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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回 太湖波濤 文 / 梁羽生

    太湖西洞山上王宇庭的山寨裡,賀客雲集。王宇庭是七十二家水寨的總寨主,水陸兩路的黑道好漢加上江南俠義的豪傑,差不多全都來了。而王宇卻還未見在壽堂露面。

    有人竊竊私議:「已是午時了,王總寨主為何還不見出來接受祝賀?你瞧,黑石莊的石莊主和常州的金刀劉三爺都已到了。」這兩個人都是江南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弦外之音,憑著這兩個人的身份,王宇庭雖然是七十二家水寨的總寨主,似乎也該親自出來招呼才對。另外一個人低聲說道:「因為他要招呼另一個來頭更大的人。」

    「誰?」

    「鐵筆書生文逸凡,聽說王寨主是準備推舉他做江南的武林盟主的、此刻王寨主正在陪他在密室商談。」

    「哦,原來是文大俠亦已來了麼?但我卻在點奇怪——」

    「奇怪什麼?」

    「我不是奇怪王寨主為了招待他的緣故而冷落別的賓客,只是奇怪文大俠這次來得好像,好像……有點,有點…」

    這人吞吞吐吐,好像有話不敢直說。他的朋友亦已會意了,幾乎是和他咬著耳朵的低聲說道:「你是說文大俠這次來得好像有點鬼鬼祟祟?」

    「我不敢說他鬼崇,」那人也壓低聲音說道:「但文大俠的為人你也知道,他雖然是大俠身份,但從來不擺架子,和什麼人都有說說有笑。像今天這個場合,他一到必定是到處找相熟的朋友傾談,但這次卻是悄悄的來,一來就只去見王寨主,和他平日的作風好像有點不大相似。難道——」「你不要胡猜。以文大俠的為人。他當然不會熱衷於做武林盟主,為了要做盟主而患得患失。」

    「你當然不敢這樣胡猜,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他有什麼大事要令王寨主也陪他冷落賓客呢。」

    第三個人加入他們的***,這人是王宇庭的親信,低聲說道:「還有一樣更奇怪的事呢,文大俠是替人遞拜帖來的。我剛剛才知道。」

    老朋友來祝壽也無須遞拜貼的,像這樣的場合,只有同等身份的人,而且是第一次相會的人,才會這樣鄭而重之托另一個也是大有身份的人來遞拜貼。

    此話一出,先頭那兩個人都是吃一驚。

    一個皺著眉頭的人說道:「文大俠的身份和你們賽主的身份相當,那個人居然敢叫文大俠替他來送拜貼,難道他的身份更高?這人是誰?」另一個人則是一臉孔不以為然的神氣說道:「即使他的身份更高,但俗語有云客不僭主,他到了南江,也該親自來遞拜貼才對。」

    要知若論江南武林人物的身份,是沒有人能夠比文逸凡和王宇庭要高的了。因此他才敢斷定那個托文逸凡來遞拜貼的人是外地來的。

    王宇庭的親信說道:「或許那人是有什麼話,不便直接和王寨主說呢。他托文大俠替他把話說在前頭,那是『代為先容』的意思。」也只有在這樣情形之下,托人來遞拜貼者更為合乎禮節的。

    「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也不知。不過陪他來的哪個人我倒認得。」

    「哦,除了文大俠之外,還有人陪他來的麼?是誰?」

    「丐幫在臨安分舵主馬天行,文大俠來替他送拜貼馬天行則陪他留在迎客亭等候王寨主出去迎接。」

    王宇庭看了拜貼,不覺也是有點驚詫。拜貼上具名的是丐幫的刑堂香主風火龍。

    風火龍目前的身份未必比他高,但丐幫幫主繼承人的身份則非同小可。不過,令得王宇庭驚詫的倒還不是風火龍的「未來身份」。而是另有別情,「他倒是來得快,他此來莫非真的就是為了尚昆陽的那件事。」

    文逸凡果然說道:「風火龍到了江南才知道你今天做五十大壽的。他此來固然是為了替你拜壽,但卻還有另外一件更要緊的事情!」

    「什麼事情?,「請你幫忙地捉拿金國的奸細!」

    「捉拿金國奸細是應該的。但不知那奸細是何等人物?難道有人和江南丐幫都還對付不了嗎?」王宇庭問道。

    文逸凡道:「我也不知他是何等人物,只知他姓檀,年紀恐怕不到二十,武功卻是十分高強。」當下把在臨安碰上檀羽沖的經過,說給王宇庭知道。

    王宇庭聽罷,神色更是驚疑不定,說道:「你說他用的是一支玉簫,他的玉簫居然能夠抵擋你的鐵筆?」

    「不錯,而且我還是用刻石鼓文的筆法!」刻石鼓文筆力是最為道勁的。

    「丐幫怎麼知道他是金國奸細?風火龍可曾和人說過?」王宇庭問道。

    「他說是他們的朱長老查探出來的。」

    「哦。是朱丹鶴?」

    「不錯,正是在丐幫四大長老中排名第二的朱丹鶴。難道你對他——」

    「我不敢懷疑朱丹鶴,也不敢懷疑風火龍的傳話不真實。不過——」

    「不過怎樣?」文逸凡連忙問他。原來文逸凡的心裡其實早就有點懷疑,懷疑另有內情,檀羽沖未必當真就是金國的奸細了。他以江南大俠的身份,替風火龍來遞拜貼,固然是出於對丐幫的尊重,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想在風火龍與王宇庭會面之前,先和王宇庭交換意見的。」

