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春宮床上逢笑魔 文 / 令狐庸
公冶紅的嘴唇向獨孤吻了上去,頓時兩人如遭雷擊一般地怔住了,停住片刻,終於獨孤忍不住張臂向公冶紅抱了過去。
公冶紅好似是覺出了獨孤的這一個動作,整個身體都似是歡呼著迎接獨孤的這一動作,從靈魂深處發出了一聲低鳴。
這是蕩人心魄的一聲低鳴。
但是接著兩個人都僵住了,再沒有發出那般焦灼的聲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之聲。
獨孤的手並沒有抱住公冶紅,而是停在了空中,就那麼兩手張開著僵住了。
他被人點了穴道。
公冶紅也被人點了穴道。
兩人片刻之間便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不約而同地問道:「誰?」
沒有任何聲息。
公冶紅問道,「你怎麼了?」
獨孤道:「我像是被人點了穴道。」
公冶紅道,「我也被點了穴道。」
狼孤頓了頓,問道:「是哪一位前輩在這裡,還請出來說話。」
黑暗之中還是沒有任何聲息。
公冶紅正欲說話,猛然之間一陣刺耳之極的笑聲響了起來,好似是來自地底深處,又好似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這笑聲好似是一個內力極高的人用手將長劍一截一截地折斷的聲音。
這笑聲不絕地傳來,二人初時但覺得這笑聲只是難聽之極,刺耳之極,到得後來,那笑聲便好似是那發笑之人用利刃在兩人的臟腑之上用力刮割一般。
獨孤聽了禁不住心下大震,低聲說道:「是笑魔。」
這三個字雖是說得聲音極低,但顯然已流露出了恐懼之意。
公冶紅聽了亦是心中一震,輕聲道:「會是他麼?我聽爺爺說過,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獨孤正欲插話,那折斷利刃似的笑聲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同樣難聽聲音傳了出來:
「你爺爺是誰,他怎麼知道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公冶紅和獨孤都是一驚。
兩人聽得那人的笑聲傳自很遠的地方,卻不料這麼小聲地交談卻被他聽了去。
公冶紅道:「我爺爺是丐幫的幫主病仙翁。」
笑魔道,「他麼,那個病鬼還活著麼?」
說話之間風聲響動,兩人均覺出是有人站在了床前。
公冶紅沒再說甚麼,她不知說出病仙翁已經故去這件事是禍是福,因此她甚麼都沒有說,只是喘息著。
笑魔又笑了起來,兩人被他的笑聲搞得難受之極,但又沒有辦法可想,因為穴道被點,半點也動不了。
笑魔笑夠了,於黑暗中說道:「好,好,這當真是天賜良緣,你們兩個做了好事沒有?」
獨孤尚自沒有聽懂這句話是甚麼意思,公冶紅已是憤然罵了出來道:「你老不要臉,為老不尊,胡說八道些甚麼?」
笑魔又是一陣大笑,道:「聽你罵得中氣十足,看來是尚自沒有做出來,虧得我來得及時,哈哈,及時!」
獨孤奇道:「甚麼及時?你不是早就在這洞中的麼?」
笑魔道:「若是我早在洞中,便不會讓你們這般雙雙睡在這春宮床上啦,你道我會冒這樣大的險麼?若是我遲來一步,你們兩已經做了出來,那可真是千古恨事,哈哈……
這下兩人都被他說得糊塗了。
笑魔一陣大笑之後,又繼續說道:「這真是天助我也,老天有眼,老天有眼,送來這麼好的兩個娃娃,哈哈,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說完了就聽得哧的一聲響,笑魔點燃了火絨,沒有去點石上的燈燭,先自迫不及待地舉著火絨向獨孤和公冶紅臉上照過去。
獨孤與公冶紅亦是向那笑魔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公冶紅竟是如見鬼魂一般地尖聲叫了出來,獨孤亦是驚得寒毛直豎。
但見眼前的一張臉孔說不上是人是獸。頭髮赤紅,蓬亂地披散下來遮去了大半個臉,那剩下的半個臉說不上到底是甚麼顏色,黑黃當中好似混著藍綠,兼且皺紋密佈,縱橫交錯,在這交鍺的皺紋之中有兩個深坑,那坑底有兩個大珠樣的暗紅色的眼球閃亮閃亮地在盯著兩個人看著。
瞬即那火絨又熄滅了,那個怪物看罷了兩人竟是半晌沒有出聲。
