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卷 第 六 章 父子情深 文 / 李涼
宋兩利已被逮往伏虎丘帳營中。
楊樸深懼其通靈大法,不敢解開巨網,如此倒讓刁采盈更形困窘,她雖外表冶艷,且曾經和宋兩利於燕京城外裸裎相見,但此乃迫非得以之行徑,她實則並非放浪,如此這般困成一堆,實不好受,急道:「快快解開我啊!」
怒不笑想行動,刁采盈卻喝:「不許你碰我!」
怒不笑道:「我乃收拾宋兩利,準備揍他幾拳。」
刁采盈竟然斥道:「連他也不許碰!」此話一出,引得眾人側目。
刁采盈霎知語病,冷道:「聖王交代,抓了人要交予他處理!誰敢殺他,我跟他沒完沒了!」仍臉面飛紅,幸在夜晚,且於燭光下,不易被發覺。
怒不笑道:「不殺他,只揍他總成。」
楊樸道:「先把人解開,想修理再修理!」再截宋兩利數處穴道,始敢解開巨網。
刁采盈得以脫身,然手掌竟仍相粘一處,甩得幾次亦難分開,刁采盈窘道:「倒是粘得緊,快快弄開啊!」
楊樸道:「沒想到效果如此之佳!」想以利刀割之,又忌傷人,心念一轉,找來未調混過之樹汁,往兩掌縫隙倒去,粘液為之軟化,終至分開。
刁采盈這才脫離連體之苦,冷斥:「當死狗也要整人麼?」一掌敲向宋兩利腦袋,以洩怒氣。
這一擊掌,打落頭盔,宋兩利頭上符帶已現,刁采盈登喜,抓下符帶,發現龜形胎記,虐笑道:「果然是渾傢伙!塗黑臉,照樣認得你!」
然那楊樸兩眼卻發直,直往宋兩利頭頂那奇特髮簪瞧去。」此髮簪狀似黯琥珀色,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簪首雕有小小鳳凰,乍看並不顯眼,仔細瞧來,卻可發現雕工之精細,材質之奇特。
楊樸怦動不已,伸手揪得髮簪於手,瞧得更是仔細,然越瞧越是驚心,全身已抖顫起來。
刁采盈發覺有異:「軍師認得這髮簪?!」
楊樸頓覺失態,及時恢復鎮定,道:「似曾見過,應和他修行道法有關!」
刁采盈道:「看是有關了,中原道士不也最喜歡頭插髮簪?」
錢不貪道:「值不值錢?」欲搶得瞧瞧,刁采盈卻攔來:「什麼都要搶?木頭簪也要搶麼?」
錢不貪瞧得幾眼,但覺是不差,然已落入軍師手中,不便搶回,乾笑道:「軍師哪天若嫌棄,交予我好了!」楊樸頷首,卻未回話。
怒不笑說道:「把他綁起來逼供,務必問出大宋軍情!」對此情敵,甚是鄙斥。
楊樸道:「諸位請回吧,逼供之事,我來即可。」
刁采盈道:「累了一夜,是該回去休息啦,有帳,明天再算!」實不忍讓宋兩利受到酷刑,遂催促另三護法離去。她且向楊樸警示,得看緊宋兩利才行,楊樸道:「自會留意。」
刁采盈始退下。
楊樸沉坐下來,仔細瞧著宋兩利臉容,縱是黑臉,竟然如此熟悉,輕輕伸手摸去,一股異樣電流傳遍全身,讓他渾身抖顫起來,一時激情難制,終兩眼含淚。他極於控制,走出帳外,伸手承得瑞雪,返回帳內,以雪花替宋兩利洗滌黑臉。
漸漸地,宋兩利英挺臉容已現,楊樸更憐惜般撫去,激動道:「太像她了……,二十餘年未曾再見,不知她可安好?……」
