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飛燕斷魂 文 / 李涼
仇三淫笑道:「進去就要辦事,何必再穿衣服?」
飛燕嬌笑道:「要是我弟弟突然醒來。多不好意思!」
「房裡若不點燈,黑漆漆一片,他怎麼看得到你?」仇三道:「既然你會不好意思,就隨你!其實為了救人,做這種事也不見得多嚇人!」
飛燕心頭吶喊道:「是啊!不嚇人,只有你這魔頭才說得出口!全無人性的魔頭,魔頭」
她已步入洞中,洞口未關上,仍可見著飛霧發紫臉孔。
想到即將被弟弟摧殘,她不禁有所猶豫,世間再也無她容身之地了。
如若不如此,又怎能救活飛霧,又怎能向爹交代?關上石門,就讓一切在黑暗中渡過,等醒來,也許一切都平靜了。
她將藥丸餵入飛霧口中,催化下肚。
又將自已臉龐用絲巾蒙住,以免突然透了光而洩露身份。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等腦中一片空白,就連身旁是她弟弟,也漸漸淡忘。
飛霧從呻吟驚醒,而性慾,而行房,到最後勞累倒下,將近兩上小時。
飛燕趁他倒下之際,已點了他睡穴,趕忙替他穿上衣衫,自己也穿妥衣服,方自流下淚來。
「是否一切都已到了盡頭……」
她坐在床沿,茫然地發呆。
她想到了童年玩伴,小刀兒和藹地笑著,正向她不停地招手。
她想到了她爹,再也沒有其他事要她去辦了。
好想到飛霧,不久就要稱雄武林,那時他一定很威風。
她卻想不到這一生到底為誰而活?自己連最起碼的天倫之樂,夫妻之樂也沒有享受過?
她更想不到,世上怎會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要是不存在,那該多好?她也想到了淫惡的仇三。
「是該到盡頭的時候了!不殺了他,怎能保住這項秘密?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她從飛霧身上拿出頇先藏好的匕首,已慢慢走向洞口,啟開石門。
刺眼陽光白燙地射向眼眸,情不自禁地掩臉,是想掩去強光?還是那種羞辱?仇三聲音已傳來:「小美人你可出來了?等急我了,他淫笑地走向前,攬手就要抱住飛燕。
飛燕嚶嚀一聲,讓他摟個正著,那股憤恚已升起,匕首握得更緊。
仇三突然地伸手往石門一推緊緊扳下長形石塊,扣在石門凹處,算是栓了鎖。飛燕驚道:「你這是幹嘛?」
仇三笑道:「他可是隨時會醒來,你大概不想讓他瞧見我們的事吧?」
飛燕一笑,抱得他更緊,抵在他肩頭的臉容已泛起黑眼眶,可以看出飛霧的毒已渡在她身上。
仇三當真色慾包天,衣服對他來說似乎是多餘的,甩去身上床巾,又要行房。飛燕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下體疼痛,他卻露出一絲慘淡笑容這是最後一次了,在也沒人可以侮辱她。
匕首就滾在衣堆裡,她呻吟的叫,手卻慢慢往衣堆摸去。
仇三聽到叫聲,亢奮更強,動作更快,突然地已然顫動瞪大雙眼,就如吸血魔。在這一刻,匕首已斬向他淫根,刀過,慘叫起,淫根落。
飛燕登時狂笑:「淫徒、惡魔、魔鬼!你不是人!你今後如何作孽!」
仇三壓住血流如注下體,狂厲嘶吼,滾落床邊唉叫不已。
飛燕並沒罷手,匕首猛然又刺向仇三,全是不要命的砍殺。
然而仇三醒過來,輕而易舉地擊落飛燕手中匕首,吡牙例嘴,咬得咯咯作響。「臭婊子,你敢暗算我!」
一掌已劈得飛燕口吐狂血,倒撞石壁,飛燕卻似無傷,又攻了上去,結果仍是被劈退,倒地直吐血,沾滿全身,顯得十分吃力。
仇三狂笑:「婊子!不只是你,連你弟弟也要困死洞中,那石扣,除了我,任何人也打不開,哈哈……」
他又吼道:「我原本估計你想和你弟弟一起暗算我,卻沒想到你會自行下手!我會搗破你的臭身,再綁在城頭讓眾人觀賞!」
飛燕卻只聽到飛霧被鎖在洞裡,奮不顧身地就往石扣扳去。
「飛霧!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每說一句話,就嘔一口血,恐怕已是五臟六腑皆已移位。
「哈哈……沒有用的!那是死鎖!連老夫也沒把握打開它,空有金剛不壞的武功,又有何用!哈哈……」
飛燕驚惶的臉已轉向仇三,厲吼:「惡魔!快打開!我跟你拼了……」
她衝了過去,任由仇三右掌劈向自己胸口,甚至抓裂乳房,她仍奮身不退,雙手、雙腳緊纏不放。牙齒猛咬仇三頸部。
仇三掙扎,雙掌齊貫飛燕胸腹,兩人滾翻撞扭於地,宛若虎狼之爭。
