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尖圓無相 第一章 尖圓弄月 文 / 李涼
白小癡原答應梅冷心收拾東方龍,誰知卻投其門下,甚至想化解雙方糾紛,聽得通天和尚莫名不解。
和尚道「你又如何化解?」
「很簡單,冤家變親家!」小癡捉狎直笑「把梅冷心母親介紹給東方龍,一個寡婦,一個鰥夫,必定能情投意合,水到渠成!」
呂四卦道「到時她就變成你師娘了,梅冷心就變成你師姊,變成你上司啦!」
「這……」小癡一陣猶豫,真以為此事成真,然而想了老半天,仍無法擺脫「師弟」之名。「不管啦!為了成全好事,這點犧牲仍是值得的!」
他仍覺得促成好事的樂趣大於一切,笑得甚開心,呂四卦也跟著笑了,畢竟此事若成真,可謂武林第一大事,何等轟動。
和尚卻苦笑不已「被你如此一搞,天下又不知將成為何種局面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若有機會,小癡當真會幹此種事,至於後果如何,他可懶得去想。
和尚等他倆笑夠了,才道「老衲找你們來,只是希望你們能化解此劫數,不知意下如何……」
小癡滿口答應「當然啦,只要我有能力,必定照辦,誰不聽話,我就把他給綁起來,不過這得等我恢復功力再說,老和尚你不覺得現在談這些都太不切實際了?」
和尚何嘗不知身在武林,必須要有高強武功為後盾,他只是覺得小癡心靈尚未成熟,所想的全是一些令人難以揣測的思維,答應的事,可能因一時所好而忘了,甚至反過來施行,梅冷心要他殺東方龍就是個例子,要是助其恢復功力,而將來若反其道而行那該如何是好……
「將來事,誰敢預料!」和尚似已無選擇餘地,他苦笑一歎「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三人再談些瑣碎事,直到月已西沉,方自躺於巨石上休息。
第二天,天一亮。
小癡為了武功能及早恢復,也開始所謂的「悟道」。
通天和尚對小癡經脈盡失之症,也無完全把握可以治癒,全憑經驗推斷,他想個人造化不同,小癡又非庸俗之輩,該不會如此下場,是以盡量將自己所知之武學以及醫理告知,希望能有所助益。
呂四卦也湊上一腳,正經八百的在打坐悟道,然而大部份時間,他都在打盹。
半個月下來,呂四卦也胖了不少,然而小癡已開始焦躁不安,所悟的「東西」,少說也百來樣,道理談的一大堆,功夫還是不濟,一點起色也沒有。
今夜,月弦如勾。
他們三人仍坐於平坦巨石上,和尚居中,小癡在右,呂四卦在左。
和尚望著弦月,已道「月彎如勾時,其圓相何處去了月圓時,其尖相又去了何處?」
呂四卦馬上回答「月圓的時候,就是月餅,月尖如勾的時候,就是被天狗啃了一口,古代的『天狗吃月』就是這樣傳來的。」
通天和尚輕笑道「答的很好!」
呂四卦得意聳肩「那裡!」
然而和尚仍給他一盆冷水「給你零分。」
呂四卦愕然「這……傳言本就如此!」
小癡道「給你零分,就是答對了,你可見過零就是『0』,就是『對』的意思!」
呂四卦恍然一笑「哦……原來大和尚話中含有禪機?我悟憧了,零就是『0』就是答對的意思!」
小癡輕笑又道「你只悟了一半,另一半,『0』就是月圓的時候,『零分』就是把『0』分割,也就是影射月缺的時候,懂了沒?」
呂四卦呵呵笑道「懂了,最近我進步神速,隨便一猜就得『零分』,答的真妙!」
和尚也笑了,他笑的是小癡竟然有辦法說的頭頭是道,連自己想反駁都無從下手,不禁多看兩眼,殊不知小癡智能到底有多深?
