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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卅二回 毒手揚威搜勁敵 冰彈玉劍門魔頭 文 / 梁羽生

    冰川天女兼有三種身份,尼泊爾的公主、武當派的長老、天下第一劍客唐曉欄的媳婦,任何一種身份都是非同小可,更何況她美若天仙,手持冰劍,這一出來,當真是全場閱動,個個注目。武當派弟子更多一重心事,要知陽赤符雖說是得了師兄指點,才能在三十招之內擊敗雷震子,但他也的確是具有擊敗雷震子的功夫,冰川天女縱然比雷震子高出一籌,能否勝得陽赤符卻是誰也不敢預測的,要是冰川天女再敗,武當派就真是全軍盡墨了。陽赤符為她的容光氣度所懾,驕狂之態頓斂,施體說道:「冰宮女主人蓮駕到來,為此會生色不少!仰你的冰彈玉劍,乃是武林異寶,今日有緣相會,想可以一開眼界了。」

    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你想見識此劍,亦非難事,何必費偌大心力,派人列冰宮偷盜?」說話之間,早已把冰魄寒光劍拔出銷來,這柄寶劍乃是冰窟中萬年寒玉所,通體透明,耀眼生繽,移開。但他們身體雖然發抖,心裡卻是興奮非常,人人心中均是這樣想道:「冰川天女不懼修羅陰煞功,她的劍術、輕功又較敵人高明,著來這一戰定操勝券。」有人甚至心想,孟神通的師弟不過如此,孟神通大約也不會強得大多,怯敵之意也就因之大減。陽赤符每中一彈一劍,他們就是一陣歡呼。

    他們哪知道孟神通除了修羅隱煞功之外,還練有不少武學中早已失傳的功夫,喬北溟那半部武功秘笈,亦已完全參透,隨便使用一種,都足以與當代一流的武學大師抗衡,陽赤符雖然還不及他,也得到他一部份傳授,這時陽赤符見修羅隱煞功與劈空掌力都不足以應付冰川天女,正在思索如何克敵致勝,耳邊忽聽得師兄用「天遁傳音」輕聲說道:「天羅步、陰陽抓,劈空掌!」陽赤符本來就想到要用「天羅步」與「陰陽抓」的,只因這兩種功夫,自已還末十分純熟,又尚未摸清冰川天女的功力深淺,故此一時之間,疇曙未決,如今得了師兄的「天遁傳音」,心中想道:「師兄法眼,必已著出了對方優劣之處,叫我用這兩種功夫,再保留原來的劈空掌,定不會錯。」

    就在他思索之時,身上叉十了兩劍,當下不再禱踐,先使出了「天羅步」來,冰川天女正自得心應手,忽然間一劍剌去,卻失了敵人的所在,陡覺微風楓然,敵人以已到了身後,冰川天女何等快捷,立即反手一劍,這一回見到陽赤符的身影從自己側邊掠過,可是陽赤符只是那麼輕輕的一飄一閃,踏上兩步,冰川天女的一劍又剌了個空。原來這「天羅步」是從奇門八卦之術演變來的,看似簡單,方位的變化卻極之複雜,比上乘輕功中的「穿花繞樹」身法還要奧妙得多,揀到了最高境界時,即使碰到了比自己高強十倍的能手,也能夠保存自己。

    冰川天女一連剌出數劍,劍劍落空,殺得性起,忽地平空拔起,一招「飛瀑流泉」,冰魄寒光劍在空中一劃,登時似天空中酒下了干百點寒星,冰川天女的輕功本來高出對方,這一下從空中望將下來,敵人無所遁形,她覷準方向,凌空擊下,滿以為定然可以一擊便中,她想得不錯,哪如臨到了冰劍堪堪就要刺中敵人之際,陽赤符又使出了第二種功夫。

    只見他雙掌齊揚,千指如鈞,揚空一抓,勢道凌厲之極,完全是一種近身肉搏的擒拿手法,但卻比武林中流傳的任何一種擒拿手法都要霸道得多,尤其古怪的是,他雙掌一揚,意然生出了兩種方向相反的吸力,使人如墜急流激湍之中,冰川天女大為驚駭,要知她是公主的身份,怎容得對方抓著她的身體?這一劍若然剌下,固然可以刺中對方,但她也難免落在對方的手中了。何況陽赤符中了冰劍,最多不過損耗真氣,若冰川天女被他抓著,說不定可能肢體傷殘,冰川天女如何敢與他硬拚?

