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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人亡城失歎途窮 文 / 梁羽生

    文勝中聲顫氣促,顯然是傷得不輕,文道莊也不知能否保得住兒子的性命,心中一痛,說道:「好,我替你了這心願!」聲出招發,那把百煉精鋼的軟劍劃出了一道圓弧,將秦元浩與封妙嫦都圍在弧形圈內。

    另一邊陳光照也碰上了仇人,——六合幫四大香主之中碩果僅存的圓海和尚,兩年前圓海在冀魯道上劫殺客商,恰值陳光照路過,二人交手,圓海給陳光照刺了一劍,陳光照也給他飛出的毒匕首所傷,險些送了性命。

    陳光照遇上仇人,焉能放他過去?一聲叱吒,青鋼劍化作一道銀虹,卷將過去。圓海戒刀一立「噹」的一聲,刀劍相交,陳光照的劍尖順著一蕩之勢斜飛,圓海陡然間只覺肩頭一痛,已是著了一劍。論理兩人的本領相差並不太遠,圓海縱然較弱,也不該在見面第一招便給陳光照刺傷的,只因他在董十三娘慘遭誅戮之後,早已是意亂心慌,陳光照則是蓄意報仇,一照面就使出了絕妙的殺手!

    劍從中路刺來,忽地肩頭中劍,這一下大出圓海意料之外!圓海心膽俱寒,奪路而逃,陳光照施展連環殺手,追上去唰唰涮疾刺三劍,第三劍圓海已是躲不過去,背心的大椎穴中劍,一條性命登時了結。

    站在一旁替陳光照掠陣的石霞姑,此時已看清楚了各方混戰的形勢,說道:「宇文雄他們圍攻史白都,有驚無險,「秦元浩和封妙嫦刀敵文道莊,只怕會有性命之憂!」陳光照道:「好,那麼咱們快去!」

    文道莊只道三招兩式就可以取了秦元浩的性命,哪卻秦元浩的本領雖然遠不如他,卻也不是他在十招之內所能打發,此時陳光照、石霞姑已是雙雙趕到,那一邊,金逐流亦已躍上了假山,發出了一聲長嘯。

    文道莊知道陳光照是江南大俠陳天宇之子,本領之強更在秦元浩之上,還有一個石霞姑擅於使毒,也是不可小覷。文道莊雖然不怕他們,但若他們四人聯手,文道莊想要取勝,可也並不容易。何況金逐流已經脫險,倘若給金逐流追上,後果不堪想像。

    文道莊暗暗歎了口氣,心道:「中兒,不是為父不想替你報仇,實是敵人太強,只能先保你的性命了。」當下振臂一揮,一招「斗轉星橫」,把秦元浩。封妙嫦一同逼退,衝了出去。

    陳光照急於救友,人未到已是把手一揚,發出了世上無雙的暗器「冰魄神彈」。

    「冰魄神彈」與任何暗器不同,是仗著萬載玄冰的那股奇寒之氣傷人的。但文道莊早已練成了三象神功,冰魄神彈雖然厲害,也還是難奈他何。文道莊一掌拍出,冰彈粉碎,化作了一團寒霧。

    文道莊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濃霧中身形竄出,作勢撲向石霞姑,陳光照連忙上來策應,哪知文道莊乃是聲東擊西之計,誘他們二人聚在一路,他早已抱著兒子,從另一條路衝出去了。

    文道莊出了將軍府,心裡稍寬,金逐流並沒有追出來,他以為是可以脫險了,正想餵他兒子吃藥,忽然發覺文勝中的身體已經僵硬。原來陳光照所發的冰魄神彈,文道莊雖然不懼,他的兒子可是禁受不起。文姓中假如未曾受傷的話,或許文道莊施展玄功,還可以挽救他的性命;受傷之後,再給奇寒之氣侵入,血液登時冷凝,即使扁鵲重生,華倫再世,那也是回天乏術的了。

    文道莊發覺兒子已死,心中傷痛自是難以形容,但此際他孤掌難鳴,焉敢回去報仇,只有抱了兒子的屍體先逃命了。

    且說史白都在一班小豪傑圍攻之下,揮舞獨腳鋼人,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倒也未露敗象,但雖然如此,心內亦已暗暗吃驚。不久,就見到文道莊從假山旁邊掠過,金逐流卻跳上來。

    史白都更是著急,「文道莊這廝真不是個東西,只顧自己逃命。」心念未已,只覺微風颯然,一口明晃晃的利劍倏然間就指到了他的胸膛,史白都不禁又是一驚:「這女娃兒的劍法竟如此了得!」原來是宇文雄的妻子,江海天的女兒江曉芙到了。江曉芙自小得父親傳授,家學淵源,招數的精妙,還在宇文雄等人之上,不亞於金逐流。