宋兩利受及冰雪冷膚,突地轉醒,兩眼一張,竟然發現楊樸正摸撫自己臉容。嚇得怔喝:「你想幹什麼?!」並未感受對方柔情,一股被非禮噁心浮現,斥道:「你敢非禮我麼?」
楊樸道:「我在替你清除黑粉!」
宋兩利斥道:「那動作也毋需這麼曖昧!」
楊樸不理,拿出髮簪,道:「它是你的?!」
宋兩利乍見母親所贈髮簪竟然落入敵人手中,登時激動喝道:「拿來!那是我的,想霸佔麼?」
楊樸道:「可是你娘所贈?」
宋兩利一愣,此事無人知曉,對方怎會猜知?冷道:「是誰所贈,你管不著!我也沒爹沒娘,少套我!」穴道受制,血氣不通,又未飲酒,通靈大法無法施展,否則倒可攝其腦袋在想什麼。
楊樸道:「你娘名字可叫蘇小靈?」
宋兩利聞言更詫,母親名字除了小鳳阿姨外,天下根本無人知曉,對方怎知?難道他也是親戚麼?亦或是瞭解髮簪秘事?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楊樸道:「想知道你娘是否叫蘇小靈,這髮簪是否她交予你的?」
宋兩利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楊樸兩眼含淚:「如果是的話,我就是你爹?」
宋兩利簡直晴天霹靂,無法相信,甚至以為聽錯,詫道:「你會是我爹?!我爹爹是你?!」
楊樸認真說道:「不錯,如果這髮簪是你娘蘇小靈所贈,不是你撿拾而得,我便是你爹了。」
宋兩利全身抽顫,作夢未想及,此時此刻竟然會遭遇二十餘年末曾相認之父親?此情景宛若突然被他人擁上王位當皇帝般,實叫人難以置信。然對方指證歷歷,又難叫人否定,一時腦門空蕩,不敢接受這一切。
楊樸深情道:「我的確是你爹,否則怎知你娘名字?你倒要仔細想想!」
宋兩利語帶哽咽:「既是我爹,有如此對待兒子的麼?還不快快放開我,讓我感應感應,證實證實!」
楊樸一臉歉意:「是爹錯了!」登時伸手扯斷繩索,再解其穴道,隨又將自己腦門銀針抽掉,期這突來兒子能感應一切。
宋兩利甚快恢復武功,腦門頓開,然一時心急,又無烈酒,竟未能發功,無法感應,急道:「酒來!」
天寒地凍,北國人多少帶酒於身邊,楊樸立即奉上。宋兩利恨不得醉去,咕嘟咕嘟喝得既快且猛,一口氣灌完烈酒,臉面頓紅,腦門始開。再次感應搜去,始攝得楊樸所思,他竟然能知母親長像,且是年輕時相貌,兩人甜蜜恩愛,游於天南地北,好不快哉。母親喚他「樸郎」,他喚母親「靈妹」,一副只羨鴛鴦不羨仙模樣。尤其母親所住之「飛雪軒」,更是兩人所共同工築而成。那口綠斑銅鏡亦是父親所贈。且自己當年在金國亦曾住過和「飛雪軒」幾乎一模一樣房子,敢情亦是出自父親手筆。
越是感應,宋兩利越是激動,種種顯示,眼前此人即是父親無誤。激情終難再把持,咚地下跪,叫聲爹,淚水滾下:「你怎忍心棄我和娘於不顧啊!」他一生孤苦伶仃,身世原是悲慘,幸在十七八歲時找得母親,彌補些許遺憾,原以為甚是滿足,然潛意識仍羨慕他人俱雙親之溫暖,此時竟也親嘗滋味,激情可想而知。
楊樸更是激動,緊緊把住兒子,泣聲道:「是爹的錯,爹不該遺棄你們母子,是爹的錯!」老淚為之縱橫!
