇塞!竟是兩個「麼」,一個「六」的六點,大家全傻了眼,只有莊家一臉得意。

    六點不好趕,除非是擲出「四五六」或「暴子」才能贏莊家,一個個臉都綠了。

    那乞丐歎了口氣,正待伸手去抓起碗中的三粒骰子,小楊突然湊過去,在他身旁蹲下道:「我來替你擲一把!」

    「你替我擲?」那氣丐瞄了他一眼,見他也是個小叫化,卻不知是那裡冒出來的,把眼一瞪道:「他奶奶的!我狗肉沒的吃了,擲兩把過過乾癮也好,幹嘛要讓你替我擲?去去去!」

    小楊邪笑:「你敢不敢跟我打賭,如果你自己擲,鐵定是么二三,我嘛……?」

    那乞丐接道:「準是三二麼!」

    其他幾個乞丐頓時哄然大笑,笑得小楊癟透啦!

    那乞丐抓起三粒骰子,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請顯靈……」手一撒,三粒骰子擲入碗中,一陣「叮叮噹噹」……三粒骰子只跳了幾跳就停止,果然是「么二三」!

    那乞丐氣白了臉,衝著小楊罵道:「他奶奶的,都是你這烏邪嘴!」

    下一家卻道:「喂!你替我擲如何?」

    小楊大喜道:「好,看我的……」

    剛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那人忙把他手抓住道:「慢點擲,咱們可得把話先說明,如果你擲不出『四五六』或『暴子』,那又該怎麼說?」

    楊偏頭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隻金牙,用兩根手指捏著,在他面前一揚道:

    「擲輸了這個就歸你!」

    那人湊近了一看,頓時一個眼睛瞪成兩個大,驚詫叫道:「金牙!」

    一聽「金牙」兩字,所有的眼光都集中過來,連圍在火堆旁的幾個叫化子,也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來。

    火光照耀下,果見小楊用兩個手指,捏著一隻金光閃閃的金牙。

    這群臭要飯的,可能一輩子尚未見過金子的長相,雖然只不過是只金牙,總算開了眼界。

    如果以後有人問他們見過金子沒有,至少也可以亂吹一通,總也見過世面啦!

    便見火堆旁的一個乞丐站起,走過來道:「讓我瞧瞧是不是真的。」那神情和語氣,就好像他是鑒定專家似的。

    小楊很大方,把金牙遞了給他。

    那乞丐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又湊近火光仔細觀察一番,最後還用舌尖舐了舐,才點點頭,鄭重宣佈他的鑒定結果道:「唔……帶點甜味,這隻金牙是真的,假不了!」

    所有乞丐發出一聲輕呼:「啊!」

    小楊得意的不得了,伸手取回金牙,弄笑道:「現在我可以代擲了嗎?」

    對他不太信任的那乞丐忙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其實心裡恨不得小楊擲輸,金牙就歸他了。

    小楊抓起三粒骰子,隨手往碗中一擲,只跳了幾跳,便停止不動。

    大家伸長了脖子,定神一看,哇塞!赫然是紅通通的四點「暴子」!

    這可真絕了!擲贏了莊家,居然沒有人歡呼?

    尤其是請小楊代擲的那乞丐,竟然一股失望道:「你贏啦……」小楊笑聲迎人,問道:「誰還要我代擲的?」

    其他幾人異口同聲道:「請代我擲吧!」

    小楊卻拿起橋來,故意道:「抱歉,我不擲了。」

    說完站了起來。當莊的乞丐急道:「慢著,我跟你單獨賭!」

    小楊故作不屑地道:「用這隻金牙,賭你面前那堆石子!」

    當莊的乞丐道:「這堆石子,可是三四碗狗肉吶!」

    小楊正中下懷,蹲了下來道:「好,咱們賭了!」

    當莊的乞丐大喜,即道:「你贏了,三四碗狗肉全歸你吃,輸了嘛……」小楊笑接道:「金牙就是你的!」

    當莊的乞丐樂歪了嘴,當即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來顯靈……」突向握緊的拳頭吹了口氣,叫道:「走啦!」

    手一撒,三粒骰子擲入碗中,一陣飛快旋轉,碰撞出「叮叮噹噹」之聲,甚是悅耳。

    杜小帥被晾在一邊,小楊一聞麼狗肉香,再見到賭就更沒命了,似乎已忘了他的存在。

    他對賭是一竅不通,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裡很無聊,不自覺地也走了過來看熱鬧。

    剛走到小楊身後,就聽幾個小乞丐齊聲驚叫道:「啊!么二三!……」沒錯,碗中三粒骰子已停止,果然是么二三。

    當莊的乞丐臉都綠了,么二三小楊趕都不用趕,莊家已經輸了,狗肉也全泡湯啦!

