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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回 益見深情囚黑室 拼將熱血洗污名 文 / 梁羽生

    陽天雷和諸、谷二人交手,雙方把「天雷功」發揮得淋漓盡致,掌風激盪,只聽得呼呼轟轟之聲,當真是如雷震耳。掌風所至,窗戶洞開,柱樑搖動,屋子都好似要塌下來似的。那些功力較弱的武士,早已躲到外面去了。

    一個武士叫道:「要不要請龍象法王前來?」

    陽天雷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另外兩對廝殺的情形,他只須眼光一瞥,聽那兵器碰擊的聲音。誰強誰弱,便已瞭如指掌了。

    陽天雷暗自思量:「堅兒和柳洞天相比,是稍有不如,但最少也可以打到百招開外。白萬雄和崔鎮山鬥掌,則是穩勝無疑,而且看來不必用到百招。」這樣的形勢,亦即是說,只要陽天雷或者白萬雄,任何一個,擊敗了對方,就立即可以過去幫助陽堅白了。這詳的形勢,當然是陽天雷這邊絕對有利,極佔上風。

    陽天雷「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這是咱們的家事,何必求助客人?給外人看小!你們害怕,躲得遠些,瞧我把這兩個小子拿下!」

    要知道陽天雷乃是金國國師的身份,龍象法王則是蒙古的國師,兩人的身份是相等的,雖說陽天雷在龍象法王的面前不能不低頭眼小,但無論如何,也決不能太過有失身份,何況他如今乃是勝券穩操。

    褚雲峰虛晃一掌,喝道:「看劍!」寒光電閃,唰的就向陽天雷刺去。說時遲,那時快,谷涵虛亦已拔劍出鞘,劍中夾掌,劍鋒疾上。師兄弟劍走輕靈,配合得妙到毫巔!

    陽天雷背腹受敵,傲然冷笑,「你們學了多少本門功夫?都拿出來吧!哼,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話猶未了,褚雲峰一劍從他額邊削過,幾乎削掉了他的天靈蓋;谷涵虛接著一劍,奇幻無比,陽天雷揮袖一拂,不料谷涵虛劍鋒突然斜轉,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來,只聽得聲如裂帛,陽天雷的半邊袖子,化成了片片蝴蝶。原來是谷涵虛這一招「三轉法輪」所絞碎的。陽天雷又驚又怒,一聲大喝,雙掌齊出,一招「野馬分鬃」把褚、谷二人間時逼退!

    陽天雷冷笑道:「原來你們還練成了本門劍法,但又能奈得我何?」話是這樣說,心中可是有了些微的怯意,想道:「原來華天虹在荒山隱居,十餘年閉戶不問外事,乃是為了練這劍法,教給他的徒弟對付我的。褚雲峰這小子使的劍法,似乎還勝過師祖當年。」

    陽天雷長於內功,不精劍法,雙方各以自己所長,攻敵之短,這麼一來,恰恰和褚、谷二人打成平手,大家都是佔不到便宜。

    可是,褚、谷二人雖然勉強和陽天雷扳了平手,崔鎮山和白萬雄的惡鬥,卻是越來越感吃力了。另一對柳洞天則還是略佔上風,但在急切之間,無論如何也是勝不了陽堅白的!

    褚雲峰不由得心中煩躁,想道:「孟大俠和韓老英雄怎麼還不來呢?」

    孟少剛和韓大維是一早就混進了「國師府」的,按說他們在這裡的高呼酣鬥之聲,孟、韓二人決沒有聽不見不理!「莫非他們是遭遇了什麼意外?他們的試功,也罕有比倫,該不至於吧,可是為什麼直到如今,仍是蹤跡渺然?」強援未見,褚、谷二人不由得都是心煩意亂,剛剛扳成了平手,不過一會,又給陽天雷佔了上風,搶了攻勢。

    且說李思南在石牢之中正自靜坐運功,牢中黑漆漆的也不知是白天還是夜晚,忽聽得有兩個人行走的腳步聲,似乎正是向著這邊行走,突然間,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也聽得見了,李思南不由得驀地一驚了!

    這聲音好熟,李思南一聽就知道是屠龍的聲音!