    王宇庭沉吟片刻,說道:「這個少年可能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徒弟。不過,我要見了玉簫才能斷定。」

    「如果他真的是你的那位朋友的徒弟,你就相信他不會是金國的奸細麼?」

    文逸凡這一問,倒是問得王宇庭有點難以作答了。他再想了一想,說道:「當然不能這樣說。龍生九種,各有不同。世間不肖的兒子都多著呢,何況師徒?不過,此事只怕還是有點蹊蹺的。」

    「因何你有這個想法?」

    「因為昨天我也接到一位丐幫人物傳話,說的話可是和風火龍兩樣。」

    文逸凡大吃一驚:「這人是誰你寧可相信他,不相信風火龍,難道——」

    王宇庭道:「不錯,他的地位比風火龍更高。」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文逸凡,忽聽得有敲門的聲音。

    敲門的是山寨執掌錢料的頭目,名喚丁兆。他在山寨的地位雖然不算高,但卻是王宇庭的親信。

    王宇庭眉頭一皺,打開房門,問道:「什麼事?」

    丁兆進了房間,迫不及待的,一面行禮,一面便即稟報:「有個少年求見寨主。」

    王宇庭道:「這少年是什麼來歷?」

    王宇庭道:「不知道。是常五帶他上山的。」常五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頭目。

    王宇庭幾乎忍不住就要罵他,但一想丁兆為人素來謹慎,其中必有道理,便再問道:「哦,不知來歷?那麼,他總有個名字吧?」

    丁兆道:「我也不知他的名字。」

    王宇庭道:「他不肯說?」

    丁兆道:「他有一支玉簫,甚為奇怪、他叫我拿這支玉簫給你看。他說你見了這支玉簫,就會知道他是誰。」

    王宇庭接過這支玉簫,立即就懂得了兆所說的「奇怪」足什麼意思了。他的手指一接觸這支玉簫,就有溫暖的感覺。

    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暖玉簫」,王宇庭是曾經在耶律玄元手中見過這交玉簫的。

    文逸凡和他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不錯,就是這支玉簫!」

    丁兆吃驚地看著他們。

    王宇庭喘了一口氣,說道:「你呆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給我請那少年進來。」

    丁兆道:「現在?」

    王宇庭霍然一省,說道:「不錯,咱們不能讓風火龍久候,這樣吧,你把那少年帶來這裡。我出去迎接風火龍,我再跟他說話。」

    話猶未了,另一個職司「知客」的頭目也進來催他了:「稟寨主,三當家已到迎客亭陪那位丐幫來的貴客了,不過——」

    用不著他說下去,王宇庭亦已懂得他的意思了,他說的「三當家」乃是在山寨裡坐第三把交椅的焦挺,焦挺雖名已經可以算得是山寨的首腦人物,但還夠資格代表王宇庭出迎的。他只是怕失利於貴賓,故而先到迎客亭招呼客人而已。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和文大俠出去。」王宇庭說罷,跟著對文逸凡苦笑道:「那樁事情,看來也只有押後才能和你說了。」哪裡知道,還有一件他所意想不到的事情業已發生!

    他剛剛走出廳堂,只見外面已是像燒沸了一鍋水似的,嘈嘈雜雜,跑進跑出,亂哄哄鬧成一片。

    「稟寨主,三當家給一個無名小子打傷了!」

    「石寨主好像也打不過那個小賊!」

    「劉大俠已經動刀了,那小賊還是赤手空拳!」

    「石莊主和說大家聯手,似乎都攔截不了,那個小賊已經闖進山寨來了!」

    王宇庭的手下七嘴八舌地向他報告,王宇庭喝道:「別吵,待我出去會他。你們可不許不問情由就一窩峰的上去,叫人笑話!」

    他雖然力保鎮定,可也著實有點心煩意亂了。不錯,他可以「約束」手下,但黑石莊主石雷已經手,論武林的輩份,這兩個人的輩份是比他還高的,他又怎能約束他們呢?何況還有一個丐幫的使者風火龍,更不是他所能約束的。

    「想不到會鬧出這樣大的事情,這件事我也不知如何收拾了!」他心亂如麻,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這件事是怎樣鬧出來的呢?焦挺(三當家)在迎客亭招呼客人,跟著黑石莊的莊主和常州大俠劉天化也來了。

