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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卅二回 漠漠黃沙 埋情傷只影 迢迢銀漢 傳恨盼雙星 文 / 梁羽生

    三日之後,已是七巧之期。風沙堡中,群豪集聚,龍蛇混雜。有天龍上人和他門下弟子:也有天山南北的各路英雄。堡主成章五揀這日重立香堂,意圖在塞外再幹下一番事業。

    典禮過後,已近黃昏,堡外風沙呼嘯,堡中卻和暖如春。成章五霍元仲興哈薩克名武師隆呼圖及天龍上人閒坐商談,隆呼雅圖道:「成堡主,你到了草原這麼多年,我們都已把你當成自己人了。我們並不是仇視漢人,只奈那白髮魔女委實欺人,不把我們塞外英豪放在眼內,這口氣不能不吐。」

    天龍上人笑道:「諒那白髮魔女也不是三頭六臂,我們四人隨便一個已夠她鬥了,何況還有許多好漢與她為仇。想那白石道人也曾誇過海口說塞外沒有高手,結果還不是被我們擒回來了。諒那白髮魔女也厲害不到那裡去。」

    隆呼雅圖笑道:「成堡主,武當掌門若來赴約,你將他打倒,可真是大大露面之事。」成章五用意也是想趁重建香堂之日,打倒一個名手,樹立威風。他之約卓一航比試,其實正是因為卓一航乃武當派掌門,正是挑戰的最理想人選。並非他和卓一航有什麼仇。

    天龍上人道:「可不知他敢不敢來。」霍元仲道:「他師叔在此,一定會來。卓一航並不難鬥,成堡主定可操勝券。武當派氣驕人,待會成堡主將卓一航擊倒之後,咱們再把白石道人拉出來,各賞五十皮鞭,將他們趕出回疆,好叫關內英雄也同聲一笑。」

    成章五道:「霍兄之言,甚合我心。卓一航不比白髮魔女,可以饒他一命。」,

    天龍上人道:「卓一航和我們可有點過節,成堡主在趕走他之前,我可還要和他談論。」

    黃昏日落,成章五在堡內擺下筵席,大宴群豪,四邊牆壁,都插有粗如人臂的大牛油燭,把場子照得通明。眾人紛紛向成章五道賀,談論卓一航敢不敢來。

    酒過三巡,外面把門的堡丁進來,獻上一張犀牛皮帖子,上面寫著:武當派門下弟子卓一航答拜。犀牛皮極厚,普通的刀子也割不開,那幾個大字卻不是用筆寫的,而是用指頭劃出來的。成章五兒了,哼了一聲,立刻叫人開門迎接。

    且說卓一航雖因情海翻波,傷心之極:可是為了要救師叔,仍然依期而來,投下帖子之後,便和何萼華大步邁進。

    只見場子堆滿了人,有一群喇嘛個個怒目相向;還有霍元仲和神家兄弟也雜在人群之中。卓一航傲然不懼,何萼華也神色自如緊緊跟隨。

    成章五越眾而出,道:「風沙堡主成章五敬候,卓先生果是信人。這位小姑娘是誰?」卓一航道:「她是我白石師叔的女兒。」伸手一拉,各運內力,相持不下。成章五哈哈一笑,道:「請先飲三杯!」卓一航放開了手,道:「多謝堡主盛情,美酒慢領,請先把我的師叔放出來!」

    成章五哈哈笑道:「這個容易。難得武當掌門到此,我老兒可想先領教幾招。」卓一航道:「堡主是前輩英雄,既要賜教,卓某豈敢推辭?不過……」橫眼一掃全場,道:「咱們還是先講好的好,我可和堡主打交道,這麼多的英雄好漢,請恕我招呼不周了!」意思是要照武林規矩,以一敵一,定個嬴輸。

    成章五又哈哈笑道:「承掌門賞面,瞧得起我,老朽實是惶愧,這個拜帖……」說到此處,拿起那張犀牛皮,卓一航道:「荒漠旅途無紙筆,好獵了一頭犀牛,剝它的皮,權充拜帖,叫堡主見笑了。」成章五搖搖手道:「不是這個意思。想武當派威震中原,老朽如何敢收掌門的拜帖?」隨手一抓,將那張犀牛皮抓得四分五裂,放在掌心一搓,再放開手時,那張犀牛皮竟像捲成了一個紙團,給成章五拋出很遠。卓一航悚然一驚,心道:這老兒的鷹爪功也算得是上乘的了,不可輕敵。

    成章五顯了這手,正想下場,人群中忽然閃出一個少女,叫道:「爹爹,待女兒先玩一場。久聞武當劍法,天下無雙,我想先向這位姐姐請教,開開眼界。」這少女正是成章五的女兒,名叫成掌珠。

    成章五捋鬚一笑,道:「也好。我們招待掌門,也不該冷落了這位姑娘。你就向她好好請教吧

    何萼華一肚子氣,見成掌珠指名索戰,也不推辭。兩人下了場子,一個用刀,一個使劍,寒暄幾句,便動起手來。兩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個白衣紅裙,一個青色獵裝,紅白青三色飛揚,兩個小姑娘像粉蝴蝶般撲來撲去,功夫雖非上乘,神態卻是好看之極?