既是親情,何罪不能原諒?兩人擁摟一陣,一切恩怨化為烏有,且雙方已是成年,較能控制情緒,激情過後,又自相互細瞧。楊樸急於替兒子拭淚痕,歉聲道:「是爹不對,苦了你們;你可長得既俊又挺!不愧是你娘生的!」越瞧越是滿意,嘴角時露笑意。
宋兩利對父親足智多謀,且仙風道骨,亦無挑剔之處,然想及事實情景,終幽歎道:
「爹又為何棄我們母子於中原而不顧,竟然跑來金國當軍師?孩兒卻是宋國之人,如此豈非相互對立,變成家庭大悲劇?」不敢再靠父親胸脯,避開而退。
楊樸當知兒子必會詢問,輕輕一笑,道:「爹也是被逼的……」
宋兩利道:「能說個理由讓孩兒有個借口?亦或是父親改邪歸正,跟孩兒回到宋國如何?」
楊樸歎道:「回宋國又能如何?昏君、奸相、佞官為非作歹,簡直民不聊生!」
宋兩利道:「既知宋國已悲慘,爹何又引領金軍進犯?豈非慘上加慘?助紂為虐麼?」
楊樸道:「非也!爹乃利用金國之力,想推翻這昏君趙佶王朝,並誅六賊!」
宋兩利呃地一聲,不甚瞭解,想聽聽父親解釋。
楊樸輕輕一歎,說道:「此事當該從你娘那頭說起……」陷入回憶之中:「你娘是名門蘇家後代,想必你已知曉,當年我跟她相戀,倒也美滿,誰知有一天昏君趙佶發現你娘絕世天容,竟生染指之意,遂下旨準備接入內宮當妃子,你娘自是不允,童貫、蔡京卻以抗命、欺君之罪欲抄蘇家,你娘只好詐死逃離京城,此事亦引得蘇家日後多少受災難;至於爹亦因和你娘相戀之消息走漏,昏君趙佶竟下令通緝,迫得爹無容身之處,只好逃到北國,演變成今日地步。」
宋兩利自知趙佶好色,現亦對小鳳阿姨,有所染指。暗歎不已,原來父親還有這麼一段悲慘過去。
楊樸道:「爹和你娘當然嚥不下這口氣,決定推翻趙佶政權,以及收拾六賊,然此豈是易事?花得數日研究,終選了兩種方法:一是她去投靠明教,畢竟明教遠在南疆,可避開眼線,二則我投靠金國。原是要推翻趙佶政權,若無強大軍力當後盾,根本無法得逞,故爹才甘心做金國軍師,一路走來即想為此拚鬥,可惜一眨眼已過了二十餘年頭。」
宋兩利道:「然爹卻因此變成賣國賊……」
楊樸道:「爹並未賣國,而是藉金國力量,若金國不逼近宋國,趙佶和那群奸官,恐仍照樣危害人民,爹是幫他們解脫奸官昏君之苦。」
宋兩利道:「話是不錯,但金軍殘暴,殺的甚凶,總也不仁不慈!」
楊樸道:「偶有此景,那是金軍良莠不齊,無法一一控制之結果,但是革命免不了付出代價,且推翻政權,哪有不流血犧牲者?爹引金軍入關,利用其軍力,其革命所付代價已是最少,如若自行聚集軍隊造反,如方臘等人,其犧牲何其之大?何況爹和金太宗已約法三章,志在推翻趙佶淫政,只要一推翻,便不再進軍宋國。」
宋兩利道:「金國會遵守約定麼?」
楊樸道:「人無信不立,爹倒相信太宗。何況宋國既大且廣,金國縱使拿下,亦無法治理,仍需漢人幫忙!屆時政權又回到漢人手中。」
宋兩利想想也對,道:「爹借金人之力推翻趙佶淫政,孩兒倒是瞭解,但如此大肆殺伐,豈非有傷天和?」
楊樸歎道:「爹已說過,革命總得犧牲,若不推翻趙佶,任奸官為惡,大宋子民死傷必定更巨,光是童貫胡亂帶兵作戰,每每陣亡十數萬以上,加上天災人禍,大宋子民每年至少命喪百萬,何其可怖!故犧牲些許,換來百年安定,自是值得。何況我乃採取勢如破竹強攻之勢,宋軍幾乎聞風而逃,根本死不了幾人,且爹特別交代沒有必要,勿傷宋國人民,免失天和,造成日後人民怒金,一路走來,還算順利。」
宋兩利想想也對,昏君、奸官治國,人民犧牲何其之多,今夏兩江決堤,死傷何只千萬,趙佶竟然不知,實是離譜,而父親采勢如破竹攻勢,倒也嚇得宋軍屁滾尿流,傷亡自是大大減少,父親的確做的不差。然宋兩利總是代表宋軍,如此豈非父子相殘了?