    石劉二人在客人中地位最尊,他們是代表江南的武林同道,先到迎客亭來,對風火龍表示歡迎的。

    他們也都猜想得到,丐幫的使者前來,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給王宇庭祝壽這樣簡單,自是不免問及他的來意。

    風火龍說出了要捉拿金國奸細之事,聽得他們都是不禁相顧駭然。

    「風香主,你放心,金國的奸細膽敢潛入江南,我們江南的俠道也絕不會放過他的。」黑石莊的莊主石雷說道。

    常州的金刀大俠劉天化道:「王寨主嫉惡如仇,這件事由他主持那是最好不過了。他是七十二寨的總舵主,手下人馬眾多,一定可以將奸細捕獲。」

    石雷性子最急,皺眉道:「怎的還不見王寨主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有個人走來了,但卻不是王宇庭,是個丰神俊秀少年。

    檀羽沖的喬裝打扮瞞不過風火龍的眼睛,他呆了一呆,陡然喝道:「就是這個小子!」他雖然省掉了「金國奸細」這幾個字,但石、劉、焦等人已是一聽就明白了。

    焦挺性急如火,叫道:「讓我來!」一聲大吼,搶先就跑出去。

    石雷說道:「風香主,請你坐下來吧、焦老三號稱神拳無敵,這小子碰上了他,是活該倒霉的了。你若還不放心的話,我去給焦老三押陣。」風火龍吃過檀羽沖的虧,樂得袖手旁觀。

    說時遲,那時快。焦挺己攔住檀羽沖的去路,怒聲喝道:「你是吃了老虎的心還是吃了豹子膽,膽敢跑到這裡撒野?」

    檀羽沖談談說道:「我不是來撒野的,我是來求見寨主的。」焦挺哪有功夫聽他分辨,哼一聲,喝道:「你見鬼去吧!」提起碗口大的拳頭,一拳就打過去!劉天化叫道:「喂,你別一拳就打死了他!」話猶未了,只聽得「乒」的一聲,焦挺這一拳已是打在擅羽沖的身上。

    檀羽沖聽說此人號稱「神拳無敵」,有心試試他的拳力。他使出了沾衷十八跌的功夫,肚皮一挺,硬接他的鐵拳。

    只聽得焦挺「噫」的一聲,島形晃了兩晃,ˍ不過他並沒有跌倒。倒是檀羽沖給他打得彎下腰了。

    劉天化道:「這小子是似乎有點本領。但畢竟還是捱不起焦老三的一拳!」心裡還在好笑:「風火龍也不是沒有見過大陣仗的人,要如此鄭重其事的興師動眾!唔,看來恐怕風火龍都是浪得虛名了!」

    那知心念未己,事情已是有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變化。

    只見檀羽沖已挺直腰板,微笑說道:「你這一拳的確有千斤之力,但號稱無敵,卻怕末必!」原來他的「沾衣十八跌」雖然不能令焦挺跌倒,但他也還不至於被焦挺打傷了。他彎下了腰,只不過是為了要消解那股千斤巨力而已。

    焦挺明知碰上高手,但他是火爆脾氣,怎也不肯認輸的。立即又是一拳打出,這一拳己是用上渾身氣力了。

    檀羽沖試過他的功夫,不敢硬接他這一拳。使出四兩撥千斤的手怎輕輕一撥,借力打力、把焦挺的身形帶動。焦挺用力大錳,身體失了重心,向前傾倒,檀羽沖一把抓著他的手腕,喝聲:「起!」登時將他舉了起來,一個旋風急舞,拋了出去。焦挺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饒是他膽大,也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只道這一下子只怕不死也得重傷,死了還不打緊,最怕摔個半死不活,變成終身殘廢,那可糟了,動念之間,只聽得「咕咚」一聲,屁股已經著地。奇怪,倒並不覺得如何疼痛,原來檀羽沖用的一股巧勁,力度用得恰到好處,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輕輕提起了將他輕輕放下一般,他根本就沒有受傷。假如他長於輕功的話,一著地便可彈起,偏偏他最弱的一門就是輕功,心中又先自發慌,這才鬧了個當場出醜。

    焦挺腦羞成怒,跳起來呱呱大叫。小頭目只道他受了傷,趕忙跑回大寨稟報。

    檀羽沖笑道:「對不住,我只想見你們的案主、可不想去見閻羅,只好請你讓一讓路了。」

    話猶未了。忽覺微風颯然,有人在他背後偷襲。檀羽沖反手一掌,反切那人虎口。那人手法又快又狠,檀羽沖這一掌沒打著他,他已是倏的轉過方向,向著檀羽沖的琵琶骨抓下來了。檀羽沖一個沉肩縮肘,一肘撞出,攻守兼施,在電光石火之間,剛好化解了他一招分筋錯骨手。

