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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兵書的秘密 文 / 梁羽生

    試想一派的劍譜,關係何等重要?武當派即算如何托大,劍譜不是由掌門金光道長保管也該由四大弟子看守,雲中燕輕功再好,也決不能獨自偷了去的,難道還有本領更強的人做她的幫手?黑旋風心想。

    正自疑心難釋,耳邊已經聽得雲中燕說出「少陪啦!」這三個字了。

    黑旋風心中一動,叫道:「姑娘且慢!」

    雲中燕笑道:「唉,算我怕了你啦,你這個人怎麼老是糾纏不清?」

    黑旋風笑道:「不是我和姑娘囉嗦,有個故事,或者你會高興聽聽。」

    雲中燕道:「我那有功夫聽你講什麼故事?」

    黑旋風道:「聽了這個故事,句能對你很有好處。」

    雲中燕不覺也給她引起了好奇之心,說道:「有什麼好處,你先說說!」

    黑旋風道:「你喜歡偷劍譜來玩,那麼如果有一樣東西比武當劍譜更寶貴難得,你想不想找來看看?」

    雲中燕道:「是什麼?」

    黑旋風道:「是一部兵法。劍法不過是十人敵、百人敵、這部兵法則是萬人敵,你說是不是寶貴得多?」

    雲中燕噗嗤一笑,說道:「我又不做將軍元帥,兵法要來何用?」

    黑旋風道:「三大門派的劍譜,你偷了來不也是沒用嗎?世上難得的東西,到了自己的手裡,總是有趣味的,你說是不是?」

    雲中燕給他說得不禁又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人倒很有意思。原來你是想找我幫手偷東西,卻想出了這樣一片歪理來打動我。嘿這倒對了我的脾性,你說正經的大道理可能我會厭煩,這樣的歪理我卻聽得進去。但不知這部兵法是在何人手裡,想必是個很扎手的人物了。否則你不會要我幫忙去偷。」

    黑旋風道:「不是偷,是找。不過要找到這部兵法恐怕比偷更難。」

    雲中燕道:「越難越有趣。好,我現在倒是給你說動了心,決意幫你找了。這部兵法藏在那裡?」

    黑旋風笑道:「你猜我為什麼要把和那些人的約會定在虎頭巖上?」

    雲中燕恍然大悟,說道:「敢情就是藏在這虎頭巖上?和那些人的約會不過是陪襯的,省得你多走一遭。」

    黑旋風道:「也不一定就是在虎頭巖上,不過總是在梁山之中。」

    雲中燕道:「是誰人著的兵法?」

    黑旋風道:「你要知道,那就聽我說這個故事吧。」

    雲中燕道:「你說吧。」

    黑旋風道:「你可知道梁山泊的故事?」

    其時距離梁山泊起義未到百年,梁山好漢的故事可說是婦孺皆知。雲中燕冷笑道:「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在此聚義,替天行道、幹得轟轟烈烈,誰個不知?那個不曉?你我是未出過閨門的女子嗎?未出過閨門的女子也會知道!」

    黑旋風道:「著呀,他門一百零八條既然幹得那樣轟轟烈烈,後來卻又何以煙消雲散了呢?」

    雲中燕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給官軍襲滅的了。掃平梁山的是北宋大將張叔夜,對麼?」

    黑旋風道:「梁山泊的覆敗,不是敗給官軍,也不是敗在張叔夜之手。」

    雲中燕詫道:「這個說法我倒沒有聽過,那麼你說,這又是為了什麼?」

    黑旋風道:「是由於宋江的一念之差!」

    雲中燕道:「如何一念之差?」

    黑旋風道:「張叔夜帶兵來打梁山,用誘敵之計,擒了梁山泊坐第二把交椅的玉麒麟盧俊義。這盧俊義本是個家財萬貫的富豪,捨不得死,在受刑之下,就投降了。張叔夜再把盧俊義作為人質,招降宋江,宋江最顧手足之情,為了援救盧俊義,想出一個詐降的苦肉緩兵之計,希望官軍釋放了盧俊義之後,再返梁山聚義。卻不知這個『詐降』的計策,正墜敵人的陷阱!如果不是由於宋江這一念之差,即使真降了一個盧俊義,那也無損於梁山的大局!所以我說,梁山之敗,真正的原因,實在不是由於敗給官軍!」〔羽生按:宋江事見宋史張叔夜傳:「叔夜再知海州,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兵莫敢接其鋒。聲言派至。叔夜使間都見所向,「賊」逕趨海濱,劫巨舟十餘,截盧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擒其副賊,江乃降。」這是「官書」,自然要為官軍粉飾,低毀梁山義軍,而跨大官軍戰功。但即使是「官書,也不能不承認,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兵莫敢接其鋒」的事實,其中說盧俊義「副賊」受擒「江乃降」大概是可信的史實。不過,稗官野史所說宋受招之後,「征西寇」(以方臘為首)的事卻是假的,此事見宋史侯蒙傳:「宋江寇京東,蒙上書,言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萬,無敢敵抗者。今青溪盜起,(方臘,睦州青溪人。「青溪盜」即指方臘。)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帝曰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命知東平府,未至而卒。」是則赦宋江討方臘,不過侯蒙曾有此議,並未實行也。〕