然而對於一個好動少年,要他坐禪悟道,而且又得不到預期之效果,時間一長,他已起了毛躁,若非有呂四卦的憨拙,讓他開開玩笑,他早就憋不住了。
和尚被他問的也是有點困窘,因為小癡每每回答,似乎境界都高過他多多,有的甚至他都無法參悟,小癡才說明出處,這都使他尷尬。
他微微頷首,希望小癡回答,因為除了此法,他也別無他法了。
小癡望著下弦別月,無奈道「境界分為三等,其一『尖時圓相隱,圓時尖相在』,其二『尖時圓相在,圓時尖無相』,其三『尖時亦不尖,圓時亦不圓。』」
和尚又愕然了,似乎所有禪理,經過小癡嘴巴,就變得如此明朗。
呂四卦雖然得了「零分」,但他也知道只是淺顯的解釋,甚而有點玩弄意味,因為十幾天的比照一來,他已明白小癡最後的「打禪機」,才是禪道的最高境界,好奇心使然,他仍問及這些作何解釋。
小癡很快的已說明
「尖時圓相隱,圓時尖相在」,乃指月缺時,只見其彎尖相,其圓相已失。月圓時,整個圓亮,已包含了彎月的部份,和西瓜「零分」有點雷同。
「尖時圓相在,圓時尖相無」,則指尖月時,雖不見圓相,但圓相仍不失,而月圓時,則尖相尚未成形,境界較高層。
「尖時亦不尖,圓時亦不圓」,則表示如果月尖時,沒有「月圓」的形相和它相比較,何來尖相?月圓時,眼中所見的是「圓相」,而心中所想的並非「圓相」,又怎知月亮已圓?如此已參透形象之外,悟道已臻化境。
不管小癡如何解釋,呂四卦無法體會「尖無尖相,圓無圓相」之理,這就是慧根之深淺。
最後小癡說了一句「把你打成白癡,腦袋一片空白以後,再去看月亮,就明白這是何原因了!」
呂四卦仍不能領悟,乾脆不悟了,他下個定論只有「白癡」(暗喻小癡)才會懂得這些怪道理。
小癡也欣然接受。
通天和尚讚歎道「你懂的比我還多。」
小癡也歎口氣道「其實這道理,在「仰山翫月』時已悟過,也非什麼難事。」
通天和尚終於明白小癡之所以會「一無進展」,不是在他「悟」了道,而是他懂得太多了,前人所悟的禪道,他早已吸收,不必花心思去想,馬上就能說出。
如此,看似「悟道」高深,其實只是「懂道」,對於武功,可能一無用處。
他不禁暗歎道「白小癡啊白小癡,你可知你太過聰明,反而阻礙了你悟道的機會了!」
他仍不敢說明,深怕小癡知曉此原因而不悟了,如此更連一絲機會也沒有。
小癡已道「對這些禪理,我悟的也不在少數,都是超越形象或去蕪存菁,無非是想領悟我體內消逝的內力,能有其它方法可恢復,但事實與抽像總還有點距離,這樣下去,會有效果嗎?」
和尚道「這是一個考驗,老衲想,該有所助益才是。」
小癡自嘲的一笑,道「有時真想去找那『要命郎中』賭他一下,免得悟白了頭髮,還悟不出結果!」
不想還好,這一想及,他可把要命郎中那些殘酷手法給忘了不少,好歹這也是個方法,不去碰,怎知好壞?他已決心走一趟。
和尚道「你想去找他?」
「如果真的沒法子時,我想……試試無妨……」小癡輕輕一笑,隨即問道「他在何處?」
和尚道「絕命幽湖附近。」
小癡道「那不是快到苗邊了?」
和尚點頭道「不錯,那地方充滿了瘴毒,苗人視為禁區,躲在那裡,誰也不會去打擾。」
小癡計上心頭,道「不如這樣好了,如此悟禪,效果不大,乾脆我閉關一月,若再悟不出所以然來,就去找要命郎中如何?」
