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一四回豈緣無意曾相識但得知心便有情 文 / 梁羽生
奚玉瑾早已知道宇文沖是岳夫人的侄兒岳夫人且曾有意把女兒嫁給他
的。聽到這裡心裡想道:「敢情她深夜跑來找我為的就是打聽她這侄兒的
消息?但這又何須要我跟她回去才能說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少年已在說道:「宇文沖的消息我不知道不過我
倒可以指點你去問一個人?」
岳夫人喝道:「誰?快說!」
那少年道:「金雞嶺常有四方好漢來往蓬萊魔女想必知道有膽的大
可到金雞嶺去問一問她。否則你去問丐幫的6幫主他也可能知道。丐幫的
消息素來靈通。」
岳夫人大怒道:「好呀你是有意消遣我了!」話猶未了龍頭枴杖猛
地就打下來嘿嘿嘿地冷笑道:「你的師父既然死掉你替他還債吧!」
這一杖擊下隱隱挾著風雷之聲又快又狠。那少年身形一晃揮劍側
迎腳步好像醉漢似的歪斜不定。奚玉瑾暗暗喝彩:「這一招春雲乍展配
合了醉八仙的步法當真是妙到毫巔。若非如此也不能消解這惡婦的凶招
猛力。」
岳夫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接我幾招?」少年腳步未曾站穩
岳夫人的枴杖又已打來攻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原來這少年竭盡所能
雖不至於一下子就給岳夫人的凶招猛力所傷但也只能化解她龍頭枴杖這一
擊的七分力道。
奚玉瑾自忖幫不了這個少年的忙心裡又再想道:「不管她來找我是
否為了打探侄兒消息我把實情告訴她倒不失為可以幫忙這個少年的一個
法子。」
岳夫人確實不愧是個武學高手雖在劇鬥之中也能眼觀四面耳聽八
方。奚玉瑾尚未躍下她已聽得樹葉沙沙作響便知藏的有人立即喝道:
「是誰躲在這兒?」
奚玉瑾使個「燕子穿簾」的身法飄身落地說道:「我知道宇文沖的
消息你放開他問我好了!」
岳夫人道:「他怎麼樣了?說!」
奚玉瑾道:「你那寶貝侄兒早已死了!」
岳夫人呆了一呆陡地喝道:「怎麼死的?是車衛殺他的麼?」
奚玉瑾道:「他是走火入魔自己害死自己的死在湘西苗疆。」
岳夫人喝道:「我不相信多半是你們兩個人聯手害死他的!」
奚玉瑾峭聲說道:「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老話難道你都未曾聽過?」
意思當然是說她的侄兒之死與人無關。
那少年說道:「我不怕和你說實話宇文衝要是碰在我的手上我也不
會饒他。但可惜我還沒有本領將他殺掉!」
這剎那間只見岳夫人雙眼佈滿紅絲驀地一聲怒吼就像了狂的野
獸一樣喝道:「好我的仇人死了我的親人也死了。我要你抵債我要
你填命!」猛地撲來比剛才還更凶悍!枴杖一起勁風呼呼。
「」的一聲劍杖相交震得那少年虎口欲裂長劍幾乎掌握不牢
胸中氣血翻湧。饒是這少年藝高膽大也是不禁大驚。要知在剛才的一場惡
鬥過後他的氣力已是不加但岳夫人的氣力卻勝過和他最初交手之時怎
能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裡想道:「這潑婦敢情是瘋了怎的氣力大
得如此出奇?」
看來岳夫人的確像是失了理智她一杖盪開少年的長劍餘勢未衰倏
地杖頭一轉戳向奚玉瑾小腹的「血海穴」。這一下可完全不似手下留情的
樣子了。「血海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個死穴之一!
幸虧奚玉瑾早有準備而岳夫人這一杖已是強弩之末奚玉瑾才能閃開。
在那間不容之際她飛身一躍枴杖呼的一聲從她腳底掃過。她雖然沒
給打著但在掌風激盪之下身形落地也是不由自己地打了幾個盤旋。
奚玉瑾身形未穩要是岳夫人跟著立即一杖打來奚玉瑾決計躲閃不了
那少年失聲驚呼連忙回身為她救招。但高手搏鬥只爭瞬息之機他回身
救招之時奚玉瑾早已在岳夫人杖影籠罩之下哪裡還能及時趕到?