實也為難。
楊樸道:「爹要你暫時過來,幫忙金國。」
宋兩利詫道:「您要我……叛國?!……」
楊樸道:「觀念、想法要清楚,如今宋國乃代表趙佶淫亂政權,值得你一戰麼?你若把金軍當成副手,助你推翻趙佶,一切不就坦然面對了?何況有你幫忙,更能控制金軍濫殺無辜,且讓氣勢更熾,一鼓作氣攻入汴京,替你娘,還有天下百姓報仇!」
宋兩利乾聲道:「總覺怪怪地,昨夜還幫著宋軍打仗,今日便要幫金軍?敢情亂七八糟!」
楊樸道:「此事已和你娘商量過,且計畫二十餘年,你難道信不過你娘?她在南方作戰,何其辛苦?尚待何時方能返京?」
想及母親,宋兩利眼眶一熱,已沒了主意,喃喃說道:「好個借金軍之力推翻淫政……」
楊樸道:「此為權宜之計,又如茅山方虛默自大妄為,自以為是,只顧布邪陣,多作犧牲不說,其即助童貫為虐,不除他怎行?若在中原,誰敢收拾他?」
宋兩利越想越覺有道理,忖道:「沒錯,像方虛默之流何其之多!只要沾上童貫、蔡京等奸官,大宋根本無人敢動他們,唯利用金軍方能為所欲為,父親計策確也了得。」
楊樸道:「可願留下助爹?」
宋兩利道:「可是,我怕引狼入室。」
楊樸道:「至少狼能把趙佶、童貫等惡虎吃掉,兩害取其輕。」
宋兩利終下決心:「好吧,孩兒便助您推翻淫政,且盡量減少殺戮,日後事,日後再說!」心想先收拾趙佶等人,若金軍食言,只好再抗金,畢竟兩害只能取其輕。
楊樸這才感激一笑:「你是瞭解爹之苦心,未把爹當成大漢奸,爹自欣慰了。」
宋兩利道:「怎敢,您和娘已計畫二十餘年,孩兒說什麼也要幫忙,漢奸之事,任由他人說去。」
楊樸再次感激,含淚撫著宋兩利腦袋:「你可長大了,爹安心啦!」
宋兩利投以親情憨笑。然心念一轉,又自窘困,道:「昨夜不小心教訓爹,尚請見諒。」當時殺得父親落荒而逃,實也不孝。
楊樸道:「不知者無罪,何況方纔你亦被綁回來,算是抵消,真是不打不相識。」
宋兩利突然想及四大護法,急道:「爹得擺平四大護法,否則他們准想盡辦法收拾孩兒。」
楊樸道:「四大護法雖怪異,卻也不敢臨陣胡來,爹說你已投降,欲助金軍,想必四人暫時不會再為難。」
宋兩利忽又想及極樂聖王,道:「聖王呢?他倒恨死我了!還想抓我煉丹!」
楊樸道:「這一切皆在你幫助金軍,化敵為友後,自可迎刃而解!」心念一轉,道:
「你該對抗的是夜無群,因為你搶了他心上人。」
宋兩利目光一亮:「爹可知夜驚容下落?孩兒找不到她了。」
楊樸輕歎:「被夜無群囚起來了。」
宋兩利詫道:「他?!怎會如此?!夜無群一向懼怕驚容,怎敢囚她?!」
楊樸道:「人要是橫了心,任何事皆做得出來!」
宋兩利知夜無群性情乖張,道:「囚在哪裡?她還好麼?」
楊樸道:「囚在金國秘處,我也不知確實地點,只是當時他未防我,走漏了幾句話,但聽其語氣,好像是軟禁,應暫時沒事,他要夜驚容回心轉意,驚容卻死也不允,兩人仍在抗爭,可惜當時爹未認你,否則必想辦法弄她出來。」
宋兩利喃喃說道:「沒事便好,遲早仍得把她救出……」想及驚容之苦,心頭登時酸楚。
楊樸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稍作休息吧,明兒鐵定是件大事。」挪出床鋪,欲讓愛兒休息。
宋兩利道:「我打坐即可,爹也休息!」遂盤坐一角,自行打坐運功。
楊樸並未多言,頷首以對,隨即坐於床鋪,雖說休息,卻徹夜為眠,目光老是瞅緊突如其來之英挺愛兒,越瞧越是滿意,然想及蘇小靈,不免又謂歎,「二十餘年了,實也愧對他們母子……」往事歷歷在目,千頭萬緒,盡湧而出。
次日一早,余都姑及四大護法皆親自登帳拜訪,想知曉軍師於一夜之間,將宋兩利收拾得如何?