    何萼華劍走輕靈,穿來繞去;成掌珠卻是刀沉力重,賽過男兒。兩人鬥了五七十招,何萼華不敢硬接兵刃,成掌珠卻也斫不到她。兩人各有擅長,倒是難分高下。

    成章五一面看一面微笑,心喜女兒雖然從未和人正式對打過,卻也不錯。那知成掌珠就吃虧在從無對敵的經驗,五七十招一過,被何萼華看出破綻,沉劍一引,待成掌珠一刀磕下,手中劍突然一提一翻,青光閃處,一招「樵夫問路」,刷的向對方「華蓋穴」扎去,成掌珠慌忙使個「橫架金梁」,橫刀力磕,那知何萼華這招卻是虛招,青光再閃,嬌喝一聲:「撤刀!」劍鋒刷的指到手腕,成掌珠急忙鬆手退閃,那口刀嗆當當丟了下地。杏臉羞紅,跑回父親身旁。

    成章五道:「武當劍法果然妙絕,小女不知自量,見笑方家。還是咱們下場吧。」卓一航道聲:「好!」成章五卻端起酒杯,連喝三杯,笑道:「貴客遠來,未盡杯酒,如何使得?乾了此杯再下場吧!」驀然雙手齊揚,一杯酒和一柄叉著牛肉的小叉,一齊向卓一航面門飛來!

    卓一航雙指一伸,將那杯酒一勾一旋,旋到口邊,口一開,又把那柄飛又咬著,吃了牛肉,吐出飛叉,將酒倒入口中,擲杯笑道:「謝堡主?」與成章五相對拱手,雙雙奔下場心。

    這一戰興剛才小兒女的相搏,大是不同。只見成章五雙臂箕張,向外一展,摟頭疾抓,卓一航竟不避招,倏然轉身,唰的一劍,便刺敵人軟肋。章五喝聲:「來得好!」往旁一個滑步,身形一俯,左掌直插咽喉,右手橫肱撞脅,卓一航騰身一跳,刷刷兩劍斜削了來,成章五身軀一翻,運退步連環掌法,半攻半守,儼如神肛盤旋,龍蛇疾走,卓一航一連數劍,都落了空!

    成章五暗暗吃驚,料不到卓一航不過三十多歲樣子,劍法火候都極老到,兩人全神貫注,不敢輕敵。成章五隻掌翻翻滾滾,忽掃忽拍,忽抓忽戳,掌風激湯,鬚眉俱張,卓一航一劍迴旋,疾如鷹隼,劍氣縱橫,變化莫測。只見掌風到處,沙石飛揚,劍氣衝霄,人影莫辨。鬥到了一百來招,

    是不分勝負。

    成章五功力較高,但卓一航劍勢綿密,卻也攻不進去。又鬥了一陣,成章五心中焦燥,奮力強攻,激鬥之中,飛身突起,五爪如鉤,抓卓一航頂心,卓一航一劍上撩,成章五竟然在半空中身子一屈,一掌湯開卓一航的劍勢,仍然飛抓上來,卓一航大吃一驚,急展燕青十八翻的功夫,伏地三滾,才避開了成章五一抓,風沙堡眾,哈哈大笑,吃過卓一航之虧的副堡主更縱聲大笑道:「哈,你們看到了沒有?好一個烏龜爬地!」

    卓一航悶聲不響,挺劍再鬥,過了一陣,成章五又用前法,飛身縱起,揚爪下擒,卓一航身子突然斜掠,劍尖一掠,成章五依樣葫蘆,左掌劈下,有爪一拿,那知掌風到處,撲了個空,卓一航長劍一拖,反手一削,又狠又疾,就像在夜空中閃過一道電光,成章五大叫一聲,頭下腳上,疾衝出三丈開外,接地之際,才一個斗翻了過來,纏著手腕護手的皮套已被割開,幸好人還未傷。風沙堡眾人相顧失色,何萼華也縱聲笑道:「哈,你們看到了沒有了好一個老狗翻身?」

    成章五叫道:「一抓一劍,各不輸虧,再來,再來!」飛身又撲,劍掌再度交鋒。卓一航細心防備,鬥了二三十招,卻未見他再施前技。

    原來成章五飛身一撲,乃是鷹爪功的精華所聚,厲害非凡。功力最深的可以在半空中轉折迴旋,屈伸如意,撲下來時,就真如巨鷹撲兔一樣,無可迴避,可是成章五尚未修到上上的功夫,能在半空中一個迴旋,所以後來卓一航使出達摩怪招,立刻還刺了他一劍。

    卓一航雖然只識幾招達摩劍式,但用於應付成章五的飛擒突襲,卻是功效非常,成章五試過吃虧,不知他的虛實,竟然不敢再用這門絕技。

    成章五不用飛擒撲擊的絕技,卓一航也不用達摩劍式,這樣一來,仍變成了武當派的七十二手連環劍法鬥他的鷹爪功擒拿掌法,恢復了先前的狀況。成章五雖然功力較高,可是卓一航卻勝在年輕力壯,久戰不衰,加上成章五使不出絕技,心中已怯,鋒芒漸減,大不如前。天龍上人皺起眉頭,何萼華看得大為高興。

    再鬥了三五十招,卓一航漸搶上風,天龍上人忽然躍下場子,雙掌一分,喝聲:「住手!」卓一航突覺一股猛力推來,急急閃開,冷笑道:「成堡主,這是怎麼個說法?」

    天龍上人道:「你們鬥了許多時候,仍是不分上下,就算平手了吧。」卓一航一想:彼眾我寡,也不好太過掃他面子,便道:「多謝堡主手下留情,卓某幸未落敗,我的師叔可以放出來了吧?」

    成章五面色尷尬,支吾難答,天龍上人道:「那是你和成堡主的事,我本來不好干預,可是我和你也有點小小過節,我敢冒昧請成堡主准允,將兩件事情拚在一起,你我的帳算清之後,天龍派從此不向你尋仇,白石道人也放還給你。」