    雲中燕聽得津津有味,說道:「梁山好漢之中,不乏聰明才智之士,難道就沒人看出敵方的陷阱,勸阻宋江?尤其是那位渾號智多星的軍師吳用,宋江不是一向對他言聽計隊的嗎?」

    黑旋風道:「據說吳用泣血苦諫,無奈宋江是不肯依從。後來,吳用和他說道:『咱們是發過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你這一去,只怕是凶多青少,有去無回,但我也只好陪你去了。不過我只請求你延期一天。』宋江感於他的義氣深重,他本來是和張叔夜約好第二天去投降的,為了吳用的原故、終於再拖了一天。」

    雲中燕道:「吳用要拖這一天做什麼?」

    黑旋風道:「吳用用這一天功夫,寫了一部兵法。」

    雲中燕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現在所要我的是梁山泊軍師吳用的這部兵法!」

    黑旋風道:「不錯,吳用寫了一天一夜,寫到五更時份,方才寫成這部兵法。」

    「寫成之後,吳用就把魯智深找來,把這部兵法討托與他。」

    雲中燕笑道:「什麼人不好付託,卻付託給這個花和尚?」

    黑旋風正色說道:「你別看輕了這花和尚,這花和尚可是粗中有細堪當大任的人。他的性子和李逵一樣,純真耿直,對梁山泊的事業最是忠心,但卻沒有李逵的魯莽。是以吳用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花和尚最為合適。」

    雲中燕道:「你好像是那晚在吳用的身邊似的。」

    黑旋風笑道:「我是學『說話人,(即說書人)講故事的口吻,不能不加油添醬,吸引聽眾。」

    雲中燕道:「好,想不到你還是一個出色的說話人,我已經給你的故事迷住了,你趕快說下去吧。」

    黑旋風道:「吳用叫魯智深把這部兵法埋藏在一個地方,說道:『這部兵法是我畢生心血之所聚,明日我和宋哥哥去見張叔夜,只怕是有去無回的了。這部兵法我乃是想藏之名山,傳之後人。但也不想它埋沒太久,無人發現。金國將來必是宋國的大患,這部兵法若能落在一個未來的抗金首領之手,必有大用。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魯智深道:「你是要我保守這個秘密,待找到了合適的人,叫他來發掘這部兵法?」

    吳用道:「不錯,所以你現在必須逃下山去,找個寺院出家,仍然做你的和尚。倘若找不到一個可以托付的人,你也得想辦法把這秘密傳之後世。」

    雲中燕道:「我也曾聽過一個傳說,說是魯智深在梁山覆滅之後,便在杭州的靈隱寺出家,如今杭州六和塔下,還有魯智深的金身法像。我去找沒見到。但聽你這麼說,這傳說竟是真的了?」

    黑旋風道:「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的人,說得有如耳聞目睹,我是寧可信其有的。」

    雲中燕道:「吳用為什麼不叫魯智深把這部兵法帶出去?卻要後人多費許多功夫尋找?」

    黑旋風道:「梁山已在軍官包圍之中,當時吳用也是怕他逃不出去。何況埋在地下總比帶在身上安全一些。」

    雲中燕道:「那麼你知不知道它埋藏何處?」

    黑旋風道:「我若知道,也不用請你幫我一同尋找了。」

    雲中燕道:「梁山這樣大,九個山峰,方圓八百里,找這樣一部兵法,豈非大海撈針。」

    黑旋風道:「希望雖屬渺茫,但也還有點線索可以依據。」

    雲中燕連忙說道:「什麼線索?」

    黑旋風心念一動,故意笑道:「你沒興趣聽我把梁山泊的故事先講完嗎?」

    雲中燕道:「你講得這麼動聽,我那有不聽的道理?好,兵法之事,暫且按下。請你這位出色的說話人話接前文。」她模仿當時一般說話人的口吻,把黑旋風也逗得笑了起來。不過,黑旋風是個甚為細心的人,在她開玩笑的語氣之中,卻也看得出她那遮掩不住的想要知道這部兵法下落的心情。