    小楊笑得甚甜:「謝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莊家氣得都說不出話來,站起來走了開去。

    小楊眼光一掃,笑問道:「誰還要跟我賭的?」

    幾個乞丐面面相覷,個個都想贏他那隻金牙,可惜沒有賭本跟他賭。

    這群乞丐中,以鑒定金牙的那個年紀較大,看上去已四十出頭,顯然是他們叫化子頭兒。

    忽聽他振聲道:「我來跟你賭!」

    只要是賭,小楊是來者不拒,邪笑:「怎麼賭?」

    乞丐頭兒道:「咱們沒銀子,就用整壇狗肉,賭你那隻金牙,三擲兩勝!

    如何?」

    小楊笑嘻嘻地道:「好!誰怕誰呀。」

    乞丐頭兒蹲下來,作個手勢道:「你先請!」

    小楊也不客氣,抓起三粒骰子隨手就擲出。

    「叮叮噹噹」一陣響聲中,三粒骰子碗內跳了幾跳,翻滾兩下便停止,擲出的是兩個六,一個麼,只不過一點而已。

    「麼點」只能贏「么二三」,對手不會這麼背吧?!

    乞丐頭兒樂在心頭,口也笑開。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也是隨便一擲,便擲出個「兩點」,正好贏了小楊。

    其他大小乞丐齊聲歡呼,為他們的頭兒高興。

    乞丐頭兒一臉得意地笑道:「僥倖,僥倖。小兄弟,你輸了一把,還是由你先擲。」

    小楊一點也不氣餒,又抓起碗中三粒骰子,仍然是隨手擲出。

    哇塞!這回擲出的竟然是「四五六」!

    「四五六」沒的趕,小楊贏定了,只聽大小叫化子們發出一片歎息聲。

    小楊笑了笑,也學乞丐間兒剛才的口氣,捉狎地道:「僥倖,僥倖。老兄弟,你也輸了一把,這回該欠先擲啦。」

    乞丐頭兒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無暇笑話,伸手一把抓起了碗中三粒骰子。

    雙方已各勝一把,成了平手的局面,最後一擲定輸贏,使得氣氛十分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出。

    乞丐頭兒也很緊張,他把握緊的右拳虛空晃了兩下,口中疾喝道:「走!」

    手一撒,將三粒骰子擲向碗中。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跟著快速旋轉的三粒骰子轉動起來……「叮叮噹噹」之聲,似乎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弦。

    旋轉、跳動、碰撞、翻滾……

    三粒骰子終於停止。哇塞!竟然是兩個「麼」夾個「六」,六點啦!

    只聽得一片歡呼,好像乞丐頭兒已經贏定了。

    乞丐頭兒一臉得意,笑問道:「小兄弟,你還要不要趕?」

    小楊笑瞇瞇地也不說話,將骰子握在手裡,口中也唸唸有詞起來:「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幫幫忙,贏你請你吃狗肉,你吃肉來我喝湯……走啦!」手一揚,五指齊張,三粒骰子已擲向碗中。

    他這回擲的手法還真妙,只見兩粒骰子如同落地生根似的,一落入碗中,便一動也不動,一個「麼點」,一個「兩點」,已擺出了「么二三」的架勢。

    另一粒骰子,卻快速地旋轉不停。

    但無論再出現「麼」「二」「三」,他都輸定了。即使出現「四」「五」

    「六」,充其量是重擲,絕不可能有贏的機會。

    除了杜小帥根本不懂之外,每個人都有暗笑,似乎已勝利在望,金牙穩可到手了。

    就在大家心花怒放之際,怪事突然出現,只見仍在旋轉的那粒骰子,在花要停下時,輕輕一碰那料「兩點」,使它一翻,變成了「麼點」,與原來的「麼」成了一對。

    而最後那粒停下來,竟又是個「麼」,成了三個「麼點」的「暴子」!