    卓一航心念這場惡鬥無可避免,朗聲問道:「如何算法?你們天龍派人多勢眾,若要群毆,那麼卓某將頭奉送給你,抵你師弟徒弟的命便罷!」心念天龍上人也是一派宗祖,自己先用說話將他鎮住,諒他不敢不要面子。

    天龍上人果然笑道:「你是武當派掌門,我是天龍派教主,旗鼓相當,何必旁人相助。你若勝得了我,白石道人決少不了一根毫毛。可是你苦輸了,也得依我們的規矩。」

    卓一航道:「什麼規矩?」天龍上人道:「我們西域的浮屠弟子,素來有一個規矩,不論是辯論佛法,或比試武功,輸的那方,一是投降勝方,自願做勝方的弟子;若然不願做得勝者的弟子,那便要將頭割下,以贖罪衍。」

    卓一航怒道:「你我比試便是,何必多言,我若輸了,人頭奉送。」天龍上人哈哈笑道:「好,一言為定,列位英雄作個見證。斟兩杯酒來!」

    天龍派門下弟子捧上兩杯滿滿的酒,卓一航道:「不必多阻時候,喝什麼酒?」天龍上人道:「我們西域規矩,臨死訣別,必得盡一杯酒,聽說你們關內的規矩,死囚待決,獄卒也得敬他三杯。咱們二人決鬥下來,總有一個要死,理應互敬一杯!」

    卓一航大怒,端起酒杯,照面劈去,就在同一時刻,天龍上人那一杯酒也照面劈來,卓一航想煞他氣焰,心念一動,賣弄了一手上乘功夫,左掌向前一推,運掌力壓著酒杯,縱身一躍,將那酒杯取了過來,杯中酒竟然絲毫未滴!卓一航一口喝盡,以為必然有人喝采,那料滿場鴉雀無聲,卓一航縱目一看,不覺大驚失色!

    只見天龍上人伸長頸子,向空中吹氣,那酒杯被他吹得向上騰起,落不下來,見卓一航望他,這才笑道:「貴客既乾了杯,我也該奉陪了!」說話之際,空中的酒杯翻跌下來,酒如一條銀線,從空射下,天龍上人張口一吸,吸得乾乾淨淨,抹抹嘴道:「葡萄美酒,好香好香!」滿場采聲雷動。

    卓一航吃驚非小:天龍上人竟是遠非他的師弟可比,內功在己之上。心中暗暗盤算抵敵之法,只聽得天龍上人得意洋洋,微微笑道:「我們都是一派領袖,動手動腳,有失尊嚴,不如文比了吧?」

    卓一航道…「怎麼比法?」天龍上人道:「我坐在台上,由你連擊三掌,我不還手,若能將我擊倒,你便嬴了。」這個比法,看來是卓一航佔盡便宜,其實卻是天龍上人的老謀深算。

    原來天龍上人用杯酒試出他的內功不如自己,心中想道:卓一航劍法超妙,我雖能勝他,恐怕也要百招以外:不如用這個比法,三掌之後,立即勝他,何等光彩!

    卓一航也想道:若興他硬拚,看來非他敵手,他既如此托大,我就試他一試,不信他是鐵鑄金剛,打他不倒。

    當下兩方頌意,天龍上人跳上高台,盤膝坐下,挺起一個大肚皮,宛如彌勒佛像,哈哈笑道:「武當派的大掌門,佛爺在此候教了!」卓一航跳上台上,小臂一揮,劃了一個半弧,呼的一掌,就向他的大肚皮擊去,不料掌鋒所及,猶如一團棉絮,而且有一股吸力,竟把自己的手掌緊緊裡住,卓一航大吃一驚,急把勁力一鬆,手掌順他吸勢,輕輕一推,斜斜的在肚皮上滑脫出來。天龍上人見吸不著他的手掌,也微微一驚,卻哈哈笑道:「這是第一掌了,再來,再來!」台下眾人,紛紛拍掌!

    卓一航略一思索,邁前一步,橫掌一掃,這一掌不掃他的肚皮,卻劈他的面門,心中想道:「任他內功多好,也不會練到面皮上來!」那知一掌劈去,天龍上人突然眉頭一抬,「蓬」的一聲,硬接了卓一航一掌,卓一航掌鋒所及,如觸鋼板,卓一航給震得倒退三步,幾乎跌落台下,天龍上人也被震得屁股移過一邊,挪了一個方位。不過有言在前,要將他擊倒,才算得勝,他移了一個方位,仍算他贏。台下眾人,又是大聲喝采!

    天龍上人大笑道:「有最後一掌了,你若擊我不倒,不做我的弟子,便要割下首級了!」卓一航料不到他內功外功均是登峰造極,一時間想不出向何處落手,手掌揮在半空中將落未落。天龍上人甚不耐煩,喝道:「你怕死麼?為何不打?」

    堡後面忽然一陣喧嘩,成章五喝道:「什麼人胡鬧?快人去看。」台下眾人,仍是目不轉睛,要瞧卓一航這最後一掌。

    就在此際,堡內傳來一聲長笑,裡面一大堆人,跌跌撞撞,湧奔逃出,卓一航大喜叫道:「練姐姐!」隨手一掌,向天龍上人腰脅拍下,天龍上人忽覺脅下一,被卓一航輕輕一送,跌落台下。天龍上人莫名其妙,心中懷疑有人暗算,可是卻看不出來,自己是一派宗祖,受人暗算而無法防備,說了出來,更是丟臉,只好鼓著一肚子氣,忍著啞虧,騰身跳起。舉目一望,但見一個白髮女子,從堡內直跑出來,手持長劍,隨意揮灑,被她劍尖觸及的頓時倒地狂呼,霎眼已衝到場心,大群堡丁紛紛逃避,不敢近她身邊。