    只聽得屠龍說道:「這個看守不懂漢語,待我叫他把鎖匙給我,我設法將他支開,你看可好?」

    跟著一個少女的聲音說道:「你可別耍花招,李盟主真的是關在這裡嗎?」她的聲音說得很輕,但李思南練過「聽風辨器」的功夫,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女子是誰呢?聽她的口氣,似乎是想來救我的。屠龍何以又會聽命於她?真是奇怪!」李思南心想。從他們說話的聲音,李思南可以猜測得到,他們與這牢房的距離大約還有二三十步之遙,這女子是在屠龍的耳邊說話的。

    心念未已,只聽得屠龍打了個哈哈,說道:「你放心說話也不怕,這看守聽不懂的。嗯,瓊姑,我怎能騙你呢?我讓你親自打開牢們,把你所仰募的大英雄大豪傑李思南放出來!」

    劉瓊姑冷笑道:「我也不怕你騙我,除非你想不要性命!」

    說話之間,已是來到牢房之前。那個蒙古武士認得屠龍,卻未見過劉瓊姑,看見他們一同來到,頗為驚詫,正要開口,屠龍已是搶先說道:「把鎖匙給我,你立即去請龍象法王來。不必多問,快去,快去!我是受人要挾的!」

    原來這蒙古看守不會說漢語,是以屠龍搶先用蒙古話和他說的。

    屠龍一時間卻沒想到,劉瓊姑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蒙古話,關在牢房的李思南卻是聽得懂的!

    此時李思南已經確實知道劉瓊姑是來救他了,雖然還未知道她是什麼人,但已是無暇思索,立即叫道:「趕快動手,殺那看守!」

    話猶未了,那個看守已是朝著劉瓊姑先撲過來,罵道:「好大膽的臭丫頭!」他的漢語說得生硬之極,但卻證明了他並非不懂漢語。

    劉瓊姑側身一閃,抽出刀來,一招「龍飛鳳舞」,向那看守斬去。她本來是扣著屠龍的脈門的,動起手來,當然就不能不放開屠龍了。

    這個看守是拖雷手下的武士,精幹摔角之技,近身搏鬥正是他的所長。劉瓊姑一刀斬空,這個看守立即一個「穿掌」反圈,壓她手腕,同時右足一勾,想把劉瓊姑跌翻。

    劉瓊姑的刀法也是甚為狠辣,刀隨身轉,使出了四方盤斬的「五虎斷門刀」,這是她的家傳絕技,宜守宜攻,專破擒拿手的。不論對方從哪個方位攻來,都非中刀不可!

    蒙占的「摔角」和中原武學中的「擒拿手」手法雖然有異,原理卻是相同,劉瓊姑正自歡喜,心裡想道:「這可是你送上來給我斬的!」不料就在她一刀斫去之時,忽覺腦後風生,屠龍一掌向她背心打下。

    劉瓊姑只覺背心一陣疼痛,但卻沒有受傷。原來屠龍此時剛好運氣沖關,自行解了穴道,但功力卻只是恢復了一二分。

    劉瓊姑反手一掌,把屠龍打翻,右手的柳葉刀仍然使出盤斬的招式。但她的武功畢竟火候未純,心難兩用,這一招四方盤斬就不能運用自如、毫無破綻了。

    精於摔角的好手善於利用對方的破綻,一見有隙可乘,立即鑽入。劉瓊姑一刀從那武士的額旁削過,相差毫釐,沒有斫個正著。卻給那個武士使出了一個「肩車式」,身軀一矮,把劉瓊姑從他的肩頭摔過去。

    那武土哈哈大笑,說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我倒是捨不待殺你呢!」正要過去擒拿劉瓊姑,不料笑聲未絕,忽地一顆小小的石子飛來,正中他膝蓋的「環跳穴」,登時就把他變作了滾地葫蘆。

    劉瓊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發現那個武土已經倒在地上,這才知道是有人暗中幫忙,迅即一刀砍下,取了他的性命。

