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人心叵測 文 / 令狐庸
東郡(濮陽)也算是個大城,筆直的青石板堆□疊成的街道,左右往來絡繹不絕的販夫走卒,此起彼落的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木製的推車發出喀喀喀的聲響由遠而近,車上的旗子迎風獵獵作響。大小孩童在街道邊追逐嬉戲,旁若無人。
荊天雲出了客棧後左顧右盼,右手摸了摸後頸,心中正想著該往哪兒去才好?
忽然左方街口一陣騷動,繼而喊聲震天,叫罵聲中夾雜著女人哭聲。
荊天雲大感好奇,舉步往前穿過層層人牆。只見許多人拿起手邊的東西往同一個方向扔去。荊天雲惦起腳尖,看見一名穿著灰色破布的婦人蜷縮在牆角。眾人不知為何往她身上砸東西,那婦人左手張開不知罩住什麼東西。荊天雲雖然不明究竟,但是這麼多人欺負一名婦人,荊天雲見狀激起俠義心腸,輕吒一聲跳過眾人頭頂擋在婦人身前,右手一撈接住迎面而來的木棒。荊天雲木棒上翻下滾,劈哩啪啦的將眾人扔過來的東西原物奉還,眾人紛紛躲避,驚叫聲中一哄而散。
眾人散去後,荊天雲轉身看著全身顫抖不已的婦人,輕聲道:「這位大娘無須驚慌,那些人已經散去了。」
那婦人臉龐微微一側看著荊天雲,荊天雲見她年紀不過三十左右,油頭垢面,鬢髮雜亂,身上破布污穢不堪,腳上也沒著鞋襪。荊天雲心下憐憫,蹲下來恭敬道:「大娘有何委屈,在下能力所及,必當效勞。」
那婦人還是怯生生的不敢答話,偶而眼角偷瞧著荊天雲。畢竟這樣一個相貌俊挺的青年俠士出手相助,對這身世坎坷的婦人而言,還是頭一遭遇到。
荊天雲軟言相詢,那婦人卻不答話,他無奈的聳聳肩,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元寶,塞在婦人手中,道:「這些錢雖然不多,但是足夠讓你安定一段時間,若是還有困難,到雲來客棧找張掌櫃的,就說是荊天雲要你去的,他會想辦法安頓你的。那婦人盯著手中的金元寶,忽然手一推,將元寶交還到荊天雲手中道:「我不是乞丐,不需要別人施捨。」
荊天雲沒想到這婦人這樣高傲,一愣之後,急忙道歉,道:「大娘您別誤會,這不是施捨,而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那婦人哼的一聲,轉頭不答他話。忽然婦人懷中一個少女探出頭來,對著荊天雲嘻嘻一笑。
這女孩面貌清秀,雙眼更是靈動有神,只是臉色過於蒼白,大概是三餐不繼的關係。
荊天雲對著她做了個鬼臉,那女孩子笑著吐了吐舌頭又躲回母親腋下。忽然一陣寒風吹來,那婦人緊拉著身上的破衣,巍巍顫顫的站起身來。那少女此時走到母親身旁,臉上兩個淺淺的梨窩,笑容可掬的看著荊天雲。荊天雲笑了笑正想勸那婦人收下金元寶,忽然見那少女左手裹著白布,往母親懷中靠去。
荊天雲見狀,失聲叫道:「你是拳娘?」
那婦人聞言全身一震,轉身拉住少女往巷子跑去。
這婦人被稱做拳娘夫人,她的娘家非常貧窮,拳娘的父親早亡,自小隨著母親四處流浪。拳娘夫人流浪的原因,其實並不是貧窮,而是她的女兒天生畸形,左手掌一出生便緊握不放。她為了不想讓女兒被人取笑,所以才四處漂泊。少女的左手一直裹著白布,因為三絕真人雲遊四海時,曾經遇過這女孩兒。拳娘夫人心中一直記著三絕真人的話:「這女孩子有機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地位。哪天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她的手就會打開。不過世間福禍難以預料,有了崇高的地位未必是好事。平淡也未必是壞事。」
拳娘夫人只管記得三絕真人前半段的話,而不管他勸告。雖然後來有多位太守,將軍前來一試,但是全都敗興而歸。這些人心中不忿,於是口不擇言。以訛傳訛之下,最後流傳成這少女猶如妖魔鬼怪一般,因此倆人才四處遭到歧視。
荊天雲曾聽師祖提及此事,沒想到此時真的遇上了。他曾對這女孩心生同情,於是大步追了上去,大聲喊道:「夫人別慌,在下是三絕真人的徒孫。」
拳娘夫人慌亂之中一轉身,進了一間巷底的一間破屋子。
破屋內殘垣破壁,窗門破敗,大梁傾斜,滿地的碎裂瓦礫,毀壞的屋頂□下幾許光華。
荊天雲跨入屋內,那婦人坐在大梁旁,拳娘嘟著嘴兒看著母親,又轉頭看看荊天雲。
荊天雲上前彎腰看著拳娘道:「小妹妹,你別怕,哥哥是三絕真人的徒孫。你們四處遊蕩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哥哥幫你們找個安身之處,好嗎?」
拳娘吐了吐紅紅的嫩舌,道:「我娘不會同意的。」拳娘的聲音清脆悅耳,荊天雲聽了心中一股暖意直上心田,不由的感到全身舒泰。
拳娘夫人兩眼瞪著荊天雲,疑惑的問道:「你真的是真人的徒孫?」
荊天雲微笑道:「如假包換。我師祖帶我爹去找仙丹妙藥了,不過師祖有交代,一定要我好好照顧你們倆人。」荊天雲當然是騙她的,不過這少女這般討喜,他也不忍讓這女孩再經風霜之苦。
此時婦人陷入沈思,她心中猶豫著是否要接受荊天雲的好意。