楊樸心知五人必訪,遂交代宋兩利不必透露父子關係,且此帳為軍師帳,一向皆以討論秘情居多,故守衛皆派離較遠,故亦未被守衛聽及,只要不引起極樂聖王疑心而攝知,則一切自可保密。
余都姑等五人方進帳篷,卻見宋兩利竟和軍師並排而立,登覺詫訝。
刁采盈道:「小妖道,你把軍師如何了?!」猛地防備,其他四人亦想及宋兩利攝腦之可怖,軍師甚可能被制,霎如臨大敵,全數戒備。
宋兩利笑道:「是軍師把我如何了,並非我把軍師如何了!」
五人聞言更是不解,全往楊樸瞧去,想辨清對方是否已被攝腦。
楊樸笑道:「我很好,經一夜長談,小神童已願意歸順金國,替我軍出力,以後大家是戰友了。」
五人聞言更詫,宋兩利何其厲害狡猾,只憑軍師三寸不爛之舌竟然能擺平他,且讓他歸順?!
宋兩利拱手道:「以後請多多指教!」
刁采盈喝道:「看你是懼於受罰,故意暫時歸順,以掩人耳目!」實也暗喜,化敵為友,的確不差。
怒不笑冷道:「想歸順也得經過我這一關!」笑中帶邪,總得教訓這情敵不可。
沈三杯冷道:「只一句話,我的一掌便要不回來麼?」
錢不貪道:「歸順也罷,快快將遼國寶藏交出,大伙好說話!」只要撈點油水,先前受辱已不重要。
余都姑則靜觀其變,畢竟有小神童相助,眼前障礙即可解除,將是大金軍最佳好消息。
楊樸道:「小神童確有心歸金國,諸位可願意看在老夫面子上,饒了他這一次?」
刁采盈喝道:「要饒可以,接我每人一掌,否則可難辦了。」
怒不笑道:「不錯!先前傷了我們不少,一掌抵罪已甚便宜,快快過來受掌!」凝足真勁,想一招重創,省去不少麻煩。
沈三杯亦作此表示,錢不貪則在猶豫中,心念轉處,仍不敢違背三人意思,道:「一掌便一掌!莫要把人打死即行!」屆時手下留情便是!
楊樸急道:「定要如此麼?」
刁采盈邪笑道:「不收拾他,叫我們如何面對大金軍隊?」
余都姑道:「倒也是了,昨夜金軍大敗,怒怨全掛在他身上,不擺平,恐引起反效果。」
宋兩利道:「那就接掌吧!」心想有寶鏡護體,難道怕了你們不成?擺出架勢,坦然面對。
楊樸卻怕愛兒受傷,心念一轉,道:「昨夜敗金軍的是黑先鋒,和小神童無關,只要此事不張揚,大軍自無人能知!」
余都姑道:「對啊!倒是好方法。」
刁采盈原提議受掌,其最大考量即在此,心想屆時再暗中留情,宋兩利即可過關,然恩怨既被黑先鋒取代,她倒陷入為難,心念一轉,道:「你把臉塗黑,再讓我們受掌!」怒不笑竟然附和。
宋兩利聞言呵呵笑起:「這是什麼答案?要擊便擊,塗臉那是免了!」
刁采盈終覺幼稚,暗窘於心,表情仍冷,喝道:「那就別逃!」存心教訓以掩窘境,猛地掠前,一掌擊來。宋兩利挺胸擋去,叭地一響,勁道全被寶鏡吸去,刁采盈似覺劈在石版上,毫無動靜。詫道:「你又耍何邪功?!」瞧著手掌,不知原因。
楊樸見狀始放心不少,愛兒武功果然怪異,應可安然渡過。
沈三杯邪聲道:「看是盈妹手下留情吧?」
刁采盈冷道:「你來試試!」
沈三杯道:「就來了!」當真凝足掌勁迫去。叭地又是一響,宋兩利故意喝喝兩聲以對,掌勁擊來,照樣被寶鏡吸收,沈三杯詫道:「邪門!」
刁采盈冷道:「你也手下留情麼?」
沈三杯道:「他有妖法!」不敢多言,跳至一旁,昨夜之仇總算報了。