獨孤仍然被公冶紅抱著,明顯地感到了她的心因為恐懼而咚咚地跳著,在這一個瞬間,他覺得好似頓時與公冶紅近了許多。
過了良久,那笑魔方始歎息了一聲,道:「可惜呀,可惜,多麼好的一對壁人,不過,既是上天已是這樣安排,你們兩人須是怪不得我。」
他愈是這樣說,兩人心下便愈是緊張,一時間不知那笑魔要如何對待他們。但聽那笑魔的口氣,兩人都知道定然是凶多吉少。
黑暗中公治紅亦是歎了一口氣。
笑魔聽到了,驚異地咦了一聲道:「小姑娘,你也歎氣,看來你定是有甚麼心事,不妨說出來,我老人家給你把事情辦了,心裡好踏實一些,不然這般無端地受了你們恩惠,可是不太好受。」
獨孤道:「你受了我們甚麼恩惠?」
笑魔道:「我自是受了你們恩惠,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只是現下不能告訴你們,你們須得暫且忍耐一下,小姑娘,你不妨把心事說出來。」
公冶紅道:「我的心事麼,你來得早了一些,若是你再遲來片刻,我便是死了也甘願了。」
笑魔怔住了,隔了一會兒方道:「世間當真便有你這樣的女子,你是想讓我遲來片刻你的心上人便抱住了你麼?」
公冶紅道:「正是。」
笑魔道:「可是現在我已然來了,這事情卻是不大好辦。」
公冶紅道:「我看也沒甚麼不好辦的,只要前輩幫他解開了穴道,讓他抱我一抱,縱是前輩要殺我時,我也心甘情願了,現在這樣子死了,到了陰間,我定然去找你討命。」
笑魔聽了,又是哈哈地笑了起來道:「好,好,我便償了你的心願!」說完了不知如何動作,獨孤便覺一陣輕風吹在後背,被封穴道頓解。
當此之際,他腦中電光石火般地一閃,並沒有伸手去抱公冶紅,而是將手伸人了懷中,但聽得破空之聲勁急,一枚銀魚鏢已是向黑暗中的笑魔射了過去。
笑魔立時慘呼出聲,揮手拍向石床,卻立時發覺落了空,待要躍起攔住洞口的時候,第二放銀魚鏢已是尖嘯著射了過來,他伸手將銀魚鏢便抄在手中,反手向洞門口擲了過去。
獨孤在擲出第二枚銀魚鏢時,立即帶著公冶紅躍下了石床,但是一來公治紅穴道被封,仍是抱著他,使他行動起來不太方便,二來他的腿上傷口順他驟然躍起之時立刻裂了開來,他腿上力道頓洩,落在了距離洞口三丈遠近的地方,知道不好,立時又回身射出了一鏢。
但那笑魔武功實在太高,第一枚銀魚鏢純是偷襲,又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所發,因而射在了他的石肩上,第二枚銀魚鏢卻被他順手抄住了反射回來。
獨孤靈機一動,並沒有向洞口逃過去,而是返身向洞內躍去。
果然,那笑魔向洞門射出一鏢之後立時返回身來,一躍就攔在了洞口,待他落下之後方始聽得腳步聲急促傳來,獨孤竟是帶著公冶紅向洞內逃進去了.笑魔立時睜目大叫,「回來,去不得,快回來,時辰就要到了!」
獨孤哪裡理會得那笑魔的話,只是帶著公冶紅一路向洞內逃進去,初時聽那笑魔在後面追趕,待到後來,那後面追來的腳步聲竟是聽不到了。
獨孤姑下來,仔細地聽了聽,那後面的腳步聲確然沒有了,他禁不住心下暗自奇怪,不明白那笑魔何以竟是不追進來。
一停下來,他立時雙腿發軟,禁不住坐到了地上,公冶紅仍是抱著他,他一坐下來,公冶紅亦是靠到他的身上,身子熱熱的,急促地喘息著,不知是因為駭伯笑魔還是因為那張石床。
公冶紅道:「他不會追過來了罷?」
獨孤道,「不知道,我先幫你解開穴道。」說完了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公冶紅被拍得一震,腿上動了動,可是雙手仍是緊緊地抱著他。
獨孤暗自驚疑那笑魔的點穴功夫端的奇妙之極,適才明明是笑魔用托穴手法托中了他背上的膏盲大穴,他被封的穴道才解開的,現下他運丹田之氣衝開了公冶紅的穴道,她的兩臂仍是牢牢地抱在他的身上。
「難道那笑魔在一瞬間點了中我們兩個人用的竟是不同的手法麼?」獨孤這樣想著,卻只好停下手來,惟恐亂拍亂捏不但解不開公冶紅的穴道,反倒將她弄壞了。
兩人都定下心來,各自喘息著,這時獨孤方始想起自己方才竟是帶著公冶紅逃到了山洞深處來了,至於如何逃到這裡面來的,卻好似在夢境之中一般,再也想不起來。
此時在黑暗之中向四下裡看著,卻是甚麼也看不見了,除了背後靠著的岩石,他再不知道這洞中究竟還有一些甚麼物事。
獨孤道:「你還能走麼?」