    成章五大叫道:「這是白髮魔女!」和十幾個有名高手,拔出兵刃,向前堵住,忽見後面還有一人,氣呼呼的持劍跑出,大聲喝道:「天龍妖僧、霍元仲老賊,吃我一劍!」這人正是白石道人,何萼華大喜叫道:「爹爹!」卓一航已跳下台,將她拉著,道:「不要衝上去,玉羅剎來了,我們絕能脫險!」

    你道玉羅剎何以會突然而來,原來她在那晚聽了何萼華之言後,見說白石道人被擒,第二日便去查探,始知成章五與天龍上人約了一大群人,對付自己,白石道人被擒,不過是個陪襯,不由大為生氣,她雖然憎厭白石道人,至此也不能不救。何況她又探知卓一航在七夕之期,便將赴約,不管她心中有恨,總還不忍卓一航孤身送死。因此,便乘著卓一航在前面和他們相鬥之際,悄悄的溜進堡中去解救白石道人。

    玉羅剎輕功卓絕,來去無聲,更兼一眾高手,都在前面看卓一航與成章五及天龍上人比試,被她神不如鬼不覺溜人堡中,正苦於不如白石道人囚在何處,忽見牆角每隔不遠,便有黃泥所畫的箭頭,玉羅剎甚為奇怪,心道:「不知是那位高手,先我而來?」依著箭頭,一路找去,果然找到了白石道人的囚房,玉羅剎擊暈看守,將白石道人的鐐銬削斷,懶得聽他道謝,便先跑了出來。正遇著卓一航第三掌將要擊下,玉羅剎乘著混亂之際,偷發了一枚她的獨門暗器「九星定形針」。飛針極小,天龍上人又正在全神貫注,防卓一航的第三掌,因此絲毫沒有發現。

    再說白石道人那日在大沙漠風砂之際,被天龍上人與霍元仲合力所擒,囚在堡中多日,氣悶非常,又突然被玉羅剎所救,更是難以為情,衝了出去,便立刻奔向天龍上人,要和他再決生死。玉羅剎卻輕輕一笑,鐵掌一揮,冷不防將白石道人揮出一丈開外,令白石道人幾乎跌倒。白石道人料不到玉羅剎救了他卻又令他當場出醜,瞪大了眼,只聽得玉羅剎冷笑道:「白石道人,你不是他的對手,乖乖的站過一邊吧!」白石道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但一來是她所救,二來大敵當前,卻也不敢回嘴,滿腔怒氣,都要忍著!

    天龍上人見玉羅剎威勢,也自心寒,但當著眾弟子面前,仍得硬著頭皮罵道:「白髮魔女,別人怕你,我不怕你!來,來,來,佛爺和你斗三百回合!」玉羅剎盈盈一笑,絲毫不像要和他對敵的樣子,天龍上人怔了一怔,破口罵道:「佛爺是百煉金剛,豈你這魔女所能誘惑!」不料玉羅剎一笑之後,淡淡說道:「你真的不怕我麼了你真的是百煉金剛麼?你試摸摸你腰脊骨,自下數上的第七節看!」天龍上人由不得伸手一摸,只覺又癢又痛,大怒喝道:「你這魔女,原來是你暗算佛爺!」拔出拂塵,便想拚命,玉羅剎又是輕輕一笑,說道:「你中了我的暗器,若然不再動怒,不再用力,回去靜養七七四十九天,以你這點道行,還可以自己運氣將暗器迫出來。你若還要動氣,不必我再出手,三日之內,便是你的死期!」說完之後,驀然反臉一喝:「念你是一派宗主,修練不易,饒你一死,你還不快滾麼?」這一喝刺耳鑽心,天龍上人不由自己的打了一個寒噤,心想:性命交關,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回身便退,天龍派的弟子一哄而散,跟著教主逃出風砂鐵堡。

    成章五氣得面色青白,料不到天龍上人如此膿包,只見玉羅剎眼珠滴溜溜一轉,又笑道:「風砂堡主,你邀集了這麼多人,為何還不動手?哈,神大元,神一元,你這兩個寶貝也在這裡,我和爹爹曾兩次鐃你,今番可放你不過,霍元仲,你也在這裡麼?南高峰上的教訓,你就這樣快忘記了麼?」

    神大元大叫道:「這魔女心狠手辣,而今騎虎歎下,大家和她拚吧!」成章五不知厲害,把手一揮,十幾二十名高手一擁而上,玉羅剎一聲長笑,轉眼之間,刷刷刷接連三劍,將三名好手刺翻地上,成章五一抓撲下玉羅剎道:「好,試試你的鷹爪功夫!」左掌往上一勾,成章五虎口流血,劇痛難當,掙脫之後,大怒喝道:「眾兄弟一齊圍上,縱然身死,不能受辱!」堡內群豪雖然個個心驚,堡主令下,卻都規死如歸,人人爭上。

    玉羅剎點丁點頑,心道:看來這堡主還深得人心。副堡主是點穴名家,判官筆乘空偷襲,玉羅剎直像背後長著眼睛,反手一點,又笑道:「也試試你的點穴功夫!」副堡主大叫一聲,當場跌倒,堡丁急忙將他抬出。