怒不笑邪聲道:「換我來!」但覺宋兩利必有暗招,說不定胸口置得護板,否則忘聽得硬梆梆聲音,已心懷鬼胎,大步行來,凝掌以待。
宋兩利知他怨自己,必出狠招,黠聲道:「我已請神明附體,你莫要中邪了!」仍運功戒備。
怒不笑道:「中邪的應是你!」猛往前欺,看似欲擊其胸口。身形一掠,竟然閃至宋背面,厲掌猛往其命門穴處擊去。他想命門乃人身要穴,一擊之下不死即傷,忒也想撂倒宋。
楊樸等人見狀詫然欲想阻止,卻也過慢。
誰知宋兩利早已窺知,已將「化神賦」之「天地無極、乾坤浩瀚」之吸功大法運展開來,怒不笑這一擊,正中要害,縱擊得宋兩利唉唉悶叫,怒不笑手掌卻覺被粘在對方穴道上,功力一洩而去,嚇得他趕忙撤招,駭道:「你會吸功大法?!」
宋兩利道:「什麼法,我是不懂,但我化作天神,自不怕凡人掌力了。」
怒不笑冷哼:「再接我一掌試試!」仍想擊出,刁采盈卻擋來:「你無賴麼?」怒不笑不敢抗她,悻悻閃退:「日後再跟你算!」跳至一旁。
宋兩利落個安穩。
只剩錢不貪未出招,他另有想法,道:「既是神明,當不受凡人金銀,交出些許,我可不必擊掌褻瀆神明!」
宋兩利道:「神明也要金裝,無人供奉,豈非成了窮神;不過你既客氣敬神,給你些許便是!」伸手住口袋掏去,他雖和忽必瑞坐擁寶藏,但平常開銷卻甚節儉,所帶銀兩不多,偶而甚至半路金盡,得靠化緣渡日,此時能摸出銀子已是萬幸,抓了出來,竟是三兩銀,丟予錢不貪便是。
錢不貪接過手,詫道:「只三兩銀?!」
宋兩利說道:「那已是我全部財產,不想要麼?還來,受你一掌便是。」楊樸暗歎,宋兩利過的竟然如此清苦。
錢不貪可貪得很,銀子有進無出,趕忙收下,道:「三兩是前金,後頭三千兩,待你籌足再付,你既已投靠金國,即是盟友,這一掌免了!」
宋兩利道:「受一掌三千兩,我可願意!」
錢不貪道:「我甚不願意,且划不來!下次再算,下次再算!」跳得遠遠,兩眼貪笑,瞇成一線。
宋兩利道:「也得我有錢才行!」
錢不貪仍是那句:「下次再算,你一定有!」
宋兩利道:「希望如此!」既已擺平四大護法,心情亦顯輕鬆,轉向父親,眼角暗示,該可利用金軍教訓荒唐宋朝了。
楊樸道:「諸位既已原諒小神童,一切自好處理,首先尚請余將軍向外宣佈,宋軍黑先鋒已被押返金國,留待後審,金國則多位小神童助陣,免得眾人誤會。」
錢不貪道:「直接把黑先鋒處死,不就得了?」
楊樸道:「處死,還得找屍體替代,甚為麻煩,言明押往後方,自可省事。」
錢不貪道:「也好也好!」轉瞧宋兩利,笑道:「若有麻煩,我來收拾即可!」宋兩利欣笑以對。
余都姑遂找來副將,傳令下去,說明黑先鋒已押往後方消息,立即引來金軍一陣掀天騷動。登有部隊提議搶攻,以報昨夜之仇。
想及洪水淹軍隊,余都姑亦覺窘困,畢竟那非光-之事。
楊樸道:「不打不相識,小神童既已投誠,當以同儕看待;倒是小神童對宋軍較為瞭解,今日可反攻麼?」
宋兩利道:「大雪不斷,天黑一片,是不利作戰,尤其對方仍在黃河口堆冰雪,大軍再去,照樣會遭水淹,倒不如調頭回攻虎威橋,只要破得方虛默法門,這頭人馬保證亦守不住,一舉雙得!」那方虛默即是亂源之一,想辦法教訓,亦是應該,否則他和童貫狼狽為奸,忒也危害不少。
余都姑頷首:「此倒是好計策,不知軍師意下如何?」對於引水淹大軍之事頗為忌諱,故有調頭準備。