公冶紅啞聲道:「我想要待一會兒。」說完了竟是自己也吃了一驚,然後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這笑魔在二十年前同江湖上一個叫劍魔的高手決鬥,兩個人打了一日一夜,最後是這個笑魔敗了,然後他就跳進了一個深谷,卻不料他竟是還活著。」
獨孤道:「那個劍魔呢?怎麼沒有聽說過?」
公冶紅道:「聽爺爺說自從笑魔被他打敗了之後,他從此便失去了蹤影,世人再也沒有人見過他,想來他早已故去了,但他的對手卻又活了轉來.若是爺爺在世,大概也未見得能夠勝得了他,他長得也當真是駭人之極。」
獨孤道:「他好像是要殺我們,不知是為甚麼。」
公冶紅道:「總之他是不想讓我們活著,我們也不用管他為甚麼了。」
獨孤道,「你歇好了麼?若是歇好了我們須得看看有沒有路出去。」
公冶紅道,「走罷,只怕是凶多吉少。」說完了,鬆開獨孤站了起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獨孤奇道:「咦,你的穴道解開了麼?是怎麼解開的?」
公冶紅道:「自然是你幫我解開的。」
獨孤道,「我怎麼給你解開的?」
公冶紅道:「你一拍我的膏盲穴就解開了,是我故意抱著你的,我不想放開你。」
她說得坦誠而又真實,毫無虛飾之態,令獨孤聽了心中抨然而動。
當下獨孤牽著公冶紅繼續向洞中摸去,兩人愈走愈深,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也沒有看到甚麼光亮,但覺得洞中卻是愈來愈熱了。
再走片刻,獨孤已是熱得汗水淋漓,伸手所觸的岩石,竟然也變得炙手起來。公冶紅忽然停住了,道:「別再向裡走了,只怕是裡面更熱,根本沒有出路的。」
獨孤道:「好,左右也是個死,我們就回去與那笑魔拚命便了。」
正說著,猛然之間洞內傳來一聲巨響,接著,一股巨大無比的熱力迎面撲來,兩個人都被那股熱力沖得向後退了幾步,勉強站定了,卻見黑漆漆的洞中忽然之間亮了起來,整個山洞也顫抖起來,兩個人晃動著,再也站立不穩,接著傳來了不絕的隆隆的轟雷似的響聲。
公冶紅嚇得緊緊地拉住了獨孤的手,神情緊張地看著洞內,極力控制著不使自己摔倒。
獨孤的腿上受了傷,再加上適才的一陣奔跑,此刻在急驟的晃動中卻再也難以站穩,終於跌坐到了地上,立時覺得地上的岩石滾燙無比,剛欲站起身來,公冶紅已是將他一把拉了起來,急切地叫道:「快走,快,你看!」
獨孤抬頭看時,只見洞內竟滾滾不絕地湧出紅色的火流來,遠遠地轟轟不絕地流過來,立時把洞內照得通亮,也立時把洞內烤得火熱。
公冶紅扶著獨孤飛快地回身跑著,身後紅色的火流在後面追上來。
獨孤看到,那些突出的岩石在紅色火流的衝擊下也立時就溶化了,就成了新的火流,匯入洶湧的火流之中向前流來,這景象真是駭人之極。
兩人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後的火流仍是在後面追著,又勉強地向前奔了一段,終於把火流拋在了後面,可是洞內仍是熾熱難當,獨孤禁不住把身上的破衣脫了下來,赤著兩臂仍是一瘸一拐地跑著。
公冶紅臉上已是汗水淋漓,眼也睜不開,可是她仍舊攙扶著獨孤向外跑著。
猛然前面一陣掌風襲來,笑魔那刺耳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過來,「我料定你們必然會回來的!」
獨孤見那笑魔的掌風凌厲之極,哪敢硬接,忙把公治紅一拉讓了開去,卻聽得身後的岩石轟地一聲巨響.緊接著落下來一些碎石。
獨孤揮手射出一枚銀魚鏢,趁那笑魔一閃之際,拉著公冶紅就躍了過去,卻聽得風聲勁急,那枚銀魚鏢已是被笑魔抓在手中反手向公冶紅的後心射了過來.獨孤忙回身將那枚銀魚鏢抄在了手中,卻覺脅下一麻,已是被點中了穴道。公冶紅亦是在同時被點中了。
那笑魔立時哈哈大笑起來,隨著岩石的晃動在那裡搖晃著手舞足蹈。
裡面的火流追了上來,洞內立時又被照亮了,獨孤看到。原來他們已然來到了洞口,他們的身後便是那塊刻著「火龍潭春宮洞」六個大宇的遮著洞門的岩石。
此時獨孤方始明白這潭何以叫做「火龍潭」了,那從洞內流出來的火流酷似火龍無疑。
獨孤和公冶紅兩人動也動不了,只能靜靜地看著笑魔。
笑魔笑得夠了.跳得也夠了,見那洞中的火龍已經流了出來,立刻神情端嚴地停住了,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洞內。