    這時堡內群豪已將玉羅剎、白石道人、卓一航何萼華四人都包圍起來。成章五率神大元等七人名一流高手,緊緊纏著玉羅剎,玉羅剎雖然厲害,對方人數太多,一時間卻也衝不出去。只仗著絕頂輕靈的身法,在兵刃交擊縫中,穿來插去,一有機會,便立刻將武功較弱的刺翻地上,霎時問號叫之聲四起,成章五氣紅了眼,緊緊包圍,死戰不放。白石道人在人叢中追覓霍元仲,卓一航則因何萼華武功最弱,一柄劍龍飛鳳舞,緊緊傍在何萼華身邊。

    混戰中,玉羅剎數度在卓一航身邊穿過,看也不看他一眼,卓一航連聲叫道:「練姐姐,練姐姐!」玉羅剎振劍力戰,毫不理睬。激戰中卓一航不敢分心,不能解釋,只有心中暗自悲哀。

    白石道人在人叢中覓著了霍元仲,一肚子氣都發在他身上,運劍如風,狠狠追擊。豈知霍元仲身手也甚不弱,即算以一對一,他雖略遜於白石道人,也可抵擋百數十招,何況在眾寡相敵的情況下,白石道人更不易得手,方斗了五七招,哈薩克的名武師隆呼雅圖斜刺衝到,手舉鐵椎,當頭疾劈,隆呼雅圖功夫不在成章五之下,一連三椎,打得白石道人手忙腳亂,霍元仲乘勢刷刷兩鞭,連抽白石道人左右腰背,將白石道人衣裳打得碎成小片,腰背泛起兩道血痕,霍元仲哈哈笑道:「兩鞭還兩劍,不收你的利息了!」收鞭闖出人叢,一溜煙般如飛溜走。從此隱居,再也不理閒事。

    白石道人氣炸心肺,狂衝猛刺,傷了兩人,卻又被隆呼雅圖擋著,玉羅剎叫道:「你還不快快回來與我們聯手,想找死麼:「白石道人雙瞳噴血,偏不闖回,被隆呼雅圖聯合幾個高手一陣猛攻,險象環生,幾遭不測,卓一航何萼華雙劍搶救,卓一航這時的武功已在師叔之上,一連幾招達摩劍式,怪異狠疾,傷了幾人,搶到白石道人身邊,玉羅剎看了也暗暗稱讚,但亦怕他有失,急忙殺開條路,又和白石道人等聯在一起。

    這時天龍派的溜走於前,霍元仲溜走於後,風砂堡這邊,實力大減。激戰中卓一航又叫了兩聲「練姐姐!」玉羅剎忽道:「一航,好好護衛你的師叔,不要讓他再給人傷了。」卓一航忽聽得她出聲答話,如奉綸音,不暇細想,慌忙答道:「是!我聽姐姐吩咐,不能再讓師叔給人傷了?」白石道人雙眼翻白,幾乎氣死!何萼華連問他兩聲:「爹,你的傷礙事麼?」他也如聽而不聞,閉嘴不答。何萼華見他神色駭人,低低對卓一航道:「爹似是瘋了。咱們緊護著他!」卓一航點了點頭,一柄劍夭矯如龍,不離白石道人身後。

    玉羅剎囑咐了卓一航之後,一聲長笑,腳尖一點,身子突然騰空飛了起來,從成章五等人的頭頂飛越過去,在半空中挽了個劍花,向神大元猛刺,神大元嚇得慌了,回身一避,反手一抓,神大元的野狐拳本來也是武林一絕,厲害非凡。可是玉羅剎自到塞外之後,潛心研習師父所留下的劍譜,劍法已到出神入化之境,神大元撲前一抓,被她乘勢一劍,直透後心,神一元要待走時,又被她朝著後心一踢,頓時嘔出黑血,仆地身亡!

    玉羅剎哈哈笑道:「風砂堡主,神家兄弟比你如何?你尚不如進退,我可要大開殺戒了!」成章五怒道:「我豈是畏死之人!」竟然迎著玉羅剎劍尖,揮掌猛擊!

    玉羅剎肩頭一縮,左手輕輕一帶,成章五腳步不穩,踉踉蹌蹌的衝過一邊,轉眼之間,玉羅剎又刺傷了數人,成章正心中大痛,叫道:「你殺傷我一眾兄弟,我與你是除死方休!你不必手下留情,殺過來吧,我死也得與眾兄弟同死。」玉羅剎身形快極,霎忽之間,又傷了幾人,成章五追之不及,想與她拚死,也不可能。

    玉羅剎忽然笑道:「風砂堡主,我何曾殺了你的弟兄?」成章五憤怒之極,望著滿場翻滾呻吟的弟兄,大聲喝道:「你這魔女還說風涼的話兒!」縱身追她,忽聽得一陣木魚聲響,「阿爾陀佛」之聲在耳邊響了起來,成章五縱目一望,只見一個和尚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沉聲念道:「阿彌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結,請快停了干戈斫伐之聲!」

    成章五邀來的天山南北高手,有過半認識這個高僧,不禁同聲呼道:「晦明師!這魔女殺人如草,請快來相助!」玉羅剎微微一笑,道:「岳嗚珂,原來是你!」

    眾人見玉羅剎和晦明師招呼,更是吃驚。晦明師擊了一下木魚,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兩邊都停手了吧!」

    晦明師到天山已有八年,武功既是深不可測,人又謙和平易,天山南北英雄無不服他。見他一說,紛紛跳出***,只有成章五還不肯干休,披頭散髮,狠狠追擊,要和玉羅剎拚命。晦明師合什喊道:「堡主住手,她並沒有說錯,你手下弟兄,並無一人喪命。傷了的我替你救,請瞧在貧僧面上,住手了吧!」

