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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回 辣手重施欺弱質 大仇未報斗群魔 文 / 梁羽生

    哪知毒龍鏢乃是淬過劇毒的暗器,阿蓋接著飛鏢,雖然沒給刺傷,掌心沾了毒藥,登時便有了一股麻癢癢的感覺。阿蓋又驚又怒,罵道:「你這小子,敢用毒鏢暗算老子!」

    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支第三支毒龍鏢已是分頭向明慧公主和卡洛絲打去,但卻是射馬而非射人,毒龍鏢見血封喉,她們的坐騎給毒龍鏢打中,不消片刻,已是口吐白沐,倒在地上。坐騎倒下,明慧公主和卡洛絲當然也是給摔下來的了。

    卡洛絲不會武藝,明慧公主卻是精通騎射,很有幾分本領的,當下立即拔出寶劍,保護卡洛絲。

    屠龍叫道:「你們不可對她無禮,給我先圍著她,別讓她跑就行了。」那幾個頭目應聲而上,幾匹馬圍繞著明慧公主打轉,卻不與她交鋒。明慧公主若在馬上,未必會輸給那幾個頭目,但在馬下,卻是無法施展所長,而且她還要保護卡洛絲,只好仗劍嚴防,寄望於阿蓋取勝了。

    明慧公主與卡洛絲坐騎被射,人受包圍,阿蓋自是不能獨自騎馬逃跑,只好也跳下馬來,跑過去援救她們。屠龍哈哈笑道:「你是泥菩薩自身難保,還要救人!嘿,嘿,你不用擔心她們,我是不會傷她們一根毫毛的,但對你嘛,我可是不能客氣了。你擔心她們,不如擔心自己吧!」

    屠龍的輕功是經過苦練的,阿蓋在深山打獵,時常追逐野獸,身手也是矯捷不凡,但卻比不過屠龍苦練的輕功。屠龍幾個起伏,便已搶在阿蓋前頭,攔住了他的去路。

    阿蓋大怒喝道:「好小子,我與你拼了!」

    屠龍冷笑道:「你以為我當真打不過你嗎,好,且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了。」

    阿蓋掌心中毒,幸而皮膚沒有破損,仗著皮粗肉厚,毒氣一時間未能侵入他的身體,還可抵敵。不過交手幾招之後,右手已是漸漸使喚不靈。

    阿蓋換過左手執繩,繼續和屠龍惡鬥。但他左手揮舞長繩,卻是不及右手的靈活。

    屠龍見他如此頑強,也是有點吃驚,心裡想道:「若不是他接了我的毒龍鏢,要降伏他只怕還當真不易呢。」

    數十招過後,阿蓋那一股麻癢癢的感覺已從右臂向上蔓延,氣力又減了幾分。他的長繩招數是從捕捉野獸之中自己創出來的,可說是自成一家,但因未經過名師指點,究竟不及屠龍所使的劍法精巧。再加上氣力不濟,時間一長,當然就不是屠龍的對手了。屠龍一看時機已到,連使幾招進手的招數,劍光閃爍之中,阿蓋的長繩一段段給他削斷,變成了三尺不到的短繩了。

    眼看阿蓋就要抵敵不住,忽聽得馬鈴聲響,原來是石璞趕到了。

    石璞叫道:「大師哥住手!」屠龍道:「為什麼?」石璞道:「塞主吩咐,不可得罪客人,找是來請她們回去的!」

    明慧公主道:「你們硬來也好,軟來也好,說什麼我也是不回去的了。」

    石璞翻身下馬,說道:「兩位姑娘請別誤會,我們決無壞意,兩位若是不肯在小寨留下,我們也不會勉強。不過想請兩位去對我們的寨主說一聲。」

    屠龍忽地疾進一招,將阿蓋逼到了石璞面前,石璞叫道:「大師哥,這是寨主的吩咐,請住手吧!」

    屠龍冷笑道:「好,你叫我住手,這蠻子交給你了!」話猶未了,一個轉身,突然就向明慧公主撲去。

    明慧公主打定主意,拼著與他兩敗俱傷,若是傷他不得,便即回劍自刎。哪知屠龍出手快極,明慧公主的短劍剛剛刺出,只覺虎口一麻,已是給他點著了穴道。屠龍奪了她的短劍,將她挾在脅下。