飛燕瞪大眼睛,不但咬了他,還嚼食他的肉,竟也鮮美,復又咬,再吸血,咕嚕直往肚子吞。
石洞裡邊已響起砰砰聲音,想必飛霧已醒過來。
仇三由於頸肉被咬,失血過多。已快奄奄一息,此時公孫斷聽到嘶吼聲,也趕了過來,「飛燕!飛霧!你們怎麼了!」一衝入洞中,只見兩人赤裸,混身是血,他也怔楞住了。
飛燕緩緩爬起來,一頭散發如瘋女,這時衣服對她來說已是多餘,滿身淋紅的血,已凝去她潔白嬌軀。
公孫斷此時也落下淚來:「飛燕……爹對不起你……」
飛燕依然一笑:「爹……這是女兒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公孫斷開始抽泣,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飛燕挪起衣衫,不是穿,而是一寸寸擦向身軀,像在擦拭稀世珍寶,也像在擦去一身齷齪,一身污血。
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純真。褪了污血的肌膚依樣潔白。
抹去嘴角污血,漸漸走向洞外。
涼風吹過秀髮,依然掀起一陣瀟灑波雲,帶了血的肌膚,更顯得潔白。
「飛燕……」公孫斷此時才知道,何者為心痛如刀割。
然而,他卻留不住飛燕了,老淚為之一流。
突然地,一陣砰然巨響,碎石紛飛,很快將公孫斷驚醒過來。
飛霧已破門而出,瘋狂般地吼叫,撲向仇三,十指如勾,硬生生地將他撕個稀爛,一塊塊丟向洞外深淵中。
「大姐」
他吼叫,追出石洞,哪有飛燕蹤跡?帶了血的腳印,延伸到懸崖的最末端,已消逝了。
崖下一片浮白輕霧,就似乎化成了飛燕的笑容。
「大姐!你安息吧……」
飛霧落了淚,流過已不再泛黑的眼匡,掉向雲霧。
飛燕笑容仍在,她安息了,再也沒人能攪亂她的安靜。
公孫斷那股悲傷氣息,很快被飛霧的復原所掩蓋。
「飛霧,就讓你姐姐安息吧!她付出的代價,我們必須索回。」
飛霧冷森眼芒閃爍:「不錯!公孫小刀,若非你的出現,我也不會落個家破人亡!」
「還有公孫秋月!他比公孫小刀更狠!」公孫斷冷殘直笑:「該是我們索債的時候了。」
「爹,我們馬上趕回公孫府!」
「不必如此!爹自有打算!」公孫斷冷笑:「公孫府終究將落入我們手中,急也不必急於一時,何況還有柳西風及天鷹要周旋!」
「一切謹聽爹爹作主!」
公孫斷頷首道:「我們先找柳源,想必他有更正確的消息!」
兩人隨即下山,去施行那血腥之計劃。
飛霧神功已成,卻不知將帶給武林何種劫難。
小刀兒及百里奇替公孫樓治傷,已過一天一夜,情況仍稍緊,不得分身。
沒了則偶而溜躂四處,也落個清閒。
只有蘇喬仍一副悶悶不樂,獨坐無塵居石椅,望著腳下一片片雲煙發呆。
春神也已察覺她神色不對。
「喬兒……有心事?」
蘇喬茫然的眼神轉向她,並沒回答。
春神坐在她左邊三尺處石椅,含笑道:「有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會傷了身子。」
白衣羅裙的她,仍是充滿仁慈似乎母愛的光輝。
「我……」
「沒關係!你說!看你自昨天回來就一直如此,我怎麼放得下心呢?」
蘇喬咬著嘴唇,盯住春神和藹的笑容,禁不住已撲向她,啜泣起來。
「喬兒,有什麼事?我一定替你出個主意。」
「師父……神鷹沒死!他還活著……」
「什麼?」
春神似如被潑了滾燙的油,燙傻了心,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明明死于飛來蜂,怎麼還活著?」
「是我親眼見到的!」
「真的?他,人呢?」
「他就是天鷹!」
春神燙透了心,已站不起來,往遠霧眺去,和蘇喬乍聞此消息時一樣,步履輕浮,似要昏了。
許久,春神抽了抽蒼白嘴角:「你能確定他就是神鷹?」
「不能全部確定,但我叫了董仟名字,他們就慌了。」「董仟……真的會是他……」
「綠君兒也說了,她還說董仟是她爹……」
「君兒?」春神閃過一絲異樣神情:「她還活著?」
蘇喬道:「師父,您卻沒說董仟還有女兒……」
春神笑道:「我也以為君兒一同遭了殃,所以才沒告訴你。她活著……那多好!」
難得她多愁善感的臉眸已出現一絲滿足之笑意。
蘇喬道:「可是,天鷹卻……」
春神沉默半晌,道:「天鷹真的是神鷹嗎?」
蘇喬沒回答,這話她已問過一遍。
「怎麼會呢?他本性不是如此……」春神棖然地歎息。