    史白都連忙吞胸吸腹,身軀陡然挪後半尺,饒是他化解得宜,左肩亦已給江曉芙的劍尖劃破。

    史白都大吼一聲,騰身而起,倒提獨腳銅人,拼著個兩敗俱傷,就要向江曉芙痛下殺手!金逐流喝道:「你死到臨頭,還敢猖狂!」史白都人在半空,已自感到玄鐵寶劍刺來的一股勁風。他的銅人若是擊下來,固然可以傷了江曉英的性命,但自己也必將死在金逐流的劍下。史白都硬生生的在半空中一個倒翻,銅人向金逐流拋去,金逐流揮劍打落銅人。史白都在半空中一個觔斗,已是翻過了另一座假山,脫出了包圍圈外。

    此時史紅英也已上了假山,見哥哥敗得如此狼狽,不禁歎道:「你若早知悔改,也不至於會有今日。」

    金逐流低聲道:「紅英你歇一歇。」握著她的手,助她調勻氣息,慚復精神,原來他們二人心意相通,金逐流一看她的面色,就知她的心裡在想什麼,是以藉著為她調勻氣息,使她靜下來不致胡思亂想。同時也可以避免自己親手去殺史白都。

    史白都翻過兩座假山,剛剛鬆一口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背後的宇文雄等人雖然尚未追到,陳光照和石霞姑這一對未婚夫婦卻已是迎面而來。

    石霞姑曾經受過他的欺凌,此時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聲喝道:「奸賊,往哪裡走?」一條金光燦爛的蛇形兵器登時就捲過來!

    這是石霞姑特別鑄成的奇門兵器,名為金蛇索,用七個金環扣成蛇身,可以抖開來當作暗器使用。蛇頭又藏有藥粉,能今人中毒於不知不覺之間。這條金蛇索,石霞姑本來就是準備用來對付史白都的,在揚州之時,未有機會使用,此時方始用上。

    史白都此時已經丟了獨腳銅人,他深知石霞姑擅於使毒,生怕著了她的道兒,當下寵手袖中,喝道:「霞姑,你也敢來攔我!」揮袖一捲,冷笑道:「撒手!」登時把石霞姑的金蛇索捲了過來。

    不料石霞姑的兵器雖然脫手,但那七個金環已是抖開。史白都惡鬥連場,氣力不加,衣袖只捲著了「蛇頭」,那七個金壞,他已是無力用袖風拂開了。

    史白都也當真了得,雖然無力打落金環,但在這危機瞬息之間,居然還能夠提起一口真氣,身形平地拔起一丈多。只聽得呼呼風響,一圈一圈的金光包圍著史白都,幾乎是夾著他的身子交叉穿插而過,史白都大吼一聲,半空中一個觔斗倒翻下來,額角開了個洞,血流如注,但居然還沒倒下。原來石霞姑特別鑄造的這七個金環,邊緣都是磨得鋒利的,史白都避過六個金環,最後一個卻割傷了他的額角。幸虧他那個觔斗翻得快,否則若給金環砸著天靈蓋,更是不堪設想。

    史白都隨身帶有金創藥,百忙中連忙取藥敷,說時遲,那時快,陳光照見石霞姑的兵器脫手,恐防石霞姑遭他反嚙,一個「燕子三掠水」便掠過來,長劍向史白都疾刺。

    史白都喝道:「好呀,你這小子也敢來欺我!史某縱然不濟,殺你這小子諒還可以!」劍光人影之中,只聽得「噹」的一聲,陳光照的長劍竟然給史白都的中指彈個正著,這一彈乃是史白都畢生功力之所聚,雖然臨死掙扎,力道也大得驚人,陳光照虎口迸裂,長劍掌握不牢,當即墜地。

    史白都一招得手,心想:「我得不到霞姑,也不能便宜了你這小子。」正擬撲上前去,痛下殺手。忽覺渾身發癢,一口真氣提不起來,腳步剛起,便即落地。本來他是準備一躍丈許的,結果這一步卻只跨出了三尺之地,那一記劈空掌,當然也就傷不著陳光照了。

    原來石霞姑用的那條「金蛇索」,「蛇頭」中空,藏有藥粉,這種藥粉雖然不是致人死命的毒藥,但只要沾上一點,卻能令人奇癢難當,史白都剛才擇袖捲了「蛇頭」不知不覺之間,已是給藥粉沾上。

    疼痛還易忍受,麻癢最是難堪。史白都幾乎忍不住就要抓癢。陳光照長劍落地,防他反撲,揚出三顆冰彈。

    史白都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不但是肌膚起栗,而且是冷意直透心頭。要知若在平時,區區三顆冰魄神彈,恐怕只能令地精神爽快而已,豈能傷得了他?如今他競會感到奇冷難堪,那當然是元氣大傷,快到他盡燈油枯的徵兆了。

    史白都咬破舌尖,一陣疼痛之感令他稍稍感到舒服一些。因為這是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有了疼痛的感覺,麻癢的感覺就可以略為減輕,身上也沒那麼冷了。

    史白都不敢戀戰,陳光照也因不知他的虛實,有所顧忌,不敢強攻,史白都調勻氣息,連忙衝了出去,但這麼一來,他卻是自暴弱點了。陳光照冷笑道:「史大幫主,你不是要取我性命的嗎?怎的卻變成了喪家之犬了?」石霞姑道:「管他是喪家犬也好,落水狗也要打!」陳光照道:「對,大夥兒打落水狗啊!」