洞內的火流仍是向前流過來,但是愈接愈近洞口的時候便愈變得愈緩慢了,顏色也由先前的赤紅色轉為深紅色。
笑魔看著那流過來的火流,看著看著,竟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猛地一下坐到了地上,捶胸頓足地大聲號陶起來,顯是傷心已極。
公冶紅和獨孤都是覺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何故竟是變得如同個孩子一般;看那火流時,好似也不再向前流動了,卻是凝在了那裡,漸漸地上面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黑霧。
笑魔哭得更加傷心了。
漸漸地,洞中的岩石也不再動盪,漸漸地趨於平穩起來,終於靜止不動,好似是從來就不曾動盪過的一般。
笑魔亦是不再哭泣,只是憂傷地垂著頭,好似在這一瞬之間老了許多。
隔了半晌,笑魔忽然仰起頭來,哈哈地大笑了三聲,然後又俯下頭去,憂傷地悲泣起來。
獨孤忍不住問道:「前輩,你因為甚麼事這般又哭又笑的,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一聽、你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笑魔聽了猛然一震,好似這才醒起還有人在看著他,他猛地站了起來,伸手向岩石上抓去,公冶紅與獨孤尚自沒有看得清楚他要抓的究是何物,他已然把手猛地抽了回來,但聽得哧的一聲輕響,看那笑魔時,已是手中提了一把劍,掉轉身來瞪視著二人。
獨孤驚異地看著笑魔手中的那把劍,見那把劍黑黑的,並不是十分的鋒利,而且並無劍尖,只是一個圓頭而已,不知為何,竟然能夠刺入岩石之中。
笑魔道:「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冒犯山神,壞了我的大事,讓火龍還沒有游到龍床就停了下來!我仍要用你們來祭劍!」說完了,將那柄鈍劍猛地向那石床上劈了下去,但聽得哧的一聲響,那龍床竟被他的劍劈開了,那劍直沒至柄。
獨孤被那柄劍驚得呆住了,不知世界上竟會有如此利器。公冶紅道:「你既然沒有得那火龍煉劍,用我們祭劍又有何用,還不是空自害了我們性命,於你何益?於劍何益?」
笑魔被問得怔住了.隨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哭起來。
公冶紅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測出了那笑魔捉住他二人的用意是為了祭劍,因而出言試探,不料真是如此,登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好似山洞之中已經沒有先前那般熱了。
笑魔邊哭邊道,「完了,看來我是贏不了了,看來我是永遠也勝不了他了,二十年,我白白地等了二十年……」
獨孤見他哭得可憐,問道:「你為甚麼非要等那火龍爬到龍床上來?既是非要用那火龍煉劍,你何不趕過去呢?」
笑魔道:「你懂得甚麼!只有那火龍爬到龍床土來,才能把這把鐵劍煉得沒有鐵性,若不是要等那火龍爬到龍床上來。我何必要在這裡等上二十年!」言語之中竟然好似過錯都在獨孤身上一般。
這一番話卻把獨孤聽得愈加糊塗了,他吃驚地問:「怎麼?那是一把鐵劍?怎麼會是一把鐵劍?」
那笑魔再不理他,自顧自地在那裡悲哀地哭著。
公冶紅道:「你光在那裡哭有什麼用?你把我們的穴道解開了,我們幫你想想辦法,那劍魔未必何是甚麼不可戰勝的人物。」
笑魔頓即止住了哭泣,轉過頭問道:「小始娘,你說甚麼?」
公冶紅道:「我說那劍魔未必便是甚麼不可戰勝的人物。」
笑魔聽了,猛地從地上躍了起來,只一躍就躍到了公冶紅的近前,可是又慢慢地將舉起來欲給她解穴的手放了下來,冷冷地問道:「你是說你有戰勝那劍魔的法子?你不騙我?」
公治紅道,「法子我是有的,不過我不會告訴像你這樣的人物。」
笑魔道:「為甚麼?你嫌我長得醜,沒有你的心上人俊麼?我先斃了他再說!」說完了當真舉起手掌欲向獨孤的頭上拍落。
公冶紅立時驚叫出來,臉色已是嚇得慘白,那笑魔道:「怎麼,你肯告訴我了麼?」
公冶紅道:「你若是打死了他,我更是不會告訴你。」
笑魔忽然變得可憐兮兮的樣子,哀求道:「小姑娘,我須得怎樣做你才能告訴我?