「我也多麼不希望他就是神鷹!」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鷹。」春神陡然下定決心地說。
「要是他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蘇喬想證實此事,希望天鷹不是董仟,但卻又怕再一次肯定,連找也許他不是神鷹的藉口都沒了。
春神也有此想法,但不去,讓事情懸著。豈不永遠忐忑不安?「我還是去一趟好,若他真的如此,必須把君兒帶回來!」
蘇喬想到君兒,也毅然接受春神決定。
「現在就去?」
春神點頭。
「那……我去向小刀兒他們辭行!」
「好!但千萬別說出我們是去找天鷹!」
蘇喬立時奔向那座雅屋,詢問了一下公孫樓病況,已然說出要離此一趟。說是去採藥,小刀兒也答應,隨後地己和春神往太行山方向行去。
天鷹仍在,容貌依然病白。
五鷹還是五鷹,黑鷹位置已有人遞補,用的是靈蛇劍。
幾天休養,眾人元氣都已恢復差不多了。
天鷹冷森道:「可惡的柳西風!咱們該是算悵的時候了!」
金福卻道:「屬下以為,暫時不便與他敵對為佳,因為他也是有意征服公孫府。」「有意征服?那他上次為何不出手?」
「他有出手,只是留在最後面。」
「那又有何差別?見風轉舵,最要不得。」
金福解釋道:「柳西風本是如此性格,屬下以為,以本派實力,自是有能力對付公孫府。柳西風雖投機,卻也以靠向本派之機會為大。」
他又道:「至少可以免於正面為敵,而讓公孫府得利,演變成本派雙面受敵就更棘手了。」
天鷹沉吟一陣,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對他?」
金福道:「仍是一樣,但抵加壓力,讓他下次動手時能多派人手,以及提早參戰。」
天鷹不怎麼明白他的意思,道:「他既是想投機,又如何能使他提早參戰?」
金福解釋道:「此次戰後,柳西風已然投機。因而功敗垂成,我們可以怪罪他,他為了偽裝下不為例,只好多派人手提早參與戰鬥,而本派本意也在利用他,只要他多派一人,本派就多一分好處。」
天鷹不停點頭黠笑,認為綠金福說的十分有道理。
他道:「就派你去約他來,先探探他最近有何計劃再說。」
金福拱手道:「是!屬下立刻啟程!」
他已告退,步出水晶宮,準備去請柳西風。
天鷹遣散眾人,獨自坐在椅上發呆,許多日子,他就是如此過。
金福很快掠出霧區,依然蒙了面,朝山下掠去,但掠不到三十丈,他己發現有人。
「誰!給我出來!」
平掌於胸,已然罩向右側林中。
春神和蘇喬盈盈地向他走來。
金福乍見蘇喬,已收手:「是你?」
蘇喬道:「金福!別再蒙著臉!扯下面巾吧!」
金福猶豫,突又見著春神絕世姿容,登時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往後退。
他急忙拱手:「夫人!」
春神淡然道:「你可是金福?」
「正是老奴!」金福扯下面巾,白髮銀灰,臉容已皺,和腰間那張紅帖一樣,突出而不協調。
春視微微激動,道:「金福……真的是你……還好吧?」注視紅帖:「你要去哪裡?」
「托夫人的福,老奴安然無恙。」金福道:「老奴想給柳西一絕送帖。」
「神鷹呢?」春神道:「我想見見他……你急嗎?」
金福領著兩人,又折回頭。
天鷹驚愕不已:「金福,你怎麼如許快又回來?」
金福道:「天鷹……夫人來了!」
春神與蘇喬立於宮門,強光投射而入,拉長的影子已壓向天鷹心坎。
「蘇珊?是你……」
天鷹不敢相信地站起來,一切如夢,卻見兩尊活生生的人直往前逼。
春神己落下淚水,日思夜念的神鷹竟在眼前,除了一份激動,也添了感傷,神鷹已不再是昔年風采翩翩的佳公子,尊容上刻如黑索的皺紋,多老了?二十年不見,除了眉字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點輪廓,其他都已變了樣。
金福默默地退出宮外,站在門口,老淚也禁不住奪眶而出,二十年前破碎家園,也許今天能再重聚了吧。
「蘇珊……」天鷹往春神瞧了又瞧,感傷道:「你仍然沒變。」
春神倀然道:「你卻變了!」
「都二十年了……能不變嗎?」天鷹瞧向蘇喬,問:「她是……」
「喬兒!二女兒。」
天鷹激動道:「喬兒!我是你爹!快叫爹!爹好想你!」
原來蘇喬是天鷹女兒,難怪她碰上金福會纏著不放。
難怪她全拚死命地阻止沒了殺害他。
若神鷹不是她爹,她又何會千里迢迢流落風塵。以尋求小刀兒那樣高手替她報仇?難怪她聽見神鷹變了樣,會如許悶悶不樂自己的父親啊!