    史白都恨得牙癢癢的,但在此時,再已不由他逞兇作惡了,他只好忍住了氣,趕快逃命。」

    上官泰守著大門,笑道:「我並不想打落水狗,但你要闖過我這一關,也得接我一掌!」史白都咬一咬牙,把殘存的氣力凝聚掌心,「蓬」的與上官泰對了一掌,上官泰退了三步,史白都卻已是口噴鮮血。」

    上官泰是武林前輩的身份,故此不大願意打落水狗,覺得史白都在連番苦戰之後,居然還有如此掌力,倒也不禁有點佩服,於是對過了一掌,便不為己甚,放他過去。

    哪知史白都卻是以小人之心愛君子之腹,他當然不會相信上官泰的話,只道上官泰這一退一閃,乃是蓄勁待發,定是厲害的殺著留在後頭。他是個武學名家,深明「制敵機先」的訣竅,一掌劈出,緊接著就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此時恰巧有一個將軍府的小軍官,當下以藉他掩護,跟在他的背後逃走,史白都反手一抓,把這小軍官抓了起來,立即把人當作暗器,向上官泰打去。那小軍官嚇得尖聲驚叫。

    上官泰心中一軟,想道:「這小軍官罪不要死,何必多傷性命?」此時他已閃躲不及,只好把這小軍官接下來,豈知他一念之慈,幾乎重傷在史白都的「隔物傳功」之下。

    要知史白都雖然是強弩之未,但他這一手「隔物傳功」仍然是極高明的武林絕技,上官泰倘若以力碰力,把這小軍官震開,自身當然不會受傷,如今他為了保全這小軍官的性命,接他下來,這一下史白都所發的力道加上那小軍官百多斤重的身體,登時就似巨石般的壓到他的身上,這股衝擊之力非同小可,饒是上官泰功力深湛,亦是禁受不起。

    這剎那間,上官泰只覺如受錘擊,眼前金星亂冒,雙手一鬆,那小軍官跌了下來,一命嗚呼。上官泰雖然一念慈悲,仍然救不了他,自己卻反而受了一點內傷。幸虧他是立即鬆手後退,消解了對方一擲的幾分力道,雖然受傷,傷得還不算重。

    上宮紈、竺清華、下官雄等人見上官泰受傷,連忙趕來。上官紈道:「爹,你怎麼啦?」上官泰乾笑道:「不礙事。但我想不到他竟似瘋犬一般,放他過去,他還要反撲。」竺清華道:「上官伯伯,陳大哥說得好,是落水狗也要打,誰叫你不打落水拘啊?」上官泰振起精神,說道:「對,咱們這就打落水狗去!諒它這條落水狗也逃不了!」

    史白都硬拚一掌,受的傷比上官泰更重。他逃出了大門,只覺半邊身子已經麻木,原來他所著的藥粉與及所受的冰彈寒氣。在他身體的抵抗力大減之際,齊都發作。

    史白都強運玄功,一面抵禦奇冷奇癢,一面提了口氣,高聲叫道:「六合幫的兄弟跟我突圍!」他這次來的是替妹妹主婚,幫中的大小頭目都帶了來,他的四大香主雖然一逃三死,大小頭目也還有一百多人。這一百多人個個都會武功,縱然不是很強,也可當得千多勁卒。史白都倘若得到這一百多人跟他突圍,那就可能有一線生機了。

    六合幫這一百多人,此時正聚在將軍府外的廣場。史白都就是因為看見他們聚在一起,這才呼喊他們的。雖然他也有點奇怪,為什麼這些人不是各自逃亡,卻聚在一起呢?

    史白都一向號令甚嚴,以為在自己的積威之下,幫眾不會不聽他的說話。哪知他的話猶未了,只聽得這一百多人開聲叫道:「史白都,你倒行逆施,誰還認你做幫主。我們擁護史姑娘做幫主!」

    原來這一件事乃是李敦的功勞,這百多個人在大混亂之際本來要逃走的,是李敦將他們勸住,說道:「義軍進城,要逃是逃不了的。你們充其量只是從犯,只須改邪歸正,定得寬容。」

    六合幫的頭目之中,不少人是李敦的朋友,本來就在等待時機玫邪歸正的,此時見大勢已去,再加上李敦一勸,當然是個個依從了。

    史白都紅了眼睛,喝道:「好呀,你們膽敢叛我,我要把你們一個個殺了!」咬破舌頭,噴出一口鮮血,披頭散髮,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似地撲上前去。原來他在眾叛親離之下,已是氣得瘋了。

    六合幫的一眾頭目平素受他欺壓慣了,此際見他瘋狂撲來,雖然明知他是垂死掙扎,也是不禁有點畏懼。史白都把眼一看,看見他那匹坐騎正在由他的馬伕牽著,瑟瑟縮縮的躲在廣場的一個角落。史白都喝道:「誰敢上來,我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就有得賺!」一聲大吼,突然斜身竄出,奔向坐騎。這匹坐騎名為「照夜獅子」,是千中選一的良駒,若給他奪回坐騎,逃生就可能有望。

    那馬伕拔出短刀,嚇得面色鐵青,但仍然攔住馬頭。史白都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也敢反我麼?飛步搶上,呼的一拳就向那馬伕擊去。

    史白都以為在他的積威之下,這個馬伕決計不敢反抗。不料這馬天竟然喝道:「你不把我當人,我為什麼不敢反你?好,你凶你狠,我的性命不值錢,我就與你拼了!」史白都一拳向他打出,他也一刀向史白都劈去!

