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聖手為義上刀山 文 / 柳殘陽
於是,卓文君約略的把三仙台情形述說一遍——
田壽又道:
「同為江湖人,相煎何太急!」
風嘯山一聽,道:
「老頭陀,我懂你的話中含意,只是我總以為你不該放掉宮彪,因為他就是率領大刀寨十二名高手衝進清風台擄走卓清風孫子的人。」
一旁的黃倩全身一緊,低下頭去!
小千兒道:
「那個小孫子我看的最是清楚,他那個小模樣,長的還真甜,那天我們在大柿子樹上見是最後一騎的人抱的吧!」
田壽心中一喜,當即道:
「小娃兒,你真的看清楚了?」
小千兒道:
「是呀!」
田壽又道:
「如果現在你見到他,還認識他嗎?」
小千兒一挺胸,道:
「當然認識了。」
於是田壽哈哈大笑起來……
而風嘯山卻雙目閉起來了。
田壽哈哈笑中,對小乾兒道:
「小傢伙,我老人家同你打個商量如何?」
小千兒一笑,道:
「老前輩,有事你老只管吩咐,小千兒同我師父一樣,一向最是喜歡幫人家忙的。」
風嘯山早攔住道:
「說得好聽是幫忙,說得難聽是管閒事,田老頭陀呀,你怎的要一個小娃兒上當的?」
田壽道:
「誰說我要小千兒上當,我這是同他打商量,他若點頭當然證明他已是你風老偷兒的入室弟子,如不願意,自也不會勉強他了。」
風嘯山冷笑道:
「老田呀,你就省省勁吧,你的肚子有幾條蛔蟲,我老人家最是清楚,就算你翹翹屁股,我也知道你是要拉屎還是放屁。」
田壽一拍大腿,道:
「好,你且說出我心中要談的話吧,要是說對了,娘的老皮,我田壽當面向你叫聲好聽的!」
風嘯山嘴角一牽,道:
「說要你叫聲老爺嗎,娘的你已是一頭灰髮似霜老漢,要你稱我一聲老爹,可是我又不願要你這種出家人兒子,想想看有什麼好聽的你可叫的?」
田壽道:
「那你就別管了,反正我田壽自然會叫得你哈哈大笑三日的,倒是你得說出我心中要說的出來。」
小千兒道:
「師父,還是由田老說吧!」
田壽忙道:
「不,話—出口,絕不更改,叫你師父說出來,我就不信他會猜得到我心中要說的是什麼,真玄了!」
風嘯山一笑,道:
「你的話中已加上各種配料,別以為姓風的不知道你在弄個口袋往人頭上套,好,我且說出來,只是幹不幹全看我的高興了。」說完他著實的看了一眼黃倩,覺得這個女人集溫柔堅強於一身,卓清風有這麼個好媳婦,可也真是幸運,而卓文君,卻愣然坐在黃倩身邊。
於是,他清清喉嚨,道:
「難道你田老頭不是想要我的徒兒走一趟大刀寨?」他一頓又道:「當然,你表面上要小千兒上大刀寨,實際上也是逗我老頭子上大刀寨,當然最佳的表現是把卓清風的小孫子『偷』回來,姓田的,你倒是說說看,我猜得可對吧!我可厭的老頭陀!」
田壽突然雙手猛拍巴掌,笑道:
「猜對了,猜對了,哈哈……」
小千兒指著田壽道:
「老前輩該叫我師父一聲好聽的了!」
田壽笑道:
「該叫,該叫,不過且讓我想想怎麼叫才能令風兄哈哈笑出來的!」
風嘯山怒道:
「這時候才他娘的冒出一句風兄來,真是豈有此理!」
田壽拍著腦袋,似是偏頭在想什麼,卻暗中施眼睛望著黃倩直眨巴……
於是,黃倩立刻起身走向風嘯山施禮中盈盈跪下去
風嘯山忙伸手托住,道:
「我就知道被老田的口袋給套在自己頭上了。」
黃倩應然道:
「風老乃俠義中人,念在與我公公同源……」
風嘯山忙攔住黃倩再說下去,道:
「我明白,什麼也別說了,眼前我得要田老頭叫我一聲好聽的。」
田壽早笑道:
「這容易,而且我也早想好了,乾脆我就叫你一聲『可愛的』,這總可以吧!」
風嘯山冷哼一聲道:
「得了吧,這句話出自劉金定,我老頭子就高興了。」
「樑上燕」劉金定是「偷魂老祖」風嘯山的老婆,一生之中劉金定皆以老頭子稱呼他,從未叫一聲可愛的。
便在這時候,五個人全笑了!