春神若非天鷹妻子,又怎會傳女兒同樣的武功?蘇喬會說謊,只不過想掩飾她與天鷹的關係,以免讓天下人唾棄。
她寧可不知此事,不會這門功夫,更不想見天鷹。
她驚惶地往後躲,那聲爹,一直叫不出口。
「喬兒!你怕爹?是不是太陌生了……」
蘇喬惶恐地搖頭,轉身靠向春神胸晡,哽咽道:「娘!我不要!不要……」
春神悲悵地撫她披肩秀髮,長歎不已。
她道:「董仟!能聽我一句話嗎?」
天鷹亦感棖然,道:「你說吧!」
「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天鷹愕然道:「你要我放棄這一大片基業?」
「沒錯。」
「不行!」天鷹斷然拒絕:「我花了將近十年心血,才創下這片基業,怎能說放棄就放棄?」
他反而笑道:「蘇珊!還是你跟喬兒搬過來住吧!此地絕對比你住的地方舒適。」
春神冷道:「董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事?」
「什麼事?報仇、除惡、滅絕那些假仁假義的六大門派!哈哈……」
說到壯志,天鷹已狂笑。
春神心頭直滴血:「董仟,你變了!真的變了!變得是非不明,善惡不分!」
「我沒變!我還是我!我早就著穿那些人的偽面具,我要拆穿他們,武林只有在我統治下,才會太平!才有正義!」
「可是你的方法不對!己濫殺無辜了……」
「我沒有!我要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他們不該排斥天鷹崖,更不該說本派是邪派!他們阻止我,我就得剷除他們!」
春神歎道:「那公孫世家呢?他們得罪你了?」
「不錯!」天鷹厲道:「公孫世家富可敵國,我只不過要他們拿出一些錢,秋月寒卻硬是不肯,他根本瞧不起天鷹崖,所以我要懲罰他,接下公孫世家的產業,以發揚天鷹崖雄霸江湖的目標。」
「董仟!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春神歎道:「如此蠻橫不講理?」
「哈哈……」天鷹冷狂直笑:「講理?我本來就很講理,講到後來卻被人給暗算了,我找誰去講理!我終於明白,混江湖,有時候是不是能講理!蘇珊,你不會懂這個道理!永遠也不會懂!」
春神悵然不已。悲慼道:「我真後悔來見你,存著的一點妄想也沒了。讓我見見君兒好嗎?」
突然,君兒已木訥地從宮庭後方走出來,直盯蘇珊,嘴角不斷抽動,終於淒然叫聲「娘!」飛也似地直撲蘇珊胸口,慟哭不已。
蘇珊愛撫有加。
情緒發洩後,君兒方自破涕為笑,轉向蘇喬,道:「妹妹!我原想你是我妹妹,結果竟成了真!」
蘇喬抓緊她的手,道:「對不起,上次騙了你,因為事情太過突然。」
君兒笑容可掬:「沒關係!要是當時你說了,我未必會相信呢!」
她又道:「現在有你們留下來陪著我,我再也不寂寞了。」
蘇喬搖頭道:「大姐,我們不留下,是要你跟我們走。」
「那……爹呢?」
天鷹冷道:「爹不走!你也不能走。」
蘇珊道:「董仟!你怎能讓女兒跟你如此混跡江湖?」
天鷹道:「這有何不好?二十年來,她不是活得很自在?」
君兒道:「爹!現在君兒有點不自在了。」
「君兒你……」
「爹!我想了想,總覺得如此強取人家東西,尤其攻打公孫府。真像是土匪!