    阿蓋大怒道:「好呀,你們都不是好人!」此時他正好與石璞碰上,大怒之下,不分皂白,朝著石璞,劈面便是一拳。

    石璞急於攔阻師兄,但給阿蓋纏住,無可奈何,只好使出擒拿手的功夫反扣他的手腕。

    阿蓋本領實是不弱,他若有長繩在手,石璞未必勝得了他。但此際他一來是因為失了慣用的兵器,拳腳功力比不過石璞;二來他和屠龍惡鬥了半個時辰,已是鬥得筋疲力竭。數招之後,給石璞覷個正著,一把扭著了他的手碗,說聲「得罪」順手也點了他的穴道。

    石璞趕忙跑過去叫道:「大師哥,這是寨主的令箭,請你看看!」

    屠龍仍然挾著明慧公主,左手一伸,把那令箭拿了過來,折為兩段,冷笑說道:「琅瑪山本來是我的,鳳丫頭擅自做了寨主,但看在兄妹份上,才不與她計較,她還敢要我聽她命令?」

    石璞又驚又怒,說道:「寨主是寨中上下推選出來的,我只知服從寨主。大師兄你有話說請回去和寨主說。現在我只要你放人。」

    屠龍喝道:「給我滾開!你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指手劃腳!」唰的便是一劍。

    石璞只好持劍抵擋,他的武功本來不及屠龍,又怕誤傷明慧公主,不過數招,便給屠龍殺得連連後退。

    屠龍逼退了石璞,立即挾著明慧公主,飛身一躍,搶了一個頭目的坐騎,這個頭目本來是他的人,見他撲來,先自跳下馬去了。

    屠龍笑道:「公主你別害怕,我送你回去。」明慧公主斥道:「你這無恥之徒,想要把我怎樣?」

    屠龍道:「我這是為你的好呀,其實你也真傻,放著富貴榮華不享,卻跑來寄人籬下,何苦來由?不過成許你是有什麼心事吧?有什麼心事也不妨和我說的。你放心,我決不敢對你無禮,而且一定幫你的忙!」

    他一面哄騙明慧公主,一面放馬疾馳,逕奔白家莊而去。原來余一中潛入中原躲在白萬雄家裡這件事情,他早已知道,他本來就是要去找白萬雄幫忙的,如今獲得了明慧公主,又知道有個蒙友當過副元帥的余一中在那兒,當然是急著要去謁見余一中,好請余一中代他稟明大汗的了。

    石璞解開了阿蓋的穴道,向他賠禮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找也是料想不到的。實不相瞞,剛才和你交手的那個人,雖然是我們寨主的哥哥,但寨主也是素來不值他為人的。現在只好請你們先回山寨,寨主定會設法替你們找回朋友的。」

    阿蓋是個爽直的漢子,他親眼看見石璞為了要奪回明慧公主,不惜與師兄動手中且險些給屠龍所傷,當然也就相信他了,後悔剛才自己太魯莽。

    阿蓋夫妻跟石璞回轉山寨,暫且按下不講。先講李思南和楊婉二人,到白家莊報仇朝遭遇。

    李思南算準日期,在粘不罕、速不台二人回到白家莊的第二天晚上,他和楊婉也到了白家莊。

    三更時分,李、楊二人施展輕功,從白家的後園進去。白萬雄是一方士霸,他的家有幾十間房子,李思南不知道余一中躲在哪一間房,正自打算去抓一個僕人盤問,又怕打草驚蛇,楊婉說道:「不如你我分頭,每間房窺探。」

    李思南道:「恐怕功夫大不妥當,搜得來已是天亮了。而且白萬雄的武功非同小可,咱們兩個人在一起當然不怕他,只是你一個人我就有點不大放心了。」楊婉道:「但你又怕打草驚蛇,也總得想個法子才行呀。」

