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回 鴛夢已隨雲水杳 舊盟難續海天遙 文 / 梁羽生
侍梅彈罷瑤琴幽幽地歎了口氣。那姓龍的少女道:「好端端的怎麼又歎起氣來了?」
侍梅道:「沒什麼。」那少女噗哧一笑說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事麼你是在惦記著
那位辛公子!」
侍梅給她說中了心事佯嗔說道:「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破你這張小嘴!」
那姓龍的少女忽地目光一瞥現了站在岸邊的谷嘯風低聲說道「侍梅姐姐別耍
鬧了岸上有人偷看咱們。」
侍梅瞪跟看去谷嘯風不好意思慌忙轉過身子。侍梅「哼」了一聲說道:「我最討
厭這種油頭粉臉的無賴少年!哼我倒是巴不得他來惹我好給他一點教訓!」
要知侍梅乃是辛十四姑的貼身侍女雖然本性溫柔但多少也受了她主人的一些影響
碰上不如意事之時那冷傲任性的一面就露出來了。
那姓龍的少女倒是怕她鬧出事來輕聲笑道:「這裡可不是你們所住的幽篁裡千萬不
能鬧出笑話來的。再說西湖上這種輕薄的少年也多著呢你哪裡懲戒得這許多?你討厭這些
人我和你到外西湖去那邊遊人稀少咱們可以玩個痛快。」說罷就叫舟子掉轉船頭一
葉輕舟離開堤岸越來越遠向外西湖去了。
谷嘯風給她們當作是「油頭粉臉的無賴少年」不由得啼笑皆非心中想道:「這樣的
綽號竟會加在我的頭卜倒是從所未聞。嗯該怎樣向她們解釋才好呢?」
谷嘯風本來可以雇一隻小艇追趕她們但追上了也不知從何說起只怕還會引起更多的
誤會。何況他又急於要到江南大俠文逸凡那兒也是不願意在西湖上鬧出事來惹人注目。
谷嘯風終於放棄了去找侍梅探查真相的念頭想道:「反正我就可以見到玉瑾的了不
必急在此時。」想起了奚玉瑾心中不禁又是一酸接著想道:「但我卻不知是否應該再見
她呢?」
㊣大鼻鬼onetbsp;自靈隱到天門山周圍數十里兩邊重疊著峰峙都稱為「天竺山」是西湖南北兩支
山脈的主脈。中天竺這一帶風景尤其幽美兩邊山巒環抱修竹參天怪石奇巖如虎如
獅如劍如戟觸目皆是可惜谷嘯風已是無心瀏覽了。
正在他悵悵惘惘獨自前行之際忽聽得腳步聲響後面追上了兩個人來。
谷嘯風回頭一看只見—個正是史宏另外一個是衛士裝束手中拿著一柄三股尖叉
套著鋼環搖得嘩啷啷作響一個箭步撲上前來喝道:「谷嘯風你還認得我麼?」
這個衛士就是剛才躲在假山石後偷看他的那個衛士此時他已現出全身谷嘯風認得他
了一怔之後失聲叫道:「原來你是蒙銑!」
蒙銑打了一個哈哈冷冷說道:「好小子多虧你還記得!今日可算是應了一句話咱
們是『陌路相逢』啦!」
原來蒙鏡乃是當日圍攻百花谷的群豪之一曾經在谷嘯風的劍下受過傷的。
百花谷那次的事情乃是由於谷、韓的婚變而起如今谷嘯風與韓佩瑛已是言歸於好這
件事也早已化解了。他們同在蓬萊魔女山寨的時候也曾與許多曾經參與過圍攻百花谷的人
相晤誰也不願再提以前的事。偶爾有人提起也只是當作笑談無人記恨。
但想不到這個蒙銑現在卻要來和谷嘯風算這筆舊帳。
谷嘯風笑道:「這件事早巳過去了展大叔、6大叔沒有和你說清楚麼?」展一環和6
鵬是韓家的老僕當時蒙銑就是應他們之請來參加圍攻百花谷的。
蒙鏡「哼」了一聲說道:「你和姓韓那個丫頭耍什麼花招我管不住我身上的傷痕可
還沒有抹掉!蒙某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之輩豈能平白受你一劍!」