爹,我們放棄這些,退隱山林好不好?」
天鷹嗔目道:「鬼丫頭!剛見了你娘就不要爹了,誰跟你說爹像土匪?爹的一切,全是替天行道。將來你就會明白。」
「我現在就明白了。」君兒性格較爽直,話也敢說得多:「爹要我拉攏公孫小刀去殺人,甚至要騙他的藥,這不就是壞事了。」
「你……」天鷹動了怒,胸口一緊,已說不出話來。
「爹……」君兒急忙想奔前照顧他。
「不必過來!」天鷹服了藥,臉現紅光,病容盡失:「爹要你弄藥給爹治病,你卻將人給放走?我沒你這個女兒!」
「爹!我沒有……沒有放了他們!」
「你沒有?」天鷹冷道:「那你剛才和喬兒說些什麼?」
君兒這才知道破綻出在這裡,心念一轉,道:「爹!她是妹妹,我怎能不放她?如果不放,娘又怎會來見您呢?」
天鷹瞪向春神,冷道:「如此情景?相見不如不見!」
春神悲悵道:「好一句相見不如不見!夫妻一場,我還是想勸你放棄這些,跟我回去吧?」
「辦不到!」
「董仟!你該清楚,以你現在情況,是支撐不了大業!」
天鷹瞧向君兒:「若非她亂來,藥物我早就弄到手了。」
春神道:「赤眼丹和雪神丹己被用去,你如何再尋得?」
天鷹一陣失望,卻變本加歷:「我要的東西,誰也無法保住!我一定會再弄到手!」
「就在冰天雪地,大沙漠裡?」春神歎道:「董仟,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蘇喬道:「娘!不如把爹抓回去!」
「你敢!」天鷹大驚,吼叫:「綠總管」
金福登時竄入宮內,以為發生了何事,但望眼相對,全是主人,他也傻了眼。
「你看住他們,要是敢動本座一步,就擒住他們!」
春神道:「金福,你可知你們在幹什麼?」
金福抱拳,有點感傷道:「夫人,奴僕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春神歎道:「可是你們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金福悵然道:「夫人要是見著老爺當時情境,恐怕會比老奴更憤恨。」
天鷹得意叫道:「聽到了沒有?當年我聽受的痛苦,豈是你們所能瞭解。」
他的笑,似乎認為受苦是件讓人得意之事。
蘇喬道:「天鷹,您受的苦痛,我也替您報了不少仇,但您不能變本加歷,將此當成借口而濫殺無辜。」
天鷹喝道:「女孩人家懂什麼?爹所做所為,爹會不清楚?」他叱叫:「只有天鷹崖統一武林,才有真正的和平!少數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春神道:「你想過你身軀沒有?只要一個平常的人,很容易就可制你於死地!」
「我有金福在旁!」
「金福有時也會離去,而且已老邁。」
天鷹似不願再談此事,冷道:「我的事我會打算,你若念這段情,隨時可以回來,其他的不必再說了。」
春神要來之前,本就有這個打算,是以並未多大驚訝,卻仍痛苦,微微掩撫紅唇,平靜一下心情,轉向君兒,道:「你願跟娘回去嗎?」
君兒眼神不停瞧向天鷹及春神,終於道:「娘,我還是留下來,一方面可以照顧爹,一方面可以勸勸他,再過一段日子,說不定他會問心轉意的!」
春神知道多說也無益,歎道:「君兒,你若有空,不妨到星寒山走走。」
君兒深深頷首道:「我會的!」
望著天鷹,春神百般無奈,道:「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天鷹瞧著春神母女倆緩緩走出宮門,竟也感到失去了什麼似地,無法平息起伏心情。
「娘!我送你們一程……」
君兒追了過去。
沉默良久,天鷹道:「金福,還是照原計劃進行,你去吧!」
「天鷹保重!」
金福也己離去。
天鷹望著偌大卻空無一人的宮庭,一陣冰冷冷已從背脊升起。
舉起雙手,曾經叱吒風雲的雙手,如今卻無縛雞之力。
每想至此,他就不能自制地要痛吼極嘶,甚而自虐身軀以洩恨。
柳西風精神飽滿地在前院天並接持金福。
他負手而立,輕聲道:「綠總管,大老遠趕來,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的金福,拱手道:「稟副教主,天鷹想請閣下移駕水晶富宮。」