    屠龍叫道:「瓊姑,快走!我是為了你好,才阻止你殺了這武士的。如今你已做了出來,再不走就要送命了。你可知道這附近埋伏有許多敵人,一給他們發覺,你是決計難逃!救李思南事,你交給我好了。快走,快走吧!」

    李思南叫道:「別信他的話,他是騙你的!」

    屠龍顫聲叫道:「瓊姑,別聽外人的挑撥,咱們必竟是有過海誓山盟的啊!」

    這話聽進李思南的耳中,倒是不覺糊塗了。「這女子是他的什麼人呢?莫非也是像婉妹一樣,曾經上過他的當的。」

    劉瓊姑心煩意亂,喝道:「閉上你的臭嘴,現在我還沒有功夫殺你!」少女對第一個戀人總是難免有點感情的,是以她雖然十分痛恨屠龍,卻還是不忍下手。心煩意亂之際,一時間卻是未曾想到,屠龍本來是給她用獨門手法點了穴道的,何以卻能自行解了。

    劉瓊姑在那看守的身上搜出鎖匙,便去打開牢門,忽覺背後微風颯然,肩頭忽地火辣辣的作痛,原來是有一個人從她後面撲來,尖利的指甲插傷了她的皮肉。

    劉瓊姑大驚之下,一個「脫旋解甲」掙脫那人的掌握,罵道:「好個狠心的賊子,你還想害我嗎!」回過頭來,只見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並非屠龍。

    原來這個女人是那個看守的妻子,負責看守女牢的。和楊婉與韓佩瑛被囚的女牢正是和李思南這間牢房相鄰。

    屠龍叫道:「瓊姑,你怎麼老是疑心我要害你呢,我實在是要救你,可惜我現在是力不從心。你快走呢,就會有人來的了!你走了,我拼了這條性命與你擔當!」

    劉瓊姑給他吵得心中煩躁,迭遇險招,幾乎給那女人抓傷。

    好在那把鐵鎖業已打開,只聽得「卡嚓」一聲,鐵鎖掉下,牢門開處,李思南走了出來。

    那個女人雖然是在瘋狂的狀態之中,也知放掉「重犯」,非同小可,口中大叫:「來人,來人哪!」手底放鬆瓊姑,倏地就向李思南撲去!

    李思南腳步一個蹌踉,踏出了「醉八仙」的步法,沒有給她抓著,那女人正要再撲過去,一枚石子飛來,剛好打著了她的後心麻穴,這個瘋狂的女人登時也像她的丈夫剛才那樣,倒下去了。

    屠龍見此情形,心中一喜,暗自想道:「以李思南的本領,決沒有害怕這個女人的道理,為什麼他剛才不能還手,只能閃開?莫非是龍象法王已經在他的身上做了子腳,連我也未知道。」

    李思南走了出來,說道:「多謝姑娘,這個人——」

    劉瓊姑道:「我現在才知道他是奸賊,李盟主,你意欲如何處置,隨你的便。」

    李思南看出劉瓊姑並無要殺屠龍之意,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劉姑娘今日饒你不死,你可得好自為之,否則這兩句話就要應在你的身上了!」冷冷的從屠龍身邊走過,叫道:「婉妹,韓姑娘!」

    楊婉應道:「南哥,你沒事嗎?我,我和瑛姐——」

    李思南道:「我知道啦。我已經出來了,是一位女英雄」說至此處,李思南把眼向劉瓊姑看去,劉瓊姑低聲說道:「不敢。我是劉大為的妹妹。我的哥哥是褚雲峰的好朋友,褚雲峰昨晚也已來過這裡了。他才是費盡心力營救你們的人,我只是適逢其會而已。」「劉姑娘來救咱們的。褚雲峰亦已到了大都了。他們等一會兒,我找到鎖匙,馬上就來!」

    躲在暗處的韓超,聽了李思南和楊婉的對話,不覺怔了一怔,疑雲頓起。

    他是個心思精細的人,聽了這話,不禁想道:「楊姑娘第一句話為什麼就問他有沒有事呢?有什麼事?看守夫妻都已給我打著穴道,倒下去了。楊姑娘是個身懷艷技的女中豪傑,難道她還聽不出來李思南沒事?李思南說:「我知道啦。」他又是知道什麼呢?哎呀,不好,恐怕,恐怕是——」

    韓超心知不妙,無暇仔細推敲,連忙現出身形,快步趕去!