    檀羽衝回過頭來,只見偷襲他的這個人卻原來是丐幫在臨安分舵的舵主馬天行。檀羽沖笑道:「你的分筋錯骨法比崔浩高明。佩服,佩服,咱們不必再比了吧?」

    馬天行是怕他傷害焦挺,才趕來出手的,倒不是有意偷襲的。聽他這麼一說,不覺滿面通紅,哼了一聲,說道:「我正是要來替崔浩報一掌之仇!他是個武學行家,此時亦知道焦挺並沒受傷了,只好管自己的偷襲另外找個借口。

    檀羽沖笑道:「你錯了,那一拳我雖然打在崔浩身上,其實打的卻是南山虎。崔浩沒有告訴你嗎?」

    檀羽沖幫崔浩打退南山虎一事馬天行是已經知道了。但此時如何能夠退縮,喝道「你是全國奸細,你以為你賣給崔浩一個小人情,我就可以放過你嗎?」

    他見識過檀羽沖的本領再次出招,又狠又穩,先是一招「白猿探路」,朝著檀羽沖的天靈蓋劈下,看他如何應付。檀羽沖斜身上步,右掌橫擋,左掌畫弧,還了一招「如封似閉」。但閉得不夠嚴密,脅下微露空門。

    馬天行這一套掌法實中有虛,虛中有實,虛虛實實,要旨不外在以攻勢逼使對方露出破綻。一見有機可乘,無暇思索,五指一畫,左掌如彈琵琶,切檀羽沖的脈門,右掌駢指如戟,點向檀羽沖的腰脅軟骨。

    劉天化陪風火龍在亭中觀戰,看到此處,撚鬚微笑,說道:「丐幫人材鼎盛確是不愧天下第一大幫。馬航主的分筋錯骨手法,也有剛柔並用之妙,令我大開眼界。」馬天行左掌那一畫用純剛的政勢,也是正宗的分筋錯骨手法、左剛右柔。以「正」輔「奇」,剛柔兼濟,是武功中最難練到的一種境界。

    風火龍卻是起了疑心,「以檀羽沖的本領,絕不能在第一招就露出破綻!」剛要提醒馬天行,馬天行已是著了道兒了。

    就在這剎那間,突然亭裡亭外;三個人都呆住了!

    原來檀羽沖急於去見王宇庭,不耐久戰,人急計生,他用的是誘敵之計,故意在第一招就露出破綻的,他趁勢前撲,後發先至,一下子就點著了馬大行脅下的愈氣穴。這也正是馬天行想點他的那個穴道。

    檀羽沖微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馬舵主,請你歇歇罷!」

    馬天行仍然保持攻擊態勢,但已是呆若木雞了。亭子裡的劉天化沒想到有此變化,也是不禁呆了。

    自告奮勇給馬天行「壓陣」的黑石莊莊主石雷也是呆了一呆,但迅即就撲上去。替代了剛才的馬天行,攔住了檀羽沖。

    石雷大喝道:「小子休得猖狂,莫道江南無人!」聲如霹震!掌似奔雷,檀羽沖身形一側,橫掌橫削,雙掌相交,「蓬」的一聲,檀羽沖竟然給震得退了三步,心中暗暗吃驚:「這人的掌力或許還比不上風火龍,但已是遠在焦挺之上了。」石雷每發一掌,就喝一聲,威勢駭人,閃電連攻七招!

    檀羽沖己得耶律玄元上乘內功心法真傳,論內功的深厚,其實他是不在黑石莊莊主石雷之下的。只因他一來不願拚個兩敗俱傷,二來他已經打了兩場,若然只以內力較量,他自是難免有點相形見絀了。

    石雷得理不饒人,越攻越猛,迅若怒獅。他這套掌法稱為「霹震掌」,以叱喝來助掌勢,當真有若行雷閃電,懾人心魄。

    檀羽沖避重就輕,衣袂飄飄,在對方的掌風激盪之下,儼似穿花蝴蝶。石雷呼的一掌橫掃過來,檀羽衝突然平地拔起,只差半寸,險些就要給石雷打斷腳骨。但石雷畢竟沒有打著他,他已經飛鳥似的從石雷頭頂掠過去了。

    石雷微覺頭頂一片沁涼,饒他膽氣粗豪,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假如檀羽沖不是從他頭頂掠過去,而是從他的頭頂一腳踩下來的話,他的無靈蓋只怕已經開了一個大窟窿!