不料岳夫人的龍頭枴杖高高舉起第二杖卻並沒有向著奚玉瑾再打下
來而是停在半空。忽地好似哭喊似的嘶啞著聲音叫道:「我的寶貝女兒
快來親親媽媽。你不要怕我不要怕我呀!媽怎捨得打你呢?」枴杖頓地
跑上來扯扯奚玉瑾竟是把奚玉瑾當作她那早已死去的女兒了。
「嗤」的一聲奚玉瑾的衣袖給她撕去一幅心中的害怕實是難以形
容。她把宇文沖的死訊告訴岳夫人原是想她亂了心神好讓這少年可以取
勝的岳夫人的瘋在她意料之中但瘋之後的可怖卻還過她的想像。
少年生怕奚玉瑾遭她毒手如影隨形的連忙撲過去唰的一劍刺向岳
夫人背後的「風府穴」。
岳夫人失了理智但聽風辨器的本領並沒失掉少年這一劍悄沒聲的刺
來仍然給她反手一拐架開了。
岳夫人忽地哈哈哈大笑三聲叫道:「我認得你你是車衛!是你害死
了我的女兒!」
龍頭枴杖暴風驟雨般地打來已是完全不依章法。這少年是個武學行家
情知只要自己能夠支持一些時候必定可以獲勝。
但問題在於岳夫人瘋之後氣力大得出奇枴杖打來雖然不成章法
他只怕也是難以再過十招了。
奚玉瑾叫道:「這潑婦已是了瘋難以力敵!」
那少年道:「不錯咱們快跑各走一方!」
岳夫人叫道:「好呀你是我親生的女兒你也罵我?好呀你是我的
仇人你就想這樣輕易地跑了?」
她似乎是在想去追「女兒」的好還是去捉「仇人」的好略一躊躇
終於向那少年追去。
奚玉瑾跑出數十步開外叫道:「岳夫人我跟你回家你來給我帶路
呀!」那少年也在叫道:「不錯宇文沖是給我殺掉的有膽的你來找我報
仇吧!」兩人都想把岳夫人引到自己這一邊來好讓另一個人安然逃跑。
奚玉瑾正想又跑回去引岳夫人追她忽聽得蹄聲得得來得有如驟雨
抬頭一看只見四騎駿馬正在跑上山坡。
這四個人穿的都是軍官服飾。奚玉瑾認得其中一個乃是曾經參加過圍攻
百花谷之役的管昆吾。管昆吾本是獨腳大盜行為介乎邪正之間的。不知怎
的在百花谷之役過後卻受了官府的招安做了揚州知府岳良駿手下的一
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管昆吾哈哈笑道:「奚姑娘你回來了。我們的知府大人正要請你去會
他呢。」
另外一個軍官叫道:「咦知府夫人也在這兒!喂喂岳夫人!這女
娃兒是金雞嶺一黨把她先拿下來!」
管昆吾道:「夫人或許是要捉另一個更重要的人犯。這女娃兒咱們四個
人難道還怕對付不了用不著麻煩她老人家了。」
管昆吾是左臂刀的好手奚玉瑾自忖單打獨鬥也未必準能贏得了他而
另外那三個軍官看來亦非庸手。
奚玉瑾一咬牙根當機立斷先制人迎著正在向她跑來的一騎快馬
撲將過去。腳尖點地倏地躍起一丈多高唰的一劍便向那人凌空刺下。
那人的武功比起奚玉瑾是稍有不如但騎術卻是甚為精妙在這間不容
之際一個鐙裡藏身足掛雕鞍身子鑽過馬腹底下。只聽得「嚓」的一
響奚玉瑾一掌劈下劈爛馬鞍馬背也給她的劍鋒劃過劃開了一道長長
的傷口。那匹馬負痛狂奔馬上的騎客則早已滾在地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管昆吾和另外兩個軍官已是跳下馬來一柄月牙彎刀
一柄厚背斫山刀一對流星錘同時向奚玉瑾打來。奚玉瑾使出渾身本領
閃展騰挪一招「夜戰八方」的劍式架開管昆吾的左臂刀流星錘和另一
個人的月牙彎刀則都是給她閃開了。
不過數招那個墜馬的軍官亦已爬起身來加入戰團。使的是一柄長劍
劍術不及奚玉瑾的輕靈迅捷但劍風虎虎劍光霍霍勁道卻是比她有力得
多。奚玉瑾以一敵四焉能抵擋得住:轉眼間圈子越縮越小迭遇險招。
管昆吾笑道:「奚姑娘你要拚命我倒是有憐香惜玉之心捨不得你
這樣標緻的姑娘送命呢。我勸你收劍入鞘乖乖的跟我們走吧我們不會難
為你的!」