    正自躊躇未決,忽見有三條人影從一間屋子出來。李思南躲在假山石後,定眼一看,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是打著燈籠的,李思南看清楚了,不禁義驚又喜,原來前面的那個人是白家的僕人,後面那兩個正是粘不罕和速不台。

    只聽得粘不罕說道:「不知貴莊主深夜相召,為了何事?」

    那僕人道:「敝上正在和余大人說話,是余大人吩咐下來,請兩位過大相會的。」

    速不台咕噥道:「奇怪,這麼晚了,余一中卻有什麼事情要咱們商量?」

    那僕人道:「這個小人可不知道了。」

    速不台頗感惶惑,心裡想道:「莫非是有什麼破綻給余一中這廝識穿了?」心知不妙,但也只好跟著那僕人過去。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粘、速二人驚惶疑慮,李思南卻是大喜過望!心想:「這可真是夭賜給我的報仇機會了,難得白萬雄和余一中正在一起,省卻我分頭尋找。」當下便與楊婉借物障形,悄悄跟在後面,園子裡有的是假山樹木,他們的輕功又極超妙,跟在這三人後面,絲毫也沒有露出聲跡。白家那老僕本領平庸,如何能夠察覺?

    走了一會,那老僕帶領粘、速二人進入一個院子,李思南在楊婉耳邊小聲說道:「等會兒我對付白萬雄,你出手制伏余一中。」

    院子當中的一間房間有燈光透出,李思南一個「黃鵲衝霄」的身法,平地拔起數丈,恰如一葉飄墜,落處無聲。那三個人尚未進入房間,他已伏在屋頂上了。楊婉緊跟著他,但卻匿在窗下。

    李思南雙足倒掛屋簷,斜眼偷窺,只見房子裡有三個人,除了白萬雄和余一中之外,還有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少年。李思南想道:「這人想必是白萬雄的兒子白千勝了。」李思南沒有會過白千勝,只道老子也打不過他,何況兒子,自不把白千勝放在眼內。卻不知白千勝雖然不能強爹旺祖,武功也很不弱,並不在楊婉之下。

    余一中道:「白莊主,若不是得你法眼看破,我幾乎給這兩人騙過了。」

    白萬雄道:「我只是起疑而已,不敢說他們就是一定奸細。余大人待會兒別露聲色,待我先試一試他們。」

    余一中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們是金帳武士,咱們是不敢冒昧從事。」

    白萬雄「噓」了一聲,說道:「他們來了。」李思南好奇心起,想道:「且看他們如何試粘、速二人?」他本來是和粘、速二人說好,請他們作內應的。當下便暫時忍住,不先出手,等待粘、速二人進來。

    粘、速二人進來與余一中見過了禮,問道:「余大人何事召見?」余一中道:「沒什麼事情,粘不罕,你的傷好了沒有?你這次因公受傷,我心裡很是不安。」粘不罕道:「多謝大人記掛。」心中卻在暗罵:「你記掛我的傷勢,為何不過來看我?」

    粘不罕心中咒罵,口頭卻不能不敷衍余一中道:「多謝大人掛心。我的傷勢已經好得多了。」余一中道:「真的嗎?那就好了。我正愁著不知你能不能夠跟我回去呢。」

    粘不罕吃了一驚,說道:「什麼,大人,你要回國?」

    余一中微笑道:「不錯,如果你的傷勢不礙事的話,明天我打算和你們回去了。」

    粘不罕道:「余大人何必這樣匆忙回去,昨日你不是和我說還可以逞留一些時候的嗎?」

    余一中道:「我本來還有兩處地方要去聯絡的,恰巧今天這兩處地方都派有人來,不用我再去了。」

    粘不罕道:「請大人還是多留幾天吧。」一面說話一面思索要編造什麼話方能令得余一中留下。

    余一中道:「為什麼?」

    到底是速不台心思比較靈敏,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大汗曾經吩咐過我們,要我們見過了陽天雷,方好回去。」