    石雷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按照武林規矩,他輸了這一招,即使不認輸,也該罷手的。但對方乃是「金國的奸細」,對付「奸細」,是不是也要講江湖規矩呢?石雷呆了呆之後,終於還是又追過去了。

    在石雷之前,劉天化已經截住了檀羽沖了。他一見石雷遇險,就眾迎客亭裡飛也似的跑出來的。

    他把金刀一擺,喝道:「小子,還有我呢!你亮兵刃領死吧!」

    他這柄刀重達四十八斤,是純金打成的。四十八斤黃金鑄造的兵器,當真可說得是最「貴重」的兵器了。檀羽沖也不禁暗暗吃驚了。

    令他吃驚不是這柄金刀的「名貴」,而是他的重量。劉天化舞這柄四十八斤重的金刀,就像小孩子舞弄一條竹棒,用來玩耍似的,一點也不著力。刀重刀沉,招數又快,檀羽沖若有暖玉簫在手,當然不怕,如今他赤手空拳,如何能夠力敵?無可奈何,檀羽沖只有施展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與他游鬥,伺機脫身。但劉天化把金刀使用,威力可比石雷的掌力更加厲害,也更能及遠。石雷伸長手臂,也不過只能到三尺開外,檀羽沖就是給他打著,最多也不過受點輕傷,但若給劉天化的金刀劈中,焉能還有命在?不過片刻,檀羽沖已在一幢金光的籠罩之下,想要脫身亦已難了!

    劇鬥中劉天化一招「力劈華山」,金刀竟然朝天靈蓋劈下。檀羽衝突使險招,中指彈出,「錚」的一聲,把他的金刀彈開。

    此時已有不少客人出來觀戰,其中不乏識貨的人,一見檀羽沖使出此招,不禁都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彈指神通!」彈指神通是一種極為難練的上乘內功,檀羽沖看來還不到二十歲,他們怎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已然練成了這種上乘功夫。

    檀羽沖剛剛脫出刀光的籠罩,石雷已在等待著他,沉聲喝道:「多承你讓了一招,論理我本該罷手的,但今日之事,不比尋常比武,對不住,我可不能和你講什麼規矩了!」

    檀羽沖苦笑道:「曾參殺人,百辭莫辯。你要群毆,那就上吧,也不必多言了。」

    說時遲,那時快,劉天化的金刀又劈到,石雷一聲大喝,雙掌齊出,與劉大化一左一右,夾攻檀羽沖,這一下檀羽沖的形勢更險了。

    好在石雷心中有愧,霹雷掌的威力,打了一點折扣。但雖然如此,他仍是脫困為雉,只有仗著輕靈的身法,在刀光掌影中穿來插去。好幾次眼看著劉天化的金刀就要砍到他的身上,但還是給他避過了。

    檀羽沖閃過劉天化劈來的一刀,迎上石雷的鐵掌。他腳步踉蹌,眼看這一掌已是無法避開。突然像醉漢一樣跌到石雷身前,輕輕一托石雷肘尖,剎時間,兩人所站的位置已是換轉,劉化天跟著劈來的那一刀,就竟然是朝著石雷劈下來了。

    幸而劉天化的武功亦已到了能發能收之境,眾人驚呼聲中,他刀峰一偏,從石雷頭頂上方掠過,兩人也沒碰上。但檀羽沖又已竄出去了。檀羽沖大叫道:「我是來求見王寨主的,你們講不講理?」

    焦挺喘息已定,撲上去喝道:「和你這個金國奸細,何須講什麼江湖規矩?」檀羽沖心頭火起,重施故技,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想把他甩出去。陡聽得一聲喝道:「三弟,讓我來!」勁風颯然,一個中年漢子張開一把折鐵扇,已是搶在焦挺前面擋住了檀羽沖。

    來的是王宇庭的副手,西洞庭山的「二當家」孟宏。他的武功可比焦挺強的多了。折扇一開一合,扇邊鋒利,張開來可當五行刀,合起來可當作判官筆。檀羽沖吃虧在沒有玉簫在手,雖可以抵擋,要勝他可也不易。焦挺並沒有退下,仍然在旁助攻,不過片刻,金刀劉光化和黑石莊莊主石雷亦已趕到,四方合圍,檀羽沖本領再高,也是插翼難逃了。

    檀羽沖衣袖一拂,拂開了孟宏的折鐵扇,叫道:「你們讓我見了王寨主,我死了甘心!」只聽得嗤的一聲,劉天化金刀削過,削了他一幅衣袖。

    孟宏冷冷說道:「我們捉了你自然要拿去獻給寨主的,你急什麼?你苦心急要早點見到寨主,那就乖乖投降吧。」

    檀羽沖可不肯投降。孟宏喝道:「你既要頑抗到底,那就休怪我們無禮了。」

    焦挺道:「是啊,對客人我們當然要講禮節,但這小子是奸細,不是客人。」

    就在此時,王宇庭出來了。

    「孟老二,焦老三,你們住手!讓來人見我!」王宇庭沉聲喝道。他雖然只是命令孟焦二人,但他既然說出要見此人,當然也包含有請求石、劉二人住手的意思在內了。

    焦挺叫道:「稟寨主,這小子是——」

    王宇庭道:「我不管他是誰,他既來求見,我就得先問個清楚!」

    孟宏、焦挺不敢違他的命令,雙雙退下。但石、劉二人依然不肯罷休。

    劉天化道:「這小子武功很強,須得防他使詐。待我們廢了他的武功,王寨主。你再審問他不遲。」

    風火龍上前和王宇庭見過禮,跟著說道:「幫主已經查得確實,這小子確是金國派來的奸細,將他拿回去的。」

    王宇庭道:「這件事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向令師交待。風香主,你信得過我和令師還有這個交情吧?」風火龍忽然如有所覺,連忙說道:「我怎敢不相信寨主。好,這小子就交給寨主處置罷。」