奚玉瑾斥道:「放你的屁!」唰唰唰連環三劍向他疾刺。無奈力不從
心劃不著管昆吾險些還給另外一個軍官的月牙彎刀斫著。
奚玉瑾把心一橫:「與其落在他們手中不如自己死掉。」打算拼到最
後關頭拼得一個就是一個當真拼不過的時候便即回劍自刎。
正在十分危險之際忽見岳夫人披頭散飛跑回來那匹受了傷的馬
也正在朝著她的方向跑去。管昆吾叫道:「夫人小心。這個女娃兒我們對付
得了用不著你老人家來幫忙了。」
話猶未了只聽得那匹馬出暗啞的嘶鳴突然便像一堆爛泥似的臥倒
地上原來是岳夫人一掌把它的頭顱擊碎。
管昆吾這才現岳夫人神色有異和平時「雍容華貴」的「知府夫人」
竟是完全兩樣。
管昆吾呆了一呆說時遲那時快岳夫人已似旋風一般捲來叫道:
「好呀你們都是我的仇人還要欺負我的女兒嘿嘿哼哼你以為我們
母女是容易給人欺負的嗎?」
管昆吾大吃一驚心道:「敢情夫人竟是瘋了?」那個使長劍的軍官叫
道:「夫人你怎麼啦?」「怎麼啦」三個字剛從口中吐出忽覺頸項如給
鐵箍箍住底下的話說不出來登時氣絕。
管昆吾見機得早慌忙逃跑。另外兩個軍官覺不妙之時卻已遲了一
步了。他們分向兩邊逃跑岳夫人身形一掠抓著那個使月牙彎刀的軍官
舉起他來一個旋風急舞拋將出去。那軍官一聲慘叫顯然也是不能活了。
說時遲那時快岳夫人一個轉身幾個起伏又已追上了右邊那個軍
官。那軍官活命要緊也顧不得她是什麼「夫人」不「夫人」了他一聽得
背後勁風颯然便把流星錘飛出明知岳夫人武功高強這對流星錘傷她不
得只盼能夠擋她一擋。
岳夫人哼了一聲喝道:「什麼東西膽敢和我動手!」龍頭枴杖一揮
的一聲那對流星錘疾飛回去。那軍官可是沒有這個本領接回自己的流星
錘天靈蓋給流星錘打個正著登時也是一命嗚呼。
奚玉瑾在她追那兩個軍官的時候早已悄悄地鑽進茅草叢中躲起來。岳
夫人望不見她嘶聲叫道:「我犯了什麼罪過女兒也不認我!」那個少年
正跑回來叫道:「你的女兒早已死了!」
岳夫人似乎恢復了兩分清醒忽地一聲狂吼追上一匹奔馬跨上馬背
疾馳而去不多一會前面又是傳來一聲慘呼是管昆吾慘叫的聲音。奚玉
瑾瞧不見但料想定是管昆吾也給她打死了。
奚玉瑾定了一定心神從草叢裡鑽出來和那少年相見。一時之間卻
是不知與他說些什麼話好。
那少年微笑道:「奚姑娘你受驚了這都是我連累你的。」
奚玉瑾道:「你是什麼人我都未知道呢說什麼連不連累。你兩次幫我
的忙我倒是應該向你說一聲多謝呢。」
那少年笑道:「奚姑娘好眼力不錯我正是那一晚在金雞嶺上給你懷
疑是奸細的人。我姓趙名叫一行。」
奚玉瑾道:「趙大俠那天晚上你幫了我們的大忙卻何以不肯和我們
見面?」
趙一行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奇怪我的行徑為何那樣詭秘這個這個
說來話長!」
奚玉瑾想起「交淺言深」這句老話說道:「你不方便說的不說也罷。
咱們就此別過。」趙一行連忙說道:「不不。奚姑娘你等一等。」
奚玉瑾停下腳步說道:「怎麼?」趙一行道:「我送你回家。」奚玉
瑾道:「用不著。」趙一行笑道:「你總不能站在這裡聽我說一兩個時辰吧?」
奚玉瑾道:「哦你是要把你的事情告訴我了?」趙一行道:「我並沒
有說不告訴你呀只不過我預先告訴你說來話長而已。」
奚玉瑾這才知道是自己性急誤解了他的意思笑道:「我還只道你是不
方便說呢。柳女俠你也沒有告訴她。」趙一行笑道:「咱們現在也算得是患
難之交了奚姑娘你不嫌我高攀吧?」
奚玉瑾面上一紅說道:「你是金雞嶺的朋友當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你的本領遠遠在我之上說起『高攀』還是我高攀你呢。」
趙一行心裡樂孜孜的說道:「奚姑娘你太客氣了。你的聰明能幹