不過拳娘心思靈敏,看母親臉色就知道母親已經心動,高興的露出貝齒盈盈一笑,右手握住荊天雲道:「好哥哥,你叫荊天雲是不是?」
小手柔嫩滑膩,宛若無骨。荊天雲雖無邪念,但是男女授受不親,他輕輕掙脫她的小手,輕聲道:「小妹妹聽到剛剛我說的話了,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拳娘臉色一沉,語氣無奈的道:「可是我怕替你添麻煩啊!」說著舉起左手,氣道:
「都是這隻手啦,害的我們多躲西藏的。」
荊天雲搖頭笑道:「這可是千金難求的玉手喔。」
拳娘聽荊天雲取笑,鼻中哼的一聲,右手解開纏在左手的白布,高舉左手道:「你看,沒什麼不同啊!」
拳娘的左手握拳不開,膚色因為長年不見天日,所以顯的有些慘白。荊天雲畢竟還是年輕人,他好奇的看了半晌,問道:「小妹妹,哥哥可以摸摸看嗎?」
拳娘左手往前一伸,右手握住荊天雲的左手,嘟著小嘴兒道:「你不相信,你摸摸看就知道了。」說完將左手塞入荊天雲左手,道:「你看,沒什麼不一樣吧?」
荊天雲沒想到這拳娘說做就做,心中著時嚇了一跳。他趕緊縮回左手,隨口回答道:
「是沒什麼不同。」
忽然間那拳娘大叫一聲,聲音中充滿驚喜和興奮之意。拳夫人被這聲音驚醒,只見那拳娘白晰如雪,纖長如蔥花般細嫩的五指緩緩打開,她的手掌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剎那間滿室馨香。
拳娘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往前撲進荊天雲懷中,又叫又哭的道:「就是你,沒想到就是哥哥你,你是我的真命天子。」
荊天雲心中茫然,暗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有位高權重的命嗎?」
拳娘夫人露出狠毒的眼光,上前一扯那少女,對著荊天雲道:「這件事你別說出去,你知道嗎?」
荊天雲一愣之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吞吞吐吐的道:「夫人,您這話從何說起?」
拳娘夫人用力將拳娘拉了出去,少女掙扎著回頭看著荊天雲。荊天雲啊的一聲回過神來,接著大步追了出去。
拳娘夫人一面快速離去,一面對著荊天雲道:「我女兒將來要作皇后的,怎能跟你在一起。」
拳娘哭喊著道:「娘,女兒是哥哥的人,您別這樣。」
荊天雲一時間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拳娘哭聲漸漸遠去。荊天雲心念飛轉,尋思:
「既然是上天注定的,我不該逆天而行。」他打定主意後,雙足一蹬追了上去。
街道上人潮洶湧,荊天雲舉目望去,極盡之處不見倆人蹤影。他心中悵然,暗自打算在這兒多待幾天,仔細尋找倆人。
荊天雲萬萬沒想到,從此以後再也沒見過拳娘。
後來拳娘的事傳到漢武帝的耳中,漢武帝好奇的找來拳娘。一摸之下,拳娘依照母親的吩咐打開左手。由於拳娘的事流傳已久,滿朝文武百官齊聲恭賀皇上。漢武帝大喜之下封了她婕妤的女官。她替漢武帝生了一個男孩子,取名弗,這孩子就是後來的漢昭帝。不過正當要母憑子貴之時,漢武帝下了到昭書將拳娘處斬。
拳娘入宮後一直戰戰兢兢,縱有犯錯也都是小錯,沒想到平日寵愛她的皇帝會忍心將她處死。原來漢武帝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他有心立弗為太子,又怕自己天命不長,不知到時候是否會重演外戚亂政的禍事?未雨綢繆,只好狠心將拳娘處死。
荊天雲有些失望的往城外慢慢走去。忽然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他身子一側打算讓道,沒想到這腳步聲竟然停在身後。
荊天雲一轉身,心中登時明白,原來是剛剛在客棧見到的那五個三江幫眾。
段水柔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荊天雲。尋思:「為何尚文野要三江幫捉這人,難道他自己沒把握嗎?這人到底是誰?」她看了半晌,冷冷道:「閣下尊姓大名?」
荊天雲對三江幫殊無好感,此時段水柔又不客氣的開口詢問,好像自己是她的俘虜。荊天雲哼的一聲,雙眼瞧著天空,語氣冷漠的道:「江湖多歹人,恕不相告。」
段水柔身後的一個方臉漢子大喝一聲,往前一站,怒道:「臭小子,你別給臉不要臉,三江幫做事還沒這樣低聲下氣過。他媽的,乳臭未乾的小伙子,今天我鐵手姚霸非給你一些教訓不可。」姚霸反手抽出身後的兩支黝黑的鐵爪,爪尖閃著湛藍色的光澤,顯然爪上□有劇毒。
姚霸大聲叫罵,一些百姓好奇的圍了上來。荊天雲眉頭一皺,心想不能傷及無辜,不理會他的挑□,轉身離去。
姚霸哪受過這等侮辱,大吼一聲,鐵爪往荊天雲背後抓來。荊天雲冷笑一聲,雙足一點,颼的一聲,身子如箭離弦般往前竄了出去。眼前之人眨眼間失了影子,姚霸心下一愣,隨即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段水柔心中也暗自訝異荊天雲的輕身功夫,只是三日期限轉眼便至,此時絲毫不能大意,於是腳下也施展輕功,兩個起伏便超過姚霸。其餘三個人連同姚霸緊追在後。