    他以為抬出了大汗作擋箭脾,余一中一定不敢多問,不料此言一出,卻正好給余一中聽出了破綻,他心中暗暗好笑,臉上裝出詫異的神情,說道:「哦,大汗曾經有過這個吩咐麼?我卻不知道呢!」

    速不台道:「我們怎敢欺騙大人。這是我們臨走的時候,大汗吩咐我們的。或許大汗認為已經交代了我們,就無須向大人再說了。」言下之言,不啻是向余一中示威:「你算什麼東西,我們金帳武士,比起你來,和大汗可要親近得多呢。」

    若在平時,余一中聽了這樣的話,定然噤若寒蟬,心裡十分惶恐的。但此際他已經明知這兩人說的乃是假話,心裡想道:「你會說謊,難道我就不會,且待我再試你們一試。」當下又是微微一笑,淡淡說:「可是我今天也接到了命令,要我們立即回國呢。」

    粘不罕不知是真是假,他答應過李思南,一定要把余一中「穩」在白家莊的,情急之下,只好仍然藉口傷勢未癒,說道:「我的傷雖然好了一些,但只怕還是不能跋涉長途。」

    白萬雄忽地說道:「我有上好的金創藥,請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我給你敷。」

    粘不罕道:「不敢有勞莊主,我已經敷上了自製的金創藥,要過幾個時辰,方能換藥。不過莊主的好意我也不敢推辭。那麼就請莊主把金創藥給我。待我到了可以換藥的時候,自己敷吧。」

    白萬雄說道:「老朽略懂醫術,而且我這金創藥和任何一種金創藥都是沒有忌克的,還是讓我看一看吧。」

    原來白萬雄對粘、速二人能夠私逃回來,已起了疑心,故此特地以贈金創藥為名,製造藉口,查看他的傷勢。說到「看看」二字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撕開了他裹傷的繃帶。

    粘不罕腿上那道傷口有三寸來長,四五分深,傷勢驟眼看去倒是不輕。但這是他自己刺傷自己的,和受別人刺傷自己的到底是有不同,自己刺傷的必然避免傷及筋骨,白萬雄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豈能瞞得過他的雙眼?

    粘木罕給他識破,自亦不甘束手受擒,他身為金帳武士,本領雖然不及白萬雄,也很不弱,繃帶撕開,登時發作,一個「脫袍讓位」,雙手一扳,反扣白萬雄的虎口。這一招是從摔角手法中變化出來的招數,往往能夠敗中取勝,反制敵人。

    白萬雄不懂摔角,但卻是精通大擒拿手的名家,當下一個肘底穿掌,揩尖戳向粘不罕的肩井穴。

    粘不罕沉肩退步,左腳一勾,雙拳齊出,白萬雄一抓抓住了他的拳頭,但卻給他勾著腳跟,腳步一個踉蹌,逼得鬆手。

    粘不罕的拳頭給他抓破,鮮血淋漓,大怒喝道:「你敢對我無禮!」白萬雄冷笑道:「你以前是我的客人,我自然不敢對你無禮,但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客人而是奸細了,我還能放過麼?」

    就在白萬雄與粘不罕開始動手的時候,速不台也突然發難,向余一中撲去。白千勝早有準備,立即將身體遮住余一中,拔劍截斬速不台的手掌。

    速不台喝道:「撤劍!」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強奪白千勝的長劍,白千勝一劍刺空,手腕已給他指鋒鉗著,火辣辣的作痛。白千勝應變也真了得,左掌橫掌如刀,一掌劈下,速不台識得厲害,不敢給他劈中,當下側身一閃,橫肱將他撞開。白千勝的長劍雖然沒有給他奪去,但這一招如是大大的吃了他的虧了。