和尚也無話可說,要命郎中雖難纏,有自己護送,想必也不會出差錯,最主要,若現在不答應,小癡可能即會溜走,當下只好點頭「也好,你就在瀑布左側有個山洞中閉關,每三天,我替你送一次飯。」
呂四卦道「我也閉關,最近愈悟愈有心得。」
小癡捉狎道「我看你悟到後來,乾脆出家算了!」
呂四卦摸著長不長頭髮的頭顱,乾笑道「當不當和尚也差不多啦!」
三人相視一眼,各懷心思的笑著。
和尚雖猜到小癡有意找尋要命郎中,但他沒想到小癡會如此之急,方入了關,就準備開溜。
在入關第三天,他倆吃完膳食後,小癡已說明原因,呂四卦也無意見,趁著和尚下山打酒時,已雙雙開溜。
臨行前,還在山洞堆了石塊,再披上外衣,若非親自進來察看,陰暗洞中,也甚難分辨真假。
小癡估計和尚發覺,該是第二次送飯時,也就是六天後。
六天,至少可以趕千里路。
小癡只花了十天時間,已摸到蠻邦地區,也找著了「絕命幽湖」。
說它「絕命」,還真有那麼回事。
此湖在苗族一個部落的禁區中,其外圍圍滿了尖樹枝編成之籬笆,延伸數里,其尖枝上,多多少少插著點骷髏頭,透著幾分陰氣。
籬笆內則為一大片爛泥,泥中不停冒出瘴氣,衝鼻難聞,飛鳥不渡,其中只有幾條距離甚遠的浮石小徑。
踩著浮石可以直趨而入,抵達一座不算高,卻森森茂密的原始森林,不停有野獸咆哮,以及怪物鳴叫聲。
除了要命郎中那種人,誰會住在此?
林中一幽深處,一盆湖水靜如明鏡,倒映林木,青天白雲,倒有幾分雅致。
湖水盡頭為一小山,山底部明顯可見著多出來像屋簷的竹篷,此時也纏滿山之類東西,翠綠綠的往下懸蕩。
小癡和呂四卦已潛至竹篷不及三丈的林區中,仔細的往裡邊瞧,仍可發現篷內有個洞口,想必要命郎中就住在此了。
呂四卦低聲道「闖不闖?」
小癡考慮一陣,道;「還是規矩點,我們是來找他看病的,不能亂搞……還是按步就班來!」
想定,兩人已走向竹篷,整理一下青布便衣,倒也看不出一絲江湖味。
小癡已叫道「有人在嗎?不要命的來了!」
呂四卦及「不要命」已笑了起來,小癡瞟他一眼,他趕忙煞住笑聲,憋聲的叫道「我們是來當實驗品的,老前輩,請賜給我們機會!」
聲音夠大,可惜沒有回音。
小癡奇道「難道會不在?」
再叫幾次,仍無回音。
呂四卦道「走吧!他不在,等也要把他給等回來!」
「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已慢步撲向山洞。
方踏入洞門,一種陳積的藥味已湧向兩人鼻頭,淡香中隱含了腐蝕味,以及蛇腥味,好似腐熾的屍體和屠殺的戰場滲出臭味,而用藥香強行把臭味給座過去似的。
洞內呈曲胄型,往裡邊延伸,甚為寬敞,仍保有原始風貌,頂端倒立不少石缸乳,四處角落則堆滿了骨頭,人骨、獸骨皆有,活似個骷髏墳墓。
呂四卦全身發毛,慄然道「鬼氣森森,閻王爺恐怕就住在裡邊吧?」
小癡可管不了這些,醫病要緊,道「就算閻王爺坐陣,我也要拆了他骨頭,走!瞧個究竟是啥玩意?」
好奇心已起,又往裡邊走,呂四卦也跟上。
方走幾步,似有青色夜明珠從轉角處射出,閃閃生光,憑添一份恐怖氣息。
突地呂四卦尖叫,蹦了起來「蛇——」
乍見之下,地面全是五顏六色蛇群,呂四卦踩到一條,那是小事。