    冰川天女心中一凜,趕快趁著尚未給對方的吸力吸下之際,身形一屈,使出了奇妙無比的絕頂輕功,左腳腳跟與右腳一碰,箭一般的倒射回去,但聽得「嗤」的一聲。饒是她退得有如流星閃電,左角衣襟也被撕下了巴掌大的一塊!

    這一來,冰川天女的精妙劍法已是毫無用武之地,因為她在地上既不能剌著對方,若然運用輕功,近身搏鬥,對方有「陰陽抓」的功夫,又是得不償失,陽赤符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冰川天女沒法,只得易攻為守,用精妙的劍法防身,冰魄寒光劍化成了一道光幢將她遮掩得風雨不透,心想:「我看你赤手空拳,又如何攻得進來?」

    那知陽赤符並不急於攻入她的劍光圈內,他的「天羅步」與「陰陽抓」兩種功夫奏效已是完全不受冰川天女的威脅,便可以好整以暇的默運玄功,繞著冰川天女遊走,在離她一丈之內,接連的發出劈空掌來。

    陽赤符的功力本來勝過冰川天女,冰川天女的劍法能防身,卻不能防禦他的劈六掌力,陽赤符一掌緊似一掌,掌力從四面八方打來,冰川天女便恍如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中東飄西湯!

    冰川天女暗叫「不妙」,心中想道:「如此相持下去,我沒法再刺中對方,內力卻先要給對方耗盡。」處此情形,既然無法取勝,自然而然的便起了全身而退的念頭。

    在冰川天女想來,她輕功勝過對方,而且對方也畏她的劍法,她要退走,最多不過判她輸了這場而已,斜陽赤符也攔她不住。

    哪知陽赤符的「天羅步」不但可以用來防守,也可以攔截敵人,冰川天女身形一晃,他立即便如其意,一聲喝道:「想要逃嗎,那也不難,把你的寶劍留下!」聲到人到,攔住了冰川天女的去路,冰川天女應付不了他的「陰陽抓」,不敢與他肉搏,只好改個方向逃避,陽赤符按著奇門八卦方位,一閃一飄,繞圈踏出幾步,冰川天女一個轉身,恰恰又看到陽赤符便在她的面前。當真是進退兩難,無法可施!原來「天羅步」之所以稱為「天羅步」,便因為這種步法展開,可以做天羅地網般的包圍敵人。

    這時,赴會諸人亦都著出了冰川天女敗家已露,武當弟子尤其氣餒,雷震子黑了面孔,只待冰川天女一敗,他使要退出會場。

    陽赤符越迫越緊,冰川天女心道:「糟糕,糟糕,我最多只能半個時辰了。」就在此時,耳邊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走干方,繞異位,用冰彈打入他的耳朵!」

    冰川天女一怔,這時陽赤符正是在她背後的「坤」位發掌,冰川天女根本就瞧不見他,那聲音教她走干方,繞異位,發冰彈,那麼冰彈豈不是變成了無的放矢。但那聲音熟悉之極,而且又是用命令的口氣說的,冰川天女無暇考慮,也不容她考慮,這剎那間她就像受了催眠似的,依照那個聲音的指教,施展絕頂輕功,俟的從干方繞到異位,卜卜卜彈出三顆冰彈,就在她冰彈發出的同時,陽赤符剛好出現在她面前的「震」位,第一顆冰彈打入他的耳朵,二三兩顆冰彈打中他兩邊耳朵下面的暈眩穴,只聽得陽赤符悶哼一聲,突然間好似變成了一尊石像,它的一記劈空掌剛欲發出,舉手抬足,雙眼圓睜,形狀神情卻一絲不改保留下來,當真又是滑稽,又是古怪。

    冰川天女笑道:「好呀,你還想要我的寶劍嗎?」冰劍在陽赤符面前一晃,陽赤符的眼皮都不動一下,顯然是冰彈打中它的穴道,已經見效。原來陽赤待所練的是一種邪派中最神奇的閉穴功夫,任何高明的點穴手法都不能冶他,有用暗器打入他的耳朵,才能破去他的閉穴氣功,同時令他不能動彈。因此其實只要一顆冰彈便夠,其他兩顆打中他「暈眩穴」的冰彈還是多餘了的。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得全場人眾,無不驚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陽赤符分明是給冰川天女打中穴道,孟神通這方的人,雖然覺得有點蹊蹺,卻是做聲不得。