    李思南從屠龍身旁走過,走到那個女看守的旁邊,正在彎下腰來,找尋鎖匙,屠龍忽地一躍而起,冷笑說道:「你們的團圓美夢也未免做得太早了!」冷笑聲中,手腕一抖,呼的一聲,一支毒龍鏢已是向李思南打去。

    韓超喝道:「奸賊敢下毒手!」一抖手飛出了三枚石子,一枚石子打那毒龍鏢,兩枚石子打屠龍的穴道。

    不料,只聽得「鳴」的一聲,那支毒龍鏢只是準頭略歪,仍然向李思南飛去,那邊石子,和毒龍鏢一碰,卻給反彈回來。隨即聽得叮叮兩聲,打向屠龍的那兩枚石子,都給他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彈落。

    原來屠龍的功力恰好在這個時候漸復,被封閉的穴道全部給他解開了。

    幸好那支毒龍鏢失了準頭,從李思南額邊飛過,沒有打著。但李思南因為事先並不知道有個韓超暗中相助,習武之人,陡遇危險,閃躲乃是出於本能,他縱身一躍,用力過度,竟然跌倒了。

    原來拖雷極功心計,李思南、楊婉武功高強,他是素來抑慕的,他豈能放心讓一對本領平庸的夫妻看守他們?是以早就在給李、楊和韓佩瑛的茶飯之中加進藥物,這種藥品無色無味,名為「酥骨散」,能夠令人筋酥骨軟,多好內功也使不出來。

    李思南一跤跌倒,證明他的內力已經消失,屠龍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狂喜大笑,叫道:「李思南,今日是你死期到了!」

    屠龍彈落了韓超的兩枚石子,獰笑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一抖手,也是發出了兩支毒龍鏢,反手擲的毒鏢打韓超,正手飛出的毒鏢則是射向李思南。正反手發鏢,方向恰恰相反,但兩支飛鏢,都是射向人身要害,又狠又準!他的暗器功夫雖然說不上爐火純青,也說得是非凡出眾的了。

    韓超是漢人侍衛中的一流高手,提起了厚背朴刀,反手一磕,「鐺」的一聲,將那支毒龍鏢擊落。但腥風撲鼻,也是不由得一陣昏眩,心裡暗暗叫了一聲「好厲害的暗器」,連忙吐出濁氣,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定了定神,撲上前去。

    韓超可以抵擋飛鏢,李思南可是不能了,他著了「酞骨散」的毒,內功消失,真力無法運用,和尋常人已是差不了多少,一跤摔倒,尚未爬得起來。

    暗器破空之聲尖銳急速,眼看就要打到李思南的身上,李思南心頭一涼:「想不到我卻是喪在這奸賊手上。」

    韓超此時方始重攝心神,飛步跑來。但他與李思南之間的距離尚在十數丈外,想要挽救李思南的性命,那卻是決計不能的了。

    眼看李思南就要喪命毒鏢之下,忽見一個人如箭離弦!突然撲在李思南的身上。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站在李思南身旁不遠之處的劉瓊姑!

    劉瓊姑是捨了性命來衛護李思南的,當然她不願意讓毒鏢打著自己,在和身撲下之時,柳葉刀已是飛了出去,和那支毒龍鏢碰個正著!

    可惜雙方的功力畢竟是相差甚遠,雖然碰個正著,卻是柳葉刀落了下來,毒龍鏢卻仍然向前飛去。

    這本來也是在劉瓊姑意料之中,她就是恐怕自己打不落毒龍鏢這才撲在李思南身上的。

    李思南一咬舌尖,使出殘存的氣力,一個鷂子翻身,想把劉瓊姑壓在下面,自己翻了上來,抵受這支毒鏢。可是已經遲了,那支毒龍鏢已經從劉瓊姑的肩頭擦過,鏢尖已經劃傷她的皮肉了。這還幸虧是由於有了李思南的這一掙扎,否則這支毒鏢只怕已經插進了劉瓊姑的喉嚨!

