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傾心 文 / 令狐庸
歐陽芙蓉心裡萬般的不想承認那人是風清揚,只是由他親口說出,不由的不信。如此殘酷的打擊,使的歐陽芙蓉夢幻破碎,暗自傷心。
定逸見歐陽芙蓉整日魂不守舍,心下不忍,卻也暗自慶幸自己幼時出家,免受這情孽之苦。只是這樣的情景看在定靜的眼裡,卻頗為不悅。
定靜將師妹叫到跟前,對著歐陽芙蓉道:「那風清揚是武林所不齒的叛徒,今天你能清白的脫離他的魔掌,真是菩薩保佑。師妹你是恆山派的弟子,保住恆山的名譽你也有責任,你千萬不要忘了。」
歐陽芙蓉緊咬著下唇點點頭卻不答話。定逸心裡卻不服氣,這些時候心中的疑問不吐不快:「師姐,我總覺得那風清揚不像江湖傳言那樣。他救了師姐,卻還是以禮相待,若是他要騙師姐,隨便說個名字不就得了,何必說他真正的姓名呢」
定靜怒道:「若不是你在旁邊風點火,事情怎會變的如此複雜,待我們回恆山,看我不啟稟師父好好罰你。」
定逸待要反唇相譏,卻見定閒拉著她的衣袖使了使眼色。定逸不知定閒葫蘆裡賣什麼藥,強自壓下滿腔的不滿,且看師姐說些什麼。
定靜緩了緩氣息,道:「芙蓉師妹,那風清揚害你如此,你可怨他?」
歐陽芙蓉聽定靜如此問道,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下來,歐陽芙蓉哽咽道:「是我自己傻,怪不得旁人。」
定靜看她傷心的樣子,欲言又止,考慮半天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師妹,師父飛鴿傳書,要我們……要我們……」
定逸看定靜吞吞吐吐的,忍不住道:「師姐,你把話說清楚嘛。」
定靜支撐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出來。定閒於是接口道:「師父要我們殺了風清揚。」
歐陽芙蓉和定逸大吃一驚,齊聲道:「你說什麼?」
定靜緩緩道:「我知道你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可是師父有命,不可不從。」
歐陽芙蓉顫聲道:「師父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定靜心中雖然不忍,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這其中緣由我不清楚,但是明天風清揚要上觀日亭赴魔教之約,各大門派數十好手已經守在山下,絕不讓那魔教之人和風清揚活著離去。」
歐陽芙蓉一聽之下,花容失色,整張俏臉變的慘白。
定靜續道:「本來我是不打算讓你去,但是我們之中只有你看過風清揚,更何況風清揚武功非我們所能抵禦,但是那風清揚對你似乎沒有敵意,萬不得已,只好讓你涉險了。」
定逸聽到師姐竟然要歐陽芙蓉用美人計殺風清揚,急道:「師姐,這樣是不對的,你怎麼可以要芙蓉師姐做這種事?」
定靜喝道:「你住嘴。師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歐陽芙蓉聽到定靜如此說道,是要自己親近風清揚然後藉機殺他。兩膝一軟,跪在地上。想起師父一向心存善念,如今會不擇手段殺一個人,必定事態非常嚴重。心裡不由的一陣大亂,心中想到」風清揚雖然江湖名聲低下,但他對我總是以禮相待。完全不似傳言中的荒淫無恥。就算他真的是這種人,他畢竟救過我,我怎可忘恩負義。又想到魔教和各大派都要為難他,連師父都狠心下了這種命令,那他處境不是非常危險。」想到此處,不由的替他著急起來。
定靜看她臉色變換不定,不知她心裡想什麼,於是道:「風清揚對你施以小恩,只是騙騙你的手段,好讓你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除魔衛道之路本多艱辛,你可要明白事理才好。」
定逸心中不服,但是看到師姐嚴厲的眼光,一句話剛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歐陽芙蓉抬頭看著定靜泣道:「師姐,他救過我,我怎麼可以狼子野心,反過來害他呢?」
定靜看她的神情,知道她絕不會出賣風清揚,於是歎道:「我是說萬一,不過各派高手人數眾多,希望不用我們出手。免得背上忘恩負義之名,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這一仗可凶險的緊。」說完起身,看到歐陽芙蓉依舊跪著流眼淚,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長歎一聲走了出去。
定閒道:「芙蓉師姐,你不如先回恆山吧!相信師父不會怪你的。」
定逸也道:「我們幫不上忙,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歐陽芙蓉搖搖頭,心中想到」那風清揚處處躲著我,原是為我好。如今他有難,我怎麼可以捨他而去。明日如果能幫他逃脫大難,也算還他一個人情。雖然自己武藝低微,總是要盡力一試。若是因此喪命,也樂的不用再受那無窮無盡的相思之苦。」歐陽芙蓉自從知道風清揚身份後,以恆山的清規戒律,便知此生與風清揚無緣。若是能為了保護他而命喪黃泉,那此生也不枉了。