谷嘯風實是不願與他相鬥當下忍住了氣說道:「不錯當閂我是不應下手狠了一些
誤傷了你但當時你和左臂刀管昆吾、野豬林的鄧寨主聯手攻我刀劍無情這也不能全怪
我吧。好就算是我錯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給你賠罪如何?」
蒙銑冷笑道:「你倒說得這樣輕鬆!哼你要和解那也不難你刺了我一劍如今你
只須給我這柄鋼叉在你的身上搠一個透明的窟隆就成!」
韓侂胄的大護院史宏此時方始插話淡淡說道:「我倒願意接受他這個辦法好谷嘯
風你在我面前乖乖的雙膝跪下磕三個響頭叫我三聲親爺爺我就饒你!」
谷嘯風勃然大怒同時亦是瞿然一省心裡想道:「蒙銑如今乃是和史宏這廝同在一起
自必是貪圖富貴甘作權門鷹犬的了。我豈可把他仍然當作以前的蒙銑當他是一條江湖好
漢呢?」
谷嘯風本來是有幾分傲氣的人怒火一起便即說道:「好那你們兩人就並肩齊上吧!
誰是誰非不必細論咱們手底見雌雄!」
蒙銑一抖鋼又就要撲上史宏卻要顧著他相府大護院的身份叫道:「蒙兄且慢!」
蒙銑雙眼一瞪說道:「這小子要較量咱們史兄何故阻攔小弟?」
史宏說道:「這小子和你結的乃是舊仇。與我卻是新恨請蒙兄讓我先上如何?」說罷
回過頭來向谷嘯風冷笑道:「你也不用猖狂我與你單打獨鬥你的七修劍法儘管施展出
來我就只憑這只肉掌對付!蒙兄請你作個見證!咱們贏要贏得光明磊落!」
谷嘯風冷笑道:「你光明磊落也好卑鄙下流也好一個上也好並肩齊來也好谷某
全都不管!來吧!」
史宏雙掌一錯說道:「好亮劍吧!」
谷嘯風道:「你只憑一雙肉掌我又何須用劍才能勝你!閒話少說要動手趕快我可
沒有工夫跟你嘮叨!」原來谷嘯風是個要強好勝的人雖然明知史宏的掌上功夫了得卻是
不願意佔他這個便宜。
史宏冷笑道:「你這小子要討死那也由你!看掌!」
史宏身為相府的大護院本領委實甚為了得雙掌一起左劈右抓登時把谷嘯風的身
形籠罩在他的掌指輩施的攻勢之下。
谷嘯風識得這是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倒也不敢輕敵當下身移步轉左掌一托敵手肘
尖右掌肘底穿出一招「驚濤拍岸」劈向對方面門。史宏喝道:「來得好!」
身形微側手腕一繞全身成了弓形雙掌平推如箭力猛如山倏然間從大擒拿手法
變成了剛猛之極的大摔碑手!
雙掌相交出了郁雷也似的「蓬」的一聲谷嘯風斜退兩步史宏身形一晃退出了
三步之多。不過他雖然多退一步卻是臉不紅氣不喘。他是在穴道解開之後不到兩個時
辰就動手的和谷嘯風硬拚有此結果亦即是說他的功力即使未必高得過谷嘯風至少
也是旗鼓相當的了。
谷嘯風心頭一凜想道:「還有一個蒙銑在旁我可不能耗了全力。」說時遲那時快
史宏一退即上雙方再度交鋒。
谷嘯風打法一變腳踏五行八卦方位招數虛實各半避免和史宏硬碰。史宏自以為占
了上風哈哈笑道:「好小子技只此麼!」大擒拿手法加上了大摔碑手的功夫一招猛過
一招強攻狠打攻勢綿綿不絕端的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
谷嘯風接連遇了幾次險招忽地斜身一退。史宏喝道:「要跑麼?」追上去一拳搗出。
不料谷嘯風回過身來竟不救招反取攻勢一個「羚羊掛角」左掌半握拳頭凸起五指
骨節拍擊他的右太陽穴右掌一攏中食二指伸出突然間使出「七修劍法」以指代劍
點他脅下的「愈氣穴」!