    原來這個馬伕起初本來是想逃走的,他拔出短刀,只是為了自衛而已,但見史白都如此凶狠的對他,要取他的性命。這剎那間,他想起了史白都平日對他的種種凌辱,不由得怒氣陡生,仇恨好像烈火一般從心中燒起,登時把懦夫變成了勇士,這剎那間他已是忘記了恐懼。

    史白都見馬伕膽敢和他動手,倒是不禁一怔。說時遲,那時快,只覺一陣刺痛,打出去的拳頭已是著了一刀,聽得他指骨碎裂,血肉模糊。但史白都是何等功夫,著了一刀,立即一個進步欺身,反手奪刀,把那一短刀搶了過來,「砰」的一腳踢出,將那馬伕踢了一個觔斗。

    史白都哈哈大笑,跳上馬背。不料笑聲未絕,人也未曾落下馬鞍,突然雙腿一軟,竟然也是一個倒觔斗跌了下來。原來他早已是油盡燈桔,只仗著一股氣瘋狂反撲的。給那馬伕斫了一刀之後,銳氣頓挫,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不住了。

    那馬伕爬了起來,哈哈笑道:「史大幫主,你也有今日麼?你殺我啊,你殺我啊!你殺不了我,我可就要殺你了!」

    史白都亦已爬了起來,他瞪著雙眼看那馬伕緩緩向他走來,不覺歎了口氣。他這一腳踢不死馬伕,已知自己是無能為力了。

    六合幫的一眾頭目見一個馬伕也敢與史白都硬拚,心中都是暗暗叫了一聲「慚愧」,當下發一聲喊,都圍攏了來。

    金逐流叫道:「史白都,到了如今,還不知道侮過麼。」

    史白都與那馬伕面面相對,對方那燃著仇恨的眼光,令他不禁心頭顫戰,想道:「我橫行半世,平日對這些人是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也難怪他們恨我。金逐流肯饒恕我,這些人肯饒恕我嗎?即使這些人肯饒恕我,我也是威風掃地,今後再也挺不起腰板了。」

    在史白都這一生中不知曾碰過多少強敵,卻從無今日這樣的令他感到害怕。一個「小小」的馬伕,一個平日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內的馬伕,把他震懾住了,不是因為這個馬伕的本領高強,而是因為從這個馬伕的身上,他感到了眾叛親離的恐怖,感到了與眾為敵的恐怖!「可惜」他現在才懂得這一存,這已經是太遲了。

    儘管他是頑固之極的一個人,儘管他在臨死之前還想充一充英雄好漢,但在十目所觀,十手所指之下,他已禁不住內心的震驚,在眾人的面前低下了頭了。他避開了那馬伕的目光,歎了口氣道:「不必你來殺我,我把這條性命交給你們就是!」「卜」的一聲,史白都就用從馬伕手中奪來的那把短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史紅英早已知道哥哥會有如此下場,但也不忍見她哥哥的慘狀。當下扭轉了頭,扶著金逐流。金逐流說道:「帥孟雄還沒擒獲,咱們找他去。還有……」史紅英道:「不錯,帥孟雄是首惡,決不能讓他漏網,還有厲大哥的下落,咱們也應該尋個水落石出。」金逐流是怕史紅英因哥哥之死而引起傷感,於是提出這兩樁事情轉移她的注意。

    那馬伕把史白都那匹「照夜獅子」牽到史紅英跟前,說道:「史姑娘,你一向待我們好,你做幫主,我們都是心悅誠服。我逼死史白都,姑娘若是認為不當、我甘受……」史紅英低聲道:「這不能怪你,這是我哥哥罪有應得。你安心為本幫效力吧。」那馬伕道:「是,這匹馬請你騎去。」

    「照夜獅子」是匹日行千里的駿馬、用它追敵自是最好不過。史紅英心情尚未平靜,當下不願多說,向那馬伕點了點頭表示謝意,便即跨上坐騎。

    此時西昌城內巷戰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官軍傷亡的和投降的約佔一半,還有一半棄城而逃,要知西昌的守軍有十萬之眾,比攻城的義軍多一倍有多,義軍奇襲成功,不願逼他們作困獸之鬥,是以網開一面,不願投降的官軍就讓他們逃生。