楊樸原和宋兩利似有心靈相通之意,道:「我軍一向勢如破竹,現已稍稍受阻,尤其此處地勢較矮,實難防水患,是該迴避,只留下一萬兵應勢即可,至於虎威橋那頭,雖有方虛默布下邪陣,以小神童之能,自可輕易破去,咱便以其為攻擊目標,方為上策。」
余都姑道:「就此辦理,我去調遣大軍去了!」說完拱手拜向楊樸及宋兩利,大步而去,先前瓜葛,一笑置之。
楊樸轉向四大護法,道:「四位可先行至宗望元帥那頭,通風報信,也好配合攻擊。」
刁采盈道:「我們是想走,只是這小子邪得很,軍師可罩得住?」目光挑媚,直把宋兩利當成獵物看守,畢竟當年曾裸裎相見,已起微妙感覺。
楊樸道:「毋需擔心,小神童識大體,他若想反,早就反了,何況前後皆有大軍,自能應付一切。四位放心去吧!」
宋兩利道:「對對對,快去快去,否則怒不笑又要偷穿你的肚……」「兜」字未說出,刁采盈臉色頓變,斥道:「你敢!」一掌掃來,打得宋蹲身躲去。
刁采盈猛又劈往怒不笑,嚇得他四處躲藏,直道:「我沒有,不敢了!」
刁采盈頓覺窘困噁心,悻悻而去。
沈三杯傷勢較穩定,亦追去。錢不貪笑道:「待會見!」追出。怒不笑瞪向宋兩利:
「少破壞我倆感情!」為向刁采盈賠罪,無暇理會宋,一勁飛去。
宋兩利暗乎好爽,有四人在旁,性命備受威脅。
楊樸問道:「他倆怎像仇人?」
宋兩利呵呵笑道:「怒不笑暗戀刁采盈,時常偷穿她的肚兜,後來被我拆穿,兩人從此沒完沒了!」
楊樸笑道:「原來如此,難怪兩人一見面即鬥,忒也是怪異組合,那怒不笑好色,卻也制不了刁采盈,實是一物克一物。」
宋兩利道:「爹可預防了,金軍遲早會是咱敵人。」
楊樸歎道:「是有防備,然有時卻矛盾,若是宋國能出明君,倒也罷了,趙佶卻昏淫無度,比起來倒不如金國太宗,他至少不會縱容奸官胡作非為……,只要百姓能安居樂業,誰來治國皆一樣……」
宋兩利道:「爹贊成太宗入主中原?」
楊樸道:「依常理判斷是如此;但依血統又不許此事發生,畢竟漢人就是漢人,讓得女真人治國,那將更引得爭戰連連,可惜明君難尋。」
宋兩利道:「三皇爺鄆王不錯,且他和小鳳阿姨相戀,小鳳阿姨自會教得他服服帖帖。」
楊樸目光一亮:「真有此事?那更該支持他了。」
宋兩利欣喜一笑,只要爹仍支持漢人治宋,那自非漢奸了,終可卸下沉重包袱,「咱只引金軍教訓昏君,其他還得自行料理才行。」
楊樸道:「不錯,尤其你娘乃名門蘇家出身,不能辱了門風!日後你仍得從母姓,知麼?」
宋兩利道:「知了!」但想及「蘇」兩利,總覺都是「輸」,似贏不了,至於從父姓「楊」兩利,又覺癢癢地,還是覺得以大宋之「宋」為姓,來得自由自在。然那得私下使用,畢竟遲早都要認祖歸宗,其要弄成「楊蘇兩利」或「蘇楊兩利」,又癢又輸,那可不妙。
楊樸得此子,滿意已極,原想再多聊聊,然已拔營,大軍且動,遂道:「走吧,咱路上聊,那方虛默亦非正派,正該教訓教訓為是。」
宋兩利當然想收拾妖道,終跟著父親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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