    速不台撞開了白千勝,立即又向余一中外去。他知道粘不罕絕不是白萬雄的對手,只有把余一中擒為人質,才有脫身之望。

    余一中冷笑道:「原來你真是奸細!哼,你死到臨頭,還敢動手。」

    伏在屋頂上的李思南叫道:「婉妹!動手!」楊婉一把梅花針從窗口打進來,李思南跟著穿窗而進,喝道:「余一中,你還認得我嗎?」

    就在此時,忽聽得咕咚一聲,速不台突然倒在地上。楊婉那一把梅花針本來是要打白千勝,也不知怎的還沒有一根釘沾著他的衣裳,就紛墜如雨了。

    這兩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都是大出李思南的意料之外!要知速不台是蒙古著名的武士,余一中雖有武藝,卻是平庸,如今速不台竟然給他打倒,豈非不可思議之事?

    楊婉那一把梅花針連白千勝的衣裳都未沾上,這也是令得李思南大為驚詫的事情!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內功,李思南是曾經見過白千勝的父親白萬雄的本領的,心裡想道:「難道兒子的武功比父親還更厲害不成?」

    心念未已,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你就是李思南嗎?哈哈,這回你可是自投羅網了。」笑聲鏗鏗鏘鏘,宛如金屬交擊,刺耳異常。

    笑聲中一股勁風撲面而來,李思南心頭大駭:「想不到這裡竟有一個武功遠勝於白萬雄的高手!」

    李思南給那人的掌風一震,胸口隱隱作痛,情知對方功力勝過自己不止一籌,當下只好暫避其鋒,腳步未曾站穩,立即又從窗口倒縱出去。就在此時,速不台剛好從地上爬了起來,和那人打了一個照面失聲叫道:「陽天雷!」陽天雷冷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會面嗎?如今遂了你的心願了。」騰的飛起一腳,又踢擲了速不台,跟著就追了出來。

    原來陽大雷是來約會余一中的,當他們對粘、速二人起疑之後,早已準備李思南會來報仇的了。

    李思南想不到在這裡會碰上陽天雷,明知凶多吉少,卻也毫不畏縮,聽得背後勁風襲來,立即側身避開正面,反手便是一劍。

    這一劍是少林寺達摩劍法的真傳,劍尖刺穴,劍鋒削肋,雖在黑夜之中,竟是不差毫釐。陽天雷識得厲害,不敢小覷,當下把天雷掌的功夫化為指勁,對準劍脊一彈。天雷掌是一等一的剛猛掌力,把這股力道從指頭上彈出來,比少林寺佛門正宗的「彈指神通」更為霸道,只聽道「鋒」的一聲,李思南虎口發熱,寶劍幾乎掌握不牢,身形連晃,退倒了七八步之外。

    殊不知李思南固然是大為震驚,陽天雷彈不落他的長劍,也是不能不心頭微凜,想道:「怪不得堅兒不是他的對手,這小子年紀輕輕,做到了綠林盟主,果然是有幾分真實的本領。」

    楊婉見李思南不敵,連忙上前夾攻。陽天雷縱聲笑道:「你們有多少黨羽,一齊來吧。」雙掌左右開弓,把李、楊二人一齊逼退。

    此時白萬雄早已把粘不罕制服,走了出來。他的兒子白千勝則留在屋子裡保護余一中,讓余一中好從容的審問粘、速二人。

    揚婉的哥哥是峨嵋派裴大俠的弟子,楊婉的劍法得其傳授,自也不弱。可惜吃虧在氣力不如,和陽天雷剛猛絕倫的掌力比較起來,實在是相差太遠。陽天雷雙掌連環拍出,只聽得呼呼轟轟,就似狂風捲起巨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接著一浪的向他們打來!