想道此處,歐陽芙蓉站起身來道:「師妹,我想通了。師父既然下了這種指示,作弟子的只好遵從師命。」
定閒喜道:「師姐明白就好了,那定靜師姐就不用再煩惱了。」
定逸知道歐陽芙蓉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她神情堅定,好像下了什麼決定一般,雖然心中不解,卻也不敢多問。
風清揚從桌上拿起青剛劍,反手綁在身後。拿些銀兩要小二去買了匹馬,騎著馬直奔城北而去。
到了觀日亭山下,抬頭望去,只見那觀日亭隱約在半山腰,從山下到觀日亭只有一條通路,雖然路旁野草高長,但是左側是筆直的懸崖。右側是一大片草原。風清揚見那處雖然風光明媚,自己卻是赴那生死之約。兩旁均無障庇之所。風清揚一路走來,兩旁草叢人影瞳瞳,雖然來人呼吸聲壓的極低,但是風清揚依舊聽的清清楚楚。風清揚聽人數不少,心想一場死鬥已免不了,索性放開喉嚨,大聲唱起歌來。
本來在草叢中蠢動的人,見他有恃無恐,反倒畏縮了起來。
到了一處小斜坡,陡勢筆直,馬匹無法上去,於是棄馬步行,走了一會兒終於看到觀日亭。只見亭內高矮共有八人,三人持劍,一人持刀,兩人持棍,一人手持鋼骨紙扇,想來那是他的隨身兵器。最後一人腰間纏著一條鞭子。
當中一人上前道:「風公子果是信人,老夫張乘雲,久仰大名。」
此人年紀約莫四十多,方臉大眼,皮膚黝黑,頗有威武之勢。
風清揚心想身處險地,越早說明越好。於是道:「我知道你們要什麼,不過我沒有看過這東西,也不知道何處可以找的到?」
張乘雲楞了一下,笑道:「風公子快人快語,真乃性情中人。不知是否可以為在下引見傳授公子武藝之人,那麼日月神教感念公子大德,以後水裡來火裡去,任憑公子差遣。」
風清揚心想魔教人多勢眾,這老狐狸先禮後兵,倒不可小看他。
風清揚冷冷的道:「我說沒有這東西,你聽不懂啊!」
張乘雲聽風清揚說話無理,臉上殺氣暗現,待要答話,後方一人大聲道:「大哥和這小子說什勞子,捉住了小的,還怕大的不來嗎?」
風清揚喝道:「我正要找你們興師問罪,你們說話倒比我大聲。怕什麼,一起上啊!」
亭中一人大吼一聲,一條黑影撲了出來。風清揚見那人滿臉鬍子,使的一支銅棍,人未到,棍子便向胸前撞來。風清揚身子一側,右手反手抽出長劍,劍尖一抖指向那人喉頭。張乘雲大吃一驚,眼看四弟身在半空無法閃避,不及取兵刃便一掌拍向風清揚,張乘雲料想風清揚必定要回劍自救,沒想到風清揚長劍往下一滑,劍尖朝著自己手掌,急忙一個千斤墜定住身子。雖然那使銅棍的沒送了性命,不過劍尖還是傷了手腕,鮮血從手腕流到棍上再滴到黃土上。
風清揚見張乘雲變招快速,也不禁暗道來者功夫個個非同小可,自己是否太托大了一點。
張乘雲見風清揚傲慢無理,對著那手持折扇的人一點頭。那人知意,往前走到風清揚前面道:「風公子請勿動怒,我四哥脾氣急了點,公子請勿見怪。」
風清揚哼的一聲道:「你們之中有人傷了我師父,自己心裡有數,快快自刎謝罪吧!」
那受傷之人大怒道:「司徒遠那點微末功夫,還不配大爺動手。是我們不想殺他,可不是他功夫了得。」
風清揚大怒道:「殺了你們替我師父報仇。」說完劍一揚,往那人腹部刺去。
忽然一陣微弱的風聲逼近,風清揚急忙揮劍打掉那暗器。風清揚看那暗器原來是三根細長的剛針,針頭閃著藍色光芒,顯然有劇毒。風清揚看發毒針者原來是那持扇子的人,毒針應該是從扇骨中射出。那人一擊不種,扇子一合,勁點向風清揚的檀中穴。
張乘雲見雙方已經撕破臉了,一聲吒喝:「一起上。」
風清揚見魔教人多,需速戰速決,於是獨孤九劍不敢藏拙,全力使出。風清揚每出一劍,便有一人受傷,轉眼之間八人身上傷痕纍纍。風清揚眼見八人渾身是傷,猶自帶傷奮戰,心想若是在纏下去,恐怕體力難以對付山下那群人。心念一動,劍尖專往敵人致命部位刺去。一名青衣老者手腕中劍,當下右臂微屈,猛地一掌拍出,風清揚見掌風凌厲,長劍往他胸口刺去。長劍穿過手掌,風清揚暗道:「終於撂倒一人。」心念一動,劍尖刺到胸口反而往左上一挑,刺穿那人左肩。
風清揚吃了一驚。那人反應奇速,左手一掌打斷風清揚長劍。
張乘雲見風清揚失了兵器,一棍往他背後擊下。風清揚不得已棄劍往前一跳,俯身去撿剛才擊落的長劍。張乘雲忽然想到風清揚或許只是劍招難測,其實手上功夫平平。於是大聲道:「砸了長劍,別讓這傢伙使劍,」話剛說完,風清揚已經從地上拾起一把長劍。風清揚心想若失了長劍,今日恐怕難逃一劫。眼見魔教長老招招往自己劍上砸,不敢怠慢,長劍往前一刺,一人長劍落地,接著刷刷三劍,三人棍,鞭,折扇落地。那先前偷襲風清揚之人折扇落地,忽的凌空躍下,完全是不顧死活的打法。風清揚見他滿眼紅絲,理智已失,長劍刺中他的穴道,那人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倒地不起。其餘人見狀,更是殺紅了眼,風清揚隨手又撤了一人長劍。張乘雲大吼一聲,棄了銅棍當胸一掌拍來,風清揚劍尖一指他的喉頭,張乘雲不避不讓圖個兩敗俱傷。風清揚見他視死如歸,這一掌必定是全身功力所聚。