    冰川天女道:「好,你不要我的寶劍,我可要回去啦!」剛剛走得兩步,孟神通忽然大喝一聲:「站住!」

    這一聲有如晴天霹靂,冰川天女呆了一呆,道:「經天,你來替我接這一場。」她以為孟神通是要替她師弟報仇,按照比武場規,她不願繼續誰也強她不得。

    孟神通雙眼一掃,氣納丹田,一字一句的將聲音送出去道:「是哪一位高人來到,請恕孟某失迎之罪。」聲音鏗鏗鏘鏘,刺耳非常,估量四五里內,都可聽見。這一聲登時令全場都震動起來,人人都睜大了眼睛,要看是什麼高人出現。過了一會,寂然毫無反應,眾人竊竊私議,烏天朗倚老賣老,陰陽怪氣的說道:「孟神通活見鬼啦,哪裡有什麼高人?有高人來,還瞞得過我這雙眼睛嗎?」

    孟神通變了面色,再度大聲喝道:「閣下剛才這手,足見高明,既是挾技前來,與我作對,卻又為何愉愉摸摸的躲在暗裡,不敢露面?」

    孟神通這幾句話令得武當派嘩然騷動,雷震子罵道:「呸,好不要險,想賴這一場麼?」所有在場的人,除了冰川天女心中有數之外,其他的人都覺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理雷震子的叫囂,逕自問冰川天女道:「咱們彼此都算得武林中有點名聲的人,不打謊語,剛才是否有人向你暗地傳音?」

    冰川天女正自為了那個極為熟悉的聲音感到非常迷惑,心神怔忡,同況她生平從來末說過一句假話,給孟神通一問,衝口說道:「不錯,但我還不敢斷定他是誰人。」要知金世遺之死,經過馮琳母女證實,冰川天女早已確信不疑,所以她雖然覺得這是金世遺的聲音,但在未曾見面以前,總是不敢肯定。正如孟神通一樣,雖然也疑惑到是金世遺,但總覺得這太不可能。

    冰川天女自己承認,大出眾人意外,登時全場靜了下來,但那個神秘的「高人」,卻還沒有出現。孟神通「嘿、嘿、嘿」一陣冷笑,叫道:「曹錦兒,你怎麼說!」

    曹錦兒莫名其妙,心慌意亂,末及開言,唐經天站起來說道:「孟神通,剛才你的師弟接連比了兩場,你是不是也曾用「天遁傳音」向他指點?武當派的雷掌門還末曾向你算賬呢!你若認為你師弟輸得不值,掌門也輸得不值!比對起來,即算雙方都有人指點,你也還欠我們一場!」

    雷震子精神陡振,哇哇叫道:「哈,原來是你這老賊暗中弄鬼!怪道我輸得糊里糊塗!」其實,陽赤符的武功的確是勝他許多,即算沒有師兄指點,也不過贏得較慢而已。雷震子的起鬧,完全景為了要挽回面子。

    孟神通「哼」了一聲,不屑與雷震子門口,但對唐經天的說話,卻禁不住著心中一,「咦,他怎麼也懂得天遁傳言?」眼珠一轉,冷冷問道:「什麼天遁傳音,你可曾聽得我說些什麼暗語嗎?」

    唐經天之所以知道邪派中有「天遁傳音」這門功夫,乃是從痛禪上人那兒轉來的,但痛禪上人也是僅知其名,並非懂得這門功夫,所以不但是唐經天,即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等武學宗匠,也不會聽到孟神通剛才向師弟所說的暗語,不過他們暗中留意,見是孟神通在激戰之時,嘴唇微微開闔,猜到他是暗中運用「天遁傳音」,向師弟指點而已。

    唐經天答不出來,但他聰明絕頂,心頭一動,立即冷笑道:「你剛才說的好,咱們在武林中都不算是無名之輩,尤其你以一代宗匠自居,難道還會打謊語嗎?你說了些什麼暗語,你知、我知、你師弟知,也許還有旁人知道,你自問你是否曾用過「天遁傳音」?難道還當真要麻煩我給你再說一遍?」