於是,卓文君便把風嘯山師徒也招待在大廳一邊客室中住下來,就等明日酒席前商量如何拯救小柱子了。
三尖山下清風台的天闕樓下,正廳上面已在佈置酒席了,當然全是由黃倩親自安排,當真是有什麼好吃的全搬出來了。
為了怕驚動兩邊客室中睡的客人,大廳上做事的兄弟們全是輕手輕腳,直到正午時分酒席已擺上桌,卓文君與黃倩夫妻二人才先請出「混世頭陀」田壽。
那田壽走出客房接過面巾隨意擦拭一番,立刻往酒席桌前走去,邊高聲叫道:
「對面的老偷兒,你該起來了,敢情沒睡過軟榻呀,怎的賴著不起來了。」
不料他叫了幾聲,未見對面房中動靜,心中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叫道:
「老小子八成溜之乎也了!」
便在這時黃倩忙伸手敲門,只是裡面沒有動靜。
卓文君推開房門看,不由一驚,道;
「田老走了呢!」
不錯,風嘯山師徒二人天未亮已離開了清風台,兩個人白天在橫樑上睡了一天,夜來精神可好得很,不比田壽與卓文君,—場拚殺.加上來回奔波不停,倒頭睡下,立刻沉入睡鄉。
現在——
風嘯山師徒二人走了,田壽指著大廳外面罵:
「好個不識抬舉的老偷兒,盡幹他娘的一些殺風景的事,真是不可理喻的混球!」
黃倩一歎,道:
「只怕小柱子又得……」
田壽早笑道:
「這個你就只管放心,老偷兒的怪招,你田叔我是最清楚不過了,他這一走,必定是去大刀寨的。」
黃倩驚異的道:
「田叔怎的如此肯定?」
田壽道:
「三十多年前你田叔就認得這風偷兒,唉!認真說來,風老鬼算得是俠義中人,他一向只偷當偷的,盜那應盜的,如今他既點頭,就算是拼上老命,他也會把小柱子送回來的,不信你們等著瞧吧!」
卓文君已把老娘接下天闕樓來。
那田壽忙上前施禮不迭。
卓老夫人見是田壽,已是淚水流出來,她粗啞著聲音,拄杖望著「混世頭陀」田幫,道:
「清風生死不明,如今連孫兒也被人擄去,二弟啊,大嫂子的日子過的可苦啊!」
田壽滿面慌恐的道:
「為了找大哥,小弟走遍天下,人言大哥大漠有難,我卻找不到一絲證據,這事前幾天我已向大嫂稟明了的,總之吉人天相,目前為了小柱子,一半天的若再沒有消息,小弟自會再找上大刀寨要人。」
老太太拭過淚,在田壽的陪同下入席坐定,他望望幾人一眼,道:
「阿倩早上對我說有客人嗎,怎的不見客人入席呀?」
田壽當即笑道;
「為了小柱子事,昨夜被我拿話套牢,今日一早那老小子已趕往大刀寨去了。」
卓文君笑道;
「雖是不告而別,卻也令人高興。」
卓老太太只得招呼田壽入席,又把四村村長請召來這天闕樓陪酒。
老太太問田壽,道:
「藍旗社那邊死了那麼多弟兄,善後事情也夠他們忙上一陣子的,柏天又不在廣義鎮,想起來就令人擔心事!」
田壽是在擔心事,他的心事可重著呢,只是有許多事情他又未便開口,現在——
現在他也只有點頭的份兒了!