手中一抖,劍尖勁力點中張乘雲胸前大穴,張乘雲只覺得身子一軟,倒地暈了過去。其餘人見到張乘雲倒地,一齊撲了上來。風清揚出劍點中前面兩人穴道。此時後面一人撲到,風清揚想都沒想一劍往後刺向對方心口,那人對長劍恍若不見,來勢不止。風清揚心想這一劍刺中心口便了結他了。心念剛動,劍尖忽地往上一挑,刺入他的肩膀。來人餘勢未止,啪的一聲長劍斷為兩截。那人緊抱風清揚腰間,風清揚棄劍運掌往他身上拍去,其餘人見機不可失,一齊躍起拍向風清揚。風清揚見前方掌風犀利,以指代劍,點中他的京門穴。後面兩掌風清揚身子被緊緊抱住閃避不過,運氣硬生生的接了下來。這兩掌打的風清揚氣血翻湧,身子卻也順勢脫出那人懷抱,風清揚只覺得喉嚨一股血欲噴出來。後面掌風又至,風清揚反手點中兩人穴道,風清揚怕著力太輕,指上運上內力。只是這樣一來牽動內力,待那兩人倒地後,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風清揚見八名長老都倒地不起,喘氣道:「魔教好大的名頭,卻也不過如此。」
其中一名神智清醒,聽風清揚話鋒如此,大聲道:「我教山下伏有重兵,你還是乖乖就擒吧!」
風清揚笑道:「各大門派也有人在山下,我看他們會先打上一架,等他們死的差不多了,我再下山去。」說完轉身撿起僅剩的一柄長劍,慢慢走下山去。
風清揚嘴上說說,其實自己受傷很重,一口氣在胸前總提不上來。等到這些長老醒轉,自己萬萬敵不過他們。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風清揚下山走了大約五百多步,全身筋骨疼痛,雙腳一軟坐倒在地。風清揚喘著氣,眼睛漸漸模糊,心中卻異常清醒。對於自己總是在殺人前一刻大發善心的作為,風清揚不禁苦笑。練了一門殺不死人的功夫,難怪前輩要退隱江湖。是自己太笨,沒有及早領悟。若是一開始痛下殺手,將他們打成重傷,自己也不至於會落到這個地步。就在風清揚自怨自艾之時,遠遠一人飛奔而來。
歐陽芙蓉隨著師姐前往觀日亭下,只見到數百人浴血纏鬥。原來魔教埋伏之人和各大派都守在山下。魔教之徒奉命守住上山之路。其實各大門派沒人敢單獨上去,萬一風清揚和魔教長老聯手,豈不是白白送死。只是等了很久,火氣大的便出口挑,於是魔教和各大門派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原本是對立的雙方,打起來自然拼勁十足。歐陽芙蓉見兩方纏鬥不休,根本無心插手,她的心裡只惦著風清揚。她繞過層層人牆,往山上奔去。忽然一人使著流星砸向歐陽芙蓉,歐陽芙蓉往旁一閃,那人又擊了過來,忽然身旁一劍將流星擋掉。歐陽芙蓉知道這是定逸出手相助,謝道:「多謝師妹。」定逸道:「師姐你快去找他,這兒有我擋著。」歐陽芙蓉點了點頭,縱身往山上奔去。
定靜看到歐陽芙蓉上山,心中一急,右肩險些中了一劍,只好回身凝神接戰。
風清揚看到那人手持長劍,步法輕盈,是個女子。抬頭看清她的面容,心中大痛有如刀割,心道:「連她也來殺我?」登時萬念俱灰,全身忽然失去力氣,長劍噹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歐陽芙蓉離他五六步不敢靠近,顫聲問道:「風公子,你受傷了嗎?」
風清揚心想:「若非受傷,我坐在地上幹嘛。不過這樣也好,我曾讓你心傷,現在你殺了我,就不會再念著我了。與其死在別人手上,不如死在你手上,這樣我的心中就了無牽掛了。」
想到此處,風清揚右手拾起長劍,抬頭看著歐陽芙蓉,喘息道:「歐陽姑娘,我求你一件事,待我死後,請你將我葬在我妻子的墓旁,地點就在華山後山。」
說完將劍柄倒轉,顫抖的將劍柄遞過去,大力吸一口氣道:「你可以動手了。」
歐陽芙蓉見風清揚氣息奄奄,眼中早已淚水滿溢,聽到風清揚誤以為自己是來取他性命,熱淚終於奪眶而出,泣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你怎麼可以誤會我,你怎麼可以這樣,」
風清揚喜道:「你……你不是來取我性命的?」
歐陽芙蓉哭道:「人家冒死上來見你,你還誤會人家。」
風清揚精神大振,心中歡喜的欲炸開來,忽然間感覺全身充滿力氣,左手在地上一撐站起身來。
風清揚看著她淚如泉湧,想到等會兒大隊人馬衝將上來,自己死不足惜,何必再枉自賠上她的性命,於是柔聲道:「我風清揚是武林敗類,你不可和我有任何牽扯,你快下山去吧。」
歐陽芙蓉抽抽噫噫的道:「我既然上得山來,自然和你同生共死。」
風清揚憶起愛妻為自己而死,這情景今日又要重現眼前。忍不住淚流滿面。心裡喊著:
「我不可以再讓另一個愛我的女子為我喪命,絕對不可以。」
風清揚想到若是自己現在死了,她必定會自殺殉情,只有罵的她心灰意冷,就算一輩子都恨著自己也無所謂。
於是佯裝怒道:「我根本不愛你,你是什麼東西,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付尊容,送給我當奴婢我還嫌丑,笑死人了,誰要跟你同生共死。快滾遠一點吧!」
歐陽芙蓉沒想到風清揚會這麼對自己,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麼凶狠的罵過,一時之間呆在那裡,氣的臉色蒼白,身體發顫。