    風砂堡主愕然住手,道:「傷得如此之重,還能個個都救活嗎?」晦明師道:「她雖號稱魔女,其實心中卻還存著一點慈悲。她的劍尖刺的都是關節;雖然不能起立,卻非致命之處。我有上好天山雪蓮配製成的碧靈丹,開水內服外敷,痛楚立失,不須一個時辰,便可行動如常。」

    晦明師取出了數十顆碧靈丹,交與未傷之人,叫他們一同救治傷者,片刻之後,果然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玉羅剎笑道:「鳴珂,這次又是我遭人罵,你充好人了。你別得意,將來我還要與你比劍!」

    成章五忽然向玉羅剎兜頭一揖,長歎一聲道:「今日我方知天外有天,這香堂我決把它散了,從此不再爭強!我還要謝你手下留情!」

    晦明師笑道:「瞧,這不是有人向你道好了?」回頭向卓一航笑道:「這裡事情已了,貧僧也該走了!你們這對歡喜冤家,也該和好了吧?」話剛說完,忽見玉羅剎面色大變,厲聲喝道:「卓一航,你這武當派的得意弟子,還不隨你師叔回山去麼?」卓一航駭道:「姐姐,你聽我說……」礙於白石道人父女在旁,不好解釋那晚之事,吶吶說道:「姐姐,不管你對我如何,我已是決心終老邊荒,追隨你了!」玉羅剎冷冷一笑,忽見白石道人雙頰火紅,突然朝她一揖!

    玉羅剎一閃閃開,冷笑道:「我乃邪派魔女,怎敢受武當五老之拜!」白石道人啞聲叫道:「這一拜是謝你相救之恩,但我也不白領你的情。我們本來要一航回山掌門,現在我一肩擔起,將他讓與你了。一航,從此你與武當派兩無干係,終生服侍你的練姐姐吧!」卓一航囁嚅說道:「師叔,這是什麼話?」

    白石道人攜了女兒如飛奔跑,玉羅剎連連冷笑,何萼華卻回頭道:「玉羅剎,你可得好好待我大哥,不要逞強欺負他!」玉羅剎微微一愕,欲待問時,何萼華已隨白石道人奔出。

    卓一航呆若木雞,他受紫陽道長栽培撫育,雖然十多年來,因與玉羅剎相戀之事,為同門所不諒,可是一心都還想報答本門,豈料白石師叔卻要把他逐出門牆,這怎能不令他心痛。他卻沒有想到,他的掌門,有由同門公決,才能免掉。白石道人根本沒有權力將他逐出門牆。

    玉羅剎又是一聲冷笑,卓一航如夢初醒,奔上去道:「練姐姐,你可明白了麼?那晚之事,實在是個大大的誤會!」

    玉羅剎心灰已極,想起十多年來的波折,如今頭髮也白了,縱許再成鴛侶也沒有什麼意思。玉羅剎的想法就異乎尋常女子,在她想和卓一航談論婚嫁之時,便一心排除萬難,不顧一切。到如今幾度傷心之後,她覺得婚嫁已是沒有意思,也就不願再聽卓一航解釋,寧願留一點未了之情,彼此相憶了!

    卓一航話未說完,只見玉羅剎已飄然而去,卓一航狂呼追趕,那裡追趕得上?但見天上是耿耿銀河,地下是黃沙漠漠,玉羅剎的影子又不見了!

    卓一航失聲痛哭,良久良久,忽覺有人輕輕撫自己肩背,輕輕說道:「情孽,情孽!」晦明師一直就跟在他的身後,讓他哭得夠了,這才出聲慰解。

    卓一航默然不語,和晦明師在沙漠走了一程,這才說道:「練姐姐此去,以後相見更難了!」抬頭望天,天上雙星閃耀,猛然記起,今夜正是七夕佳期,又不禁悵然歎道:「天上鵲橋聚會,人間勞燕分飛,老天爺也未免太作弄我了!」

    晦明師也抬起了頭,看牛郎織女星冉冉掠過天空,忽然問道:「你飽讀詩詞,可記得秦少游詠七夕的「鵲橋仙」一詞麼?」

    卓一航情懷悵觸,低聲吟道: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晦明師道:「可不是麼?若她還對你有情,又何必朝暮相處。人間百年,天上一瞬,你若作如是觀,則兩情相諒之日,也並非地久天長!」兩人踏著星光,穿過沙漠,牛郎織女星升起了又落下了!

    經過風砂鐵堡一戰,白髮魔女威名遠播,天山南北,無人敢再惹她,但大漠草原,卻也再難見她的影子,她已隱居天山南高峰,最初幾年還一年一度到唐努處作客十天八天,傳飛紅巾武藝,以後就難得下山了。

    卓一航送晦明師回到天山北高峰後,便回到慕十塔格山駝峰之上,辛龍子出來迎接,告訴他道:「數月之前,有一個白髮滿頭的女子,攀上駝峰探望。」辛龍子道:「我怕她毀壞仙花,上前喝問。她輕輕把我推開,對仙花看了好久,歎息幾聲,面上忽又現出微笑,終於走了。這女人好奇怪,師父,她可是你的朋友麼?」