風嘯山與小千兒當晚只在客房中稍作休息,天未明二人已離開了清風台。
清風台四村八部落,那地方也養有狗,連這天闕樓附近也養了幾頭惡犬,一路上群狗盡拿鼻子在二人身邊蹭,狀至親匿,光景這是他風嘯山養的狗似的。
便在當天二更不到,「偷魂老祖」風嘯山與小千兒二人已趕到了白虎鎮。
現在,白虎鎮上的如意樓更是戒備森嚴。
一路上風嘯山未開口說上一句話,直到白虎鎮東北方三里地的一座土地廟。
白虎鎮方圓三十里內只有這麼一座土地廟,這廟佔地不大,僅約五畝地範圍,四周圍牆,廟殿在院子中央,廟後院是兩間小瓦房,廟祝同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和尚住在那兒,廟前面有個小廣場,兩支旗斗中間還立了個朝天香爐,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不少人從白虎鎮或附近村落來上香的。
三日前風嘯山的老婆,「樑上燕」劉金定與小穗兒二人便是在這兒與風嘯山、小千兒會面的。
三更天風嘯山與小千兒趕來土地廟,廟後面的山坡上,早見一條人影如飛的撲過來,這人身法奇快,宛似黑豹縱躍,剎那間已近土地廟不過十幾丈。
風嘯山早已看清來人,不覺面上含笑——
來人也打個哈哈,道:
「怎的是你們,我以為是誰呢!」
風嘯山笑道:
「他們絕不止兩人,又得邊走邊躲的,只怕不會那麼快就趕來了的。」
那人道:
「這幾日我正在注意了。」邊回頭指向遠處小山頂,又道:「我已連著三日在山頭上注意了。」
風嘯山道:
「進去吧,我有事要同我那老太婆交待呢!」
就見那人推開廟門走入地廟內。
三人相繼穿過殿堂而到了後院,這時有一室中尚有燈光,正是劉金定同小穗兒客住的地方。
燈光下原來這人正是廟祝,土地廟掌管香火的,細看這人五十出頭,清瘦的面孔上一對炯炯眼神,膽鼻闊口,頷下短鬚,一件灰色夾衫,顯得超然脫俗樣子。
劉金定見丈夫與小千兒回來,並不多問,只是對那廟祝笑道:
「先生回來了,可是在外面遇上老頭子的吧?」
那廟祝一笑,道:
「總希望我們的目標早日露面,否則誰又知道好東西在什麼地方,更何況又耽誤二位呢!」
「偷魂老祖」風嘯山走至劉金定面前,道:
「老太婆,為丈夫的回來了呢!」
劉金定深凹的雙目上翻,道:
「回來就回來,還用得著繁文褥節的彼此客套一番不成?真是的!」
風嘯山吞了一口唾沫,道:
「娘的,幾十年夫妻一場,就不知我是同你怎的度過。」說著便在一旁坐下來。
那廟祝笑道:
「玩世不恭,笑傲人間,二位倒是令人羨慕的緊呢!」
劉金定冷眼望著一旁的風嘯山,道:
「就像小千、小穗那麼大的時候我們就攪和在一起,一直的他就要我嘴巴甜一些,說是嘴巴甜的女人才像個女人,可是他就沒想想,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要把愛呀愛的掛在嘴邊呀,真是的……」
風嘯山無奈的道:
「我說你不過,但求你口上留德別留香,這總成了吧!我的土地奶奶——」
於是,連廟祝也哈哈笑了。
劉金定這才問道:
「清風台那面未出事,你師徒二人白跑一趟了?」
風嘯山道:
「不全是你的主意,怕什麼如意樓趁火打劫的找上清風台,害得我同小千兒連夜趕到清風台。」
劉金定笑道:
「閒著也是閒著,你們去溜溜腿又有什麼關係的,再說那卓清風當年拉過我們一把,為他你也不該袖手旁觀,要知大丈夫當恩怨分明,一勺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何況我們在此等的那人還早呢!」
這時廟祝接道:
「算算日子,應該是在這幾天到了。」他一頓又道:「不過這幾日白虎鎮上聽說到了不少北地來的人物,這些人全都不簡單,我們不可稍有大意……」他望望風嘯山又道:「我的意思是風老這幾天最好少去白虎鎮,就在這土地廟內歇息,免得節外生枝。」
劉金定冷哼一聲.道:
「老頭子無韁野馬慣了,只怕他不會同我老婆子一般的氣定神閉的住在這兒。」
風嘯山撫掌笑道:
「知夫莫若妻,我老頭子還真的有事待辦呢!」
廟祝雙眉一緊,道:
「風老,我實在不願你在事情未成之前橫生枝節,要知那會妨礙大事的。」
劉金定道:
「沒什麼關係,先生儘管安心,這本是我夫妻二人自願出力,自不會把事情弄糟,且聽我這老頭子說說看,是什麼事情,非得這時去辦的。」
風嘯山摸著稀疏鬍子,笑道:
「雖是小事一樁,難免涉險。」
劉金定道:
「既有危險,就別把我老婆子算上,至少你若不在,我老婆子還能派上用場。」
風嘯山道:
「不,這件事必得你我老夫妻二人一同出馬才成,小千、小穗就得在土地廟等我們了。」
小千、小穗對望一眼,小千兒道:
「師父,你老不是說過,小千兒已經出師了嗎,什麼事情非得師娘出馬的?不就是去大刀寨救那清風台被擄的孩子嗎!」他一頓又道:「師父別忘了,我可是認得那個孩子的喲!」