風清揚繼續罵道:「你看你那付哭喪臉,看了就討厭,我風清揚風流倜儻,身邊美女圍繞,你別癡心妄想了。」
歐陽芙蓉抽出長劍指著風清揚的胸口哭道:「你騙我,這不是真的,你快說這不是真的。」
風清揚言語傷她,心中雖然痛苦,卻不得不繼續罵道:「恆山派的姑娘都像你這般不要臉嗎?整天追著男人跑,知不知道羞恥啊!」
歐陽芙蓉聽他辱及師門,一咬牙刺向風清揚。
風清揚見她一劍刺來心中大慰,臉露微笑,閉目就死。
歐陽芙蓉雖然心中氣極了,但是終究不忍殺死心愛的人,長劍刺到風清揚的心口便停住不動。劍身顫動,劍光閃爍,只要輕輕一送,便能了結風清揚的性命。
歐陽芙蓉看著風清揚的臉,心中驀然明白他的用心,心中柔情頓生,拋開手中長劍,撲到風清揚懷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風清揚心中一陣激動,知道再怎樣也趕她不走。左手攬住她的腰,右手丟下長劍,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道:「你知道我說這些話是故意激你的,其實我心中也很喜歡你。」
歐陽芙蓉知道自己終於得到他的心,喜極而泣道:「無論你到那裡,我都跟著你。」
風清揚微微一笑道:「我可不希望你跟著我。」
歐陽芙蓉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只覺得腰間一麻,身體便不能動彈。
風清揚奮力將歐陽芙蓉抱道路旁草叢中。這一使力,一口血又噴了出來。鮮紅的血沾濕了兩人胸襟。
歐陽芙蓉急道:「你快放開我,你受傷很重,打不過那些人的。」
風清揚眼中柔情無限,上身靠過去,輕輕的在她唇上一吻。
歐陽芙蓉沒想到在這關頭他會親吻自己,不由的臉紅過耳。但是一想到風清揚要孤身涉險,一張俏臉又變的慘白。
風清揚巍巍顫顫的站起身來,對著歐陽芙蓉笑道:「現在就算我想解開你的穴道,也是力有不逮。你別擔心,我的武功天下無敵,想殺我還早的很。」
歐陽芙蓉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現在他站都站不穩,那有力氣傷人。心中一急,大聲哭道:「你不要離開我,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風清揚大笑道:「我風清揚何德何能,能有兩位紅顏知己,此生不枉了。」
話到最後,語帶哽咽:「就算我是鐵石心腸,也禁不起再失去心愛之人的打擊。
芙蓉妹子,若我今日得脫大難,必與你相守一生,永不分離。」
風清揚說完不敢再看歐陽芙蓉的臉,邁開艱困的步伐,只想離歐陽芙蓉越遠越好,免得波及到她。
歐陽芙蓉本來心中就打算和他同生共死,想到他要葬在妻子墓旁,無論如何也要幫他完成心願,到時候自己在他墓旁自盡,陪他一生一世。心中一有所托,反而感到無比平靜。
風清揚往山下走了一段距離,心知每走一步,傷勢便加重一分。但此時心中已無生存意念。自己手上無力,那歐陽芙蓉被點的穴道不到半個時辰便會解開,屆時如果她追上來,不免兩人同死。於是努力的往山下走去。忽然兩個道士奔了上來。其中一人喝道:「你就是風清揚?」
風清揚笑道:「我是你爺爺。」
那道士大怒,一劍刺過來。他手臂微抬,風清揚便知他是泰山派的高手。劍尖微舉,指向他的小腹。那劍招本來是連環三式,先打上三路,後打下三路。沒想到一出手,就將小腹送到對方劍上,一驚之下連忙後退。那另一名道士卻看出風清揚身受重傷,手中鐵菩提運勁射向風清揚。風清揚揮劍擋掉,手臂卻被震微微發麻。那道士見風清揚並不追擊,手中暗器不斷射向風清揚。風清揚將暗器一一拍落,手臂卻越來越酸痛,手指一鬆,手中長劍終於把持不住,此時一枚暗器打中風清揚的大腿。
風清揚歎道:「沒想到我風清揚會死在泰山派的手裡。」
那道士走到風清揚前面道:「你可別怪咱們。」
風清揚道:「廢話。」
那道士冷冷一笑。風清揚但覺胸前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歐陽芙蓉呆坐半向,手腳漸漸有知覺,忽聽的遠處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連忙大聲呼叫。
那人奔近看到歐陽芙蓉胸前一片血漬,驚道:「師妹,你受傷了?」
歐陽芙蓉見來人是師姐定靜,心想風清揚一定慘遭不測,心中難過,竟沒聽到師姐的話。
定靜卻以為歐陽芙蓉偷襲風清揚失手,以置身受重傷,急忙運功助她療傷。
歐陽芙蓉感到掌心內力源源不斷傳來,猶如大夢初醒道:「師姐,你在做什麼?定靜傳送內力時,便知歐陽芙蓉沒有受傷,於是撤掌道:「師妹,你胸前的血是怎麼回事。」
歐陽芙蓉眼眶一紅道:「這是他吐的血。」
定靜奇道:「你傷了他?」
歐陽芙蓉將經過告訴定靜,定靜歎道:「原來我一直錯怪他了。」
歐陽芙蓉顫聲問道:「師姐,他的首呢?我想幫他完成他的心願。」
定靜卻一臉疑惑的道:「他,憑空消失了。」
歐陽芙蓉聽不懂定靜的意思,問道:「師姐,你在說什麼?」