    黑旋風哈哈一笑,接下去說道:「活分兩頭,魯智深私逃下山之後,第二天宋江便帶了一眾兄弟,去張叔夜軍中,行他的『詐降』之計。但也還有兩個兄弟,不肯跟他去的。」

    雲中燕道:「是那兩個?」

    黑旋風道:「一個是黑旋風李逵,一個是混江龍李俊。」

    雲中燕道:「李逵不是對宋江最忠心的嗎?」

    黑旋風道:「正因為他對宋江忠心,所以要為宋江準備一條後路。他說,哥哥你若回來,那就罷了。若不回來,俺就掄起兩把板斧殺上東京,找那皇帝老兒要人!你要知道李逵固然是對宋江忠心,但他也是最反對招安的!」

    雲中燕笑道:「聽來,你在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之中,倒像是最佩服李逵呢。怪不得人家要給你一個相同的綽號了。」

    黑旋風道:「人家給我這綽號,我可是慚愧得很,我怎麼比得上梁山泊的那位黑旋風呢。」

    雲中燕笑道:「不用客氣,我看你倒是比那位梁山泊上的黑旋風更加智勇雙全。說下去吧,那個混江龍李俊又如何呢?」

    黑旋風道:「李俊卻和黑旋風不一樣,他是打了獨善其身的主意,後來,聽說是逃到海外,佔了一個島,自立為王了。」

    雲中燕道:「這人無關宏旨,不必再說他了。宋江等人聽說後來是給朝廷毒死的,是真的麼?」

    黑旋風道:「當然是真的了。宋江自以為用的『詐降』之計,卻不知早已落在張叔夜算中。他和眾兄弟到了張叔夜軍中,當晚張叔夜盛筵招待,就把他門一齊毒死了!最可惜的是智多星吳用,他早已猜想到酒中有毒,還是陪宋江飲了。(羽生按:梁山泊好漢的下場,稗官野史有幾種不同說法。我這個也是杜撰的,但揆之史實,宋江並無征方臘之事,似乎也還可以言之成理。)

    張叔夜毒死宋江之後,叫盧俊義假傳宋汪的命令,把李逵騙下梁山,李逵雖然不肯到張叔夜軍中,卻也給毒死了。」

    雲中燕道:「可惜的不是智多星吳用,最可惜的應該是宋朝的皇帝老兒。」

    黑旋風道:「此話怎說?」

    雲中燕道:「若然不是毒死宋江和他的眾兄弟,金人恐怕也不會這樣容易得到北宋的江山了。」

    黑旋風黯然說道:「你這話是說得最有道理。朝廷此事,當真是自壞長城。」

    雲中燕道:「不要慨古論今,我還想聽你未說完的故事呢。」

    黑旋風道:「對,我現在應該交待那位花和尚魯智深了。

    「魯智深知道宋江和一眾兄弟都給毒死之後,以他的性格而論,我想他一定是痛不欲生,恨不得為兄弟報仇的。但由於身員軍師的囑托,只能隱姓埋名,在靈隱寺做了十兒年和尚。」

    雲中燕道,「這可真是難為他了。後來怎樣?」

    黑旋風道:「後來他就這樣寂寂無聞的了。」

    雲中燕道:「死了?那部兵法的秘密呢?」

    黑旋風道:「他只留下四句惕語。據說他是在六和塔下,夜聽潮音,忽然悟了『大道』,留下四句惕語,就『圓寂』了!」

    雲中燕道:「是那四句偈語?」

    黑旋風道:「這四句渴語是:坐看雲起,臥聽潮喧,道行完滿,天心月圓。」

    雲中燕笑道:「第三句太俗,其他幾句卻又太雅,不像是魯智深說的。」

    黑旋風道:「或許他做了十幾年和尚,火氣早已收斂,吐屬也和以前不同了。臨終之際,忽然悟道,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雲中燕忽地笑道:「我明白了,魯智深這四句惕語說的不是佛法,而是兵法,是有關那部兵法所藏之處的秘密。」

    黑旋風道:「你怎麼知道?」

    雲中燕道:「一個人臨終之際,所掛念的當然是他認為最緊要的未了之事。尤其是魯智深這樣一個狗肉和尚,他肯耐著性子在靈隱寺守了十幾年清規戒律,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吳用的囑托。你想他『圓寂』之時,心裡難道當真會想佛法?」

    黑旋風笑道:「在我看來,魯智深比任何一個嚴守戒律的和尚更有『慧根』,他才是真正可以肉身成佛的人。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告訴我這個秘密的朋友,他也是這樣想的。」