風嘯山指著小千兒道:
「好小子,差事可是你自己討的,到時候你可得忍著些別報怨啊!」
小千兒道:
「不會,不會,到時候小千兒准聽師父的。」
劉金定一聽是要上大刀寨,早笑道:
「不就是上大刀寨嗎?有你師徒二人足夠了,何用再搭上我老婆子的?」
風嘯山道:
「老婆子,你別忘了我們這是去救人,可並非只是取他大刀寨的什麼寶貝啊!」
劉金定道:
「這有什麼分別的?」
風嘯山道:
「有,當然有分別,你想,我得把那小東西救出來,就難免背他出寨來,如果是神不知鬼不覺,當然我老頭子一路就能把那娃兒送上清風台,萬一……我是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他們那幫嗜殺的發覺,就難免一場搏殺,到了那個時候,又由誰來抵擋?」
劉金定冷哼一聲,道:
「敢情你打譜是叫我去背孩子了?」
風嘯山道:
「真到了那節骨眼,我背你背全一樣呀!」
便在這時,那廟祝笑道:
「依在下看,如果大刀寨一時間不會對那孩子下手,何妨等到我們應辦的大事完了以後,在下便一同前往那大刀寨中一行如何?」
風嘯山搖頭,道:
「不行,不行,這事必得先辦,否則……」
風嘯山心中明白,那孩子在大刀寨上如今更加危險了,因為清風台的人在三仙台解救了藍旗社之危,不定那「血刀」常玉春狠下心來,真的會拿那小孩子開刀也說不定,再說自己亦然答應人家,那卓清風的媳婦黃倩的哀怨祈求與無奈,自己絕難袖手不管,更何況還有個「混世頭陀」田壽在一旁冷眼觀看。
劉金定當然知道丈夫心中必有難以出口之言,為了對廟祝這邊有所交待,她硬是對風嘯山道:
「你攔下的事情就自己去辦吧,我在這土地廟內候著,兩天之內你沒有回來,老婆子就去替你收屍,別忘了這兒是土地廟,正可以為你誦經超渡呢!」
風嘯山一連「呸呸」兩聲,道:
「你啊,未出師你就咒我去死呀!」
哈哈一笑,劉金定道:
「沒聽人說嗎,挨罵的人有福,被咒的人命長,我這是給你這老頭添福添壽呢,哈哈……」
風嘯山擺擺手,道:
「算了,算了,叫你喊我一聲好聽的,幾十年你都吝嗇的不開口,到這節骨眼你又為我這老頭子添福添壽呢,去他娘的臭裹腳布吧。」邊起身對小千兒道:「找地方睡一覺,天一亮我們就上路。」
廟祝立刻起身施禮道:
「大家都該歇著了,明天見。」那廟祝走了,回到隔壁一間去了。
劉金定叫過小千兒,道:
「小千兒,你真的認識那個被擄的娃兒?」
小千兒點頭道:
「師娘,錯不了的,小千兒不是學過那『過目不忘』之術嗎?只一眼我就能看清楚的。」
劉金定拍拍小千兒的頭,笑道:
「從五歲,就把你小子倒掛在樑柱上練好認物之術,七歲你練輕功兼視寶物,七八年來,你應該可以獨當一面了的……」
風嘯山沉聲道:
「老婆子,敢情你是要小千兒獨上大刀寨呀!」
劉金定道:
「有什麼不可以的?」
風嘯山直搖頭的道:
「就算你同我打一架,我也絕不答應,你怎的也不想想,大刀寨是什麼地方,如果小千兒一旦失手,難道你就一些兒也不心痛的?」
劉金定道:
「即使小千兒被發現,他如要走,大刀寨也難以留住他的。」她一頓又拍拍小千兒,道:「何況在我們的心中,根本就不存在那『失手』二字。」
小千兒笑道:
「師娘說的不錯,那就由小千兒同師妹小穗一起去吧,反正是練本事,學經驗嗎!」
劉金定一怔,望望小穗兒,道:
「再說吧,大伙先睡了!」
風嘯山一聲怪笑,拉著小千兒打了個大棉被身上一裹,二人就在床上一端睡了。
從白虎鎮往東,繞過元寶山就會望見幾十里外的雞冠山,子午嶺下面的大刀寨便在那兒。
大刀寨的兩面,佟家酒館的那個四方木牌上的「佟」字,便掛在屋簷下隨風在轉動,酒館酌門,有一扇是開著的,天色近黃昏,客人沒有,酒館內似是靜悄悄的。
於是,山道上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兩個穿著破爛衣衫的人,二人經這酒館大門,已經往山腰上走了,只是突然間自酒館內走出個女人,只聽她招手叫道:
「喂喂,等一等呀!」
走在前面的老者,低聲道:
「準是那叫『玉觀音』的女子。」
後面小的笑道:
「一聽就知道了,準沒錯。」
不錯,這一老一少正就是遠從白虎鎮郊土地廟內一早趕來的「偷魂老祖」風嘯山與他的愛徒小千兒。
劉金定原是想要小千兒一人來的,當然她是會暗中加以協助,志在磨練小千兒,但風嘯山大是不放心的就陪著小千兒一齊來了。
二人著意的化裝一番,除了衣衫破爛,那風嘯山更是用—支大眼罩蒙起一目,更把頭髮披散,有一半掩住面孔,小乾兒也是灰頭土臉的蓬鬆著頭髮;鼻孔尚掛著鼻涕,一眼看來,誰也難以看出二人是誰。
就在女子的叫聲中,二人停下腳步來。
不錯,真的是「玉觀音」祈小蝶,只見她人一追上來,不由一歎,道:
「唉!怎的不是,算了算了,你們走吧!」
風嘯山心中琢磨,這女人話中有話,她是什麼意思?