我是十分佩服的。」奚玉瑾笑道:「咱們別互相標榜了說吧。」
趙一行道:「咱們既然算得是患難之交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柳女俠
那兒暫時我倒是不便向她詳言將來也還是要告訴她的。不過我猜想她一
定也已經猜到我的來歷了。」
奚玉瑾不由得又是面上一紅想道:「柳姑姑要給我撮合的那個男子
恐怕十九就是他了。」好在是在黑夜之中趙一行瞧不見她的窘態。奚玉瑾
微笑說道:「可我還未曾知道你的來歷呢。」
趙一行道:「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了。你聽過屠百城這個名字麼?」
奚玉瑾道:「你說的是冀北人魔屠百城麼?」
趙一行道:「不錯冀北人魔是金虜給他起的綽號其實他並非一般人
想像的那樣殘暴的魔頭。他生前殺的只是欺負咱們漢人的女真韃子。屠百城
也並非他的真名他本來的名字是屠劍豪屠百城是由於他的行事才給人叫
開的後來他的真名反為所掩了。」
奚玉瑾道:「我聽得老一輩的俠義道說過他曾經殺了許多城鎮的金國
貪官酷吏並曾下誓言要殺了一百個城市的韃子掌權的文武官員方才罷
手。他恰巧姓屠是以人家就叫他做屠百城了。不過後來聽說並未如他心願
就給韃子的高手聯合起來對付他迫得他不能在中原立足聽說後來是死在
蒙古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屠百城的故事詳見拙著《瀚海雄風》。)
趙一行道:「奚姑娘你說得一點不錯。屠百城確實是十多年前死在蒙
古的。」
奚玉瑾已經猜到幾分說道:「你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莫非你——」
趙一行亦已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笑道:「不錯屠百城正是家師。」
奚玉瑾心裡有點懷疑說道:「我聽說屠百城只有一子一女和一個姓龍
一個姓石的徒弟。他的兒子屠龍不肖早已死了姓龍的大徒弟也死了。她
的女兒屠鳳嫁給二師兄石璞如今是琅?山的寨主。」
趙一行道:「我是家師在蒙古收的弟子師姐屠鳳恐怕還未知道有我這
個師弟呢。」
奚玉瑾道:「你是剛從蒙古回來的?」
趙一行道:「回來已有一年了不過我還未曾上過琅?山。」接著笑道:
「據我所知家師在蒙古還有一個弟子名叫風天揚。現在恐怕只有十三四
歲年紀我也未曾見過的。他是我師父死後才入門的。」
奚玉瑾詫道:「怎麼令師在死後還能收徒?」
趙一行道:「家師在蒙古是給仇家害死的風天揚的父親是家師好友
家師遺命把拳經劍譜傳給他的兒子作為他死後的關門弟子不過這是
另一個故事了我也知道得不很清楚。家師死後的事情前兩年我方才打聽
到這點消息。」(風天揚的故事另見拙著《風雲雷電》。)
奚玉瑾道:「那就只說你的故事吧。」
趙一行笑道:「言歸正傳之前我還得先說一說岳夫人的事情。岳夫人
本來是另有丈夫的前夫死了才嫁給現在這位揚州知府岳良駿的。聽說他
們還是掛名夫妻呢。」
奚玉瑾道:「她這件事我知道。是我的一位好朋友韓佩瑛在見到車衛之
後告訴我的。岳夫人的前夫據說是當年一個江湖大盜他有結拜兄弟三人
後來這三人合謀害死他岳夫人為了替前夫報仇這才嫁給了岳良駿幫助
他做到知府大官。然後借官府之力把害死她前夫那三個人殺了。她的女兒
也是和前夫生的本來想許給宇文沖但她的女兒卻愛上了車衛。因此才鬧
出後來那場風波。」
趙一行道:「不錯不過其中還有一件事情是車衛也不知道的。岳夫人
的前夫武功極高他那三個結拜兄弟本來是殺不了他的。但恰好在難之前