    這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孟神通作賊心虛,不敢再追究下去,但見他伸手一拍,解開了陽赤符的穴道,雙眼一翻,說道:「你當我是氣量狹窄,和你計較這一場的勝負?這一場你的妻子雖說是得人指點,到底也是她憑著真實的功夫,輕功、劍法、暗器都有了相當火候,要不然雖得指點,也不能取勝,既然她打中了我師弟的穴道,這一場當然算是她贏,呸,你當我像那些胡賴混賬的人嗎?」

    這番話說得公平合理,確乎像個宗師的身份,但骨子裡卻又是針對雷震子,雷震子當然聽得出來,但卻做聲不得。

    大家正以為這場風波將可平靜,那知孟神通頓了一頓,又說下去道:「我並非計較這場勝負,但你們既在場外另外埋伏有人,實是不合場規,非即刻將他交出來不可!我可以親自下場,與他較量!」

    這又是一個難題,那個神秘的「高人」既然不肯出來,曹錦兒哪裡去找一個給他?江南心裡暗暗納罕,想道:「金大俠為什麼忍得下這口氣,孟老賊分明是幾次三番向他挑戰,不過沒有指出它的名字而已。」江南哪裡知道,金世遺之不肯出來,實是另有情由。而且經過了這三年的孤島幽居,又練了邪派至高無上的秘笈,金世遺的氣質也多少與前有所不同,豈是江南所能料及?

    孟神通連叫三次,要請那「高人」出來,毫無反應,大怒喝道:「曹錦兒,這裡是你的地頭,你暗中藏有埋伏,我問你要人|」

    說時遲,那時快,孟神通身形一起,已是箭一般的向曹錦兒這方衝來,冰川天女尚在場中,末來得及退回,孟神通掠過她的身邊,忽地說道:「好,曹錦兒不肯說,我先把你拿下,再去問她!哼,你不乖乖扔下寶劍,還要與我動手嗎?」

    你道孟神通為什麼這樣著急要找出那個隱藏暗處的「高人」?因為他現在的懷疑又如了幾分,最初他雖然想到金世遺,但瞬即又自己否定,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待到他替師弟解開穴道之時,發現了敵人能碰他獨門閉穴之法,心想:「天遁傳音或者還有人懂得,這個運混元真氣閉穴之法,卻是我從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學來的,師弟雖末學得十全,卻也絕非當代高手可破,除非他學過那本武功秘笈。這個人除了金世遺還有誰?」要知當日在荒島上他與金世遺搶奪那本武功秘笈,兩人各得半部,金世遺得的是上半部,偏重於武學的上乘心法,其中包括了千百年來幾個未曾解決的武學難題,例如免除「走火入魔」之法就是其中之一:下半部偏重於實際對敵的各種奇功,例如怎樣將修羅陰煞功揀到第九重的境界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金世遺可能不懂得練修羅隱煞功,但他通曉喬北溟的武學心法,卻能洞悉其中的奧妙,不過修羅陰煞功能防禦,無術可破,所以孟神通還不怎樣忌憚;武功秘笈中還有幾種十分狠毒微妙的功夫,因為是喬北溟臨終前幾年才研究到的,當然還末得盡善盡美,因此喬北溟把末到家之處也寫出來,留待他的傳人補救。例如運混元真氣閉穴,用暗器射入耳朵,彈裂中耳的隱穴便可破解,即是一例。金世遺懂得他這們的心法,縱然不曉運用,卻知他的破綻所在。所以上半部和下半部實在是相輔相成而又相生相剋。孟神通最忌憚的也就是金世遺萬一卡死,復回中士,與他爭霸!而今他發現了有人能破他的奇門閉穴,焉得不又急又驚!