「副教主?」柳西風詫異道:「公孫府那件事,天鷹沒怪罪?」
金福道:「閣下貴為本派副教主,屬下自是不問長者之過,怪不怪罪,只有天鷹方能決定。」
「哦……是了!我怎麼老是忘了我的身份!」柳西風突地恍然道:「若非忘了身份,公孫府一事,就該盡力拚殺不可!」「副教主沒盡全力?」
「沒有!」柳西風狡婪瞄向金福,道:「當時我一直在等天鷹下令,沒想到天鷹卻不再出現,是以不知該不該出手!」
金福道:「其實若非局勢有變,副教主也不必出手。」
「可惜後來卻有援兵趕來。」
金福道:「還虧副教主擋了春神,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春神可是為了綠總管而來的?」柳西風黠笑道:「沒想到,總管武功如此高,恐怕連我都非你的敵手。」
「副教主太看得起屬下了!」
「一點都沒有!」柳西風道:「我想向你討教兩招,不知總管能否指點一二?」
金福驚覺柳西風有意挑釁,趕忙拱手道:「屬下不敢犯上,屬下自知武功定非副教主敵手!更不敢輕言討教兩字。」
「綠總管,不必客氣!」
柳西風突然欺身向前,一個探掌,已劈出裂天十三掌絕學之精粹。
綠金福沒想到,他說打就打,趕忙封出雙掌,卻只用了七成功力,故意敗陣下來,以便找藉口停止切磋武功。
啪地雙方對掌,金福已被震退數步。
柳西風登時輕笑:「總管何須相讓?連秋月寒都無法擊退你,我又怎能一招得勢?」
話聲未落,雙掌幻出層層掌影,刮起一陣迴旋風,車輪般輾向對手。
金福知道裝得過火了,不得不多陪他玩兩招,否則是搪塞不了,滾落之身形,竹竿般直立而起,反手一切,恰巧封住對方左手。不敢怠慢,一個倒縱,想掠過柳西風頭頂以避開掌勁。
柳西風如影隨形,緊追不捨,身形倒飄而上,右掌再次劈爪金福小腹。
兩道人影奇速在空中劃弧,金福見無法甩脫他,冷喝出口,雙掌往下按,迎向柳西風掌勢,如跳木馬般再掠向屋頂。
柳西風哈哈一笑,身形倒翻觔斗,加速掠過金福,飄落他身前丈八遠凸出屋頂之石鷹。
「好功夫!」
他假笑一聲,其勢末停,又往金福罩去,非逼他使出全功夫不可。
金福心知對方目的是想探知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不盡力,似難過關,當下也不再躲閃,橫掌而攻:「副教主,屬下有僭了!」
身形連變七種姿勢,以應柳西風攻勢。
驀然,雙方對劈數掌,復又往上空翻去,用的正是春神和金福所搏之震天奪。
兩人連對十餘掌,方各自倒飛地面,金福落地,步伐稍徼不穩,似輸了半籌。
他立時拱手讚聲道:「副教主功力果然高人一等,屬下心服口服。」
柳西風盯向他,淡然輕笑,道:「綠總管恐怕有所保留吧?」
「屬下已盡了力!」
柳西風輕笑不已,似乎在猜金福所言是真是假,不久道:「天鷹何時要見我?」
「隨時都想見!」
「綠總管,帶路吧!」
綠金福對他如此爽快回答,感到疑惑不解:「只副教主一人?」
他原本以為柳西風一定會帶許多隨從,以防萬一,如今卻有點反常。
柳西風道:「天鷹難道還想見別人?」
金福愣了一下,馬上打哈哈,道:「是極,天鷹並未邀他人,副教主請!」
柳西風含笑負手,瀟灑地走向大門。
「爹!」柳西竹已驚惶地趕出前廳,他認為這樣過於危險。
柳西風笑道:「天鷹是爹上級,也是合夥人,沒什麼好擔心的!莫讓綠總管看笑話!爹不會有事!我不在,一切事你都要小心發落!」
「是……爹……」柳西竹仍是放不下心。
「爹一定帶好消息回來!」
柳西風說得十分有把握,連金福都覺得那股陰黠氣息甚為逼人。
他不知又在耍何詭計?柳西竹當然阻止不了他爹,只有眼巴巴地送走兩人,希望他爹的話沒白說帶好消息回來。
「柳兄,對於公孫府一役,本座十分不諒解你!」天鷹坐在那張漂亮的水晶椅,滿面紅光精氣十足地在責備坐於左前方的柳西風。
宮內還有十名護衛,立於天鷹後面,給天鷹增加了不少威風。
柳西風瞄向天鷹旁站立的金福,再將目光侈向天鷹,拱手道:「柳某當時找不到天鷹……是以……」
天鷹道:「柳兄也真是,本座以為有你在場,一切事都可順利,誰知你卻誤了事!」
柳西風歉然道:「柳某知罪,還請天鷹賜罰!」
對於柳西風如此快就認罪,天鷹和金福都感到十分意外。
天鷹登時哈哈一笑,道:「柳兄言重了,本座只是想讓你明白此事之因果關係,何來處罰怪罪?再說也怪本座沒將原委交代清楚,也難逃其責。」