    雲中燕看了黑旋風一眼,說道:「你又為什麼肯把這樣一個重大的秘密告訴我?」

    黑旋風道:「想借助你的聰明,參悟這個偈語,好尋找吳用那部兵法呀。」

    雲中燕道:「我又不是佛門弟子,那懂參詳佛偈。說到聰明,你才是聰明呢。」後面兩句,突如其來,黑旋風不知她所指的是什麼,不覺怔了一怔。

    雲中燕又道:「你我素昧平生,你不怕我找到兵法,卻瞞了你麼?」

    黑旋風道:「你不會的。」

    雲中燕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黑旋風道:「因為你是漢人。」

    雲中燕心中暗笑,眉毛一揚說道:「哦,是漢人又怎麼樣?」

    黑旋風道:「是漢人就不會把這部兵法據為己有。」

    雲中燕道:「為什麼?」

    黑旋風道:「吳用這部兵法,是要幫助漢人抗金的,找到這部兵法的漢人,除非他是甘心做金虜奴才的東西,否則怎會據為己有,而不拿去獻給義軍首領?」

    雲中燕道:「好,我承認你說得有理。但為你著想,你不覺得這樣信侄我是有點冒險嗎?」

    黑旋風道:「你我雖然素昧平生,但從你幫忙過我的兩件事情看來,我已經知道你的為人了。」

    雲中燕笑道:「或許我的為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好呢?」

    黑旋風笑道:「那我就唯有冒險了。不過,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的。」

    雲中燕聽了這話,心裡很是舒服,笑道:「你倒很有自信。好吧,那麼咱們就該開始尋找了,但梁山這樣大,卻從何處找起?」

    黑旋風道:「我想一定是在梁山泊忠義堂遺址附近的方圓十里之內。」

    雲中燕道:「何所見而云然?」

    黑旋風道:「吳用兵法寫成之夜,已是將近五更時份,才叫魯智深幫他埋藏。以常理而論,他們必定要在天亮之前把這件事辦妥。梁山泊重要的首領是住在忠義堂附近,一個更次,豈能走的太遠,是以我料它是埋在十里方圓之內。」

    雲中燕道:「忠義堂的遺址在什麼地方,你已經知道了麼?」

    黑旋風道:「就在這座虎頭巖上的平曠之處,估量可能是忠義堂遺址的地方也有數里方圓。大不了也不會出二十里的範圍了。」

    雲中燕道:「二十里之地兩三個時辰可以走遍,不過要尋找一部兵法,縱然不似大海撈針那樣困難,也是相當困難的了。」

    黑旋風笑道:「若不困難,我何必請你幫忙尋找?好在有那四句偈語可以參詳,說不定可以觸景生情,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雲中燕笑道:「這可就當真要講緣法了。好,從這裡開始,你往東面尋找,我往西面。明天天亮之時,在這裡會合。」

    分手之後,黑旋風思潮起伏,雲中燕的背影沒入林中看不見了,他仍是心亂如麻。

    他這次靈機一動,臨時請雲中燕幫他尋找這部兵法,確實是冒著很大的風險的。

    他想起雲中燕剛才和他說話的神氣,當他說道:「因為你是漢人」之時,雲中燕反問他道:「哦,是漢人又怎麼樣?」這時,雲中燕眉毛一揚,臉上似乎掠過一絲狡笑。

    這句話的下半句應該是:「不是漢人又怎麼樣?」想至此處,他不由得心頭一震,心裡自己問自己道:「如果她不是漢人這就糟了,嗯,兵法上有所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策略,她敢於反問這一句話,莫非正是要消除我的懷疑的?莫非她當真不是漢人?」

    一陣山風吹過,黑旋風清醒了些,隨即又想道:「看來還是我大多疑了。不錯,我是未曾聽人說過雲中燕曾殺金國的官吏,可是她曾經幫我竊取完顏長之的軍事計劃,偷這樣一份重要的軍事計劃,不是比殺掉百十個金國官吏對敵方的損失更大嗎?她怎會是金人呢?當然是我的瞎猜疑了!」

    又再想道:「我不是為了不知她是何等樣人而煩惱嗎,這可正是試探她的最好法子,明天一早,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唉,但為要釋我心上的疑團,冒這洋大的危險值不值得呢?」突然黑旋風發現了自己心底的秘密,「我為什麼要這樣急於知道她是何等人?」想至此處,不由得臉上一熱,心中一片茫然了。

    雲中燕在林中獨自前行,同樣的也是心潮起伏,久久難平。

    雲中燕心裡想道:「想不到他對我竟是毫不猜疑,就這樣相情我。」黑旋風的影子早已看不見了,但卻出現她的腦海之中。那瀟灑的舉止,那風趣的言談,好像在她心上留下烙印,令她心煩意亂,臉上發燒。