蒙銑是領教過谷嘯風的七修劍法的連忙叫道:「小心點穴!」說時遲那時快谷嘯
風的指尖已是點個正著史宏大叫一聲躍出三丈開外靠著一棵大樹這才沒有倒下。他
的內功造詣確也不凡聽了蒙銑的叫聲百忙中運氣閉穴居然沒有昏倒只是吃了一點
不大不小的虧而已。這個結果。倒是頗出谷嘯風的意料之外。
蒙銑一抖鋼叉衝上前來喝道:「好小子休得猖狂還有我呢!」
谷嘯風冷笑道:「我早叫你們兩個並肩齊上你硬充什麼好漢要作證人?嘿嘿哈哈
還是爽快一點好來吧來吧!」
蒙銑面紅耳熱鋼叉嘩啷啷的搖動左插花右插花登時便刺過來!喝道:「好小子
我才沒有那麼多工夫和你多說廢話!」
谷嘯風道:「很好你要快點了結這正合我心意!」左掌虛引嗖的便拔出劍來左
掌右劍先後招劍招是「白虹貫日」掌法是「擒龍伏虎」掌劈劍刺凌厲無比。
蒙銑也是綠林中有名的人物武功本來不弱但畢竟是比谷嘯風弱了一籌鋼叉刺空
先自慌了連忙叫道:「史大哥你沒事麼?」不求有功先求無過遲了幾步一個「夜
戰八方」的招式舞起鋼叉防身。但饒是他使出渾身本領只聽得「喀嚓」一聲火星飛濺
三股叉的一股叉尖已是給谷嘯風的寶劍削了一個缺口。
眼看谷嘯風的劍中夾掌就要打到他的身上史宏一挺身軀箭一般的射出說道:「蒙
大哥別慌別忙我不過一時大意吃了一點小虧而已豈能給這小子傷了?當然沒事!當
然沒事!」他在相府中的地位比蒙銑高自是不肯在蒙銑眼前失了面子不過他雖然是賈
其餘勇掌力仍然足以裂石開碑倒也不算得是打腫了臉充胖子。這幾句話急如炒豆的爆出
來話未說完已是了三招七式替蒙銑抵擋了谷嘯風的攻勢。
谷嘯風心頭一凜史宏是給他點了穴道的沒有倒下已經頗出他的意料之外立即就
能動手更是乎他的估計了。
谷嘯風心知不妙卻是傲然不懼冷冷笑道:「你們並肩齊上那就怪不得我用劍了!」
雖處劣勢傲氣兀未稍減劍法展開四面八方都是劍光人影。
史宏「哼」了一聲道:「管你用劍用掌總是叫你難逃公道!」用的正是谷嘯風剛才的
口氣他和蒙銑聯手佔了上風大為得意掌下佔了便宜口頭上也要佔便宜了。
谷嘯風忽道:「是麼?」突然欺身直進唰的一劍刺他心窩史宏退步回身雙掌擊他
下盤。蒙銑的鋼叉又從側面刺來這才化解了谷嘯風攻勢。但史宏雖然沒有給他刺個正著
可也嚇出了一身冷汗了。
谷嘯風的七修劍法精妙異常奇招迭出可惜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幾次奇襲不成氣力
漸漸不加。還幸蒙銑是他手下敗將心中不無怯意史宏曾經給他點著穴道以閉穴的功夫
防禦氣血剛剛通暢亦是不無影響。谷嘯風全力施為凝神對付一時之間倒還沒有露
出敗象。
正在谷嘯風感到就要支持不住之際山路上出現了一個軍官。
這軍官約有三十多歲年紀劍眉虎目相貌不凡。史宏先現臉上忽地現出了尷尬
的表情似乎想與那軍官打招呼卻又訥訥不能出之於口只好裝作全神搏鬥暫時未看見
他。要知史宏是相府大護院的身份如今要和蒙銑聯手方能敵得住谷嘯風自是不願意給
相熟的軍官看見。
谷嘯風一看就知這個軍官身具武功心裡想道:「反正我也是打不過他們的了大不了
拼掉這條性命多來一個又有何妨?」
這軍官看了一看忽地笑道:「這小子的本領倒不錯呀。史護院住手!」
史宏此時是不能不答話了叫道:「咦耿大人你也來了!你不知道這小子這小
子……」