荊天雲一口氣奔離五十餘哩,輕鬆的一抬腿,縱身跳上路旁一顆大石上,盤腿閉目養神,靜待三江幫眾到來。
萬籟俱寂,路旁蘆草搖曳生姿,猛地一陣狂風吹起一片塵沙,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段水柔等一幫人終於來到荊天雲身前。
荊天雲好整以暇,以逸待勞。段水柔吐了一口氣調雲呼吸,耳聽身後眾人鼻息依舊雜亂。這一段路實在折騰人,她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輕功竟然如此高強。
荊天雲緩緩睜開雙眼,張口打了一個哈欠,疲倦的道:「你們怎麼這麼久才來,找不到路啊?哈。哈。」他說完哈哈大笑,三江幫人個個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撲上來將荊天雲碎□萬段。
段水柔養尊處優,未曾受過這般奚落,俏臉一扳,怒道:「你別得意,我們有五個人,難道還拿不下你?」
荊天雲雙手往下一撐,腰一挺,輕巧的從石頭上下來。荊天雲拍拍雙手,一臉疑惑的道:「像你這麼美的姑娘,一直追著我跑,不怕別人說閒話嗎?」
段水柔雙眸一瞠,叱道:「廢話少說,抓了你交給尚文野,他便會釋放我們三江幫的人,你乖乖束手就擒,別自尋死路。」
荊天雲訕然一笑,語多無奈的道:「你們黑幫的事,怎麼扯到我的身上來?你這麼聽尚文野的話,看來你們關係匪淺。」
段水柔更不答話,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往荊天雲足下削去。其餘四人見二小姐出手,亦揉身而上。
荊天雲見段水柔劍尖來勢巧妙,暗道一聲:「好,越女劍法。」他一個回身,右腳往後踢中姚霸手腕,雙掌和其中兩名漢子一拍,砰的一聲巨響,掌風激起陣陣塵沙。
雙方交手數招,荊天雲暗自驚訝。這其中未知姓名的三人,拳法精湛,內力渾厚。雖然自己仗著輕功東躲西閃,但是時刻一久難免落敗。
「好漢不吃眼前虧」荊天雲右手食指輕彈,一縷勁風打中姚霸笑腰穴,姚霸往後一退,哈哈大笑起來。荊天雲趁著眾人眼光瞧向姚霸之時,腳下運勁反身一跳,身子有如脫兔般迅捷,倏而不見蹤影。
段水柔臉色一變,急呼道:「別讓他逃走了。」只是荊天雲消逝的無影無蹤,眾人只得分成三撥去找荊天雲。
段水柔在眾人之中輕功最好,往前奔了一陣子後,忽然絲的一道閃光從天空劈了下來,接著轟隆一聲巨響,不一回兒開始落下黃豆般的雨點。她看見前方有一間破屋子,便奔向破屋避雨。
破屋內已經有人生了一堆火,熾熱的火舌吞吐不定,屋內本來陰濕,這時熱火一起,屋內變的濕熱黏人。
荊天雲早一步來到破屋,他生起火後,脫下身上衣衫放在火旁烤乾。一邊不禁想到尚文野那卑鄙的心眼,尋思:「好個借刀殺人。不過我可沒這麼容易和他善罷干休,非得想個方法整整他不可。」他手中拿著枯枝撥弄火堆,腦中思索著如何報這仇。
段水柔一踏入破屋,就看見荊天雲坐在火堆旁。此時荊天雲也正注視著從門外走進之人,四目相投,短暫的寂靜之後,荊天雲開口笑道:「追這麼緊,急著嫁人啊!」
段水柔緊咬著下唇,她知道憑著一己之力是打不贏眼前之人,但是屋外大雨磅礡,此時真是進退維谷。
荊天雲看她全身已經濕透,起身走到屋子的角落,道:「這位子讓給你。」
段水柔不解的看著荊天雲,似乎他沒有惡意。心中猶豫了一會兒,屋外一陣寒風吹了進來,她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眼光不離荊天雲,慢慢的走到火堆旁,伸出雙手在火上溫熱著。
屋外雨勢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煙雨濛濛的一片,時候應該不早了吧!荊天雲喃喃自語道:「可惡,這雨下個不停,明天怎麼啟程呢?」
段水柔聞言一震,緩緩的從懷中取出一隻吹管放進口中。忽然段水柔輕聲問道:「公子貴姓大名?」
荊天雲轉身看著段水柔,火光搖曳,她的臉上忽明忽暗,熱氣熏的她雙頰紅暈,此時情景之下,更顯的無比嬌□。「奇怪,她怎麼口氣大不相同?嗯,一定有詐。」荊天雲全身警戒,道:「何必多問,要說剛才就說了,奇怪,尚文野沒告訴你嗎?」
段水柔柔媚一笑,道:「這人是個無賴,我何必有藉口讓他輕薄呢?你親口告訴我不是一樣嗎?」
荊天雲看她慵懶的樣子,反而全身汗毛直豎起來。荊天雲話鋒一轉,道:「要我去見尚文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你們三江幫壞事做盡,我是不可能會幫你們的。」
段水柔盈盈起身,嬌笑道:「別這樣,我們三江幫有什麼不好?金銀財寶,寶石玉器樣樣都有,何況。」段水柔秋波流轉,櫻唇含情的道:「如花美眷也不缺啊!」
荊天雲心中一凜,喝道:「對我虛情假意,你還早了幾年。」
段水柔忽然扁嘴道:「我好話說盡了,你都不理,那我只好。」她話未說完,長劍一挑地上火堆,數十點火星往荊天雲飛去。段水柔長劍出鞘,順勢刺了過去。
荊天雲本已蓄勢待發,只見他雙袖往前一揮,袖力激的火星倒飛回去。
段水柔揮劍打掉火星,一招飛絮沾地的由下往上斜斜消像荊天雲胸口。