    「唉,我現在可以和他聯手,但只怕將來總有一天,我和他難免要處在敵對的地位。」雲中燕心想。

    忽聽得水聲瀑瀑擾亂她的思路,雲中燕抬頭望去,卻原來山頂有一條瀑布,倒掛下來,流入山澗。那條山澗乃是在兩峰夾峙之間。走得越近,水聲越響。

    雲中燕心中一動,想起魯智深那四句偈語。這晚正是農曆十五的晚上,此時已是三更時份,月亮將到天心。

    雲中燕心裡念道:「坐看雲起,臥聽潮喧。道行完滿,天心月圓。第三句不理它,這渴語所說的情景,倒似乎是此時此地!」

    山澗兩旁亂石嶙峋,但亂石之中卻有一塊大如圓桌。平滑石頭,正好臨流濯足。雲中燕笑道:「且待我試一試。」

    雲中燕坐上那塊石頭,望上去只見雲霧迷漫,梁山諸峰就像隱沒在雲海之中似的。輕雲籠樹,幻成各種景象,又好像雲從樹林升起,迷漫山間。果然是在平地難見的奇景。雲中燕心裡想道:雲以山為體,山以雲為衣。古人這兩句話確實說得不錯。但坐看雲起的妙處我領略到了,卻又與那部兵法有何關係?」

    雲中燕把雙腳浸在水中,一種清冷的感覺令她感到甚為舒服。雲中燕笑道:「臥聽喧,且待我試一試。」

    枕著石頭,雲中燕把身子躺下,瀑布衝擊下來,衝擊山澗,水聲喧嘩,果然像是潮聲。雲中燕心道:「魯智深那晚決無閒情逸致臥聽潮聲,但那部兵法又決不能藏在水底的,這句偈語又應當怎樣解釋呢?」

    心中疑團莫釋,但聽了一會,卻給她聽出有點異狀來了。瀑布衝擊的轟轟的聲中,又好似有崢崢瓊瓊的琴聲從地底升起,雲中燕驀地心頭一動:「這附近必是有一處地下中空的!」跳起來四下察視,卻又沒有發現山澗。

    偶然抬頭一看,只見月亮正到天心。雲中燕心道:「且待我照那偈語再做一遍。」重新躺在那平滑的石台上,忽見對面的石壁上,現出的影子,好似一條長臂,粗大的中指,伸得特別長。雲中燕嚇了一跳,仔細看時,卻原來是一棵懸崖上橫伸出來的虯松,其中的一株樹枝在石壁上的投影。

    雲中燕靈機一觸:「莫非那『中指』所指之處有甚古怪麼?」當下仗著巧妙的輕功,爬上那個石壁。

    石壁如削,長滿苔鮮,滑不留足。好不容易爬到那松枝投影之處,仔細看時,也不過是長滿苔鮮的岩石,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雲中燕費了若大氣力,心有不甘,想道:「莫非這石壁上留有文字?」當下剝去苔鮮,果然發現一個擘窠大字,是個「替」字。

    雲中燕大為歡喜,連忙擦燃隨身所帶的火石,繼續剝去壁上的苔鮮,湊近去看,依次發現一個「天」字,一個「行」字,一個「道」字,但卻也僅僅只是這四個大字,沒有其他小字了。

    雲中燕本來以為石壁上可能有吳用的留書,指示如何去尋找那部兵法的,不禁大力失望。心裡想道:「替天行道,這本來就是梁山泊打出的旗號,刻在石上,也沒有什麼稀奇。」

    正自心灰意冷之際,忽地發現「道」字和「行」字各缺一筆,初時還以為是年深月久,字跡剝落,細看才知本來如此的。

    雲中燕沉吟半晌,想道:「寫字的人,為什麼故意把道字和行字少寫一點一勾呢?」

    突然靈機一動,心道:「魯智深偈語中的第三句是道行完滿,莫非這個,「道行」說的並非本義,而是指這石壁上的道行二字?但偈語是說道行完滿,這裡卻偏偏都缺了一筆,什麼道理?」

    苦苦思索,許久許久,雲中燕忽地得了一個注意:「偈語說的是道行完滿,我就替它補足吧。」

    當下雲中燕抽出主劍,用劍刻字,補那兩筆缺筆。在「道」字的左上方重重一戳,在行字的右下方斜斜一削,便成了一點一勾。

    劍鋒所至,奇跡忽現,當那一勾完成之後,忽聽得「軋軋」聲響,那塊刻有「替天行道」的長方形石頭似有鬆動之狀,雲中燕用力一掀,整塊石頭竟然給她揭了起來,現出一個洞口。原來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之中有一個石匠出身的巧星金大堅善造機關,巧奪天工。當年吳用埋藏這部兵法之時,除了魯智深之外,還有金大堅隨行。石壁上的機關就是他佈置的。

    雲中燕喜出望外,當下點燃一束松枝,便鑽進去,這個洞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雲中燕不覺也有點害怕,但心裡一想:「倘若給我找到這部兵法,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即使我不想領功,最少也可以得到爹爹的誇獎。」於是大著膽子下去。