定靜道:「各大門派將整個山都搜遍了,就是沒找到風清揚的下落。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歐陽芙蓉急道:「會不會是魔教的人……」
定靜搖搖頭道:「魔教急著救他們長老,沒空找風清揚。」
歐陽芙蓉一喜一憂,喜的是風清揚可能還活著。憂的是不知他的處境如何?只見歐陽芙蓉雙手合什念道:「請菩薩保佑風大哥平安無事……」
定靜看了直搖頭,暗道:「情之一物,累人如斯。」
風清揚眼前一片黑暗,身上痛苦難當。心道:「我死了嗎?這裡是地獄嗎?」
他張口大叫,卻聽不到任何回答。他失望的坐在地上,嘴中念著」夫人,我來找你了,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呢?你不再愛我了嗎?」忽然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手,風清揚抬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夫人。
阮玉袖笑盈盈的看著風清揚。風清揚大喜,一躍而起,緊緊的抱住阮玉袖哭道:「我好想你,你知道嗎?我每天都盼著你入我夢來,今天我來找你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說完抬起她的臉,在她唇上深深一吻。
風清揚忽然感覺懷中的人掙扎著要離去,於是更用力的抱緊她。深怕她一去不回。但是懷中掙扎之力越來越大,風清揚低頭一看,原來阮玉袖的臉變成了歐陽芙蓉的臉。風清揚大驚,顫聲道:「芙蓉妹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可能的,你別嚇我。」歐陽芙蓉不答仍然不斷掙扎,風清揚更是不敢放開手。
風清揚胸口忽然大痛,兩手不自主的放開,只見歐陽芙蓉的身影幻化成阮玉袖漸漸遠去,風清揚追著叫道:「你們等等我,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們說。」突然腳下絆到一個東西,俯身跌倒。風清揚一驚之下兩眼睜開,只覺得自己全身是汗,躺臥在床上。
風清揚道:「原來我沒死。」兩手肘一撐微微起身。風清揚環顧四周,原來身在一個房間中。房間內擺設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四張椅子外,沒什麼傢俱。桌上一燭台,一組茶具。牆上吊著一把劍,一幅水墨畫,牆角還放著一個盆栽。
風清揚上身赤裸綁著繃帶,被刺一劍是意識清醒時最後發生的事。
風清揚正在想是誰救了我時,房門阿的一聲打開來。
風清揚聽得一人走到床前,仰頭一看,心裡涼了半截。原來這人是在恆山魔教分舵見過,魔教之人稱她少夫人。風清揚心中苦笑:「原來還是落到魔教手裡了。」
只聽她冷冷的道:「你醒了,那很好,把這碗藥喝了吧!」
風清揚笑道:「愛殺便殺,不必這樣假惺惺的。我風清揚不領魔教的情。」
那女子道:「我救你是我個人的事,與神教無關。待你傷好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風清揚以為她又是要吸星大法殘本,氣極反笑道:「我如果有那本書,也不會交給方恨天,你趁早殺了我,免得浪費你的時間。」
那女子喝道:「我若要殺你,又何必救你。這藥愛喝不喝是你的事,反正到時候傷心流淚的是你的芙蓉妹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風清揚臉上一紅,尋思:「她怎麼知道我和芙蓉妹子的事,莫不是在昏迷中我說夢話給她聽了去。」想到歐陽芙蓉,風清揚心中甜甜的,恨不得馬上飛到她面前。風清揚看看她的臉色,忽然發現她的胸口有一些血漬,心想會不會剛剛昏迷之中抱的人是她。那女子似乎發現風清揚盯著她的胸口,臉上一紅,喝道:「趕快把藥喝了,我還有別的事。」
風清揚急著想見歐陽芙蓉,又想眼前這女子既然救了自己,應該不會再害自己。
於是伸出左手想將床邊的碗拿起來,只是手一動胸口劇痛,左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藥汁也四處飛濺。
那女子冷笑道:「好個大英雄。」說完走了過來,將碗拿起,對風清揚道:「嘴巴張開,我你。」風清揚張口將藥喝完。那藥苦不堪言,風清揚只覺得腹中咕咕作響,只想將藥吐出來。只是先前被她搶白一頓,不想示弱於人,硬將嘔到喉頭的苦藥吞下腹。
那女子看他喝藥的神情,心中暗暗好笑,待風清揚將藥喝完,很自然的伸袖將他嘴角的藥漬拭去。
風清揚近看眼前這位女子,秀麗絕倫,比自己的夫人和芙蓉妹子都要美上幾分,此時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讓風清揚心中覺得欣喜,又或許是逃過一劫,心情放鬆所致。見她的小手白晰如玉停在眼前,忍不住將嘴湊了過去親了一下。
那女子一驚,揮手欲打,卻見風清揚將左臉挺的高高的,這樣一來她反而打不下手。只聽她恨恨的道:「以後再整治你。」說完拿起碗走到門前,輕輕打開門走到屋外。