    足足靜止了好幾秒,才聽乞丐頭怒罵道:「他奶奶的,邪門兒!」

    小楊笑歪了嘴:「老兄弟,是不是算我贏了?」

    乞丐頭兒倒很乾脆,站起來道:「那火上的一壇狗肉歸你了。」

    隨即向眾乞丐憤聲道:「咱們走!」

    小楊不慌不忙地道:「慢著!」

    乞丐頭兒怒問道:「還想幹嘛?」

    小楊很可愛地笑道:「咱們只有兩個人,一大壇香肉那吃得完,所以想請大夥兒幫個忙埃」乞丐頭兒意外地一怔,詫異道:「你是說……」小楊很大方地道:

    「狗肉既然是我贏來的,那就算我請客,大家一夥兒吃吧!」

    大小乞丐一聽,頓時歡呼起來。

    乞丐頭兒也高興地道:「小兄弟,你還真上路。大家去拿碗,拿出酒來,準備開動!」

    又一陣歡呼、各人忙著去準備了。

    杜小帥也在小楊身旁坐下,拍著他肩膀笑道:「楊弟,雖然你是個『怪胎』,可是我發現你實在很可愛,愈來愈喜歡你了。」

    小楊臉上一紅,窘著臉:「少來!我……」正好乞丐頭兒拿了個大酒葫蘆來,逕自在他們對面席地而坐,問道:「小兄弟,我好像從未見過你,請問你是那個『堂口』的?」

    小楊呵呵弄笑:「我那個堂口也不是,不過我有位老哥哥,提起來你們應該知道,他的外號叫『醉龍丐』……」不等他說完,乞丐頭兒已大大地一震。

    原來小楊提的這位「醉龍丐」,姓李名黑,有別於酒仙李白。這位老哥一生遊戲人間,放蕩不羈,生平唯一嗜好便是杯中物。在丐幫中身份極高,已是九袋長老,地位僅次於幫主。

    乞丐頭兒只是丐幫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在十里鋪帶了這群大小叫化子混口飯吃而已。

    一聽小楊居然跟李長老稱兄道弟,馬上身子一正,雙手一拱道:「失敬失敬,不知閣下是李長老的兄弟,實在……」小楊不在意的逗笑道:「別客氣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對了,你們最近可聽到我那老哥哥的消息?」

    乞丐頭兒道:「真巧,你可問對了人,前幾天他老人家還經過此地,好像聽他說要去太平縣,也許還要去黃山……」正說之間,已聽火旁守候的一名乞丐招呼道:「狗肉燉好啦!」

    於是……

    火堆上添加了枯枝,燃燒起熊熊的火光。

    香噴噴的燉狗肉,大口大口地吃。

    酒葫蘆裡裝的雖非佳釀,但很強烈夠勁兒,大口大口地猛喝,另有一番滋味和情趣。

    一個個狼吞虎嚥,整只大瓦壇的狗肉已清潔溜溜,吃喝得精光,連一滴湯都不剩。

    那只酒葫蘆也倒不出一滴酒了,大部分是灌進了小楊的腸胃裡去。

    狗肉是吃飽了,酒卻意猶未荊

    小楊酒興大發,掏出一隻金牙,交給乞丐頭兒道:「這個拿去換了銀子,再買些酒來。」

    乞丐頭兒面有難色道:「這得到金鋪裡去換銀子,現在這麼晚了……」杜小帥看看天色,推了他一把,道:「楊弟,天就快亮了,你就別再喝了吧。」

    小楊打了個飽嗝,道:「好吧,聽你的。」

    乞丐頭兒忙把金牙交還道:「這個請收回……」小楊卻很大方道:「甭啦!

    我把你們的酒全喝光了,留著換銀子買酒吧。」

    乞丐頭兒喜出望外,連聲稱謝,若獲至寶地把金牙收了起來。

    杜小帥笑瞇瞇地忍不住又道:「楊弟,我真的覺得你愈來愈可愛了……」小楊言外有意地道:「也許有一天,你會發覺我很討厭的,甚至會恨我!」

    杜小帥雙手一陣亂搖,訕言:「不會的,絕對不會!」

    小楊輕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帥哥,這兒沒戲唱了,咱們走吧。」

    杜小帥點點頭。

    兩人便起身告辭。

    由大小乞丐恭送至大街上。

    夜深人靜,二人走了一會兒,杜小帥伸了個懶腰,問道:「楊弟,咱們現在去那裡呢?」

    小楊嘴角微翹:「走,去太平縣。」

    杜小帥奉師命提前下山,主要是增多些江湖閱歷,既然距中秋尚早,且小楊似乎對江湖上的事很瞭解,跟著他走自然錯不了。

    不過他已想到,小楊此去太平縣,那裡恐怕就不會太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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