柳西風仍感未安道:「成敗關鍵實在存於柳某手中,柳某自該負起責任才是!」
天鷹道:「柳兄別再說了,若真有罪,下次再拿下公孫府,不就能將功贖罪?」
「柳某自當盡力。」
天鷹長笑,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完滿之結局,但長笑過後,相對而來的問題柳西風為何會如此爽朗的認錯?他又有何陰謀?「依柳兄之見,何時反攻公孫府最恰當?」
柳西風道:「柳某乃站在輔佐地位,只要天鷹決定何時?柳某不敢異意。」
「再三天如何?」
「可以!」
天鷹對他的回答,覺得有點兒太唐突而不對勁,但就是查不出毛病出在哪裡。
也許柳西風本就不是個任人使喚的人吧?天鷹不得不使最後一項探試。
「本座可要調動柳西府的兵馬,柳兄可有意見?」
「柳某已歸屬天鷹崖,天鷹自可隨意調動柳西府所有人馬,包括柳某在內。」
柳西風當真吃錯藥了?他會如此容易就交出柳家所有兵力?天鷹想不透,金福也猜不著,真會以為柳西風是有意歸順天鷹崖了?柳西風道:「不過柳某有個小小請求。」
天鷹終於吁口氣,暗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他道:「柳兄有何請求?」
柳西風道:「希望天鷹調度人馬時,能通知柳某一聲,以便能配合閣下策略。」
天鷹道:「你的意思是說,先通知你。你再去調度?」
柳西風笑道:「非也,柳某意思是說,閣下所調人馬,或有不聽令者,柳某願意去說服他們。」
天鷹又迷糊了,這非狐狸尾巴,而是另一種迷霧,他還是非弄懂不可。
「柳兄可有調動之信物類的東西?」
柳西風很快拿出一巴掌大青綠翼中刻有隸書柳字的玉珮,交予天鷹。
「王牌在此,天鷹已是柳府新主人了。」
天鷹和金福現在就想不相信也不成了。
「好!有柳西府兵力,何患天下不能征服!」天鷹大大叫好:「柳兄,你真是天鷹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柳西風道:「天鷹言差了,不是朋友,而是部下。柳某是你的手下。」
「柳兄不能如此!本座可是將你當成朋友看待!何來部下之有?」「天鷹抬愛了。」
天鷹欣然一笑,道:「說真話,對於你的歸順,本座實在難以相信,柳西一絕在江湖上何等威名,為何你會改變心思投靠天鷹崖?」
柳西風笑道:「原因不少,但最重要者,還不是天鷹崖人才輩出,光是綠總管,柳某就已自認很難擊敗他,如若與天鷹崖周旋,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套一句閣下的話:『天鷹副座,仍損不了柳西一絕威風』,是以柳某百般思量,才做此決定。」
「柳兄果然想通了!」
「都是天鷹開的竅!」柳西風道:「既是有心共同逐鹿武林,何不聯合對敵?」
「對!對!柳兄果是明白之人。」
兩人笑得都很開心。
難道柳西風當真甘心雌伏於此?他問:「不知天鷹所言,三天以後再度攻擊公孫府,是否真實?」
天鷹哈哈一笑,道:「方纔是有些試探柳兄口吻,但真要動手也可以,柳兄以為呢?」
柳西風道:「兵貴奇襲,柳某以為,對方必定料想不到我們剛攻打過後不到十天,又再做第二批攻擊,必能讓他們驚惶不已。」
天鷹問金福:「你覺得如何?」
金福道:「五鷹雖死了一名,但已遞補,水鷹腿部傷勢雖較嚴重,經過四天調養也大有起色,屆時行動可服止痛藥,自是保有戰力。其他如金鷹和屬下,受小刀兒的飛刀射傷手掌,都已不礙事。外圍組織也添了不少高手,戰力上並無多大損傷,如若加上柳西府兵力,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又道:「最主要的是,春神再也不會出現救他們!」
這句話倒將柳西風給扣住,但他卻沒問,心中想著:「不參加更好,這問題,我遲早還是會知道。」
天鷹哺哺念道:「這倒是個好徵兆!少了她們母女,事情就好辦多了。」
瞧向柳西風疑惑的眼神,他似乎覺得不該瞞他,道:「春神就是蘇喬的娘,也是本座二十年前故友,現在談開了,她不再管天鷹崖的事,如此而已。」
柳西風果然沒猜錯。天鷹會說出原委,他道:「原來如此,這樣更方便了此次攻擊。」