荊天雲舞動雙袖有如大鵬展翅,擎天指往劍上一彈,段水柔手臂一熱,長劍幾欲脫手。
段水柔不待招式用老,劍招一變,使出越女劍絕學連環三式。劍光吞吐,寒光襲人。荊天雲拂花散手東指西點,將勢如破竹的劍招一一化解。
段水柔悍勇之至,明知不敵還是上前強攻,這時她招招都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荊天雲漸漸感到不耐煩,心想:「難道她真的想跟我同歸於盡?」心念所致,他手下不再退讓。一招三山奇人打中她的肩膀,接著一招繞樑三日左手手一拍,輕巧的將她手中長劍奪了過來。
段水柔倉皇的退了一步,眼中淚水盈眶,自忖出道至今,從未如此大敗過。
荊天雲倒轉劍身,上前道:「你打不贏我,不用再比了。」說完將手中長劍遞了過去。
段水柔目光哀怨,忽然小嘴兒一張,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嗤的一聲激飛而出。
荊天雲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歹毒,手中長劍一提,噹的一聲毒針側飛而去,一股腥風撲鼻而來。
段水柔偷襲不成,一招雙龍取珠往荊天雲雙目擊來。荊天雲恨她如此惡毒,雙手連消帶打化去對方招式,接著一招單臂震天夾著渾厚內力,砰的一聲擊中段水柔的胸口。段水柔悶哼一聲往後飛去,倒地後一動也不動。
荊天雲心頭狂跳不止,明明知道三江幫出手獨辣,自己還是差一點中了她的暗算。他心想:「看來三江幫不論男女都是一樣心狠手辣。」
荊天雲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段水柔尚有鼻息,他走了幾步,搖搖頭又走了回來。
荊天雲伸手把了把她的脈搏,確定她已經昏迷後,從懷中倒出一顆天犀地龍丸讓她服下。荊天雲重新升起一把火,靜待雨勢停止後帶她離開。
屋外雨勢未停,淅瀝瀝的聲響越來越大。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頂的雨水彙集成渠,嘩啦啦的傾□而下。屋旁的水流急速的往低窪處流去,烏雲沉沉,這場雨來勢洶洶,恐怕一時三刻停不了。
荊天雲轉頭看著乾草堆上的段水柔,雖然依舊昏迷未醒,但是緊蹙的雙眉,忽快忽慢的呼吸聲,似乎睡夢中仍感覺到身上的痛楚。
「這女人真是奇怪,學男人逞強鬥狠就罷了,何必拿性命相搏?傷得這麼重,我這掌不知道是否打斷她的肋骨?」荊天雲拿起木頭往火堆一扔,順手撥弄火堆,啪的一聲爆開一個火花。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煙味,窗欞上滴滴答答的雨珠滴落聲,冷風吹的火焰呼呼作響。荊天雲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烘乾的衣服,張開來用力一甩,波的一下,衣衫順勢的撐開。荊天雲走到段水柔身前,將衣服輕輕蓋在她身上。
忽然段水柔口中發出嚶嚀一聲,手臂一動,慢慢的睜開雙眼。
模模糊糊的影像漸漸變的清晰,一張俊秀的臉,眼眸中關切的眼神,正凝視著自己。
段水柔身子微微一動,猛然胸口一陣劇痛,她口中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輕輕吸氣運勁,一口真氣竟提上不到胸口。她忍著痛楚,喘息道:「我的肋骨斷了,你怎麼出手這麼重?」語氣中充滿責怪的意味。
荊天雲見她痛苦的模樣,本來心中有一絲憐憫,畢竟她是傷在自己手下。只是沒想到她一醒來就興師問罪,他不由的啞然失笑道:「我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了,早知如此,剛剛就一走了之了。」
段水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傷的我那麼重,就是你不對。何況你早知道我打不過你,這般出手,不是擺明欺負人嗎?」
荊天雲一時啼笑皆非,一會兒殺氣逼人,一會兒又裝的楚楚可憐,不知道多少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她的手下。荊天雲鼻中哼的的一聲,道:「若不是我早有防備,說不定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不過這樣一來,可稱了尚文野的意了。」
段水柔趁他說話之時,雙手悄悄摸到斷骨之處,一咬牙,喀的一聲悶響接上斷骨,雖然胸口痛的冷汗直冒,她還是忍著疼痛,嬌聲問道:「你和尚文野有深仇大恨嗎?為什麼他要刁難你,還有,你到底是誰?」
雖然段水柔強忍痛處,但是語氣強弱畢竟有別。荊天雲斜眼瞧了她一下,心想:這女子死性不改,這時還想暗算我。她可不知道遇上的是鄴城小霸王。「荊天雲冷冷一笑,道:
「想知道我和尚文野的關係,你自己問他吧。等一會兒雨停了,我會去找你的屬下來帶你走。」他破天荒第一遭好心救助敵手,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心想我這樣做頗有父親風範吧!