    到了下面,腳踏實地,只見洞中又有一個小洞,不過拳頭般大小,有水流入,匯成一條小溪,從另一邊的石罅中流出去。雲中燕心道:「這山洞果然是在瀑布的下面。」

    洞中央一塊石上刻有「水雲洞」三個字。

    雲中燕道:「當年這個洞想必是有出口的,在這洞中,可以觀賞外面瀑布的奇景和山上的雲海,所以名為水雲洞,後來卻給堵死了。但卻不知那部兵法藏在何處?」

    洞中有許多石鐘乳滴下凝結成的石筍,有的肖人,有的肖物,但雲中燕已是無心觀賞了,一心在找那部兵法。

    眼看手中的這扎松枝已經燒了一大半,兀是毫無線索可尋。雲中燕心急起來,忽地想道:「水雲洞中間是個「雲字,魯智深的第一句偈語是『坐看雲起』,莫非這句渴語也並非空泛的寫景之辭?我何妨用剛才開洞的方法再試它一試。」

    於是雲中燕使盡渾身氣力,在刻有「雲」字的那塊石頭下面向上一堆,石頭果然給她推動升了上去,現出一個長約一尺、寬約五寸的匣形缺口,伸手進去一摸,觸著一件硬物,拿出來一看。是個檀香木的匣子,揭開匣子一看,裡面果然藏有一本書。

    雲中燕大喜若狂,幾乎就要大叫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涼地一想:「還是不要給黑旋風知道的好。」其實在這山洞之中,外面又有瀑布,她就是放聲大叫,黑旋風也不會聽見的。

    雲中燕冷靜下來,打開那本書一看,果然是部兵書。而且翻了幾頁,就可以斷定的確是梁山泊的軍師吳用寫的。

    那幾頁寫的正是有關幾場戰事的記載,有抗擊「官軍」的,也有和金兵交戰的。其中寫的如何對付金兵的戰述尤其詳細,例如何破金兵善用的狼牙棒和「拐子馬」等等。當時金宋之間,大戰雖未發生,但也不時有金兵入寇的了。據說梁山的人馬,就曾打過金兵,當然這在「官書」上是沒有記載的。但雲中燕也曾聽得她的爹爹說過。據說後來岳飛大破金兀朮的拐子馬,所用的戰術就是從梁山的戰術加以發展的。

    雲中燕不懂兵法,但卻也知道這部兵法對她爹爹來說,勝於世上任何的寶貝。她心裡想道:「得了這部兵書要滅亡金國,那是更加容易了!」

    松枝就要燒焦了,雲中燕連忙收起那部兵法,藏在懷中,趕快出洞。爬到上面,抬頭一看,只見朝陽方出,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雲中燕驀地想起她是和黑旋風約好了在天亮的時候,在虎頭巖見面的。「去不去見他呢?」她不想把這部兵法給黑旋風,可是又不想失約。「他這樣相信我,我又豈可言而無信。但要我說謊騙他、說是沒找到這部兵法嗎?唉,對一個這樣相信我的人,我又怎好意思說謊?唉,還是不必見他了!」

    心裡是這樣想。雙腳卻向原路走去。忽聽黑旋風叫道:「雲姑娘,雲姑娘,你在那兒?」原來她已不知不覺走近了虎頭巖了。

    雲中燕霍然一省,自己罵自己道:「我今天怎麼啦?一點小事都決斷不下!為什麼定要見他,向他交待?難道我還怕他恨我不成?恨就讓他恨好了!」

    黑旋風找不到那部兵法,他是一大清早就回到原來的地方等候雲中燕的。

    旭日初升,晨風動林。樹林深處,黑旋風忽地隱隱見著白衣如雪,一棵古松的後面露出半邊宜喜宜嗅的笑臉。

    黑旋風又驚又喜,跳了起來叫道:「原來你是躲在這裡和我捉迷藏!兵法找到了沒有?別開玩笑,快出來吧!」

    雲中燕噗嗤一笑,說道:「誰和你開玩笑,對不住,我可失陪啦。」

    黑旋風連忙趕過去,叫道:「喂,喂!這不是開玩笑的事,那部兵法你到底找到沒有?」

    雲中燕道:「這樣急幹嘛?好,老實告訴你吧,找到了,怎麼樣?」

    她是一面說話一面飛跑的。黑旋風聽了這話,喜出望外,叫道:「找到了趕快交給我吧!要比輕功,以後再比不遲。」

    雲中燕笑道:「是我找著的,為什麼要交給你?」

    黑旋風吃了一驚,叫道:「咱們不是說好的麼?」

    雲中燕道:「誰和你說好的?你只是叫我幫你找這部兵法,並沒有說要我找到了交給你呀!」

    黑旋風一想,果然是沒有和她說過這樣的話,不覺著急起來,叫道:「我是要拿去送給義軍首領的,你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雲中燕道:「你這人真囉嗦,要不要我告訴你第二遍,我不是和你開玩笑!」口中說話,腳底好像抹油一般,跑得更加快了。