    史紅英向一個義軍頭目打聽,聽說清軍大隊是從北門逃跑,便即放馬追去。轉眼之間,已是把金逐流甩在背後。金逐流怕她單騎深入,大為著急,只好在亂軍中搶了一匹坐騎,隨後追來。

    西昌城外,正在展開一場追擊戰。清軍士無鬥志,四散奔逃,義軍目的在於驅逐敵人,是以追到了城郊十餘里之外,便即鳴金收兵。只剩下一部份擔任警戒的小部隊在前方巡邏。

    史紅英一路追去,既沒有發現帥孟雄,也沒有見著厲南星。史紅英追出了十餘里,碰見一個在前方巡邏的頭目,這頭目認不得帥孟雄,只是告訴她道:「有幾個清軍的軍官逃入山區,咱們有個小隊已經進去搜索了。敵人之中有沒有西昌將軍帥盂雄在內,這我就不知道。」這頭目勸史紅英回去,史紅英哪裡肯聽,於是又再策馬追進山區。

    到了密林深處,聽得林中有高呼酣鬥之聲,史紅英快馬趕去,到達之時,戰鬥已經結束。只見一隊義軍捉獲了三個俘虜,義軍受傷的卻有七八人之多,這三個俘虜已經問明身份,都是帥孟雄手下的高級軍官。

    史紅英大失所望,問道:「帥孟雄呢?」那三個俘虜閉口不言。史紅英怒道:「好呀,你們是不是想給帥孟雄陪喪?」揮動長鞭,就想逼供。

    那義軍頭目勸道:「史姑娘,他們已經放下武器,做了俘虜,咱們可不能將他當作在戰場上的敵人看待了,他們自願給口供固然最好,若是不願,也只好由得他們,咱們只求打垮敵人,就是跑掉一個西昌將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這是義軍統領葉慕華頒布的命令,命令交代不可虐待俘虜,這義軍頭目因為史紅英並不在義軍之中任職,故此說得很是委婉,但這一條優待俘虜的政策也還是交代明白了。

    那三個俘虜起初以為落在敵人之手,必死無疑,此時見義軍捉了他們不打不罵,連史紅英要向他們逼供也受到阻止,不覺喜出望外,這才爭著發言,一個說道:「帥孟雄逃向何方,我們委實不知。」另一個說道:「但我知道他業已受了重傷,一定跑不遠的。」一個說道:帥孟雄的下落我雖然不知,但剛逃脫的那個人,卻是將軍府的總管安俊庭。」

    雖然仍是不知帥孟雄的去向,但總算是獲得條線索。史紅英道:「哦,原來安俊庭剛剛跑掉。」義軍頭目道:「怪不得那人手段如此狠辣,原來是安俊庭……但他已經跑得遠了。恐怕追不上啦。」史紅英道:「不怕,我去追他,一定追得上的!」

    義軍頭目勸道:「史姑娘何必孤身犯險?」史紅英道:「我知道打一場仗不在乎跑掉敵方的一兩個將軍,但我與帥孟雄仇深似海,若不將他擒獲,我實是難以甘心。」

    義軍頭目見她不聽勸阻,只好將安俊庭逃跑的方向告訴她,並說道:「史姑娘,我知道你本領高強,但還是請你多加小心的好。那廝武功很是厲害,我們七八個人,都是他打傷的。」

    史紅英謝過了這個頭目,立即上馬就追。義軍這一小隊不過十多個人,受傷的人數已達一半,必須送受傷的人回去救治,他們的坐騎也追不上史紅英的「照夜獅子」,只好先行回去,打算在與大隊會合之後,再派人來接應她。

    史紅英快馬疾馳,跑了一會,果然見著安俊庭騎一匹劣馬,落荒而逃。史紅英喝道:「安俊庭,你跑不掉的!」

    安俊庭的本領其實不在史紅英之下,但因不知史紅英的後面有沒有人,他已是驚弓之鳥,當然不敢戀戰,看見史紅英逼得近了,揚手就是三柄飛刀。

    這匹「照夜獅子」慣經戰陣,神駿異常,一見危險,四蹄離地,馱著史紅英,就像騰雲駕霧一般,跳過了一邊。史紅英仗著馬匹,避開了兩柄飛刀,第三柄本來也打不著她的,她卻揮出長鞭,特地將那柄飛刀捲了過來。

    史紅英的坐騎跳過一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一些。史紅英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原物奉還!」鞭梢一抖,將那柄飛刀反射回去。只聽得「卜」的一聲,飛刀刺著了安俊庭那匹馬的臀部。但因史紅英氣力不足,飛刀只能在馬臀劃開一道傷口,插不進去。史紅英暗暗叫了一聲「可惜」!撥轉馬頭繼續再追。

    飛刀雖未傷著安俊庭,安俊庭亦已吃驚不小。心想:「我的馬沒受傷也跑不過她,如今是決計躲不開了。」有心與史紅英一拼,又怕她的強援在後,始終提不起勇氣。

    不過片刻,史紅英的快馬又已追到了安俊庭後面,距離只不過數丈之遙了。安俊庭目光一瞥,忽地有所發現,連忙叫道:「史姑娘,你追我幹嘛?我充其量不過助紂為虐而已,帥孟雄才是你的仇人!」