    石雷、劉天化等都是有點奇怪,不解來勢洶洶的風火龍,忽然會「軟化」下來。他們不知,原來風火龍在和王宇庭說話時,忽然發現王宇庭的手上一個指,那是他師父獨有的隕石指,是在有非常的事件發生之時用作信物的。王宇庭亮出這個信物與他說話,等於是代傳師命。

    風火龍不敢多言,劉天化等人一向是尊敬王宇庭的,而且此事由主人處理亦是正理,自然亦是再無異議了。

    王宇庭把檀羽沖帶入密室,關上門,這才說道:「你的來歷我已經知道了,令師好嗎?」

    檀羽沖道:「好。王寨主,我有奸細嫌疑,多謝你不避嫌疑,還肯見我。」

    王宇庭道:「對不住,令你受盡委屈了!」

    檀羽沖喜道:「多謝你信得過我。」

    王宇庭道:「我是說:我知道你不是奸細。並非說:我相信你不是纖細。你呼聽得出其中分別嗎?」他特別強調「知道」二字。

    檀羽沖怔了一怔,說道:「我懂。俗語雖然有云: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師必有其徒。但這種話其實是未必盡然的。你當然不能因為我是你的朋友的徒弟,就毫無保留的相信我。但不知你是怎樣知道我不是奸細的呢?」

    王宇庭道:「因為有人已經在暗中查清楚了,知道你不是奸細!」

    檀羽沖道:「誰?」

    王宇庭道:「丐幫幫主尚昆陽!」

    檀羽沖道:「那風火龍又說是奉幫主之命捉我,難道他在說謊?」

    王宇庭道:「他也不算說謊,那道命令是尚幫主的師弟,丐幫長老朱丹鶴代傳的。尚昆陽還不便把實清告訴徒弟。」

    檀羽沖疑惑極了,「尚幫生何以知道我受冤枉,知道了又為何不便說明?」

    王宇庭道:「其中原因,你不必問。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檀羽沖道:「這一天要等到幾時?」

    王宇庭道:「八年不一定,十年不定。唉,或許、或許……」

    檀羽沖道:「或許在我業已含冤而死的時候,這一天還未到來也說不定?」

    王宇庭歎了口氣,道:「我不瞞你,實情確是如此!」

    檀羽沖憤然道:「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尚幫主的俠義更是天下聞名,他知道我的冤枉,為何不來替我辯誣?還讓他的徒弟假他的之名害我?」

    王宇庭道:「他是無可奈何,才做這場戲的。唉,且莫說他,就說我吧,我明知你是冤枉但我也不能替你伸冤!對不住,我所能告訴只這麼多了,你要怪怪我吧!」檀羽沖默然不語,過了一會,黯然說道:「你雖然不告訴我,我也猜想得到,其中定有牽連甚大的隱情在內,你不避嫌疑,敢於見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奸細的嫌疑,我唯有認命罷啦。但我還有一事相求,盼你俯允。」

    王宇庭道:「何事?」

    檀羽沖道:「聽說舍妹已蒙王寨主照拂,將她攜回江南,不知可否讓我們兄妹一見?」

    王宇庭道:「舍妹不在這裡,我是獨自回江南的。」

    檀羽沖吃了一驚,心道:「難道完顏夫人騙我?」

    王宇庭道:「完顏夫人的曾托我把令妹帶回江南,但我因路途不便,我又不善照料小孩,故此我把她轉托給別人照料了。」

    檀羽沖道:「那人是誰?」

    王宇庭道:「你可以放心,那個人是你的師父也認識的心如神尼。她的道觀在山西恆山。」

    植羽沖也曾聽得師父說過這位師尼,這位師尼的輩分比他師父還高,武功也不在師父之下,只是性情有點怪僻。妹妹跟她,自是放心得下。

    王宇庭道:「你可以走了,我叫人帶你從後山出去。」

    檀羽沖道:「我走了,你怎樣向那些人交待?」

    王宇庭笑道:「這就是我的事了。你放心,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起疑我也是奸細的。你快走,你的朋友還在等著你呢。」