    毒龍鏢是見血封喉的暗器,劉瓊姑嘶聲叫道:「屠龍,你,你好狠!」雙手一鬆,滾過了一邊,李思南站了起來,不由得呆了!

    屠龍冷笑道:「瓊姑,這可怪不得我。誰叫你這樣傻!竟要捨了自己的性命衛護這小子呢?你好好去吧,我殺了這小子,叫你們可以在黃泉路上作伴,成全你的心願!」

    李思南呆若木雞,看見屠龍撲了上來,驀地一醒,「呸」的一聲斥道:「好,好威風啊!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你殺了我吧!」

    屠龍獰笑道:「你要死還不容易,但老子卻還不想殺你!」要知李思南是拖雷的人質,屠龍是只敢傷他,可還不敢殺他的。他剛才發出毒龍鏢射李思南,心裡已經盤算好了,準備李思南一受了傷,就給他解藥的。雖然早有準備,發鏢之時,他心中可也還是有點忐忑不安,恐怕萬一解救不及,李思南死了,他在拖雷面前可是不好交代。此際,李思南已經在他掌握之中,他自是用不著急急就下毒手了。

    也是幸虧屠龍有此顧慮,不敢便下殺手。就在他正要欺到李思南身前,點李思南穴道之際,韓超業已趕到!

    韓超深恐屠龍傷了李思南的性命,人未到,飛刀先到,屠龍拔出劍來,哈哈笑道:「韓超,你當我現在還怕你嗎。」反手一撥,把那炳飛刀碰得反打回去,隨即大聲叫道:「有奸細,來人哪!」

    飛刀是韓超發出去的,反打回來的那股力道卻是比地射出的刀道更大,韓超一聽這發鏢之聲,知道屠龍功力確是在他之上,不敢硬接,霍的一個「風點頭」,飛刀從他頭頂飛過,將他頭上戴的武士帽也削落了。

    屠龍哈哈笑道:「知道厲害了嗎?你要討死,很好,那我也可以一併成全你!」韓超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五嶽開山」,狠狠的向屠龍劈去!明知不敵,反而沒有顧忌,出手全用攻招,奮不顧身,拼著與屠龍兩敗俱傷。

    屠龍反手一劍,劃了一道圓弧,輕描淡寫的化解了韓超的攻勢。但韓超的第二刀第三刀仍然是毫不防守繼續向他狠攻,攻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他這樣拚命的打法,倒是使得屠龍不能不有點顧忌了。

    屠龍疊聲叫道:「來人,快來人呀!」心想:「幸虧李思南內功已失,要跑也跑不掉的!」

    囚禁李思南的地方十分秘密,在「國師府」中也是列為「禁地」的。是以他們雖然已經開始打鬥,屠龍在放聲大喊,一時之間,卻還是未有人來。不過韓超心中清楚,那些蒙古武士,聽出了是屠龍的叫聲之後,自然還是會來的,韓超一面猛打,一面沉聲說道:「李盟主,你暫日躲一躲吧。」

    李思南只恨自己幫不了他的忙,但要他躲開,他卻是不願的。李思走過去扶起瓊姑,說道:「劉姑娘,你身上是否有創藥!」

    劉瓊姑面如金紙,嘶聲說道:「別理我,趕快找開女牢的牢門要緊,花王之女小玉兒是咱們自己人。」她的意思是想李思南和楊婉、韓佩瑛三人趕快躲藏起來,找小玉兒幫忙掩護,但卻不知小玉兒此時已是和父親逃出府中去了。

    李思南見她這副樣子,知道已是無可救治,心痛如絞!