    史紅英道:「好,你把帥孟雄的下落說出來,我就放你過去。」安俊庭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邊躲著幾個人,帥孟雄就在裡面。」

    史紅英道:「好,諒你也跑不掉。倘若你說的是假話,回頭我再找你出氣。」

    史紅英向安俊庭所指的方向跑去,只見有幾個清兵躲在亂草叢中。

    史紅英大失所望,心道:「安俊庭這廝果然是謊言騙我。」正想回去找安俊庭的晦氣,革叢裡幾個清兵已是一哄而上,原來這幾個清兵認不得史紅英,見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險境未脫,色膽又生,竟然上來想要捉人、搶馬。

    史紅英不願濫開殺戒,長鞭一揮,在馬背上打了一個盤旋,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那幾個清兵的刀槍劍戟,都給她卷脫了手,飛出老遠。這才大吃一驚,連忙抱頭鼠竄。

    史紅英正想回去,目光一瞥,忽見草叢裡還伏有一個清兵,似乎是受了重傷的模樣,俯臥地上,動也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史紅英起了惻隱之心,說道:「義軍不殺俘虜,你受了傷,我送你去給義軍醫治吧。」那人仍然是動也不動,史紅英心想:「只怕是當真死了。」忽地發覺這人的背影似乎很熟,史紅英伸出長鞭,就想把他拉起來看一看他的廬山真貌。

    不料那人忽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反手一拿,抓著了鞭梢,大喝一聲:「下馬!」這一拉的力道又急又猛,史紅英毫無防備,驟吃一驚,竟然給他拉下馬來。

    原來這個人正是帥孟雄。他換了普通兵士的衣裳,塗黑的臉孔,逃出西昌。起初他本是和安俊庭在一起的,但事急之際,安俊庭卻只顧自己逃命,將他拋下了。

    帥孟雄伙在亂草叢中,看見史紅英追未,情知自己倘若逃跑的話,一定會給她識破,只好裝死,暗運玄功,積貯內力,準備騙得過固然最好,騙不過就和她一拼。

    帥孟雄中了毒針,功力已不到原來的兩成,但史紅英也是經過連番劇戰,疲勞尚未恢復的。帥孟雄的功力本來比史紅英高得多,如今剩下了兩成,恰好與史紅英功力悉敵。但因他是出其不意的奇襲,故此大大佔了上風。

    帥孟雄利於急攻,一把史紅英拉下馬來,立即便是劈胸一掌,史紅英身形一側,右手奪鞭,左手點他穴道。帥孟雄沉臂一壓,掌鋒斜抹,以近身搏鬥的小擒拿手法反抓她的酥胸。

    史紅英焉能給他抓著?柳腰一擺,駢指如戟,已是點向他掌心的「勞宮穴」,近身搏鬥,力強者勝,力弱者敗。史紅英一指點著了帥孟雄的手心,帥孟雄手腕一顫,掌鋒削過,亦已拂著了她的虎口。史紅英長鞭墜地,身不由己地退了三步。帥孟雄給點中了「勞宮穴」,轉眼間一條右臂已是如同癱瘓一般,使不上力,大驚之下,生怕史紅英還有厲害的後著,連忙跳過一邊。

    帥孟雄心思轉得極快,起初他本是想把史紅英擒為人質的,一發覺難以將她制伏,立即轉了念頭,搶史紅英那匹「照夜獅子」。

    不料這匹「照夜獅子」乃是只認主人的良駒,除了史白都、史紅英兄妹可以騎它之外,別的人騎它,它非發脾氣不可。從前金逐流搶這匹坐騎之時,它也曾踢了金逐流一腳,金逐流憑著一身武功才制伏得了它。它的脾氣之烈,可想而知。

    帥孟雄若是沒受重傷,要制伏「照夜獅子」不難,如今卻是只能自討苦吃了,帥孟雄手按馬鞍,側身跳上馬背,「照夜獅於」忽地四蹄離地,後腳一踢,臀背一掀,一跳跳起丈多高,帥孟雄身形剛剛躍起,額角給踢個正著,登時又再跌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金刃劈風之聲倏然而至,史紅英已是拔出短劍,撲上前來。帥孟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拾起一根樹枝,跳起來笑道:「史紅英,你捨不得我是不是?俗語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犬隨犬。好,那你就隨我到黃泉路上做對夫妻吧!」