    黑旋風一面追一面叫道:「不是開玩笑,你要這部兵法做什麼?」

    雲中燕笑道:「你不是說越難得的東西,偷到了手,就越有意思麼?我要留下這部兵法玩玩,玩厭了說不定會送給你,你耐心等著吧!」

    笑聲響若銀鈴,雲中燕當真是嚴如燕子穿雲,業已去得遠了。

    黑旋風的武功或許勝她少許,輕功卻是比不上她。情知迫不上了,不禁黯然若失,心道:「糟糕,糟糕,這回真是糟糕透了!我要試探她的來歷,如今試探出了,這部兵法卻也丟了!叫我有何面目去見陸幫主和陳大哥?」

    可是他仍然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心裡自己安慰自己:「只怕她還是當真和我開開玩笑,逗我著急吧?說不定過兩天她就會交還我的。她曾經幫過我竊取完顏長之的軍事計劃,怎會是金人呢?」

    雲中燕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她那張掛著一絲狡笑的俏臉卻浮現在黑旋風的腦海中,黑旋風禁不住苦笑道:「你作弄得我好苦,開了這麼大的玩笑,現在可樂啦!」又在想道:「但願真的是開玩笑還好,如果不是,唉——」想至此處,不禁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心道:「她究竟是什麼人呢?真是叫我猜想不透!」

    雲中燕是笑著下山的,但她的心裡卻並不是黑旋風想像的那樣快樂。

    當她回頭一望,望不見黑旋風的時候,她的笑就不覺變成了苦笑了。

    她捧著裝著兵法的匣子,說也奇怪,初得到時的狂喜,如今竟是雲散煙消,心中殊無快意之感。

    她知道得了這部兵書,卻失掉了一個朋友。從今之後,黑旋風是再也不會和她說笑,只能將她當作仇人的了!

    得失之間,敦輕敦重?她回答不出,心裡只是感到一片茫然。

    一抹輕雲籠水泊,數行秋雁向南飛。雲中燕好像沾染了眼前的秋意,情懷簫索,頓興思家之念,心道:「中原也沒有什麼好玩的了,我還是回去見爹爹吧。」

    正在悵惘,獨自前行之際,忽聽得有個人喝道:「你就是雲中燕嗎?」

    雲中燕給這霹靂似的喝聲驚醒,抬頭一望,只見一個魁梧的漢子站在她的面前。水泊旁邊是高於人頭的蘆葦,這個漢子隊蘆葦叢中走出來,恰值她正在心神不屬之際,以至她竟然沒有發覺。

    雲中燕正自好氣,心道:「且拿你這黑炭頭消遣消遣。」便冷笑道:「是又怎樣?」

    那漢子大喝道:「你手上拿著的匣子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吳用的兵書,給我放下,或者我還可以放你過去!」

    此言一出,雲中燕倒是不禁一怔,心道:「想不到這個莽夫競也知道吳用的兵書?」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漢子又喝道:「你是想和我打架嗎?哼,我知道你有幾分本領,但我還不屑和娘兒打架呢。」

    雲中燕把匣子一揚,說道:「好,你拿去吧!」突然並指一戳,藉那個檀木匣子掩護,右手的指頭從匣子下面伸出。意欲點了這個莽漢的麻穴,令他十二個時辰不能動彈。

    雲中燕本來不把這黑漢子放在眼內,只因為他說出吳用的兵法,這才多了幾分謹慎。她以獨門的點穴手法,又用了這樣機詐的手段點出,以為這個魯莽的漢子非著了她的道兒不可。

    不料這個漢子雖然貌似魯莽,手底的功夫卻是非同凡響。只聽「卡嚓」一聲,那漢子一手抓來,檀香匣子開了五個小孔!這還是他恐怕抓爛兵書,未敢用上全力的。

    雲中燕的點穴功夫雖然精妙,但見對方的大力鷹爪手如此厲害,只怕未曾點著他的穴道就給他抓碎腕骨,於是連忙縮手,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數丈開外。

    那漢子抓不著她,也不禁吃了一驚,心道:「嚇,好恢的身法!看來這雲中燕確實是名不虛傳,我不能看輕她了。」

    雲中燕雖然沒有給他抓著。但藏書的匣子給他抓裂,總是輸了一招。她是個從來不肯吃虧的脾氣,刷的便拔出劍來,說道:「黑炭頭,亮兵刃吧。打得過我,匣子給你。」

    那漢子早已撲上前來,大怒說道:「哼,你這妖女敢捉弄我,我本不屑和娘幾打架,今天可是要破戒了!我何須用什麼兵器,你儘管刺來吧!」

    聲到人到,雙臂箕張,左臂長拳搗出,右手向她抓去。一拳一抓,全帶勁風,勢道的凌厲,實是非同小可!