    楊婉仗著超卓的輕功,騰挪閃展,儼如輕舟在波濤洶湧、急流激湍之中起伏迴旋,飄搖晃動,雖尚不至於即遭滅頂之禍,亦是有點把持不定了。

    李思南咬緊牙根,拼著豁出性命,把達摩劍法使得凌厲無前,冒死猛攻,颯颯連聲,渾身上下竟似閃起千百道冷電精芒。饒是陽天雷本領高強,也覺得眼花撩亂,逼得稍稍放鬆楊婉,用大部分的精神來對付李思南。

    不過,他們二人雖然勉強可以,陽天雷的功力畢竟是遠在他們之上,二三十招數過後,李思南的胸口已是隱隱感到疼痛。楊婉好在得李思南擋住正面,她只是從側面配合攻擊,所受對方的力道較小,因此雖然功力稍差,反而不似李思南這樣的感到難受,但亦是香汗淋漓了。

    白萬雄一來是因為吃過李思南的虧,自是不敢在陽天雷的面前獻醜;二來陽天雷已是穩操勝算,也是無需他的幫忙,故此白萬雄當然就樂得袖手旁觀了。

    陽天雷掌力催緊,激戰中只聽得「鐺」的一聲,楊婉的寶劍給他彈得脫手飛去。陽天雷哈哈笑道:「你們兩人還不束手就擒,當真是不要性命了麼?」

    白萬雄也在一旁搖旗吶喊,喝道:「陽國師武功蓋世,我勸你們還是趕快認輸的好!」

    話猶未了,忽聽得暗器破空之聲,刺耳異常,陽天雷喝道:「是誰偷施暗算,有膽的站出來吧!」

    不料那枚石子卻並非向他打來,而是向楊婉那柄寶劍撞擊的。楊婉那柄劍剛剛脫手飛上半空,尚未落下,給那枚石於碰個正著,倒飛回來。這柄倒飛回來的寶劍才是對準了陽大雷的胸口的。

    陽天雷大吃一驚,心想:「當今之世,是誰竟然有此功力?」饒是他的天雷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但是這柄劍的來勢,亦是不敢空手硬接,只好迅速離開,李思南待那柄劍從陽天雷的頭頂飛過之後,使出一招「舉火撩天」,青鋼劍輕輕一撥,此時那柄劍勁道已衰,給他用個「卸」字訣輕輕一撥,便即落了下來,楊婉立即接到手中。

    陽天雷穩住身形,抬頭一望,只見一個年約五旬的青袍漢子已是站在他的面前,冷冷說道:「我的石子可並不是打你的,說得上什麼暗算?哼,我現在就站出來了,你待怎樣?」

    白萬雄與李思南見了此人,一個是大吃一驚,一個是大喜過望。原來這青衣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江南大俠孟少剛。

    李思南叫道:「孟大俠,這廝就是金國的國師陽天雷。」孟少剛淡淡說道:「我知道,不是衝著他,我還不會來呢!」轉過頭來,「哼」了一聲,又盯著白萬雄道:「白萬雄,你在飛龍山上是怎樣對我說的?」白萬雄曾經對他說過,說是從今之後,決意「息影」家園,金盆洗手,決不敢再出江湖,為非作歹的。

    白萬雄嚇得面色如土,顫聲說道:「我並沒有違背諾言,我回家之後,未曾離過家門一步。」李思南冷笑道:「不錯,你確是未曾離過家門一步。可是在你的家中卻藏有一個漢賊,身為金國副元帥的余一中。」

    孟少剛喝道:「白萬雄,你不必花言巧語了。你把余一中乖乖的交出來,或許我還可以減輕你的責罰,否則你休想我放過了你!」

    陽天雷大怒喝道:「白莊主,有我在此,怕什麼?哼,原來你就是號稱天下第一神劍的孟少剛嗎,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的本領!」要知陽天雷的天雷功也是號稱天下無雙的,故此,雖然有點震懾於神劍孟少剛的威名,卻也還不肯低頭服輸。

    孟少剛冷笑道:「我也正是要見識見識你這一位被白萬雄捧為武功蓋世的金國國師!」

    陽天雷道:「咱們是一個對一個,可不許別人插手!」孟少剛哈哈笑道:「這個還需你說!來吧!」

    陽天雷道:「孟少剛,你還不亮劍,更待何時?」話猶未了,呼的一掌,就向孟少剛打了過來。這一掌已是使出了第九重的天雷功。

    本來以陽天雷的身份,他這樣說了,就應該等待孟少剛拔劍出鞘之後方能動手的。如今他搶先動手,雖然也算不得是偷襲,但已經是失身份,而且示人以弱了。旁觀者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分明有點害恰孟少剛的「神劍」,所以才要先發制人的。