不料聽了荊天雲的話後,段水柔臉色大變,著急道:「你別走,更別去找我的屬下。不然我寧可一個人在此。」
這句話似乎踩中了她的痛處,荊天雲大惑不解,問道:「你瘋了啊!為什麼不讓我去找你的屬下?你受傷這麼重,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段水柔咬著嘴唇,神情痛苦的看著荊天雲。過了一會兒,緩緩道:「你走吧,別管我的事。」
荊天雲看著她閉上眼睛,屋外黑濛濛一片,他無奈的摸了摸後頸,心中真的是萬般不解。他猶豫了半晌,輕輕歎口氣坐了下來,低頭拾起木材扔進火裡。
段水柔聽他又坐了下來,轉頭看著他,笑吟吟道:「捨不得走啊!」
荊天雲頭也不抬,道:「雨勢未停,而且……我的衣服還在你身上。」
段水柔聞言眼光一低,這時才發現蓋著荊天雲的藍色長杉。她心中悄悄起了一股酸意,勉強一笑,道:「一件衣服就想功過相抵,門兒都沒有。」雖然臉上帶著笑意,可是淚珠兒卻偷偷的溢出眼角。
荊天雲根本不知道她心情的轉變,也不理會她的話,轉身張口打了個哈欠,埋怨道:
「這時下起大雨,真是太不巧了。」他現在只想著趕快到長安見外祖父,心裡不由的煩躁起來。
段水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錯綜複雜的感覺,使她深感不安,一雙水水的明眸,怔怔的瞧著荊天雲。
屋內突然安靜無聲,只有寒風推著殘破不堪的窗子撞著窗沿,發出叩叩的聲音。
荊天雲以為段水柔又睡著了,轉身看見段水柔一雙大眼睛映著火光,亮晶晶的宛如黑夜中閃爍的星斗。他心中一動,隨即轉念一想:「這臭女人不知又在打什麼壞主意,還是離她遠一點好。」
段水柔見荊天雲臉上陰晴不定,當然知道他防著自己。她氣的轉過頭去,道:「你功夫比我好,這麼怕我做什麼?」
荊天雲哈的一聲,道:「豈止我怕你,我看全天下的男人遇到你都要退避三舍。段水柔氣的噘起了嘴,恨恨的道:「那你怎麼還不走?」
荊天雲道:「我說過了,等雨一停,拿回衣服,即刻便走。」
段水柔心念一動,忽然吃吃笑道:「這衣服是我的被子,你怎麼可以掀女孩家的被子呢?」
荊天雲聞言一怔,道:「這。這未免太強詞奪理了,這衣服明明是我的。」
段水柔轉過頭來注視著荊天雲,不以為然的道:「這衣服是你自願蓋在我身上的,我可沒逼你,所以我不還你,你不能拿。」
荊天雲真的愣住了,連衣服也能拿來當話題,他索性瀟□的道:「算了,喜歡你就拿去吧!」
段水柔見荊天雲走到窗子旁邊盤腿而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感覺到心中平靜,眼皮漸漸沈重,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晨曦的東方山頭,一抹彩虹七彩絢爛。碧綠的樹葉上滴下一顆顆乾淨透明的雨珠。地上隱隱約約浮起一層白霧,淡淡的草香味隨風飄來,整夜避雨的小動物都探出頭來,大地顯的生氣勃勃。
段水柔睜開雙眼,只見天已大白。她試著深呼吸,胸口竟然只有輕微疼痛,心想:「原來傷得不重。」她不知道荊天雲讓他服用天犀地龍丸,更不知道這藥丸是三絕真人親自調配的療傷聖藥。
啾啾的鳥叫聲清新悅耳,地上一堆火已經熄滅,只餘下白煙如線般裊裊上升。
「他還是走了。」屋內空蕩蕩的,柔和的日光從窗外透了進來。段水柔驀然感到寂寞無助,眼眶一紅,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忽然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唉喲。真倒楣。」
段水柔心中一喜,急忙拿起袖子擦乾眼淚,這時才發現荊天雲的衣服還沒取走。
「難道我真的很醜嗎?」孤男寡女深夜同處一室,他竟然毫不動心,她的心裡有些不高興。就在段水柔胡思亂想時,荊天雲大力晃動著頭,擺動著身子走了進來。
荊天雲從外頭摘了些果子,走到門口時,忽然嘩的一聲,屋瓦上的水流衝了下來。一大早淋了個落湯雞,心情當然不好受。
段水柔看他衣服濕了一半,坐起身來高興的拍手笑道:「活該,這叫現世報。」
荊天雲拍拍身上的水珠,道:「嗟,好心沒好報。接著。」荊天雲將手中的果子拋了過去,接著道:「你的氣色好多了,我要走了。你可別再追來。」
段水柔接住果子,拿起懷中的帕子擦乾淨後,張開小嘴兒咬了一口,語氣輕鬆的道:
「你一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荊天雲剛跨出門口一步,聞言轉身,用懷疑的語氣道:「你還沒睡醒啊?」
段水柔吃的津津有味,續道:「我身上披著你的衣服,若死在這兒,你認為我幫的人會怎麼想?」
荊天雲感到不可思議,往回走道:「沒這麼嚴重吧?你不過是受點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段水柔還是裝作一派天真的道:「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自己了斷來的輕鬆。」
荊天雲詫異的道:「你爹是幫主,有什麼事擔不了。」
段水柔臉色一黯,沈默了一會兒,□首一抬,道:「在三江幫沒有情可講,何況這差事是我自己爭取的,當然要負全責。」
荊天雲心念飛轉,尋思:「這臭女人是不是在騙我?不過三江幫的人確實是六親不認,那天的黃河三鮫不就是這樣。」
段水柔看荊天雲猶豫不決,芳心竊喜,暗道:「他畢竟還是捨不得我。」她滿心歡喜,卻不知道其實荊天雲對每個女人都一樣。
「算了,若不讓她完成任務,恐怕此事沒完沒了。」荊天雲打算退一步,於是開口道:
「好吧,去就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此事一完,你我再無瓜葛,衣服還來吧。」
段水柔笑顏如花,忍著痛站起身來將長袍遞了過去。
荊天雲小心翼翼的接過長袍,腳尖一點,往後一個迴旋,落地時衣服已經穿好。
段水柔瞪了他一眼,道:「賣弄功夫嗎?」
荊天雲嘿嘿一笑,道:「最毒婦人心,不可不防。你先請吧!」