    檀羽沖怔了一怔:「我的朋反?哦,敢情你說的是那位鍾姑娘?」

    王宇庭道:「不錯。鍾不鳴的孫女兒年紀雖小,人卻非常能幹,前年她曾和爺爺來過,駕船的本領比得上我們山寨最好的水手。她這次不敢來見我,我可是知道她來了的。」

    鍾靈秀果然還在湖邊等,一見就問:「怎麼樣,王寨主替你化解了吧?」

    檀羽沖苦笑道:「他知道我受了冤枉,但他不能替我伸冤。」

    鍾靈秀道:「他肯放你走,已算是難得了。大哥,你打算怎樣?」

    檀羽沖道:「江南不能立足,只能回江北了。」

    鍾靈秀道:「我送你過江。」

    檀羽沖道:「我知道你的水性好,不過剛才下水時候,聽得護送我的那個頭目說,金國即將南侵,長江以北,已被金國的水師封鎖,水路恐怕是不行了。王寨主也以為你只是送我出太湖的。」

    鍾靈秀道:「走陸路,你更需要我幫你了。大哥,你可別笑我誇口,我總比你熟悉點江湖路道。如今官府的人要捉你,黑道的人也和你結怨,我給你帶路,最少可幫你趨吉避凶。」

    檀羽沖:「但你爺爺一個人在家鄉——」

    鍾靈秀道:「爺爺也早已料到你終須要回去,他並教了我許多趨吉避凶的法門呢。何況我又不能終身跟你,送你過了江界,我還是要回家的,也用不了多少時日。」說至此處,忽地笑道:「除非你肯收留我做丫頭。」

    檀羽沖道:「小妹子,別說笑了,你家的大恩,我真不知如何報答。」

    鍾靈秀道:「你又來了,你叫得我做妹子,兄妹之間,也要講報答的嗎?上船吧。」

    過了太湖,改走旱路,鍾靈秀果然是個非常好的帶路人,幫檀羽沖避過許多風險。但剛剛踏入邊界的範圍,就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黃昏時分,斜陽如血,一批騎兵,約有百人,帶頭的軍官正是那個綽號「南山虎」的南宮造。另一個軍官身披斗篷,拉得很低,但還是看得見他的面孔,竟然是檀世英。原來南宮造是奉湯思退之命,用這個法子,護送來臨安的金國密使檀世英出境的。

    檀羽沖大吃一驚,看情形是避不開了,他急忙點了鍾靈秀的暈睡穴,將她藏人亂草叢中。

    遠遠還有一批人馬,似是卸尾追來,先頭的首領聲若洪鐘,喝道:「南山虎,收隊停在原地,聽見沒有?」南山虎道:「豈有此理,官兵不查問你們也還罷了,你們反來查官兵!」

    「誰叫你讓奸細混在軍中?」

    「胡說八道,那個是奸細?」

    「在你後面的那個軍官,你叫他下馬來,給我們看個清楚,不是奸細,我們就放過他。」

    為首的那個來得近了,檀羽沖也看得甚為清楚了,是臨安丐幫分舵的舵主馬天行,另外約有一小半人是在西洞庭山上見過的,但卻不知他們的名字。這批人馬不過二三十人,但因都是江湖好漢,官兵還真不敢和他們作對。

    檀羽沖方自思疑,「他們真的知道了世英是我的堂兄弟,相貌本來和我有點相似。」

    就在此進,檀世英亦已發現山坡上的檀羽沖了。

    檀世英心中大喜,「這正是天助我也!」撥轉馬頭忙叫道:「你們看清楚,奸細在那兒呢?」南山虎接著朗聲說道:「我們也正是為追捕奸細才追到邊界來的,誰要是將他活捉,賞銀萬兩,捉不到活的,只要得到他的腦袋,也賞銀五千兩!」這番說法表面是對軍官許願;其實也是說給那班江湖好漢聽的。

    有幾個不認識檀羽沖的江湖好漢不待南山虎把話說完,就連忙問道:「馬舵主,你是見過奸細的,誰真誰假?」

    馬天行道:「一點不錯,這小子正是上個月的偷入臨安的奸細,我還和他打過一架呢!」

    那班江湖好漢雖然不稀罕朝廷的賞銀,但聽得這小子「果然真是」奸細,自然爭先恐後的跑上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大漢已是向檀羽衝撲來,檀羽沖依稀認得是在西洞庭山上見過的,當下一個移形換位,閃開他的一撲,反手抓著他背部的腰帶,說道:「我不傷你,你回去吧!」

    一個旋風急舞,將他擲出、剛好把一個也在向他衝來的騎著馬的軍官撞落馬背,那個大漢卻端端正正的坐在馬上,就好像是給一隻無形巨手,將他輕輕提起,放在馬上一般。檀羽沖用的力度之巧,真是匪夷所思。那漢子呆了一呆。撥轉馬頭跑回去。