風清揚親了她的手,心中立刻後悔。就算是素昧平生,也不該對她輕薄無理,更何況是救命恩人。當時伸長臉只盼她打自己一巴掌,沒想到她一句話帶過,風清揚心中更是感到羞愧難當。
隔天那女子鐵青著臉端著一碗粥進來,放在床前轉身便走,對風清揚視若無睹。
風清揚知道她還在生氣,勉強舉起手臂想去拿碗,胸口痛的險些暈去。風清揚歎了口氣,靜靜的躺在床上。直到中午,那女子又端了另外一碗粥進來,看見風清揚沒喝粥,怒道:「你嫌這粥不好嗎?」
風清揚道:「我的手臂根本舉不起來,如何知道這粥的滋味。」
那女子一怔,道:「那你為何不叫我?」
風清揚笑道:「你又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總不能阿貓阿狗的亂叫吧!」
那女子怒道:「你說我是貓狗?」
風清揚笑道:「你若是貓狗,那我下輩子也要投胎做貓做狗了。」
那女子待要發作,忽然臉上一紅道:「我你吃飯。」
風清揚見她忽然變的溫柔,心想昨天無禮於她,今天她半句怨懟都不說,心中慚愧,張口乖乖的將粥吃完。
風清揚吃完,那女子拿出繡帕,心中微一遲疑,還是用繡帕將風清揚的嘴角擦拭乾淨。
那女子離去時,回頭低低的道:「我的名字叫端木雪。」聲音柔媚纏綿。不勝愛戀之意。
風清揚心中一驚,暗道:「我怎如此糊塗,芙蓉妹子差點為我喪生,我還只記得捻花惹草大是不該。」
晚上那端木雪再進來,風清揚不敢跟她說笑,規規矩矩的吃飯喝藥,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端木雪見他態度恭謹,微覺奇怪,於是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風清揚搖了搖頭。端木雪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奇道:「沒有發燒啊!」
風清揚感覺她的手掌冰冷柔軟,心中一蕩。急忙鎮攝心神,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端木雪道:「一個多月了。」
風清揚驚道:「這麼久?都是你在照顧我嗎?」
端木雪點頭道:「我救你是有求於你,別人都不知道你在這裡。」
風清揚問道:「那天高手雲集,你怎麼可能救的了我?」
端木雪抿嘴笑道:「我早在山側挖了地道,我就是從那地道帶你走的。任憑他們怎麼找也找不著,因為我早就帶你下山了。」
風清揚道:「原來你是有預謀的,可是那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挖出一條地道?端木雪道:「我日月神教兵多將廣,那還不容易。」
風清揚一頓道:「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有人知道你挖了地道。」
端木雪冷笑道:「地道一挖完,我就將他們都殺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風清揚心中一顫:「那不是太殘忍了,而且若我沒受傷,那你的如意算盤可落空了。」
端木雪道:「你別自抬身價了,就算你沒受傷,我一樣有辦法捉住你。」
風清揚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心想魔教長老尚且拿不下自己,你這嬌滴滴的姑娘怎麼可能捉的住我。
端木雪看風清揚臉露懷疑之色,道:「你不信啊!等你傷好,我們再來比畫比畫。」
風清揚道:「我信你就是了。不過你既然有本事捉的住我,那還要我幫你什麼事。」
端木雪臉色一暗,緩緩道:「我要你去殺了方恨天。」
風清揚嚇了一跳,道:「你……你不是日月神教的人嗎?怎麼……」
端木雪慍道:「我又不是天生的日月神教教眾,我很討厭他們的。只是……只是逼不得已。反正你欠我一條命,總是要還我的。現在我要你去殺了你的死對頭,不是很好嗎?」
風清揚想想也對,於是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專心養傷,等著再死一次。」
端木雪忍著笑道:「你這麼沒志氣,還沒打便討饒,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救你了。」
風清揚笑道:「那這次你還救不救我?」
端木雪聽他語帶調笑,臉孔一扳道:「你不正經,我要走了。」
風清揚見她發怒,急忙道:「你千萬不要把我丟在這兒,我還得靠你的施捨才活的下去。」
端木雪聽他說的有趣,笑道:「怕了吧,以後可得乖乖聽話。」
風清揚道:「我一輩子都聽你的話。」
端木雪臉上一紅,輕叱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理你了。」
風清揚道:「我是真心誠意的,若是有假,讓我在床上躺一輩子都起不來。」
端木雪笑道:「你在床上一輩子,看誰願意伺候你。」
風清揚道:「當然是你羅。誰叫你讓我發這個誓。」
端木雪知道說不過他,索性嘟個嘴不理他。
斗室之中,但見美人如玉,長髮披肩,燭光搖曳,似夢似幻,風清揚不由得瞧的癡了。
端木雪聽他不語,轉頭用眼角瞧他,發現他正癡癡的看著自己,登時紅暈滿頰,臉熱如火。