幾天他和家師曾經打過一場元氣大傷是以他們方能得手。當時家師和
岳夫人的前夫雖然同是綠林中的成名人物但行事有異一邪一正路數卻
是不同。」底下的話他沒說出來意思則是明白的。「正」的當然是他的師
父屠百城「邪」的則是岳夫人的前夫了。
奚玉瑾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岳夫人口口聲聲要找令師算帳。」
趙一行道:「岳夫人夫妻情篤她殺了丈夫的三個結拜兄弟之後認為
我的師父才是她最大的仇人了毒誓誓報此仇不死不休。我的師父逃
到蒙古其實還不僅僅是逃避韃子的鷹爪呢。」
奚玉瑾道:「宇文沖呢你和他——」
趙一行道:「不錯我和宇文沖也結有樑子。你已經知道宇文沖是岳夫
人的侄兒希望能夠做她女婿的。他為了討岳夫人的歡心曾經偷偷到過蒙
古偵察我師父的行蹤卻不知我的師父已經死了。我在蒙古和他打過一架
那時我武功尚未練好吃了他一點虧。一年前我從蒙古回來一回來就碰上
他又打了一架那一架則是他吃了我的虧了。」
奚玉瑾一算時間一年之前正是她現在業已知道的辛龍生碰上宇文沖的
差不多時候心想大概是宇文沖吃了趙一行的虧之後傷未痊癒就碰上辛
龍生故而辛龍生那次方能掙脫他的魔掌。
趙一行繼續說道:「我回來之後本來想上琅?山拜見師姐的但因為
碰上一件意外事情我就先來金雞嶺了。」
奚玉瑾道:「什麼意外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趙一行笑道:「我正是要告訴你因為說到這件事情就和咱們那天晚
上在金雞嶺捉奸細的事情有關了。」
奚玉瑾道:「對了奸細混入金雞嶺的秘密你是怎樣知道的?」
趙一行道:「奸細之一的韓五他的父親快馬韓鵬本是在遼東開牧場
的為人豪俠是家師生前好友。」
奚玉瑾道:「柳女俠也知道快馬韓鵬其人的那天晚上她現了韓五也
是奸細之後曾經頗為此事歎息呢。不過像令師那樣一代豪俠也有一個不
肖之子這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趙一行歎道:「是呀。我回來之後聽到消息說是韓五在金京很是得
意經常出入完顏長之的『王府』很可能已經做了韃子的走狗。我聽了這
個消息初時還不大相信希望他是另有圖謀。是以我就偷偷去一趟大都
找到了韓五把我們上一代的淵源告訴他同時也想知道他的真意。不料他
果然是貪圖富貴做了完顏長之的爪牙而且比我聽到的謠言更糟!」
奚玉瑾道:「你也太冒險了你們上一代的淵源雖深你和他卻沒交情
不怕他暗害你嗎?」
趙一行道:「家師生前與韓五的父親情如手足他曾不止一次和我說過
希望我將來和韓家的後人也能保持上一代的交誼的。為了遵守家師的遺命
我不能不冒這一個險。」
奚玉瑾心裡想道:「人家都說屠百城不近人情喜惡隨心因此有許多
人還認為他是個魔頭。哪知他卻是個性情中人對朋友的情義生死不渝如
此深厚!有其師必有其徒這趙一行的行事也是頗有乃師的風骨呢。以前
我不識他的為人只覺他的行事詭秘難測似乎介於邪正之間這倒是錯疑
他了。」想至此處對趙一行的好感不知不覺多了幾分。
趙一行道:「奚姑娘你在想些什麼?是否笑我行事不識大體?」
奚玉瑾道:「沒什麼。與人為善本是俠義道之所當為我怎會笑你。
你見了韓五後來怎樣?」
趙一行繼續說道:「韓五的為人似乎還不太壞雖然他的墮落也是比我
聽到的傳言還更糟糕!」
奚玉瑾笑道:「此話怎說?這兩者不是似乎有點矛盾嗎?」
趙一行道:「韓五聽我表白了身份之後十分歡喜說是他早已知道我
們上一代的交情了難得見到了我。他問了我的年齡便以長兄自居。他的