天鷹道:「好!就決定臘月二十,第二次攻擊公孫府。」
「柳某十分同意。」
金福瞄了柳西風一眼,道:「稟天鷹!屬下認為此次該事先協調妥善,免得又重蹈覆轍。」
天鷹點頭,道:「這當然!」沉思半晌,他道:「此次就改採重點突襲,以一對一,柳兄認為如何?」
柳西風道:「全憑天鷹處置。」
「本座是問你可有意見?」
「天鷹不妨說出全盤計劃,柳某再參考,是否要提供意見?」
「以一對一,是指以功夫高者對付低者,公孫秋月就本座及金福共同對付,因為他算是武林最高了,柳兄則應付慕容天,令郎對付公孫小溪,五鷹分別對付李華、紀英、蕭水東,以及慕容白和公孫湘雨,必要時,本座可派外圍之長白雙鬼,巴谷和巴山支援。柳西十三劍對付旋風十騎,其他的已不足為慮!」
柳西風問:「公孫斷呢?他武功十分不錯,似乎連柳家功夫也學會了。」
天鷹道:「公孫斷若趕到,他一定會對付公孫秋月,屆時或可調開綠總管做其他必要支援。」
柳西風:「也好!說不定公孫小刀會及時趕去,多防範一下也好。」
天鷹道:「我們用兵十分急,而公孫小刀卻忙著醫瘋子的病,他可能無法立時脫身趕至,不必太為此事擔心。」
柳西風道:「柳某只是提提而已,並無太大擔心,如若他敢出現,隨便放出風聲,保證少林和尚會將他抓走,根本不用我們操心。」
金福頻頻點頭,道:「少林派已追捕公孫小刀多時,必會派人守候公孫府,倒也給我們省去不少麻煩。」
撫著右手,掌心仍有少許痛楚,還好飛刀是直射刀身,若是橫著刀身,中指指筋非被它射斷不可,金福對小刀兒的飛刀,始終存有畏懼感。
柳西風何嘗不是如此?上次捕捉纏戰,自己就吃過他的虧,對他總是十分忌諱,如今他可能不來,自是皆大歡甚。
他道:「事情稍急,柳某也不須再回柳西府,只要將王牌送往府中,把人馬招集即可,天鷹以為如何?」
天鷹道:「本鷹正有此意,柳兄就住在此地,以便有個照應,至於調度人馬就交予綠總管就成了。」
他之所以會留人,無非想試試王牌之效用到底有多大。
金福稍急,他以為天鷹要派他回柳西府,以致於不能就近照顧。
「天鷹……屬下另有要事!」
天鷹道:「本鷹並非一定要你到柳西府,自己考慮一下,如何做較為妥當就可。」
「是……」金福拱手,內心已有了腹案。
柳西風很舒適地住在水晶宮後山,簡直和天鷹寢室一牆之隔中間隔著綠金福。
丫環服侍得十分貼切,讓他有賓至如婦的感覺,很快地就愛上這裡。
「若能將此地據為已有,將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
他喃喃念著,笑著,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此地已是屬於他所有。
這並非一個臣服的屬下所能裝得出來的神情。
他到底在耍何花招?夜已深,水晶宮一片冷清。
柳西風已潛出房間,已換成青色勁裝,還蒙了面,輕巧地避開衛兵,潛向庭院,再繞小花園抵達前宮,四處查探,覺得無人,方潛至宮門外,已被衛兵發現。
「誰?」
衛兵向前盤問。柳西風悶聲不響,奇速無比扣向他咽喉,踢左腳已點向另一衛兵咽喉,很容易將兩人制服。
正想鬆口氣之際,忽然衛兵手中長劍已掉在地上,他暗道一聲「糟了」,想回身搶救後背那把刀,已是慢了一步。
卡當一響,又有人掠過來。
「誰?」
柳西風覺得已無希望,趕忙往回掠向宮內,潛向後山。
衛兵掠近,發現已有兩人放倒於地,登時驚惶,急喊:「不好了!有刺客!」一語出,全宮動。
綠金福立時衝向天鷹房外,扣門:「天鷹!您還好吧?」
天鷹低沉聲傳出:「我沒關係,你快去追捕刺客!別讓他逃了。」
「是!」
金福登時往柳西風住處奔去。他扣門。
「副教主!」
柳西風動作竟是如此之快,已褪去勁裝,或是外罩了青袍,應門而出。
「綠總管,有刺客?」
綠金福目的在防止他利用機會對付天鷹,他道:「刺客已至,還請副教主別出門,以免誤觸機關。」
「多謝總管提醒,我不出去就是。」
「那屬下告退了!」
綠金福確定他仍在此,心中稍安,已竄往前官方向,一閃身已消逝。
他剛消逝,已有十名黑衣人接著他的影子倒奔而來,個個出刀,守在天鷹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