    李思南強忍悲痛,說道:「劉姑娘,你可有什麼事要我做的?」這是請她吩咐後事之意了。

    劉瓊姑道:「請你告訴褚雲峰,他會知道怎樣料理我的後事。我對不住地,但我已經盡了我的力。」

    李思南不知內裡因由,只能點頭說道:「好,我一定替你把話送到。」掩面回身,在那女看守的身上搜出鎖匙,便往女牢跑去,準備打開牢門。

    屠龍心裡想道:「不知楊婉的功力是否亦已消失?」劍法一緊,唰唰唰連環三劍,逼開韓超,喝道:「李思南,你給我躺下吧!」飛身疾掠,一把向李思南的琵琶骨抓下。

    陡聽得腦後金刃劈風之聲,韓超奮不顧身的又撲了上來,屠龍冷笑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以逸待勞,長劍平胸刺出,這一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只聽得「鳴」的一聲,韓超虎口中劍,厚背朴刀脫手而出。

    屠龍飛起一腳,把韓超踢了一個大翻,摔出了數丈開外,就在此時,人聲腳步聲嘈嘈雜雜,已是有五六個蒙古武士趕來了。

    屠龍認得為首的兩個武士是龍象法王的弟子阿卜盧和呼黎奢,心中大喜,想道:「即使楊婉功力仍在,她也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

    韓超剛剛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阿卜盧已是向他撲到,韓超叫道:「盟主快跑!」驀地一口鮮血向阿卜盧噴去,噴得他滿頭滿面,阿卜盧吃了一驚,韓超立即撲上,緊緊的抱著他,大喝一聲,把畢生的功力付之最後的一擊,阿卜盧厲聲慘呼,肋骨給他折斷了兩根,暈了過去,但韓超給他的龍象功一震,卻是傷得更重,鮮血狂噴出來,終於慢慢的倒了下去,不能活了。

    蒙古武士見他如此凶悍,都是不禁目瞪口呆,呼黎奢又是吃驚,又是佩服,翹起拇指說道:「這個南蠻子倒也算得一條好漢,事情過後,以禮葬他。」俯身替師兄敷藥裹傷,一時間倒是無暇去向屠龍盤問出了何事。

    就在此時,劉瓊姑忽地嘶聲叫道:「屠郎,屠郎,我要去了,你也不來看我麼?有一句緊要的話我還沒有告訴你呢!」

    屠龍料想李、楊等人插翼難飛,心裡想道:「瓊姑居然對我尚未忘情,不知她有什麼話要告訴我?且待我看看她的傷勢,要是還能救治的話,倒也不妨留她這條性命。」

    劉瓊姑是中了他的見血封喉的「毒龍鏢」的,是以屠龍絲毫也不提防,彎下了腰,說道:「我在這兒,有話對我說吧,你別慌,我會把解藥給你的!」話猶未了,劉瓊姑忽地一躍而起,「卜」的一聲響,將那支毒龍鏢插入了屠龍的胸膛!

    原來劉瓊姑剛才中鏢之時,由於李思南將她掀了一下,身形略側,是以雖然中鏢,但只是劃傷皮肉,並非要害。毒龍鏢乃是見血封喉的暗器,倘若是普通人中了一鏢,不是要害,也會致命的。劉瓊姑的內功也並不高,但卻有相當造詣,故此雖然中毒甚深,但卻不是屠龍所想像那樣的嚴重。

    劉瓊姑抱了必死之心,把屠龍誘到跟前,立即拔出那支毒龍鏢打他,毒鏢不偏不倚的正好插進了屠龍的心窩,屠龍內功即使比劉瓊姑高出十倍,那也是不能活命的了!

    但劉瓊姑由於拔起毒鏢,使出了最後的氣力,傷口擴大,毒氣登時發散,殺了屠龍之後,自己亦已不住了。

    變起倉猝,大出這班蒙古武士的意料之外,呼黎奢剛叫得一聲「也好!」屠龍已是倒地身亡!眾武上大驚之下,紛紛撲上,劉瓊姑只覺眼前一片漆黑,縱聲笑道:「這奸賊死了麼?好,好,那我亦可以死而無憾了!」回轉柳葉刀往頸項一抹,血噴如泉,眾武士未曾撲到,她已是玉殞香消。

    李思南打開了牢門,楊婉、韓佩瑛剛剛走出來,正好見著這一幕慘烈的景象,楊婉又是吃驚,又是敬佩,失聲叫道:「好姐姐,你替我報了仇,我卻無法報答你了!」撲上去抱著劉瓊姑的屍體,淚珠滾滾而下。眾武士在旁環伺,她竟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蒙占武士最為佩服英雄,在這剎那間,不約而同地誰也不上前傷她,腳步突然停下,彼此面面相覷。有個武士歎了口氣,說道:「漢人若然都是像她一樣,咱們就不用妄想吞併中原。」