那個「耿大人」道:「這小子怎麼樣?住手吧!」
史宏道:「這小子得罪了相爺我們是奉命將他捉拿歸案的!」史宏不解這個「耿大人」
何以要他住手只好捏造謊言拿「相爺」作擋箭牌其實並沒有這回事。
那軍官笑道:「史護院你還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要你把這小子交給我讓我試試他的
功夫咱們拿了他也得令他心服口服是不是?」這話說得甚為明顯即是他要單打獨鬥
自信可以穩操勝券令對方輸得心服口服。
史宏滿面通紅說道:「耿大人要顯身手那是最好不過但割雞焉用牛刀小人也不
敢勞煩——」
話猶未了那軍官已是插了進來說道:「史護院你怕我與你爭功嗎?我這是為了朝
廷的面子別讓這小子以為咱們朝廷的軍官都是膿包!」
史宏面紅直到耳根只好和蒙銑雙雙退下。那軍官卻又不立即動手瞅著谷嘯風說道:
「你打得累了我讓你先歇一會。」
谷嘯風大怒唰的一劍刺過去這軍官象不經意的一飄一閃谷嘯風這一劍便刺了個空。
軍官冷冷說道:「你忙什麼我還有話要和他們說呢。」
這軍官不亮兵器又不還手谷嘯風倒是不便自貶身份再行追刺了。當下按劍凝眸
看他怎樣。
這軍官說道:「你們兩人先回去我不願意有人在旁免得這小子提心吊扣恐防我要
倚多為勝。」
史宏道:「耿大人你拿了這個小子請賞我們一個面子……」
軍官哈哈一笑說道;「我懂得的拿了這個小子我交給你就是。我還不至於要藉此
向相爺邀功的你們快回去吧!」
史宏知道這個「耿大人」性情剛直不敢拂逆只好諾諾連聲與蒙銑退下。
史宏、蒙銑剛一轉身那軍官忽地朝谷嘯風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和你先比一比輕
功。」
谷嘯風怔了一怔說道:「如何比法?」
那軍官道:「你剛剛劇鬥了一場我讓你先跑出百步之遙再來追你!」
谷嘯風頗覺奇怪暗自想道:「難道他是有心放我逃走不成?」
這一層蒙銑也想到了他是知道谷嘯風的本領的不覺起了思疑停下了腳步拉拉史
宏低聲說道:「這小子的輕功很是不錯耿大人卻讓他先跑百步這個、這個——」史宏
連忙在他耳邊說道:「噤聲這位耿大人武功卓絕這小子跑不掉的。我瞧他是要戲耍這
個小子。你在背後議論他給他聽見可不得了!」
那軍官揮了揮手冷冷說道:「還不快跑?使盡你的吃奶氣力跑吧!你也逃不出我的掌
心!」這話他雖然是向著谷嘯風說其實卻是說給史宏和蒙銑聽的。
谷嘯風卻不知他是說給史、蒙二人聽的只道這個軍官輕視自己勃然大怒說道:
「好比就比吧我可不要你讓!咱們跑到那座險峻的山峰上一決雌雄!」那軍官哈哈笑道:
「這是再好不過!」
谷嘯風使出了「6地飛騰」的輕功當真是輕如飛鳥捷似猿猴轉眼問已跑出百步之
遙尚未聽得背後有人追來不禁好生納悶:「難道他當真是要放我逃走?」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軍官說道:「不錯你這小子的少陽神功是有六七成火候下但要
逃出我的掌心那還得再練十年!」
距離百步之遙這軍官的說話就像在他耳邊說的一樣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呼呼風
響那軍官業已追來了!