    卓一航悵然太息,過了好久,忽叫辛龍子上前問道:「你依實告訴我,你可知道這兩朵仙花什麼時候才開嗎?」辛龍子道:「我問過爹爹,聽爹爹說也許要五六十年!」

    卓一航道:「好,將來我死了之後,你也要守著這兩朵仙花。」辛龍子滿腹疑團,見師父目中蘊淚,神色奇異,不敢發問。

    是夜,又是淡月疏星之夜,卓一航獨上駝峰,淒然南望,避遙見南高峰高出雲表,在那變幻的雲海之中,似乎有一個人也在向他遙望。

    卓一航歎了口氣,十數年來情事,一一在他心頭掠過:黃龍洞的初會,明月峽的夜話,武當山上的糾紛,大沙漠上的離別,歷歷如在目前,有懺悔,有情傷,有蜜意柔情,有驚心謠諑,最傷心的是往者已矣,來者又未必可追,所能做的,也只有夜夜在此相望罷了。

    卓一航想得如醉似癡,看著頭頂上空的星星,想起飛紅巾所轉達的玉羅剎的話,只覺玉羅剎就像頭頂上的星星,離自己像是很近又像很遠,心湖浪湧,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不覺用劍在石壁上刻下了一首律詩,詩道:別後音書兩不聞,預知諧諑必紛紜,只緣海內存知己,始信天涯若比鄰:歷劫了無生死念,經霜方顯傲寒心!冬風盡折花千樹,尚有幽香放上林。刻了之後,放聲吟誦,餘音裊裊,散在山巔水涯,天上的北極星又升起了!附錄:本書涉及的重要歷史事實和人物遼餉錦衣衛梃擊案魏忠賢東廠西廠東林黨顧憲成熊廷弼紅丸案楊漣努爾哈赤左光斗袁崇煥阮大針崔呈秀孫承忠高攀龍洪承疇

    遼餉——明朝未年遼東駐軍的餉項;又指為籌措這種軍餉而加派的田賦銀。這裡正是指加派的田賦銀。萬曆四十六年「一六一八年」遼東軍餉驟增三百萬兩,宮內雖有積儲,但不肯撥發,於是援御倭例,每畝加派三厘五毫,共增賦銀二百多萬兩。以後不斷加增,到崇楨末年,遼餉已增至九百萬兩。

    錦衣衛——明朝的官署名,即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明洪武十五年「一三八二年」設置。原為護衛皇宮的親軍,掌管皇帝出入儀仗。太祖加強專制統治,特令兼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的權力。最高長官為指揮使,常由功臣,外戚充任。錦衣衛所屬之鎮撫司分南北兩部,北鎮撫司專理詔獄,直接取旨行事,用刑尤為慘酷。明中葉後錦衣衛與另一特務組織東、西廠並列,活動加強,史稱「廠衛」。

    梃擊案——萬曆四十三年「一六一五年」,張差手執木棍,闖進太子「光宗」住的慈慶宮,打傷守門太監。被執後供稱得鄭貴妃手下太監龐保、劉成引進。時人懷疑鄭貴妃欲謀殺太子。神宗與太子不欲追究,以瘋癲奸徒之罪,殺張差於市,並斃龐、劉於內廷了案。史稱挺擊案,與「紅丸」「移宮」二案並稱晚明三大案。

    魏忠賢——「一五六八——一六二七年」明官,河間肅寧「今屬河北」人,萬歷時入宮。泰昌元年「一六二0年」,熹宗即位,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後又兼掌東廠,勾結熹宗乳母客氏,專斷國政。天散五年!六二五年」興大獄,殺東林黨人楊漣等。自稱九千歲,下有五虎、五彪,十狗等名目,從內閣六部至四方督撫,都有私黨。崇楨即位後,黜職,安置鳳陽,旋命逮治,在途中畏罪自殺。

    東廠——明成祖為鎮壓人民和官員中的反對派,於永樂十八年「一四二0年」在京師東安門北設立特務官署,用官提督,常以司禮監秉筆太監之第二第三人充任,屬官有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各一員,由錦衣衛千戶,百戶充當,稱貼刑官;棣役、緝事等官校亦由錦衣衛撥給,從事特務活動,諸事可直接報告皇帝,權力在錦衣衛之上。

    西廠——明憲宗時為加強特務統治,於成化十三年「一四七七年」在東廠以外增設西廠,用太監汪直提督。其人員權力超過東廠,活動範圍自京師遍及各地,後因遭到反對,被迫撤銷。武宗時宦官劉瑾專權,又一度恢復,劉瑾服法後廢。

    東林黨——晚明以江南士大夫為主的政治集團。神宗後期,政治日益腐敗,社會矛盾激化。萬曆二十二年「一五九四年」無錫人顧憲成革職還鄉,與高攀龍、錢一本等在東林書院講學,議論朝政,得到部分士大夫的,史稱「東林黨」。他們反對礦鹽,稅鹽的掠奪,主張開放言路,實行改良,遭到在朝權貴的嫉視。熹宗時宦官魏忠賢專政,黨人楊漣、左光斗等因彈劾魏忠賢遭捕,與黃尊素、周順昌等同遭殺害。魏忠賢使人編「王朝典要」,借梃擊、紅丸,移宮三案為題,打擊東林黨,更嗾使其黨羽造作「東林點將錄」等文件,想把黨人一網打盡。天啟七年「一六二七年」思宗「崇楨帝」即位後,逮治魏忠賢,對大批閹黨定為逆案,分別治罪,東林黨人所受迫害才告終止。