    雲中燕知他拳腳的功夫了得,焉能讓他近身搏鬥。一個移形換應,劍如飛凰,立即斜刺他的左肋。

    那漢子陡地一聲大喝,雙掌齊推,掌力激盪,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雲中燕的劍尖竟然給他蕩歪。雲中燕吃了一驚,心道:「這黑漢子的內功之強,竟似遠在黑旋風之上。打下去未必勝得過他,不如走吧。」

    不料這黑漢子竟似知道她的心意,喝道:「小妖女,你想走可是不成!」七步之外,連環掌發,強勁的掌風震得雲中燕腳步蹌踉!

    以雲中燕的輕功,本來要走也不難的。但對方的劈空掌實在太厲害,她若然轉身一走,背後全無防禦,只怕縱然能夠逃跑,也是非得受點傷不可了。

    雲中燕一來恐怕受傷,二來也嚥不下這中氣,冷冷道「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看劍。」

    再度交鋒,劍掌爭雄,雲中燕的劍法奇詭無比,往往從那漢子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那漢子的招數相形見細,可他卻勝在內力雄渾,拳打掌劈,宛如巨斧開山,鐵錘擊石,雲中燕劍上精妙,卻也近不得他的身子,總是給他迫得離身八尺開外。還幸虧那漢子也要防她奇詭的劍法乘虛而入,亦是不敢太過迫近。

    劍掌爭雄,各有干秋。那黑漢子殺得性起,高呼酣鬥,一掌接著一掌剛猛無淪。掌力催緊,勢如徘山倒海,蕩得雲中燕劍光流散,身子亦是飄搖不定,好像一葉輕舟在狂濤駭浪中掙扎一般。

    雲中燕使出了繞身游鬥的戰術,嚴如驚鴻掠水,柳絮輕揚。雖是濤驚波緊,她仍是進退自如。不過,究竟吃虧在氣力不及對方。數十招一過,劍法與身法的配合,已是不及初時的妙到毫顛,漸漸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了。

    幸虧那漢子對她奇詭莫測的劍法也有點兒顧忌,只怕稍有不慎,就要給她乘虛而入。雲中燕給他迫到離身八尺開外,池也不敢太過躁進,雙方各有顧忌的情況之下,雲中燕這才能夠勉強和他打成平手。

    霧散雲開,陽光普照,蘆葦灘頭,蓼花汀畔,水色山光,儼似書圖,在陽光之下,他豁然顯露了。雲中燕是一大清早下山的,不知不覺已是將近中午的時分了。

    雲中燕留然一省,心裡想道:「再打下去,只怕黑旋風就要追來了。這黑漢子我已是勝他不了,怎能再加上一個黑旋風?嗯,三十六著,還是走為上著吧!可是怎樣才能擺脫這黑漢子呢?」

    那黑漢子似乎知道她的心意,雙掌盤旋飛舞,攻得越來越緊,喝道:「你不把這部兵法交出來,就想走嗎?哼,你走到天邊我追到天邊!」

    雲中燕心裡想道:「只要我能跑出百步開外,你要追也是追不上的了。」可是問題就在於,怎樣才能擺脫對方,跑出百步開外呢?那漢子劈空掌力十分厲害,雲中燕只怕未跑出十步之外,就給他在背後來一記劈空掌,逃得脫也要受傷了。

    激鬥中那漢子一抓抓來,雲中燕橫劍一封,左手提的那個匣子幾乎給那漢子奪去。雲中燕驀地得了一個主意,心道:「有了。」當下使出一套綿密的防身劍法,逐步後退,邊戰邊走,到了水泊旁邊,忽地身形一個盤旋,冷笑道:「好,給你這部兵法!」冷笑聲中,把手一揚,那個藏著兵書的檀香匣子已給她拋在水泊之中!

    這一下大出那個漢子意料之外,他怔了一怔,搶兵書呢?還是追雲中燕呢,眼看那只匣子已是蕩到波心,再不搶救,就來不及了!這漢子無暇思量,「撲通」一聲,就跳下水去。

    幸虧水泊不比江河,水流平緩,那黑漢子也還粗通水性,匣子在水面載浮載沉,他游出十數丈之遙,終於把檀香匣子,抓到手中。

    可是打開一看,裡面卻那裡有什麼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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