小癡陣仗見過不少,但對如此多的蛇群,也起了疙瘩,呂四卦更是冷頭直打。
還好這些蛇似乎甚為畏懼兩人,紛紛走避,鎖入石縫,霎時走個精光。
小癡知道,那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之味道,驅散了蛇群,自得一笑,又往前走。
轉過弩,左右石壁上果然嵌了兩顆夜明珠,珠下各有一道石門。
小癡隨便一比,指向左邊,已朝左門行去。
門一開,腥味立時衝出,呂四卦見狀,不禁想嘔,小癡則眉頭直皺「是個手術房……」
房內有一石台,正躺著一名剝了皮,全身鮮紅的軀體,血水仍在滴流。
還不只這些,四周玻璃箱中,不知堆了多少人頭,肝腦、獸屍……活似個屠宰場。
小癡想到自己將來也有可能變成如此,不禁頭皮發麻。「這還算人嗎?獸身人頭縫在一起?」
呂四卦已不敢再看,道「你還想求醫嗎?」
小癡也猶豫了,但一關上門,那股懼意消去,又道「看看再說……」
兩人又走向右門。
門一開,小癡已笑道「嘿嘿!這下可摸對了門!」
裡邊一瓶瓶、一罐罐散落四處,藥香撲鼻,不必說,一定是靈丹妙藥。
「真是個好機會!」小癡道「我們一瓶瓶試,說不定會被我碰上,解了水晶蟾蜍藥性呢!」
呂四卦道「你不怕再中獎,連心脈都沒了?」
小癡道「那會這麼巧?要真是如此,也是天絕我也,吃吧!天下再也沒有像水晶蟾蜍那麼毒的了,你擔什麼心?」
他已打開一瓶藥罐,當真全往嘴中倒,全然不怕死。
呂四卦也無奈的笑著,跟在後頭,吃點補品,他可不敢亂吃。
而小癡也非全部都吃,憑他吃過數十種珍貴藥物,現在只要藥物一入口,他都可感覺是屬於何種藥性,有毒無毒,該不該服用?他邊試邊吃,而且專找小瓶的試。
所謂物以稀為貴,他所找的,可全是珍貴的,有的甚至只有一顆。
經過一段時間下來,他只服了十幾顆,也喝了幾瓶汁露,然卻把一大堆藥瓶給搞的亂七八糟,弄到後來,索性把不能吃的倒在一堆,已然起了童心,呵呵笑意。
「那混蛋郎中要找回原藥丸,我看要三年時間!」他捉狎的笑著說。
呂四卦也玩上了手,抓起藥丸就撒往地上,笑道「我替他種藥豆,明年就豐收了!」
小癡拿起液體瓶罐也往地上撒,笑嘻嘻道「施點肥,加上營養,想必長得又快又漂亮!」
兩人玩的起興,已唱起「農家樂」、「播種歌」來。
可憐一間藥室已被他們弄得面目全非,「豆苗」滿地。
玩夠了,呂四卦才想到此行目的,不禁嘲惹笑道「要是那笨郎中回來,他不打死你才怪,怎會替你治病?」
小癡驀有所覺「對啊……」苦笑道「玩過頭了……」然而靈機一動,他已笑了起來「我看豆子不一定要種在地上,種在瓶子裡也一樣,這樣比較純!」
說著,兩人又將藥丸胡亂的裝回藥瓶中,有的溶化成泥狀的,仍往較大的瓶罐裝,幾分鐘下來,倒也恢復了八九分。
至於地面還有濕跡,小癡以藥粉輕撒後,也勉強過得去,一時間也不容易看出來。
大事已畢,小癡已哧哧起笑來「他的藥,功效想必十全十美呢?」
呂四卦打趣道「可以吃,可以抹,還可以用來化妝!」
兩人大笑,已退出藥房,再往裡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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