雲來客棧中,尚文野看著荊天雲和段水柔,舉杯啜飲一口茶,道:「段二小姐果然不凡,在下立刻護送貴幫八人回去。」
段水柔冷冷的道:「尚少幫主客氣了,他日定當登門拜謝。」
尚文野眼光在她臉上一溜,道:「身子養好再來吧!哈哈哈哈。」
段水柔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叱道:「閣下遊山玩水千萬別離開淮水。告辭了。荊天雲看著段水柔怒氣沖沖的離去,微笑道:「尚幫主如此照顧在下,在下有生之年定當回報。」
尚文野眼睛斜兜著荊天雲,嘴角一揚,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道:「三江幫最近被官府逼急了,做起事來不管江湖規矩,那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們淮水幫對他們可是仁至義盡。」
荊天雲哈哈一笑,起身道:「改天我也對尚幫主來個仁至義盡如何?」
尚文野倒了杯茶,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道:「這些跳樑小丑何足道哉。荊兄若不嫌棄,淮水幫隨時恭候大駕。」
荊天雲心中明白,他雙手抱拳道:「在下無意江湖,甘於平淡,就此別過。」
一壺茶還熱呼呼的直冒白煙,店小二又來巡視。尚文野臉露微笑,悠然自得道:沾了魚還不一身腥嗎?「想到得意處,不禁哈哈大笑。棧道上泥土還軟綿綿的,昨夜的大雨沖刷的路上坑坑洞洞。馬蹄翻飛,落下時濺起黃澄澄的泥水,馬匹到處路上行人紛紛躲避。荊天雲心之所繫,一路上抽鞭疾馳,忽然前方三匹馬攔路阻擋。荊天雲見狀搖頭道:「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當前一匹馬上,雲鬢秀眉,紫衣飄飄,不是段水柔是誰。她翻身下馬,對著荊天雲抱拳道:「尊駕有恩於三江幫,我幫銘感五內,請藉一步說話。」
荊天雲實在不知道她到底在耍什麼把戲,見她往路旁的一座亭子走去,手一拉馬□,慢慢靠了上去。
段水柔見屬下走的遠遠的以後,臉上猶如驕陽化雪一般,露出玉齒笑道:「多謝你幫我。」
荊天雲在馬上右手一阻,道:「別謝,說好兩不相欠。今後你我當作不認識。」
段水柔笑吟吟的道:「那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搭話。更何況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如何裝作不認識?」
荊天雲驀然明白上了她的當,不禁氣道:「我叫荊天雲,我爹是鄴城飛龍荊鐵山,這樣你滿意了吧?你我道不同,最好不要有所牽扯。」
段水柔臉色一變,失聲叫道:「你。你是荊鐵山的兒子,決不可能!荊鐵山的兒子不是。」
荊天雲看她吃驚的樣子,不禁笑道:「別太驚訝,你傷還沒好。」
段水柔咬著下唇看著荊天雲,腦中一片空白,忽然間雙腳一軟,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荊天雲見狀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會嚇昏別人。他雙手一拍馬背,腳下往馬鐙一壓,身子飛離馬鞍落到亭子內。
荊天雲怕她使詐,看了一會兒後,確定她是真的暈厥過去後,才上前將她扶起,用手輕輕掐著她的人中。
段水柔悠悠醒來,驚覺自己被別人抱著,急忙手一撐,倏地睜開雙眼。
荊天雲被她手肘撞到肋骨末端,痛徹心肺。怒道:「你做什麼?」
段水柔待看清荊天雲後,忽爾柔聲道:「你很痛嗎?一會兒就不痛了。」
「不對。」荊天雲驚覺有異時,左臂麻癢養的甚是舒服。他又驚又怒,右手猛力將段水柔推開,揎拳捋袖,只見左手臂一道黑線沿著血路直竄上來,轉眼間已經快到腋下。
荊天雲怒道:「你。好狠。」
段水柔面容一變,冷冷的道:「三江幫向來有仇必報,而且不受人恩惠,你。不知道嗎?」
荊天雲知道這毒性兇猛,無暇理會她的話,急忙運氣相抗。不一會兒,頭頂氤氳籠罩,額頭汗水涔涔。可是這劇毒厲害,荊天雲只能擋的一擋,黑線上升速度雖然緩了下來,若要完全驅離,非得服用懷中的三臘洗髓丸不可。只是敵人環伺,服了藥後也難逃一死。
荊天雲銀牙一咬,暗道:「不服藥必死無疑,吃了藥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他飛快的從懷中取出藥瓶,此時他已經急的分不清楚懷中四個瓶子各裝著什麼,只好各取一顆吞下。
藥力還沒生效,荊天雲感到胸口窒悶煩躁,眼前金星直冒。他無力的坐倒在地,隱隱約約之中聽到一人獰笑道:「鳳尾針滋味不錯吧!老子做個好人,減輕你的痛苦吧!」
一道剛猛無儔的掌力襲來,荊天雲暗道:「吾命休矣。」猛然身子往後飛去,口中鮮血狂吐,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這故事寫太快,有些地方要更正。
1西漢的首都在長安,不在洛陽。(大概是我三國誌看太多次,所以誤解了)
2拳娘的年齡和現在的故事時間相差約五年到六年,為了故事,只好杜撰一下,請多多包涵。
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品茗香茶的尚文野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冬日飲茶觀星月,若能有美女坐懷豈不美哉。只是可惜啊,他想起梁鈺琳俏麗的面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心中會時常浮現她的儷影,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溫熱的水氣輕撫他的下顎,樓下拼拼砰砰的腳步聲快速奔來,尚文野食指在杯緣輕輕的滑過,這時一個滿頭汗水的灰衣漢子出現眼前。
尚文野眼光往來人臉上一瞄,道:「人呢?」