谷嘯風這一驚非同小可不僅是驚奇於這個軍官的「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更吃驚的
是這個軍官竟然知道他身有少陽神功而且還知道他火候深淺!
谷嘯風心中自忖:「他只看我跑了片刻便知我的功夫深淺他這武學造詣確是非我
所及!但不管怎樣輸也要輸得光彩一些。」
谷嘯風練的「少陽神功」是正宗內功心法能耐疲勞是以雖然剛在劇戰過後歇息不
過半炷香的時刻仍然可以一口氣跑上那座險峻的山峰。他打定了「輸也要輸得光彩」的主
意於是不管那軍官是否已追到背後他頭也不回的只是一股勁兒地跑。
轉眼間跑上了那座山峰谷嘯風剛剛停下腳只見那個軍官已從他的身旁掠過停在他
的前面笑道:「好咱們這一場比試輕功算是比了個平手吧!」
谷嘯風亢聲說道:「你不必戲弄我我知道你比我高明。但大丈夫寧折不彎比不過你
也非與你一鬥不可你劃出道兒來吧!」
那軍官哈哈一笑說道:「好個倨傲的少年現在我倒不想和你鬥了。」
谷嘯風道:「為什麼?」
那軍官道:「你是不是揚州谷若虛的兒子谷嘯風?」
谷嘯風怔了一怔隨即想道:「蒙銑知道我的來歷想必是蒙鐃告訴同僚此人則是從
相府的侍衛打聽到的這也沒有什麼稀奇。」當下說道:「不錯是又怎樣?」
那軍官道:「谷家是武學世家難得碰上了你咱們親近親近!」說罷伸出手來與谷嘯
風相握。
谷嘯風心裡想道:「來了!來了!」只道對方是要藉此較量他的內功明知危險卻也
不肯示弱當下便也伸出於來與那軍官相握把少陽神功揮得淋漓盡致。
不料他的內力了出來竟如泥牛入晦一去無蹤。對方神色自如竟似絲毫也沒受到
影響。而且對方也完全沒有運力反擊。
谷嘯風不禁又是氣餒又是驚奇氣餒的是對方的內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驚奇的是對
方竟然手下留情分明是沒有惡意。
谷嘯風歎了口氣說道:「你本領高我太多你要拿我回去請動手吧。」
那軍官笑道:「我只想試試自己的眼力並想知道你確實的來歷而已並非蓄意較量你
的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我還要你和我回去做什麼?我可不想阻礙你的大事啊你是要到文
逸凡那兒去的是不是?」
谷嘯風更為詫異不由得傲氣頓消向那軍官施禮說道:「閣下是誰?」
那軍官笑道:「或許你曾聽過我的名字我是江南耿照!」
谷嘯風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你是公孫璞的師父江南大俠耿照!」
耿照說道:「不錯你認識敵這徒兒?」
谷嘯風道:「我與令徒是曾經共過患難的朋友說來可是話長——」
耿照說道:「好那就慢慢說吧你是不是從金雞嶺來的?蓬萊魔女是我的好朋友呢。」
谷嘯風道:「我正是柳盟主派遣我來江南的想不到這樣巧碰上了耿大俠!」
耿照笑道:「這不是巧合我是特地來為你解困的。」
原來耿照是十多年前隨辛棄疾這支義軍從北方撤回江南的這支義軍本來是他叔父所建
後來由辛棄疾率領辛棄疾歸來之後不受重用這支軍隊撥給統制張俊耿照仍然留在軍
中但在採石磯金宋大戰之後耿照因為南宋的小朝廷只圖苟安抑制抗敵的將領也就心
灰意冷脫離軍籍了。
耿照本以為從此可以做個江湖散人不料在投閒置散多年之後卻又有了一個東山復起
的機會。
古人云「聞鼓鼙而思良將」歷史上的封建皇朝平時貶抑忠良一到存亡絕續之秋
卻不能不起用若干敢抗敵能打仗的將領。儘管封建皇朝的皇帝老是對這些抗敵將領不能寄以