    第二個騎著馬的軍官又衝過來了。檀羽沖飛出一塊石頭,打著馬的腦袋,軍官連人帶馬滾下山坡,也不知是死是活。

    跟著又是兩條大漢向他撲來,齊聲喝道:「我和你拼了!」這兩人用的都是重兵器,一個是使宣花大斧,一個是使厚背砍山刀,氣功深雄,武力也當真不弱。檀羽沖無法像對付第一個漢子那樣,用巧勁將他們同時抓住、擲開,只好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托著使刀漢子的手掌,將他的大刀輕輕一撥,讓大刀和宣花斧碰個正著。

    這兩個漢子的氣力正好半斤八兩,兩件兵器碰在一起,同時被震得虎口流血,倒在地上。用刀的被斧頭劈開頭顱,用斧的被大力砍斷的脖子,兩人都是不能活了。

    馬天行已經上了山被看得清清楚楚,見植羽沖放了他們一個人回來,而且所用的手法之巧,令得那人毫髮無傷,的確是有心保那人性命。馬天行也不禁有點思疑不定了。不錯,檀羽沖也「殺」了他們的兩個人,但馬天行看得清楚,在當時的情形之下,檀羽沖若然不是用那一招巧妙的手法,將那兩人的重兵器撥開,他自己先就要死在刀斧之下。設身處地,馬天行也不能要求他引頸就戮的。

    馬天行暗自思疑:「在西洞庭山時,王寨主在業已知道此人是金國奸細之後,仍然將他放走,雖說江湖上有不能為難客人的規矩,但究竟不似王寨主的尋常行事,莫非另有隱情?」再看眼前之事,這「奸細」似乎也並不太壞,「否則」他為什麼不趕盡殺絕?」

    不過。馬天行雖然開始起了懷疑。但他身為丐幫的一個分舵的舵主,而且是江南最重要的分舵舵主,他又怎敢違抗風火龍所傳的命令,連懷疑總舵主可能是冤枉了好人的想法,他也覺得不該,他咬了咬牙,「寧可殺錯,不可放錯!」便即率眾上山。

    就在此時,忽聽得震耳欲聾的金鼓聲!

    來的是金國邊關總兵薩拉汗帶領的一支兵馬。

    薩拉汗耀武揚威喝道:「你們擅出防區,是否想來挑釁?」

    金宋兩國接壤之處,從宋國邊界小鎮矢集算起到金國所設的邊關上,約有三十里無人地帶,在軍事上稱為「緩衝區」。撇開這些地方本來是宋國的疆土不談,即依照宋室南渡之後的「既成事實」,這個地方也是雙方都管不著的「緩衝區」。而宋兵此刻所在之處,只不過離開矢集五里之地,大家都進入「緩衝區」,也還是金兵深入的。薩拉汗說的當然只是個借口。

    南山虎裝作不知所措的神情說道:「我們只是來襲匪的,貴國誤會了。」

    檀世英則裝作激昂慷慨的樣子喝道:「你們講不講理,這是我們宋國的地方!」

    薩拉汗冷笑道:「好,我和你講理!」一伸手將他揪下馬,喝令手下,「將他綁了回去!」縛他時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貝子恕罪,咱們只能如此做戲。」

    官兵盡都跑了,那班江湖好漢則還在山坡上。馬天行當機立斷,喝道:「快,擒下他們的貝子!」他是意欲把檀羽沖為人質方能突圍。

    檀羽沖不想和他們動手,又不甘被擒,只好跑往高處,暫避一時。

    金軍隊伍中,突然飛出一團紅影,這個人正是玉面妖狐赫連清波,人未到,暗器先發,是她的獨門暗器「毒霸金針烈焰彈」,「蓬」的炸開。煙霧瀰漫,金針四射。江湖好漢有中毒昏迷的,有受了梅花針射傷的,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十多個人,怎能抵擋潮水般湧來的金國騎兵,只好落荒而逃。那些受傷的好漢,也都在鐵騎踐踏之下喪生。金兵全撤走了。只留下一個赫連清波。

    赫連清波找著檀羽沖柔說道:「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我知道你想和江南的俠義道化敵為友,但可惜經過今日這事,他們恐怕是更難諒解你了!」

    檀羽沖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赫連清波叫道:「我已經對你賠不是了,你還要怎樣?再說,你也殺了幾名江南好漢,能夠全部怪我麼?」

    這話像一支利箭射傷了他的心,檀羽沖歎口氣道:「你老是纏著我幹嗎?我不想再見你,你走!」

    赫連清波道:「你在江南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若不回心轉意,只怕天地再大,也難有你容身之地!」

    檀羽沖道:「今日之事,算是我欠了你的情,你把我的腦袋帶回去吧!」

    赫連清波道:「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我是為了你著想,不如——」

    檀羽沖道:「要嘛你割下我的腦袋,否則——」

    赫連清波道:「否則怎樣?」

    檀羽沖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赫連清波歎了口氣,只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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