那漢子被他冷峻眼光一攝,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頭一低,嚅嚅喏喏道:「啟稟少主,梁姑娘已經離開梁家。」
尚文野咦的一聲,抬頭瞪著那漢子,道:「上哪兒去了?」
那漢子心中甚為恐懼,頭垂的更低,道:「屬下不知。」此時他的聲音竟然已經微微發顫,顯而易見的是他無法完成尚文野交代的事情。
輕撫杯口的食指停止不動,尚文野忽然露出微笑,緩緩的道:「連個小女子都看不好,你還有什麼用?」
那漢子嚇得兩腳發軟,噗咚一聲巨響,那漢子兩膝跪地,磕頭如□蒜道:「小人等日夜監視,確實沒見到任何女子離開梁家,只是不知為何那梁小姐會憑空消失,請少主饒命。」
「女子?難道她不會易容改裝,他媽的,在江湖上混這麼多年,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簡直丟盡淮水幫的臉。」城府甚深的尚文野,竟然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而口出惡言,隨侍在旁的胡不歸暗暗咋舌,心想這次尚文野真的動怒了。
那漢子整個人伏在地上,衣衫盡濕,渾身別別顫抖,只差沒有屎尿齊流。
喀的一聲,杯子被掐的粉碎,茶水如雪花般四散紛飛。那漢子手一抖,心臟差點跳出口腔,忽聽的鏘□一聲,那是長劍出鞘的聲音。那漢子臉色大變,瞬間全身失了力氣,整個人軟趴趴的貼在地板上。
血紅色的劍穗搖擺著,露在劍鞘外的半截劍身光亮耀眼。胡不歸殺人一向乾淨俐落,他喜歡讓人不知不覺的走,手刃之人不會有刎頸之痛。
尚文野深邃的眼眸不露半點鋒芒,一時的氣憤讓他失了理智。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他伸手接過胡不歸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滴,面無表情,語氣冷冷的道:「十天。」說完將帕子扔在那漢子身前,續道:「你走吧。」
那漢子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下了樓。那漢子有如驚弓之鳥,馬鞭似驟雨般落在馬臀上。
鞭噠聲劃破黑夜的冷空,擂鼓似的馬蹄聲消失在遠遠的巷口,尚文野右手輕輕撫摸著下額,心想:「一個弱女子,會上哪兒去呢?」
胡不歸還劍入鞘,眼角瞧著尚文野,嘴角透露著難以理解的笑容。
客棧內只剩尚文野主僕倆人,空蕩蕩的一片寂靜。尚文野換了張桌子,時過不久,胡不言從外歸來。
尚文野恍如無事般,臉上表情依舊,只是雙眼如炬般盯著胡不言。
胡不言在他身前站定,躬身道:「正如少主所言,那荊天雲果然中了計。屬下已經照少主的吩咐,派人將他送回鄴城。」
尚文野頷首回應,隨即轉頭看著外邊無止無盡的黑夜,舉杯品□著茶葉的清香,心中盤算著:「鄴城荊家和三江幫,我該如何從中獲取最大利益呢?還有……」
尚文野心頭想起徐廣元,放下手中杯子開口道:「明天啟程前往長安。」
胡不言對著胡不歸點點頭,胡不歸恆定如常,心中卻鬆了一口氣。
苦澀的汁液灌進口中,荊天雲咳聲連連,皺著眉頭醒了過來。
「巧兒?」荊天雲訝異喊了一聲,接著眼光一瞥,眼前景象再熟悉不過,這不正是自己的房間嗎?眼前巧兒小嘴兒噘的高高的,眼中又是關切,又是埋怨的看著荊天雲。
荊天雲伸出左手捋袖一看,黑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雖然胸口隱隱作痛,但是傷勢已經無礙。「奇怪,這……」他急於想知道一切,於是問道:「我的好妹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巧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忽然嬌軀一扭轉過身去,只見她雙肩微微顫動,低聲啜泣。
荊天雲知道她一定是日夜擔憂,心中慚愧,憐惜之意油然而生。他坐起身來,將巧兒一把摟在懷裡,柔聲道:「多謝巧兒妹妹照顧我,你行行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被強而有力雙臂懷抱著,熟悉的感覺讓她停止哭泣。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巧兒咬著嘴唇,悶不吭聲。
荊天雲輕輕將她扳了過來,只見白玉無暇的臉蛋兒流下兩行清淚。
荊天雲一臉歉意,道:「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以後我會小心的。」
巧兒長長的睫毛一動,輕輕撐開他的懷抱,幽幽的道:「人家一直擔心你,沒想到你只顧著拈花惹草,一點都沒將人家放在心上,還惹了一身麻煩。」說著頭一抬,雙眸直盯著荊天雲,怨道:「你說,我是不是該生氣?」
荊天雲聽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巧兒指的是什麼。不過看著巧兒鼓著腮幫子的俏模樣,荊天雲色心大動,笑著將她抱個滿懷,低頭往她紅唇吻去。
巧兒頭一偏,嘟著嘴兒道:「人家正在生氣,你還這樣。」
荊天雲一怔,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生氣?而且我沒碰過其他女人,我可以對天發誓。」
巧兒臉色一暗,咕噥道:「道長說哥哥有桃花運,我本來不信。可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得不信。琳姊姊比我更適合哥哥,我。」巧兒一邊說,一邊眼淚兒直溢出眼眶。
荊天雲看她又哭了起來,心裡一慌,結結巴巴道:「你。先別哭嘛,你。說什麼適。不適合,誰又是林姊姊?唉喲,真是一團亂。」
巧兒瞧著荊天雲急的慌了手腳,一股暖意流過心頭。她心想:「或許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心裡還是有我。何況道長都說他命中注定會有六個女子,我又何苦逼他呢。」想到此處,她不由的暗暗責怪自己小心眼。