快點說,我定然聽你的話就是了。」
公冶紅道,「你二十年也等過來了,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你先把我二人的穴道解開了。」
那笑魔聽了,果然依言拍開了二人的穴道。
公冶紅與獨孤都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公冶紅料不到危境就這樣容易地就解了,適才的驚險之情一過,她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絲失落之感。
回想適才笑魔欲用二人祭劍之時,她的內心中竟是生出些許多快慰?現在她內心的失落之感也就不足怪了。
獨孤卻是另外一番心思。他雖是聰明過人,但他從來不曾想過要在別人身上用心眼,他從來不知道說假話,即便是陷身於絕境之中,他也想不到要用假話和智謀來解除自己的困境,這一點使他外表看上去顯得極為愚笨。但他確是如此,任誰也無法可想。現在雖是解脫了困境,心中卻不由得暗暗地替公冶紅髮起愁來,不知她到底想用甚麼法子打敗那個劍魔。
公冶紅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拉著獨孤大模大樣地坐在了石床上,問笑魔道:
「那劍魔可是用劍的?」
這純係一句廢話,獨孤聽出公冶紅是無話找話在轉心眼,心想這句話只怕要惹得那笑魔生氣,卻不料那笑魔聽了公冶紅的這句話後並沒有生氣,而是神色莊重之極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公冶紅仍是那麼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繼續說道:「他可是用一把極為特殊的劍,不同於你所見到的任何一柄劍?」
獨孤想了想,已然知道這又是公冶紅猜出來的,這般問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卻不料那笑魔連連地點著頭,好似已經對公冶紅極為信任.說道:「對對,他使的是一把赤玉劍,色如赤日,劍為玉地,卻削鐵如泥,是他年輕時在海外一座荒山上所得,是一位異人贈送給他的,你快說對他的這柄赤玉劍如何破法?」
公冶紅莊重之極地沉思著,點了點頭。
笑魔充滿信任之情地看著她。
獨孤卻是更加為她擔心起來,實在不知她將如何收場。
公冶紅道:「他既有如此寶劍,便是任何寶劍在他那裡都不會生出利器之威了.所以你這般的只想著用劍來同他鬥,終究不是妙法。」
笑魔聽了,輕聲點頭道:「有理。」
公冶紅道:「你想,縱是你將世界上最珍奇的寶劍弄到了手中,至多也只能在兵刃上與他打成平手,要想戰勝他卻不能夠。」
笑魔聽了,連連點頭道:「對對!」
公冶紅道:「所以呢,你該想著用別種兵刃來同他鬥,最好是那種寶劍無法削斷的軟兵刃,你不妨試試,管教他的寶劍失去了作用礙手礙腳,你卻可以大大地發揮出你兵刃上的優勢來了。」
笑魔聽罷了公冶紅的一番兵器大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在那裡連翻了兩個觔斗,口中叫著:「妙!妙!妙!」每說一個妙便翻一個觔斗,說到第三個妙雖是沒翻觔斗,但是卻又仰天大笑起來,但剛剛笑得幾聲,便被公冶紅喝止了,公冶紅道,「你高興是可以的,只是你一笑我們便不高興了。」
笑魔聽了頓時止住了笑,但卻在地上團團地轉了起來,顯然悶得極為難受。
獨孤看了眼公冶紅,見她亦是看著自已,眼中的霧似已散盡,那麼似笑非笑地看著,充滿頑皮的意味。
猛然間笑魔停了下來,說道:「不行不行,他那麼一把年紀活不上二十年以後,我再練上二十年的軟鞭,只怕是他已然死了,終究不是辦法,這卻如何是好,這卻如何是好!」說了兩個這卻如何是好,竟是坐在地上又哭了起來。
他只想到別人一把年紀,卻不想自己這一把年紀,再重新練二十年軟鞭會是一番甚麼光景。
獨孤見他如此,實是不忍看下去,便溫聲言道:「前輩,你現下若是練上二十年軟鞭,是怕到時候你自己也走不動了……」話沒說完,他人已被笑魔提了起來。