    孟神通與金世遺既然是死對頭,當然查清楚了他過去的歷史,知道他與唐經天夫婦交情非比尋常,因此在情急之下,才會不顯身份,想拿下冰川天女,迫金世遺現身。唐經天見孟神通攔住了冰川天女的去路,又驚又怒,喝道:「豈有此理!」話聲末停,只見孟神通已向冰川天女抓下,冰川天女揚手彈出七顆冰魄神彈,孟神通張口一,七顆冰彈都落在他的口中,孟神通盡數將之吞下,哈哈笑道:「妙極,妙極,勝於十全大補靈丹!」孟神通此言確非假話,他的修羅陰煞功已到了第九重境界,吞下冰魄神彈,確是可以助長威力。

    冰川天女飛身急退,孟神通吞下冰彈,略一晃身,並不見他怎樣作勢,饒是冰川天女輕功卓絕,轉眼間又給他追到。孟神通伸手待抓,忽聽得至際嗚嗚的怪嘯之聲,一道烏金光芒,電射而至口

    這是唐經天射出的天山神芒,當年天山派的第二代祖師凌末風大俠,就曾仗著游龍寶劍與天山神芒稱雄天下,掃湯邪魔,天山神芒堅逾精金,論到暗器的威力之大,無出其右,當真是無堅不摧,碰者立毀,孟神通見了這等聲勢,亦自心中一凜,想道:「要是唐曉瀾今日在此,就的確是個勁敵了:」當下將抓向冰川天女的一抓縮回,翹起中指一彈,那枝天山神芒給他彈個正著,一道烏金光芒直上遙空,比唐經天射來的來勢更速,這不是唐經天的暗器功夫不行,而是他的功力比起孟神通來相差尚遠,所以雖有天下最厲害的暗器,也難奈他何!不過孟神通彈去了天山神芒,虎口也自稍稍感到酸麻。

    痛禪上人緩緩起立,沉聲說道:「有話好說,同必與小輩為難!」孟神通面上一紅,痛禪上人以武林中泰山北斗的身份向他發話,他自是不能不略顧身份,稍稍疇踐,冰川天女已逃回己陣。

    孟神通道:「好,既然是上人替她討情,我暫且放過了她。只問曹錦兒要人。」痛禪上人道:「孟先生此言差矣,據老納所知,縱有高人暗伏,此人也不是曹大姐約來的,孟先生自己找不見,豈能著落在她的身上?一金光大師接道:「何況高人異士,喜歡遊戲人間,或者他見孟先生指點師弟,他也一時技癢,步孟先生之後,略顯神通?想來他既有如此本領,當不至於怯戰,孟先生在此會之後,盡可以找他比試。當世高人無幾,以孟先生交遊之廣,同愁不能查個水落石出?似乎不必這樣小題大做!」金光大師的說話到此停止,似乎意猶未盡,江南嘻嘻一笑,在人叢中探出頭來,扮了一個鬼臉,說道:「似乎還應該加上一句:無理取鬧!」

    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說的都合情合理,但他們不知內情,他們以為是「小題大做」,其實孟神通則是認為「心腹大患」,恨不得越快越好,找出此人,若看是不是金世遺。因此他將不惜用盡一切辦法來查究,縱有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相繼發話,他也不肯干休!

    江南的笑聲一止,他就立即抓住話題,作出老羞成怒的樣子,大吼叫道:「你們說我小題大做,無理取鬧?好,我就索性鬧到底,先拿曹錦兒打二百大板,問她個犯了場規之罪,誰叫她放人進來,暗中與我作對?縱非約來,這失察之罪,總該她負。」金光大師剛說得一句:「孟先生,你怎可如此蠻不講理……」孟神通已大喝道:「誰要是不服,都衝著我來,反正我有言在先,早就要與你們各派掌門較個高下的了!」

    曹錦兒氣得渾身亂顫,人怒罵道:「放屁,你當我曹錦兒是什麼人,膽敢口出污言!」孟神通道:「你以為你是邙山派掌門?在我眼中,你一錢不值,赤符、曉風,來,幫我困人!」雙臂一振,登時摔倒了幾個人。金光大師道:「孟先生,老納與你比試一場!」他坐在主持座位,距離較遠,乃要拼眾而出,孟神通又悻倒了幾個人,忽聽得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孟,老夫在此,你不可如此放肆!」

    孟神通陡覺有人從側面襲來,人多擁擠,他盛怒之下,不及細察,便即罵道:「什麼東西,冒充我的長輩?」揮袖一拂,施展「沾表十八跌」的上乘內功,忽地感到那人的勁力大得出奇,「嗤」的一聲,他的衣袖被那人撕去了一截、孟神通手腕一翻,也沒有將那人抓著,孟神通掌心往上一登,立即發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掌力。