    呼黎奢霍然一省,說道:「不錯,這人是中原的武林盟主,不將他降服,咱們可就難以吞併中原。」

    先前那個武士說道:「我敬你們是英雄好漢,不想與你們為難。請你們還是各自回到牢房裡去!」

    楊婉緩緩地站了起來,說道:「南哥,你是不是也著了拖雷的暗算?」李思南點了點頭。楊婉說道:「南哥,咱們不能再受屈辱,把這位好姐姐當作咱們的榜樣吧。」拿起了劉瓊姑那把柳葉刀,正要自刎,李思南大聲叫道:「不,咱們即使打不過敵人,也決不能自己輕生!這位好姐姐是殺了屠龍之後方始犧牲的,要學就得學她這樣!」

    這一喝把楊婉喝得清醒過來,那口柳葉刀指到咽喉又放下來了,但卻淒然說道:「南哥,你是男子,你是可以拼的。我卻不想落在他們手上,你還是讓我死吧!」此時她還是有點神智未清,也不知自己如果這樣做是對也不對。

    呼黎奢心中煩躁,喝道:「我並不要取你們性命,你們自己找死我也沒法,管他是死是活,將他們拿下!」把手一揮,眾武士一擁而上。

    就在此時,忽聽得霹雷似的一聲喝道:「誰敢欺侮我的女兒!」只見兩條人影仲如巨鳥穿雲,從空而降!

    這兩個從屋頂跳下來的人,一個頭披大圍巾,廚子打扮,一個皂衣小帽,是「國師府」老僕人的裝束,但武功卻是好得出奇!那廚子模樣的人跑到韓佩瑛身邊,雙臂一振,就把撲上來的兩個武士,一手一個,像捉小雞一樣的提了起來,一個旋風疾舞,兩個水牛般身軀的蒙古武士竟給他拋出數丈開外,撞得頭破血流!第三個武士大吃一驚,剛要退下,俱因是急奔之勢,腳步未能立即停止,說時遲,那時快,又已給他抓住。

    韓佩瑛一看,見是剛才那個替他們說情的武士,叫道:「爹爹,這人並不太壞!」那「廚子」道:「是麼?」振臂一拋,使了個巧勁,那名武士在半空中翻了個觔斗,落下地來,剛好是腳尖著地,居然毫髮無傷,知是對方手下留情,不由得呆若木雞,做聲不得!

    呼黎著向那個僕人裝束的人撲去,雙掌虛抱,劃了一道圓弧,使出了看家本領的龍象功,那人冷笑道:「你可不值得我動手!」只聽得「蓬」的一聲,呼黎奢雙掌打在他的身上,如擊皮鼓,倒下去的卻不是這個「僕人」,呼黎奢像皮球般的彈了起來,反而是他倒下去了。

    眾武士這一驚,是非同小可,還有誰敢上前。李恩南驚喜交集,叫道:「孟大俠你來了!」

    韓佩瑛則向那「廚子」訴說:「爹爹,我們受了暗算,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毒藥,給我們吃了,氣力使不出來。」

    原來這個「廚子」裝束的人是她的父親韓大維,那個作「僕人」打扮的則是江南大俠孟少剛。他們是一早就混進了「國師府」的,為了俺人耳目,不得不喬裝打扮。

    韓大維道:「你們能夠走嗎。」韓佩瑛道:「可以。」韓大維道:「好,那就行了。你們隨著我走,誰敢阻攔?」

    話猶未了,忽聽得十分驕傲的聲音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我敢阻攔。哼,只須我一個人在此,你們就跑不了。」聲音不大,遠遠傳來,但如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韓大維心中一凜,抬頭一望,只見一個披著大紅袈裟的番僧率領四名武士來到。

    韓大維料是龍象法王,喝道:「你就是蒙古韃子的國師嗎,好,我與你較量較量!」

    龍象法王道:「不用如此麻煩,你們兩人併肩子上吧!」正是:

    無敵神功誇海口,豈知人外有高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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