巧兒噗哧一笑,嬌聲道:「哥哥自己都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孩子。」
荊天雲見巧兒眉開眼笑,心頭一寬,笑道:「原來你是誆我的,看我怎麼整治你。」說完毛手毛腳手往她胸脯摸去。
巧兒羞的滿臉通紅,急忙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嗔道:「哥哥身子還沒康復,而且等會兒被琳姊姊看到,豈不是羞死人了。」
荊天雲聽巧兒一直提起琳姊姊,一臉疑惑道:「好妹妹,我是如何回到這兒的?還有誰是林姊姊?你同我說明白?」
巧兒眼睛瞟了他一眼,道:「兩天前有個人送哥哥回來,還說哥哥是被一個女子所傷。
雖然琳姊姊自己說是來這兒避難的,可是看她對哥哥的態度,我知道她也喜歡哥哥的。」
荊天雲皺眉苦思,心中思索了一會兒,靈光一閃,道:「妹妹說的是梁家二小姐啊!奇怪,她怎麼會來這兒?」雖然荊天雲一直閃躲這個棘手的問題,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梁鈺琳會在自己家中。
巧兒臉上黯然,似乎心事重重。荊天雲驀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手往前一探,將巧兒整個抱上床,悄聲道:「在我的心裡,巧兒妹妹一向都是獨佔□頭的。」
巧兒貼著火熱的胸膛,輕聲細語道:「琳姊姊是好姑娘,哥哥要好好照顧她。」
荊天雲知道這小姑娘一直介意自己的出身,他湊過嘴去深深一吻,道:「你不信我啊!」
巧兒□首低垂,蜷縮在荊天雲懷中。一陣輕憐密愛,巧兒臉泛紅潮,雙手緊緊抱著荊天雲,嘴裡夢囈道:「雲哥哥,不要再離開妹妹了。」荊天雲心中無限愛憐,小心翼翼的解開衣襟。
梁鈺琳走到荊天雲房門前,正要叩門而入,忽然房內傳來陣陣銷魂蝕骨的呻吟聲。她雖然未經人事,卻也知道房內正在做『好事』。梁鈺琳聽了一會兒臉上一陣羞澀,頭一低轉身正想離去。不意一轉身和人撞個滿懷。她驚呼一聲,退了一步,抬頭卻看到了荊天雲。
梁鈺琳見到荊天雲,心下大奇,道:「哥哥不是在房內嗎?那。」,她轉頭看了看房門口,一臉疑惑。
荊天雲咧嘴一笑,將梁鈺琳摟在懷中,低頭深深一吻。
梁鈺琳嚇了一跳,雙手掙扎著要脫離荊天雲懷抱。可是荊天雲雙手堅硬猶如鐵箍,梁鈺琳緊閉的雙唇擋不住荊天雲一波波的攻勢,身子一軟,任憑荊天雲予取予求,剎時間一顆心空空蕩蕩如上雲端。
荊天雲將她橫抱在胸前,推門進入房內。梁鈺琳害羞的雙眼緊閉,心頭小鹿亂撞,嬌喘細細。
床上巧兒披著被褥遮住赤裸的身子,笑嘻嘻道:「琳姊姊看戲看夠了吧,這下子便宜雲哥哥了。」
荊天雲賊忒嘻嘻道:「妹妹身子柔若無骨,抱起來真舒服。」
梁鈺琳大羞,嗔道:「你們想做什麼?」
荊天雲一臉嚴肅,鄭重的道:「當然是『做人』啦。」說完笑著反手將門帶上。房間外北風冷冽,房間內春意融融。
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慵懶的睡在身邊,荊天雲腦中卻浮現段水柔的倩影。「可惡的臭婆娘」心裡雖然恨恨的罵著,可是段水柔含情脈脈的眼神卻不似作假。究竟是她有什麼無法告人的理由?還是她的演技高明?管他的,下次在見面非給她好看不可。荊天雲胡亂想著心事,卻沒發現梁鈺琳一對晶瑩剔透的秀目怔怔的瞧著他。
荊天雲過了一會兒才發覺梁鈺琳醒來,他微微笑道:「鈺妹妹,睡的舒不舒服啊!」
梁鈺琳玉頰浮起淡淡紅暈,小嘴兒一扁,道:「我們還沒成親,你怎麼可以……」提起這事兒,她不禁羞的將□首埋在被子裡。
荊天雲摸了摸後頸,道:「我的名聲很差,辦起喜事恐怕場面會冷冷清清的。本來我想等父親大人回來再舉行婚禮,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想請朱爺爺先幫我們完婚,等父親回來再熱熱鬧鬧辦一場,你們覺得怎樣?」
這時巧兒被這兩人吵醒,聽了荊天雲的話後,坐起身來對著梁鈺琳道:「琳姊姊,雲哥哥的話很有道理,我們依他的話好嗎?」
梁鈺琳低聲道:「那我爹怎麼辦?」
荊天雲道:「一切有朱爺爺。不過鈺妹妹,你怎麼獨自一人來到這兒?」
荊天雲細問之下,這才知道胡氏兄弟寫了封信給梁儒文,信中言到尚文野對梁鈺琳念念不忘,唯今之計,只有將梁鈺琳送到荊家才得安全無虞。荊天雲猜想自己應當是胡氏兄弟護送回來的,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是出於尚文野的意思。
忽然間巧兒問了一句話:「如果我和琳姊姊都被捉走了,雲哥哥你會救誰?」
這種二選一的題目,不論答什麼都完蛋。面對兩人期盼的眼神,荊天雲鄭重其事的道:
「我教你們功夫吧!」
兩人當然不同意這答案,不過荊天雲用實際的行動化解了兩人不滿的情緒。
十天後,朱亦謀替三人辦了場簡單的婚禮。雖然名曰簡單,可是賓客也有四百多人。這些人大多是與荊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賈。當然以朱亦謀的人脈,到場的官場人士也不少。不過這些人都抱持同一個心態:「到底有誰敢將女兒嫁給鄴城小霸王?」
但是梁鈺琳是小沛出名的美人,賓客之中多有耳聞。巧兒雖然名不見經傳,不過兩人同樣□驚四坐。
鄴城發生這事,很快的傳到尚文野耳中。沒想到千算萬算,竟然還是不如天算。拱手將朝思暮想的美人送給敵手,尚文野不禁扼腕自責。但是木已成舟,他也只有徒呼負負。
過了三個多月的太平日子,其間荊天雲遣人往長安找尋外祖父。由於韓漢生正接受御醫英治的調理,所以暫時不能來鄴城。
荊天雲無法離家遠行,其實另有原因。原來這些日子他總覺得被人暗中盯著很不舒服。
他曾暗中調查,不過一無所獲。為了這個原因,他只有乖在家中掌管荊家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