    這個人是腔恫沛的長老烏天朗,他年過八旬,所練的功夫介乎正邪兩派之間,最喜歡恃老賣弄,這次各派大會邙山,沒有選地出來主塔全局,他已心中有些不滿,因此搶在金光大師前面,想把孟神通攔住,顯顯自己的功夫,以他隔年紀,喚孟神通一聲「小孟」,本不為過,那知孟神通未曾細察,開口便罵,氣得他七竅生煙!他有七十年以上的功力,而且也練成了幾種獨門的武林絕學,當然非比尋常,故此孟神通隨手一輪,反而給他把衣袖撕去,但待到孟神通出了全力,施展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他就禁受不起下,還幸他有與「天羅步」異曲同工的「龜藏豹隱身法」,沒有給孟神通的手掌打中,但那股排山倒馬的掌力,挾著蝕膚刺骨的寒腱,卻把他推得跟跟艙槍的向後直退!

    陽赤符隨在師兄身後,正好撞著了他,烏天朗一腔怒氣,全都發在他身上,肩頭一台,喝聲:「滾開!」陽赤符的「陰陽抓」尚未使出,已被他撞個正著,烏天朗在孟神通掌下吃虧,對付陽赤符卻是綽綽有餘,陽赤符給他一台,登塢摔了個觔斗。

    孟神通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在他周圍三丈以內的人都感到冷透心頭,而且被他的掌力壓得透不過氣來,幾個功力稍低的已然倒在地上,他們同門的師兄弟急急將他們抬走,未曾受傷的也都紛紛走避,登時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孟神通聽得師弟的喊聲,回頭一看,見是烏天朗,自己亦感到有幾分孟浪,不過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冷說道:「原來是件這個老不死,來,再接我這一掌!」聲到人到,又是一記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發出,就在此時,忽見一團黃影,俟的插進他們二人中間,原來是金光大師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上披的是一件杏黃色的架裝。

    金光大師擊掌一翻,登時把孟神通的雙掌粘住,淡淡說道:「孟先生何必動怒,你若是想找人試掌,老納就與你比試一場。」孟神通吃了一驚,小道:「怪不得他與痛禪上人在中原能夠缸袖群倫,果然是具有絕世神功,非同小可,居然敢硬接我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金光大師運出了修練幾十年的玄門正宗「太清氣功」,內力源源而至,牢牢的將孟神通的雙掌膠著,孟神通在迫切之間竟然擺脫不開,心中想道:「要與這老和尚分出勝負,最少也得半個時辰.」他急於要抓曹錦兒,迫出金世遺,不願與金光大師糾纏,陡然間施展出金剛般若神功,將全身內力,全都從掌心追出,立即把金光大師推開,一聲笑道:「多承你青眼有加,肯予賜教,只是孟某如今有事,等下再向你領益如何?」

    饒是金光大師的玄門內功已揀到了至高無上的境界。被孟神通這麼一推,也自覺得氣血翻孟神通擺脫了金光大師,轉眼之間就衝到了燭臂神尼的墓前。

    曹錦兒和邙山脈長幼三代同門都在墓前的那片空地上,擔任著守護師祖墳墓之職,見孟神通衝入他們的聖地,個個氣缸了眼,奮不顯身,爭與孟神通拚命,孟神通哈哈大笑,他不願多耗真力來使修羅隱煞功,只是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邙山派眾弟子一近他的身前,未曾沾著他的衣角便摔了出去,要拚命也無從拚起。

    孟神通喝道:「曹錦兒,你還往哪裡躲?曉風來給我縛人!」翼仲牟、曹錦兒、盧道磷、林望這四個邙山派武功最高的人站好方位,正待迎戰,忽聽得孟神通大叫一聲:「哈,原來你躲在這裡,還不給我出來!」身如巨鷹掠空,候的從這匹人頭頂掠過,撲到了燭臂神尼墳墓右側的一尊翁仲一古代在墓前置石守護,謂之翁仲)前面,一聲大喝,橫掌如刀,立即向翁仲的頭部擊去。

    原來就在他要向曹錦兒等人施展毒手之時,忽瞥見這尊翁仲晃了一晃,當然猜得定是翁仲腹內中空,內裡藏得有人。果然一掌劈去,翁仲應聲而倒,跳出了一個人來,但這個人卻大出孟神通意外,但貝他呆若木雞,第二掌竟然劈不下去:正是:

    花明柳暗孤雛現,石破天驚怪客來。

    欲知此人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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