    此時他又已受了史紅英的兩處劍傷,殺機陡起,怒發如狂,當真是下了決心,要與史紅英同歸於盡了。

    帥孟雄雖然已是強弩之未,但以他的武學造詣,拼起命來,也實是不可小覷,一根樹枝,在他手中使出,居然兼有刀劍與判官筆的招數,招招都是指向史紅英的要害穴道。

    史紅英剛才給他打了一掌,雖然未受內傷,氣力又己損耗不少,在他猛攻之下,不過片刻,更是險象環生,只有招架的份兒。

    幸而在彼此都是強弩之末的情形之下,一來是帥孟雄受的毒傷比她重得多;二來帥孟雄剛剛給她點中掌心的「勞宮穴」,右臂如同癱瘓,雖然經過他運氣活血,急切之間,這條右臂也還未能靈活使用。這麼一來,就等於縛了一隻手來對付史紅英。三來帥孟雄乃是敗軍之將,縱然決意與史紅英拚命,心中也難免有些虛怯,怕有義軍隨後追來。

    史紅英看出帥孟雄的毒傷就快發作,當下沉著應付,她的輕功是比對方高明的,在數十招之內,只有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招架,大約在過了五十招之後,帥孟雄猛攻不逞,已是再衰三竭,史紅英覓得一個破綻,唰的一劍,削斷他的樹枝。帥孟雄也真夠凶悍,拋下樹枝,又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招數。

    忽聽得蹄聲得得,有一騎馬在樹林中出現,史紅英心中大喜,叫道:「逐流,快來!」不料抽眼一看,卻原來是安俊庭去而復來!

    原來安俊庭那匹坐騎受傷之後,越走越慢。史紅英與帥孟雄苦鬥,經過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刻,安俊庭還未走出這個林子。

    安俊庭起初害怕有追兵跟後,本來是只想逃命的,但經過了一柱香的時刻,他聽得出還只是史紅英與帥孟雄單打獨鬥,而且似乎還是帥孟雄佔了上風。因此他又大著眼子回來了。

    但他回來的目的,卻並不是一定要幫忙帥孟雄,他只是想看風使舵,假如帥孟雄已是穩操勝券,他就順手把史紅英殺掉,假如看那形勢,一時三刻尚未能制伏史紅英的話,他就打算搶了史紅英那匹「照夜獅子」,獨自逃生。

    史紅英看見來的不是金逐流;反而是帥盂雄的得力幫手,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幸虧她有那麼一叫,叫得安俊庭不能不有幾分顧忌。安俊庭暗自思量:「金逐流這小子果然是和她一同追來的,要不然她不會以為是金逐流來了。大約是因為照夜獅子跑得太快,金逐流一時跟不上。但這小子輕功卓絕,行動如同鬼魅,卻也難保他不會隨時來到。」

    此時正是史紅英已經削斷了帥孟雄的樹枝,大佔優勢的時候。安俊庭自忖要殺掉史紅英不難,但只怕也得在數十招開外!是以就不免有點躊躇了。

    帥孟雄見安俊庭躊躇不前,不禁大為著急,連忙叫道:「安俊庭,你快上來把這丫頭殺掉,我一定保舉你陞官,至少也做個參將。」心裡即在暗暗咒罵:「你看我勢窮力蹙,居然想要出賣我。我若能逃出性命,慢慢再和你算帳。」

    要知道帥孟雄喬裝打扮,逃向何方的,只有一個安俊庭知道,是以帥孟雄雖然沒有看見安俊庭給史紅英指路,但已知道必是安俊庭出賣自己無疑。

    帥孟雄不封官許願也還罷了,一封官許願,倒是令得安俊庭心裡暗暗發毛。心想:「我給史紅英指路,即使他不知道,但我今日也曾拋了他不理,他豈能不記恨於心?此刻他有求於我,當然是什麼都可答應。事情過後,卻又誰能保得他不翻臉!文道莊、史白都二人與他是何等交情,他也曾想要將他們亂箭射死,何況於我?」安俊庭因為太熟悉這位長官的脾氣了,他想起剛才在將軍府之時,帥孟雄吩咐他招集弓箭手,將文道莊、史白都和金逐流史紅英四人一齊亂箭射死之事,不由得更是寒心。史紅英七竅玲瓏,見安俊庭徐徐不敢向前,已是猜到他們二人之間定有心病,登時計上心頭,便即說道:「安總管,多謝你啦,你果然沒有騙我,讓我找到了這個奸賊!」

    安俊庭吃了一驚,忙道:「史姑娘,你別胡說八道!」史紅英道:「帥孟雄已經是一隻快要死的老虎了,你還怕他作甚?好,你若是撕不下面子,那你就站在一邊,也未嘗不可。你給我指路的功勞,我當然還是不會隱瞞的。不過你若幫忙我打這只死老虎,功勞豈不更大了?」

    帥孟雄沉聲說道:「我不會聽信這鬼丫頭的挑撥的,安俊庭你不必有所猜忌,快快上來把這丫頭殺掉!」話雖如此,但安俊庭已是聽得出來,他分明是已經對自己有所猜疑,否則不會用這樣的口氣央求自己。

    就在此時,忽聽得金逐流的聲音似箭一般的穿過樹林,說道:「紅英,別慌,我來了!」

    帥孟雄也叫道:「俊庭,別慌,這小子起碼還在數里之外,你我合力,快快把這丫頭殺了,咱們可以用她這匹照夜獅子逃走!」

    帥孟雄雖然受傷極重,但他仍然是個武學大行家,這個判斷並沒錯誤。原來金逐流迄今尚未發現史紅英的所在,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在數里之外的地方,將聲音送過來的。