笑魔道:「你說我走不動了?你看我能不能走得動!我若是一下子摔死了你,便有些對不起那小姑娘,但你這娃兒說話卻是太也不中聽了!」說完了就將獨孤放了下來。
公冶紅道:「他這是為你著想,你怎麼能這樣對他?」說完了過去查看獨孤的傷勢,輕聲問道,「你沒事罷?」獨孤卻沒有回答、原來已被那笑魔點了啞穴。
公冶紅道:「笑魔,你真是個大大的傻瓜,明明在幾日之內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卻推到了二十年後,這不是傻到了極處麼?」
笑魔道:「你說我怎麼傻來?那劍魔武功高超之極,若是我不練上二十年的軟鞭,定然勝他不過,如何你卻說我傻,莫非你這小姑娘也想嘗嘗被點啞穴的滋味麼?」
公冶紅道:「你點好了,勝不了那劍魔可與我們無干。」
笑魔呆了一呆,忽然跳了起來道:「小姑娘是說還有辦法可以提前幾年勝那劍魔的麼?快快講來!」
公冶紅道:「甚麼提前幾年,那也要花上十幾年的工夫,我是說十幾日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為甚麼要拖到二十年以後呢?也只有你這老傻瓜才會那麼想。」
笑魔這次聽得明白了,卻也聽見了公治紅罵他老傻瓜,欲待發怒,又恐聽不到了那十幾日就可以勝劍魔的法兒,欲要不發怒時,又實是不願承認自已是者傻瓜。他在地上轉了兩圈兒,最後採取了折衷的辦法,突然厲聲喝問:「小姑娘!老實講來,如何才能在十幾日間就勝那劍魔!?」
公冶紅道,「你把他的穴道解開了我才會告訴你,你也用不著這般的跟我吹鬍子瞪眼睛。」
笑魔想了想,衣袖一揮,風到處獨孤頓感胸口壓力大增急忙運力相抗,不料那股力道在頃刻之間便消失得失影無蹤。獨孤便覺胸膛猛然之間似要漲開一般,隨即身上一陣輕鬆,被點的穴道已自解開,心下禁不住暗暗佩服那笑魔的功力當真可說是深不可測。
笑魔道:「好了,小姑娘,你快點教我那練劍的法兒罷!」
公冶紅看了眼獨孤,忽然笑道:「若是你能勝得了他,那麼自然那劍魔你也就勝得了,若是你勝不了他,那只怕是今生今世也勝不得那劍魔了,不需十幾日,你現在就不必練了罷。」
這一番話把笑魔說得頓時怔在當地,拿眼盯著獨孤問道:「你是說他麼?是這個傻小子麼?」獨孤亦是被公冶紅的一番話說得頓時呆住,他亦是疑惑地盯看著公治紅,不知她是甚麼用意。
公冶紅仍然那麼微笑著道:「我說的就是他,難道這洞中還有第四個人麼?但你現在勝他自然容易,若是他腿上的傷養好了,再補充了失掉的內力,你若是要勝他時,只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笑魔忽然咯咯地大笑起來,聲音刺耳之極,兩人想要塞住耳孔時已自不及,被那笑聲震得五臟翻騰.眼看就要暈倒的時候,笑聲突然止住了,笑魔指著獨孤道:「小姑娘,感情你是在消遣我,他連我的幾聲乾笑都抗不住,如何能與那劍魔相比?」
公冶紅好容易喘勻了氣,繃著面孔道:「笑魔,你聽仔細了,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在這裡消遣你,若是你不信我的話,我們現在就走好了。」說完了就起身拉起獨孤就向外走。
但是兩人剛走得幾步,人影晃動,那笑魔已攔在了兩人身前。
獨孤不待他說話,已是拔劍刺了出去。
他適才被笑魔的笑聲震得極為難受,想到這笑魔喜怒無常,在這裡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凶險,因此一出手便使出了他幾日來所悟得絕妙招式。
那笑魔一見獨孤獨出長劍,本能地一躍閃在了一邊,卻忽然想起來眼前的青年並非是他這二十年來一直假想做對手的劍魔,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傻小子,於是腳下微動;又欺了上來。
他這一退一進只是一瞬間事,但卻避開了獨孤絕妙的一劍。
獨孤一劍不中,長劍斜處,劍光四射,劍尖頓時化做萬點寒星瀰漫開來,擋在了笑魔的身前。
笑魔一進之際,本想在一招之間就將獨孤的長劍奪下來,不料劍光瀰漫,手腕一陣火辣辣的痛疼,竟是已被劍尖劃傷。睜眼細看之時見那獨孤的長劍雖不是急速地揮動,卻已是舞成了一道劍幕,隔在了他們兩人與自己中間。