兩人無語,燭火漸軟。忽地窗外夜梟長嘯。風清揚宛如大夢一場,眼前往事歷歷重現。
尋思:「自己負人良多,此生難償。這位姑娘含情脈脈,自己需得把持住。何況她是有夫之婦,我怎麼可以壞人名節。」
相到此處,正正心神道:「可否請問姑娘,可否將其中緣由告知。」
端木雪一顆心好似在雲端,輕飄飄的不知著落何處,忽聽風清揚嚴肅的語調,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過了好一會兒,端木雪站起身來,輕輕道:「等時候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風清揚見她離去時嘴唇微動,好像是說:「你有這麼多人陪著,那裡還會想到我。」語中情意深長,柔情款款。風清揚細酌語意,心緒起伏不定,顛倒不已。
風清揚所練的大無相功威力極強,只是受傷後回復極慢。當初那位撰寫神功之人,旨意在強身健體,戒凶戒狠。若是平靜修練,可以延年益壽。倘若好勇鬥狠,則受傷之後不易復原,那也是一種明哲保身之法。
往後數月,端木雪照顧風清揚無微不至。雖然風清揚刻意避開端木雪的眼光,但是舉手投足之間,憐惜之意溢於言表。
轉眼中秋將至,風清揚的傷勢大致痊癒。一日晚間端木雪來到風清揚房中,準備一桌清粥小菜,一壺清酒。風清揚知道時日已到,心中隱隱約約有些感傷。
端木雪臉上胭脂淡抹,身穿淡綠衣裳。輕盈的來到風清揚房中。
風清揚見她臉上淡淡的胭脂,紅紅的甚是嬌,肌膚白晰勝雪,宛如神仙中人。
端木雪靜靜的坐在風清揚對面,輕起朱唇道:「四年前,我還是渤海端木家的大小姐。
有一天,一個自稱盧全的人上門求親。我父親見那人行止不端,聲名狼籍。便婉拒了他的求親。沒想到三天後,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忽然有十多名蒙面客闖入我家,我父親力拒身亡。他們殺光我的家人,還意圖玷污我。我奮力抵抗。這時我父親的朋友忽然夜訪,殺了數人後將我救出。」
說到傷心處,端木雪眼淚撲簌簌的流下。風清揚感同身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端木雪擦了擦眼淚續道:「隔天,我父親的朋友見我身負大仇,便送我上黑木崖申冤。
後來方恨天見我復仇之心濃,便以代我報仇為聘,將我許配給他的兒子方敬淵。我無依無靠。只好答應。沒想到婚後才知那方恨天練功走火,功力時高時低,教主的大位,全仗方敬淵的武藝保住。我心中不解,那方敬淵年紀輕輕的武功怎會勝過許多教中長老。於是多方打聽,沒想到被我發現了天大的秘密。」
風清揚見她心情激動,於是柔聲勸道:「你先休息一下,緩緩情緒再說。」
端木雪搖頭道:「這事我悶在心裡好久,我一定要說。那天殺我全家的蒙面人,是方恨天派來的。」
風清揚心中驚訝,道:「這……這太匪夷所思了。」
端木雪續道:「原來早些日子,我爹曾上黑木崖,想將我許配給方敬淵。沒想到卻發現了方敬淵的秘密。於是方恨天派人殺了我全家。只是沒想到我會活著。於是將計就計將我許配給他兒子。」
風清揚道:「到底是什麼秘密要殺人滅口?」
端木雪臉上一紅,道:「那方恨天為鞏固自己地位,讓他兒子練了邪門的功夫,方敬淵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為了掩人耳目,才和我成親。」
風清揚聽不懂她話中之意,問道:「什麼不男不女?什麼掩人耳目?」
端木雪雙頰飛紅,細聲道:「就是……就是拿刀,就是作了服侍皇帝的人啦。」
風清揚叫了一聲道:「他作了太監,那方恨天不就絕子絕孫了。」
端木雪續道:「那方恨天,他心裡盤算著,如果他的功夫能修練完成,他就要……
就要強逼我……」
說到此處,端木雪羞不可抑,低著頭不敢看風清揚。
風清揚怒道:「這個方恨天如此可惡,竟然有著如此齷的念頭。」
端木雪見風清揚氣憤填膺,心中喜道:「他心裡還是顧著我的。」
這些日子風清揚始終和端木雪保持距離,以禮自持。不論端木雪如何殷殷相待,風清揚總是不理不應,端木雪始終不能得知風清揚的心裡是如何看待自己。現在風清揚自知分離在即,原本堅守的信念一下子就崩解了。這時表現在外表上,端木雪總算能探知風清揚的心情,不由得暗自高興。
端木雪抬頭看著風清揚道:「神教十位長老於五天前上華山挑戰五嶽劍派,黑木崖只剩左右光明使和方敬淵,想殺方恨天可說是事半功倍。左右光明使你是可以輕鬆應付,只是那方敬淵邪功厲害,恐怕……」
端木雪說到方敬淵,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眼神。
風清揚看她驚恐的臉色,大笑道:「打不過他,最多是讓他殺了,反正這些天是撿來的,當日我便該死在觀日亭,多活這些日子也夠了。」
說著說著,倒了兩杯酒道:「端木姑娘,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我僅以這杯酒,聊表我的謝意。」說完一飲而盡。
端木雪道:「由此前去三十里,有一棧道可上黑木崖。我會給你通行令牌。持這令牌可直上總壇。」
風清揚一怔,道:「原來我一直在黑木崖下,妙極,妙極了。」