    但安俊庭最怕的就是金逐流,他卻是不能不慌。而且他本來也只是準備看風使舵的,風向不對,帥孟雄要想他賣命焉還能夠?帥孟雄提起了「照夜獅子」,恰恰也是提醒了他,安俊庭心意立決,想道:「不錯,有這樣的好馬,我何必和他合乘?一個人逃跑不更好嗎?省得還要照顧他這個病夫!」當下立即向「照夜獅子」跑去,一個飛身,跳上馬背。

    「照夜獅子」發起脾氣,一掀一躍,但安俊庭未曾受傷,武功之強,卻足以制伏這匹駿馬。他揪著馬鬃,反手一拍馬臀,「照夜獅子」不由得不負痛狂奔,跑出樹林。

    安俊庭這才遠遠的揚聲叫道:「帥將軍,你武功蓋世,一個小丫頭哪有對付不了之理?即使再加上金逐流這個小子,也算不了什麼!卑職不敢與將軍爭功,請恕卑職少陪了!」把帥孟雄氣得發昏。

    只聽得金逐流的聲音一忽兒東,一忽兒西,接連叫了幾次:「紅英,別慌,我來了!」聲已到,人卻依然未見。原來他正在多方探測史紅英的所在,方向尚未走對,不過距離卻又已是近了一些。

    史紅英吸了口氣,叫道:「逐流,我在這兒,快來!快來!」聲音甫出,隨即便聽得金逐流叫道:「來了。」其實他還只是聽見了史紅英的回聲而已,急切之間,哪裡就能來到?就在金逐流這一聲「來」!傳來之際,帥孟雄也是驀地冷笑道:「來不及了!」

    史紅英為了讓金逐流聽得見她的聲音,她是用盡了氣力叫喊的。這一下登時給了帥孟雄以可乘之機,只聽得他一聲大吼,身形驟起,左掌駢指如戟,點向史紅英面上雙睛,右掌橫掌如刀,逕削史紅英的手腕,這一招「撐椽手」力雄勢捷,史紅英只覺虎口一麻,短劍雖然削了出去,但已是傷不了帥盂雄。「噹」的一聲,史紅英的短劍掌握不牢,落在地上。

    史紅英短劍脫手,回身便跑。帥孟雄喝道:「往哪裡走?嘿,嘿,還是跟我到黃泉路上做了好夫妻吧!」腳尖一挑,把那柄短劍挑了起來,按到手中,立即就向史紅英擲去。

    史紅英霍地一個鳳點頭,劍鋒幾乎是擦著她的鬢邊飛過。史紅英不敢再耗氣力叫喚,唯有向金逐流發聲的方向飛跑。她的輕功本來比帥孟雄高明,但可惜已是強弩之末,帥孟雄如鼓起了最後一口氣,發誓要與她同歸於盡。史紅英不敢回頭,只聽得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忽見密林深處人影一晃,金逐流的身形已經出現,史紅英大喜叫道:「逐流,快來。」不料金逐流的身形雖然出現,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還有十數丈之遙,史紅英猛力一衝,撲上前天,一不留神,腳尖絆看石頭,一個踉蹌,衝出了幾步,收不住勢,跌在地上。

    帥孟雄哈哈大笑,叫道:「看你還逃得出我的掌心!」一個箭步衝前,五指如鉤,指尖已是觸及史紅英的頭髮。

    史紅英打了個滾,帥孟雄一抓抓空,帥孟雄搬起一塊大石,用力擲出,獰笑說道:「非得讓你這臭丫頭死在我的前頭不可!」

    史紅英尚未曾爬起,這塊大石落下,她是必死無疑。史紅英聽得風聲,心裡一涼,想道:「好在逐流已經來了,他會給我報仇的。」

    史紅英閉了雙目,等待那塊大石落下,不料忽聽得「轟隆」一聲,那塊石頭並沒落下,卻好似炸開了似的,碎石好像雨點一般從她頭頂飛過,雖然也有幾顆碎石子落在她的身上,卻只是令她稍稍感到疼痛而已。

    史紅英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身形未穩,忽地給人抱著。史紅英大吃一驚,只聽得一聲慘呼,聽得出這是帥盂雄的叫聲,隨後才聽得金逐流柔聲說道:「紅英,沒事了。都怪我不好,來遲片刻。累你受了驚了!」

    史紅英這才知道是在金逐流的懷裡,睜眼看時,只見就在他們前面丈許之地,帥孟雄俯臥地上,背心上插著一口長劍,劍柄兀自顫動不休。

    原來就在帥孟雄擲出大石之時,金逐流在七八丈之外也把玄鐵寶劍擲出,寶劍撞碎了石頭,餘力未衰,好像箭一般地射過去,從帥孟雄的後心插入,前心穿出,將他牢牢地訂在地上。

    正是:

    雨過天晴逢愛侶,誅奸救美慶團圓。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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