一片喜悅之情似乎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當時我還不敢毫無保留的說出心
裡的話只是試探他的口風。他告訴我要和沙衍流等人混入金雞嶺充當內
應還邀我入伙說是要給我求取個大大的富貴功名。」
奚玉瑾道:「不知他是甘心作倀還是由於沒人教道以致想法糊塗。
不過他這樣醉心富貴人品卻是十分惡劣了。」
趙一行道:「他當然不能算是好人不過他肯把這樣重大的機密告訴我
對上一代的交情也那樣重視似乎也不能說是壞得不可救藥。」
奚玉瑾道:「那你就該勸勸他呀。」
趙一行道:「我勸過了苦苦勸了他一晚曉以利害他也似乎有點動
搖了。但卻似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不肯爽快的表示回心轉意。快天亮的時
候沙衍流來找他他讓我從後門溜走。第二天他就和沙衍流等離開金京了。」
奚玉瑾道:「因此你就追蹤他而來到了金雞嶺了?」
趙一行道:「不錯我希望能夠找得著他勸他最後一次。」
奚玉瑾道:「這件事情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柳女俠?」
趙一行道:「一來是因為我存有這點私心不想韓五與沙衍流玉石俱焚。
因為我到了金雞嶺還沒找著他恐怕蓬萊魔女未必肯饒他一命。」
奚玉瑾笑道:「柳女俠雖然綽號『蓬萊魔女』卻也並非真的不近人情
的魔女。」
趙一行道:「你和她相處的時日較長知道她的為人我和她可沒見過。」
奚玉瑾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對一個人未曾徹底認識之前的確是
難免有所疑慮的這也怪不得你。」她這話是有感而想起自己與谷嘯風、
辛龍生的兩次情海波瀾不覺黯然。
趙一行道:「另外我還有一層顧慮只想暗中幫忙柳女俠清除奸細待
到適當時機才能和她說個明白。」
奚玉瑾忽地想起蓬萊魔女所曾說過的話說道:「柳女俠和令師似乎也
是朋友吧?」
趙一行道:「不錯他們是相識的。但卻也有一點間接的梁子。」
奚玉瑾怔一怔道:「什麼叫做間接的梁子?」
趙一行道:「家師和笑傲乾坤本來也是相當要好的但不知為了什麼事
情有一次在蒙古相遇談論武功一言不合比試起來結果兩敗俱傷。
傷得雖然不重卻也傷了和氣。後來兩人就沒有見過面。家師一直為此耿耿
於心。笑傲乾坤是蓬萊魔女的丈夫你當然是早已知道的了。」
奚玉瑾心裡想道:「華大俠號稱『笑傲乾坤』少年時候定然十分驕
傲那是可想而知的了。屠百城想必也是自負得緊是以才會各不相讓鬧
出那場風波。」當下笑道:「這點小事蓬萊魔女哪會放在心上?甚至有可
能笑傲乾坤根本未曾告訴她呢。」
趙一行道:「我那未曾見過面的師姐她和金雞嶺一直尚未有往來。我
雖未見過她卻也知道其中有點嫌隙。」
奚玉瑾道:「對了這個緣故我正想問你。柳女俠和我曾經說過一次的
她也不知其中原因。由於她事情太忙幾次想去拜訪令師姐當面問明卻都
未能如願。」
趙一行道:「因為我未曾見過她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據我打
聽到的消息其中似乎是有人挑撥。因為師姐是奉李思南為武林盟主的蓬
萊魔女則是北五省的綠林盟主可能為了名位之爭她不肯先向蓬萊魔女低
頭。」
奚玉瑾道:「其實為了大局著想這點名位的爭執算得了什麼?我相信
柳女俠根本就沒有這種念頭。李思南大俠我雖然尚未認識但武林中人交口
稱譽我相信他也是沒有這種念頭的。」正是:
難得情緣天合作誰知死水又揚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