    顧憲成「一五五0——一六一二年」明江蘇無錫人,字叔時,世稱東林先生,亦稱涇陽先生,萬曆進士,官至吏部文選司郎中。萬曆二十二年「一五九四年」革職還鄉,與弟允成和高攀龍等在東林書院講學,議論朝政,頗得士大夫,漸成集團,史稱東林黨。著有「小心齋札記」、「涇皋藏稿」、「顧端文遺書」。熊廷弼「一五六九——一六二五年」——明湖廣江夏「今湖北武昌」人,字飛百,萬曆進士。萬曆四十七年「一六一九牛」任遼東經略。當時後金「清」崛起,他召集流亡,整肅軍令,訓練部隊,加強防務。在職年餘,後金軍不敢進攻。熹宗即位,魏忠賢專權,他受排擠去職。天啟元年「一六二一年」遼陽瀋陽失守,再任經略,而實權落人廣寧「今遼寧北鎖」巡撫王化貞手中,化貞大言輕敵,不受調度,次年大敗潰退,他同退入關,後被魏忠賢冤殺。有「遼中書牘」、「熊襄愍公集」。

    紅丸案——泰昌元年「一六二0年」光宗即位後生重病,司禮監秉筆兼掌御藥房太監崔文升下瀉藥,病益劇。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紅丸,自稱仙方。光宗服後即崩。當時有人疑神宗的鄭貴妃指使下毒,引起許多爭論,結果崔文升發遣南京,李可灼遣戍。魏忠賢專政時翻案,免李可灼戍,擢崔文升總督漕運。

    楊漣「兵部給事中」「一五七二——一六二五年」明湖廣應山「今屬湖北」人,字文孺,號大洪。萬曆進士。官至左副都御史。天啟四年「一六二四年」上疏彈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次年為魏忠賢誣陷,死於獄中。有「楊大洪集」。

    努爾哈赤「一五五九——一六二六年」即清太祖,姓愛新覺羅,滿族。先世受明冊封,為建州左衛「在今遼寧省新賓縣境」都指揮使,十六世紀後期,由於女真社會的發展,出現統一的趨勢。一五八三——一五八八年首先統一建州各部,受明封為都督僉事,龍虎將軍等官,更加強了與關內的經濟關係。以後又合併松花江流域的海西各部和長白山東北的東海諸部。在統一過程中創建八旗制度和滿文。萬曆四十四年「一六一六年」建立後金,稱金國汗,割據遼東,建元天命。天命十年「一六二五年」遷都瀋陽,次年進攻寧遠「今遼寧興城」,為袁崇煥擊敗,受傷,不久即去世。他統一女真各部,在滿族初期發展中起了重要作用,故清朝建立後追尊為太沮。

    左光斗「一五七五——一六二五年」明安慶桐城「今屬安徽」人,字遺直。萬曆中與楊漣同舉進士。任御史時辦理屯田,在北方興水利,提倡種稻。天啟四年「一六二四年」任左僉都御史。楊漣劾魏忠賢,他參與其事。又親劾魏忠賢三十二斬罪。次年,與楊漣同遭誣陷,死於獄中。

    袁崇煥「一五八四——一六三0年」明軍事家。字元素,廣東東莞人。萬曆進士。天啟二年「一六二二年」單騎出關,考察形勢,還親自請守遼。他寧遠「今遼寧興城」等城,屢次擊退後金「清」軍的進攻。六年獲寧遠大捷,努爾哈赤受傷死。授遼東巡撫。次年獲寧錦大捷,皇太極又大敗而去,崇楨授以兵部尚書,督師薊遼。崇楨二年「一六二九牛」後金軍繞道古北口入長城,進圍北京,他星夜馳援,崇楨中反間計,殺之。

    阮大針「約一五八七——約一六四六年」明未懷寧「今屬安徽」人,號圓海。天啟時依附魏忠賢,崇楨時廢黜,匿居南京。弘光時,馬士英執政,任兵部尚書,與東林,復社為敵。後降清,從攻仙霞嶺而死,著有「燕子箋」等傳奇。

    崔呈秀「?——一六二七年」明薊洲人,萬曆進士。天啟初求附東林,被拒,四年「一六二四年」以貪污革職議罪,乃見魏忠賢,求為養子,相與密謀陷害東林黨人。從此為閹黨魁首,官至兵部尚書兼左都御史。崇楨即位,令革職逮治,乃自縊而死。

    孫承忠「一五六三——一六三八年」明保定高陽「今屬河北」人,宇雅繩,萬曆進!天啟二年「一六二二年」任兵部尚書經略薊遼,在四年,練兵屯田,修城堡數十,後為魏忠賢排擠去職。崇楨二年「一六二九年」,守通州,後移鎮鎖山海關,收復永平,遵化等地,四年罷職歸里,十一年清兵攻高陽,闔家抗戰,城破自殺。

    高攀龍「一五六二——一六二六年」——明無錫「今屬江蘇」人,字雲從,萬曆進士,熹宗時官左都御史,因反對魏忠賢,革職,乃與顧憲成在無錫東林書院講學,時稱「高顧」,為東林黨首領之一,後魏黨走狗崔呈秀往捕,投水而死。著有「高子遺書」。

    洪承疇「一五九三——一六六五年」楣建南安人,號亨九,萬曆進士,崇楨時任兵部尚書總督河南,山西,陝、川,湖軍務等職,鎮壓農民軍,後調任薊遼總督,抗擊清兵。崇楨十四年「一六四一年」率八總兵十三萬人與清軍會戰於松山「今遼寧錦州南」,大敗,被俘降清。順治元年「一六四四年」從清軍人關,次年至南京,總督軍務,鎖壓抗清義軍。後受命經略湖廣等地,至十六年攻佔雲南後始回北京,十八年退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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