腹心之托奸臣權相對他們也定必多方掣肘但總是不能不起用他們了。
耿照就是由於這個緣故給南宋皇朝起用的。十多年前從北方撤回江南那支義軍是他叔
父所建如今已改編為正式的官軍號稱「飛虎軍」經過了十多年雖然有一部分義軍年
紀漸老但他們的後代亦已逐漸長成跟隨他們的父兄加入「飛虎軍」了。這支軍隊可說是
耿家和辛家的「子弟兵」人數雖然不很多大約只有一萬兵員左右但在南宋各軍之中
卻是戰鬥力最強的一支隊伍。此時辛棄疾已經年邁早已辭了軍職只有耿照尚在壯年是
以南宋小朝廷要他東山復出做「飛虎軍」的統制。
耿照做了一軍的主帥當然也就常常要到韓侂胄的相府中商討軍國大事這一天他就是
恰巧在谷嘯風離開相府之後來到的。
耿照笑道:「幸虧我到相府之時韓相爺正在晝寢要等到他醒了才能接見我我和白
老師是老朋友因此我就先去與他相敘我是從他的口中知道你的事情的。」
谷嘯風道:「原來如此。」
耿照繼續說道:「此時白老師已經知道了史宏和蒙銑偷出相府要追捕你的事情他正在
為難見我來了他就把這件事情付託我了。你要知道白老師在相府中乃是客卿性質當然
迫不得已之時他是可以挺身而出制止史宏的但能夠避免總是避免的好。」
谷嘯風道:「我明白。白老前輩古道熱腸此次脫我於難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耿照笑道:「史宏假公濟私要謀害你我也依樣畫葫蘆來這一套叫他無可奈何。哈
哈這可正是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谷嘯風道:「耿人俠不怕這廝在韓侂胄跟前進讒嗎?」
耿照笑道:「諒他不敢。白老師已經知得確實這廝是假傳韓侂胄的命令的。他在我們
面前說謊我不揭穿他已是給了他的面子了他還敢在韓侂胄面前說我?我回去只須對他
說追不上了你即使他有所思疑也是無可奈何的。」
谷嘯風道:「耿大俠既然韓侂胄在午睡醒來就要見你你現在不是就要趕快回去了?」
耿照道:「韓侂胄的習慣午睡非到傍晚時分不會起來我也向他的家人打點過了萬
一韓侂胄提早起來接見賓客我叫他們替我最後通報。對啦你剛才說起我的徒弟公孫璞
他現在怎麼樣?」
谷嘯風這才得有空暇把他和公孫璞交往的經過從在洛陽開始結識聯手合鬥西門牧
野、朱九穆兩大魔頭說起說到給丐幫押運寶藏中這又被那兩大魔頭率領的蒙古騎兵截劫
為止一一告訴了耿照。
耿照聽得眉飛色舞說道:「西門牧野和朱九穆這兩個魔頭在武林中也差不多可以算
在前十名之列了璞兒與你聯手居然可以和他們一斗這樣說來璞兒的武功境界也算
是很不錯了。」
谷嘯風道:「公孫大哥的本領比我高明得多聯手鬥那兩大魔頭我其實不過是從旁協
助而已。那兩個魔頭八成以上的攻勢都是他抵禦的。」
耿照笑道:「谷少俠你客氣了。不過璞兒的機緣確也大好比我都好得多。他得當代
三位武學大宗師為他琢磨不成大器亦無道理!俗語說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
舊人。你們後一輩的少年英雄是應該過我們長輩的才是。」
武林中人最重視師徒的情份得有一個好徒弟比什麼都寶貴。耿照聽得公孫璞已經「揚
名立萬」心中的歡喜自是可想而知。
谷嘯風道:「我們在亂軍之中失散現在尚未重晤不過我們是曾經說好了在金雞蛉
見面的。」
馱照不覺有點擔心說道:「你到了金雞嶺將近一月又奉派來江南聯絡璞兒卻還未
到金雞嶺不知會不會又在路上遭了意外?」
谷嘯風道:「我想該不會的。公孫大哥武功高強和他同行的那位宮姑娘也是武學名家