    孟少剛沒有拔劍,其實也正是想試一試陽天雷的掌力,雙掌相交,只聽得「蓬」的一聲,陽天雷的身形晃了一晃,孟少剛卻是接連退了兩步。

    孟少剛心裡想道:「這廝的天雷功果然名不虛傳,若不用劍,只怕我是未必勝得過他了。」

    殊不知孟少剛固然是有點吃驚,但陽天雷則更是心頭大駭。要知道武功之道,各有擅長,孟少剛乃是劍術著名,並非以掌力稱雄的。但他硬接陽天雷的掌力,雖然好似略遜,卻是面不改色,在他不擅長的這一方面尚旦如此了得,則他所擅長的劍術,更是可想而知了!

    李思南叫道:「孟大俠,對付奸人,何必客氣?」楊婉則在罵道:「哼,什麼金國國師,好不要臉。」

    陽天雷面上一紅,單掌劃了一道圓弧,暗藏先手攻勢,卻不擊下,說道:「孟少剛,我業已叫你亮劍的了,你敢看不起我?再不亮劍,我可不和你客氣了。」

    孟少剛哈哈一笑,說道:「一點不錯,我的確是看不起你,看不起你是助紂為虐的奸賊!不過我孟少剛三十年未逢敵手,卻是難得遇上有你這樣一身武功的人,好讓我可以試一試我新近練成的劍術了。」言下之意,對他的武功倒是看得起的。

    陽天雷是一副厚面皮,給他罵奸賊,並不動怒,反而得意,哈哈笑道:「你既然識得我的厲害,還不趕快拔劍出招!」

    孟少剛「呸」了一聲,說道:「你以為你的天雷功就可以橫行天下嗎?嘿,嘿,我還沒有稱讚你呢,你就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哼,你要見識我的劍術,那就讓你見識吧。」

    孟少剛倒握劍柄,喝道:「看劍!」呼的一股勁風,便刺過來,陽天雷橫掌擊出,只聽得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原來是孟少剛的劍尖給他的掌風震盪發出的聲音。一個是「神劍」,一個是鐵掌無敵,交手數招,誰也佔不了對方的便宜。

    李思南道:「婉妹,你去報仇,我來對付這個老賊。」

    白萬雄見陽天雷敵得住孟少剛,膽子登時又大起來,冷笑說道:「李思南,你以為我當真是怕你不成?」李思南「唰」的便是一劍刺去,喝道:「管你怕不怕,今日我是決不放過你的。」

    掌風劍影之中,只聽得「嗤」的一聲,白萬雄的衣袖給李思南的寶劍削去了一幅,但李恩南卻並不乘勝追擊,反而倒縱出一丈開外。原來白萬雄使的是十分狠辣的分筋錯骨手法,分筋錯骨手法利於近身纏鬥,李思南恐防著他所算,是以一沾即退,引他來追。

    可是李思南一退,白萬雄也就立即停了腳步,仍然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原來白萬雄那日敗給李思南之後,回家仔細琢磨,覺得自己輸得實在不值。論功力他是勝過李思南的,但吃虧在不懂得如何應付李思南那一套變化莫測的劍法。

    白萬雄畢竟是一個經驗十分豐富的武學行家,琢磨了幾天,終於給他想出了一種戰術,這就是用自己之長,攻敵之短。他的功力勝於李思南,且擅長於大小擒拿手法和分筋錯骨的功夫,只要近身搏鬥,就決不會吃虧。

    李思南見對方不為所動,只好繼續採取攻勢,白萬雄雙掌盤旋飛舞,守得十分嚴密。正是:

    千里追兇探虎穴,且看劍掌決雌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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