笑魔最初根本沒將這個傻小子放在眼裡,手腕被劃傷之際也只是暗怪自己大意,此刻見了獨孤的劍幕,禁不住輕輕地咦了一聲。
但見獨孤的長劍雖只是舒緩之極地划動著.每一招每一式都似是慢慢地演示給別人看的一般,但在招式與招式之間好似根本就不曾有任何間斷,因此那長劍組成的劍幕就如銅牆鐵壁一樣,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進攻都必將撞到獨孤的長劍上。
一般的高手相鬥,常常會在對方的招式之中尋到破綻,即或招式上沒有破綻,那麼在招式與招式之間也必然會留下間隙,於是這間隙就會成為對方格擊的目標。
而獨孤的劍招本身絕妙之極,那是他以自己絕頂聰明綜匯他所見到的各項奇招異式演化而來,自然比他原來所用的靈蛇劍法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倍。更為奇妙的是,他在劍的收式與起式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間斷,因此他的劍使起來好似是只有極為漫長的一招而不是由一招一式組合起來的劍法。
笑魔睜大了眼睛看著獨孤舞劍,竟是忘記了自己到底要幹甚麼,只是瞪著兩眼,癡癡地看著獨孤,嘴唇抖動著,好似在喃喃地說著什麼,卻不曾發出半點聲息。
獨孤不明白笑魔為何只是那般的瞳目瞪視著,知道這個怪物武功極高,稍有不慎,就會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因此長劍仍是那段的不疾不徐地舞動著,不敢稍停,同時兩眼盯緊那笑魔的兩肩。
他不得不這樣地舞劍又要節省一些氣力。因為一旦笑魔攻上來,他的劍上若是沒有了內力便絲毫也傷不到那笑魔。他清楚地看見笑魔的右肩上滲出一滴一滴的鮮血,那是他用銀魚漂所傷。他發射那枚銀魚鏢的財候幾乎盡了全力;但只是淺淺地釘在了笑魔的右肩上,好似絲毫沒有妨礙到他行動。
笑魔死死地盯著獨孤舞動不息的長劍。
獨孤輕鬆但著意地舞動著。猛然公冶紅在旁拉了獨孤一把,獨孤一頓,回頭看公冶紅時見她一副悠閒的樣子,沒有絲毫大難將至的恐懼,再回頭看那笑魔時,見那笑魔並沒有絲毫想要攻擊的樣子,只是圓睜著雙眼盯著獨孤的那把長劍。
獨孤猛然醒悟過來,知道若是笑魔欲發動攻擊.公冶紅拉他一把之際定然已把他長劍奪去了,既是那時沒有突襲,定然是不會再行攻擊了,於是將長劍停了下來,但是仍自戒備地拎在手中。
笑魔子好似沒有看見獨孤已然將劍停了下來不再舞動,仍那麼癡癡池盯視著空中,好似空中有什麼幽靈仍在那裡舞著長劍。
公冶紅也有些覺得奇怪了,她見笑魔那麼癡癡池盯視虛空,想了半天,不明所以,忙伸手拉了獨孤的衣襟欲要從笑魔的身邊繞行出洞。
兩人一步一步地繞過了笑魔的身側,那笑魔手臂一伸欲要抓住獨孤的衣袖卻抓空了,原來獨孤那種百納衣已然拋在洞中了,只剩下一件背心還穿在身上,被笑魔一抓手臂頓時劃出了一道血跡。
獨孤不待笑魔再行出手,長劍已然揮了上去;一片劍光暴長,頓時罩向了身側的笑魔。同時兩人的腳下不停,仍是向著洞口躍了過去。躍到洞口時尚自沒有站穩,風聲楓然,笑魔又已擋在了兩人身前。
獨孤長劍一抖,立時向笑魔刺了過去,不料笑魔看到長劍刺到了近前竟是沒有稍加躲避,仍是那般兩眼癡癡地盯在獨孤的長劍上。
獨孤知道那笑魔武功高出自己甚多,是以長劍並不稍停,仍是向前刺了舉去。看看劍尖已然觸及笑魔的衣襟之時,那笑魔竟是仍然那般的任憑獨孤向前刺著,不閃避,也不還擊。
獨孤大驚.猛地將劍頓住了,但劍尖已然在那笑魔的胸上刺破寸許深的一個傷口,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獨孤忽覺被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身子向後飛了出去,身體擦在公冶紅的身上,將公冶紅帶得跌在一旁.自己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公冶紅驚叫一聲撲到獨孤的身邊,見他正自驚奇萬分地看著笑魔,絲毫沒有被掌力擊傷的樣子,禁不住大為奇怪,回頭看看笑魔,見那笑魔亦是吃驚地盯視二人.眼中如見鬼魅。