端木雪看著風清揚,右手拿起酒杯,心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將酒喝下。
風清揚看著端木雪心中忽然感覺有股莫名的悲哀。尋思:「自己一生都為別人而活,為了活的人,也為了死的人。就算報了大仇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百年之後,都是枯骨一堆。不論活的高興還是悲苦,都會隨風而逝。明日一戰,不管勝敗如何,總是走到一個盡頭了。自己從仇恨中走來艱辛,不忍端木雪重蹈覆轍。
「
於是風清揚對著端木雪道:「端木姑娘,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端木雪看著風清揚的臉,心裡怦怦的跳著,不知他要自己做什麼?風清揚微笑道:「不管明天是否能殺的了方恨天,我希望你從此不要再興起復仇的念頭,找個好人家,快快樂樂的過一生,好麼?」
端木雪聽他語氣平和,關心他人遠勝於己。自己滿腹仇恨,從沒想過其他人。假如明天方恨天死了,自己該何去何從?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忽然一股腦兒全部湧現。」自己的假丈夫是仇人,真正喜歡的人卻可能為了自己命喪黃泉,到底是仇恨重要,還是心愛的人生命重要?風清揚受了傷,自己與他日日病榻相對,耳聽風清揚如此癡情纏綿的夢囈,才知人間情愛的滋味。少女懷春,一顆心早已悄悄的繫在他的身上。仇恨和愛情,何者為重?長久避而不答的問題,終於面臨抉擇的時候了。」
端木雪看著風清揚的臉龐,心中想道:「自己真的狠心要他去冒生命危險嗎?不是的,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他為我涉險。這是我的冤仇,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風清揚不知她心中轉過這許多念頭,只想勸她不要為仇恨執著。於是道:「明天對我而言,是一個結束。我希望對你而言,是一個新的開始。」
端木雪此時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道:「明天你別去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
風清揚搖頭道:「我欠你的,總是要還。但願你能聽我的勸告,那我的心中就沒有遺憾了。」
端木雪聽他似乎在交代遺言,心中悲痛,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風清揚走到她的身旁,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道:「你不用傷心,人世間聚散本是無常。
你還有美好的未來,可要好好把握。」
端木雪抬頭看著風清揚,哭泣道:「我不要你為了我去送死。」
風清揚見她臉上掛著淚珠,哭的有如梨花帶淚般惹人憐惜,心中忽然情慾大動,雙手將她緊緊抱住,低頭往她唇上吻去。端木雪在他一吻之下,心魂俱醉。張開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端木雪火熱的身子,少女的芬芳刺激著風清揚的原始慾望。他攔腰將端木雪抱起,輕輕的放在床上。端木雪熱情如火,嘴中夢囈道:「我是有丈夫的。」風清揚如聞雷擊,啊的一聲放開端木雪倒退兩步。風清揚感覺腹下一團火熊熊燃起,他驚訝的看著酒壺顫聲道:「這是……這是鸞鳳和鳴散!為什麼?……」
轉頭看端木雪雙頰嫣紅,淚珠盈盈的模樣,眼前彷彿出現玉袖臨死前的情景,她也是如此癡癡的瞧著自己。驀地裡心中大慟,撲將過去將她壓倒在床上,右手扯斷她的衣帶,露出了雪白的酥胸。端木雪嬌喘細細,櫻唇如火。風清揚久未嘗腥,眼前玉體橫陳,慾火大熾,動如猛虎出閘,銳不可當。端木雪未經人事,禁不起狂風暴雨摧殘,一聲嬌呼,昏了過去。
待得東方漸白,端木雪漸漸醒來。她看著枕旁俊秀的臉龐,心裡一時歡喜,一時憂傷。
端木雪輕撫著他的胸膛,眼中柔情無限。細聲道:「我只恨識你太晚,相聚時日無多。今日一別,你可會記得我?」說完在他唇上一吻,輕輕的下床。拿起衣衫時看見衣衫碎裂,想起昨夜纏綿景致,臉上不由的浮起一抹紅暈。
端木雪從櫃子中取出一套風清揚的衣衫穿上。走到門前,心想這一去可能後會無期。忍不住又走回床前。將被子輕輕的拉到風清揚胸前。看著眼前心愛之人,心中萬般無奈,眼淚不禁滴了下來。
風清揚其實早已醒來。他見端木雪站在床前涕泣,運上指力急點而去。端木雪應聲倒地。風清揚將她抱上床,蓋上被褥。看著她臉上的淚珠,風清揚雖然不忍,但是心想:「若我都殺不了方恨天,你去又有何用?只盼你能聽從我勸,遠離仇恨是非,則我心足矣。」
風清揚穿好衣服,拿起長劍,靜靜的看了端木雪半晌,歎了口氣。不知是感歎她的身世,還是感歎離別的哀愁。風清揚從木雪懷中取出令牌,往黑木崖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