之女本領亦很不弱。」
耿照突然皺了眉頭說道:「對啦你說的那位與他同行的宮姑娘究竟是誰家的女
兒?」
谷嘯風道:「聽說她的爹爹是黑風島主是一個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不過——」
耿照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哎喲一聲叫起來道:「不好!」
谷嘯風怔了一怔道:「什麼不好?」
耿照道:「璞兒也真是糊塗他爹給他定下的這門親事他豈應答允?奇怪這門親事
他的母親本來是瞞著他的他怎會知道呢?想必是那小妖女不顧廉恥親自到中原尋夫告
訴他了?」
谷嘯風莫名其妙說道:「什麼?!他們本來是訂有婚約的?」
耿照歎了門氣說道:「他們上一代的恩怨糾纏說來也是冤孽。」當下將公孫璞父母
結為冤偶的慘劇以及他的父親怎樣和黑風島主結為親家之事簡略的說給谷嘯風知道。
谷嘯風笑道:「這已經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耿照眉頭一皺說道:「你的意思是——」
谷嘯風道:「黑風島主縱然是邪派魔頭那位宮姑娘卻很不錯。俗語說近墨者黑近朱
者赤她和公孫大哥在一起相信定會變成俠義中人。耿伯伯倒也似乎不必為他們擔心。」
耿照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不能不懷疑黑風島主別有企圖而且這門婚事是他母親深
惡痛絕的我做師父的也不能答允!」
耿照本來不是很頑固的人但因他和公孫璞的母親桑青虹少年時候有過—段不足為外人
道的往事桑青虹是因為得不到他的愛後來才給公孫璞之父公孫奇騙上手的(事詳拙著
《狂俠-天驕-鷹女》)。是以耿照常覺內疚於心桑青虹既然把兒子付託給他他就一切
都要照桑青虹的旨意去辦。
谷嘯風一來和耿照不過初次見面二來他們師徒母子之事谷嘯風一個外人也實是難
以插口心裡想道:「只要他們二人真心相愛什麼人也阻攔不住。師父和父母也有可能給
他們的真情感動的。我又何必為他們過分擔心?」
耿照見他默默不語笑道:「咱們不提這件事了。對啦我就要趕回去了有一件事我
還沒有和你說呢。」
谷嘯風道:「什麼事?」
耿照道:「我想托你代我送一份賀禮。」
谷嘯風心中一動問道:「送給誰?」
耿照道:「你不是要到文大俠那兒的嗎?這份賀禮就是送給文大俠的掌門弟子辛龍生的
聽說他在這幾天就要成親了。現在適逢其便我想把這份賀禮送給他也送給你!」
谷嘯風心中又是酸痛又感詫異若不是因為耿照乃是長輩身份他幾乎以為耿照是有
心開他玩笑的了。當下谷嘯風苦笑說道:「辛少俠的結婚禮物我豈能分享他的?」
耿照笑道:「別的不可以。這件禮物卻是可以的。」
當下把禮物拿了出來原來是一幅繪有八種武功姿勢的圖解。
耿照說道:「這是大衍八式。沒練過內功的人練了它可以得十年的內功基礎。身有內
功的人練了它功力可以倍增!你練的少陽神功是正宗內功心法正好與這大衍八式互相印
證參悟。是以我把這份禮物送給你們兩人希望你們共同鑽研。你是會比辛龍生領悟得快的
你還應該多幫他一點忙。」
原來耿照這樣做法其中還含有一層深意。他聽得白逖說谷嘯風和辛龍生曾經打過一
架是以他把這件禮物送給他們二人讓他們二人共同鑽研上乘的武學這就可以毫不著跡
的給他們化解這段樑子了。正是:
深情已付東流水蟬曳殘聲過別枝。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