公冶紅頓時糊塗了,不明白是甚麼力道將兩人莫名其妙地摔在地上,更不明白那笑魔的胸前受了傷而他卻仍自不覺。
獨孤慢慢地喘勾了呼吸,站起身來,看了公冶紅一眼,然後慢慢地向笑魔走了過去。
公冶紅擔憂地跟在旁邊,卻是不放心地向兩邊洞壁上看了一眼。那洞壁上黑黑的,洞中火龍已漸漸淡了下去,洞中顯得昏暗了許多,那笑魔的眼窩好似陷得愈發地深了,不如在想些甚麼。
公冶紅見到洞中確確實實沒有旁人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但仍是擔心吊膽地把眼光盯在笑魔的身上,害怕他突然出手襲擊獨孤。
獨孤好似知道那笑魔不會出手,大著膽子一直走到了笑魔的面前,溫聲道:「前輩,萬事勉強不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傲,不能在這洞中久待,你既無殺我二人之心,便放我們出去罷。」
笑魔仍是那般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前方。
獨孤歎了口氣,道:「劍劍非劍,非劍劍劍。你既是一生不能放下一劍,終是非得喪身劍下不可,何必這樣的一點事情也看不破呢?」
公冶紅聽見獨孤這麼同笑魔說話,大惑不解,不明自他劍來劍去的到底說些甚麼,但她基本也聽得明白了,是獨孤勸他不要太過癡心了。
猛然,笑魔縱起身來,突然出掌向獨孤拍了過去,獨孤被他一掌打得向後退了四五步方始站得穩了,卻是張口噴出了一日鮮血。
公冶紅又是驚叫一聲撲到獨孤的近前。
可是獨孤雖是中了笑魔重重的一掌卻並沒有摔倒,反倒在噴了一口鮮血之後覺得一陣輕鬆暢快,好似重壓胸口的一塊重鉛被搬下來的一般。
公冶紅見獨孤噴了一口鮮血之後臉上竟是露出了笑容,頓時更加糊塗了。
那笑魔卻是瘋了一般將兩隻手掌不住地向洞壁上打過去,洞中的巖壁受他掌力所擊不住地向下流著細沙。
公冶紅左看看右看看,見洞中的兩人一個發瘋地向那洞壁上拳打腳踢,聲音轟轟不絕,甚是駭人。而另一人卻又那般希奇古怪地笑著,不明白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獨孤忽道:「我的傷好多了,你別難過。」
公冶紅聽了,見狼孤正自睜眼看著自己,回思他剛才的話,良久才始明白獨孤的話中之意,竟是不知是夢是幻。
她自從見了獨孤,獨孤從來沒有這般同她講過話,她向獨孤不知說了多少柔情蜜意的話,可是獨孤不是假做沒有聽見差開了話題,就是垂下頭想他自己的心事去了,像現在這樣微笑著對她輕聲說話,確實算得上第一次。
獨孤仍是那麼微笑著,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人死不了的,我已經知道了我們能夠活著出去這個山洞。」
公冶紅聽了,這時開始明白確實是獨孤在同她說話,一時間悲喜交集,淚水更是無法抑止地向下流著,心卻沉浸在一片溫馨暖意之中,渾然忘了兩人的處境,好似那笑魔轟轟的掌聲變做了風聲雨聲一般。
猛然那笑魔停了下來,仰天哈哈大笑起來。見那笑魔大笑,公冶紅忙用手去塞耳朵,轉目看獨孤時,見他仍是那股渾沒在意地望著笑魔,並沒有一絲受那笑魔的笑聲折磨的痛苦之色,公冶紅大是奇怪,慢慢地鬆開了手,聽得出那笑魔雖是在仰天大笑,但並未在笑聲中蘊含內力,是以那笑聽來並不十分駭人,倒是有如一個常人在開懷大笑一般。
笑魔笑得夠了,忽然止住了笑,兩手撐地,頭下腳上地倒著身子走到獨孤和公冶紅的面前來,擰著怪頭,翻目看向獨孤道:「多謝獨孤爺爺,讓我得識無上劍法!」
這次獨孤是驚得呆住了。
公冶紅愈加相信笑魔是突然瘋了。
但是那笑魔倒著身子一句話把兩人說得呆住之後,自己翻身站起來,快如閃電一般地伸手將獨孤的長劍奪了過去。
獨孤和公冶紅又是一驚,笑魔卻道:「傻小子,來陪我練劍,我要試試悟得的劍法,快!快!快!說著舞劍就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