小千兒卻吸著鼻涕,道;
「你可是在等人吧?」
「玉觀音」祈小蝶正失望的回頭走,她怎的會理會兩個似乞討的人呢。
不過,她聽了小千兒的話以後,還是回頭,道:
「不錯,是等人。」
小千兒等:
「等誰?也許我們遇見過的……」
祈小蝶又急走過來,道:
「是白虎鎮上的名醫,這人聽說叫端康。」
小千兒道:
「天將黑了,姓端的會來?」
祈小蝶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是在大刀寨聽他們談的,如意樓的人去請姓端的來治傷的,因為大刀寨傷了不少人,我是想在大夫經過的時候,也請他為我丈夫治傷的。唉!看來姓端的是不會來了!」說完竟自又回到佟家酒館了。
風嘯山這才明白,原來這祈小蝶的丈夫「青面獸」和先,在白虎鎮上受傷以後,如今正自躺在床上,他雖經過那「八腳瘋婆」麼小花立時給他服下解藥,他卻因已傷內腑一時間連下床走動也不能。
那祈小蝶早往大刀寨求救,卻又遇上大刀寨從三仙台撤回來的一眾,而步如飛與宮彪二人也已是被抬回大刀寨的,更加上幾十名受傷的人,一時間大刀寨最需要的就是治傷大夫。
便在這時,如意樓的人來探聽消息,知道大刀寨死傷不殆,立刻答應把白虎鎮上的名醫端康,連夜請來。
如今風嘯山聽得這消息,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他回頭已見酒館把門推上,立刻以小千兒道:
「走,我們回頭迎上去。」
小千兒一怔,道:
「師父,迎誰呀!」
風嘯山道;
「別問了,跟師父走準沒錯。」
小乾兒拍拍腦袋,道:
「走著走著又回頭,師父你也不嫌累!」
風嘯山卻是匆匆行走如飛,剎時又上到酒館西面的半山上,自己開始脫去外面破衣衫,更把捂著的眼罩取下來,立刻又恢復原來的樣子。
小千兒道:
「師父,我呢?」
風嘯山道:
「別裝扮可憐蟲了,哪有名醫學徒是你這般光景的,快脫去爛衣衫,把臉抹乾淨。」
小千兒笑道:
「小乾兒明白了,師父是想在此攔住白虎鎮來的大夫,自己冒充他去大刀寨的了。」
風嘯山點頭道:
「不錯,唯有這樣,才更方便的救出那個娃兒來。」
小千兒笑道;
「藥鋪的徒弟我沒幹過,到時候師父你可得替徒兒兜著點呀!」
風嘯山道:
「有什麼好兜的,貼膏藥,上藥粉,洗傷口的這些事全由你來幹,捏骨搓筋為師的可在行,當然,我們對大刀寨沒好感,表面文章一番而已!」
小千兒突然一喜,道:
「師父你聽,真的有人來了呢!」
風嘯山招手道:
「別忙,且看為師的。」
便在這時,遠處已有人聲傳來;
「夥計呀,天都快黑了,究竟還有多遠?」,
便聽得另一聲音道:
「快了,快了,再過了這山頭你老就望見有家酒館,再翻這一座山就是大刀寨了。」
「還要越過一道溝呀,晃裡晃蕩的晃到大刀寨,只把我這身老骨頭叫這頭畜牲晃散了,那還有精神為人看病的。」
又聽得另一人道;
「端老,如今大刀寨傷了不少人,正需要你老去妙手回春呢,我也是奉樓主之命替你老來牽馬墜鐙,完了又得送你老回白虎鎮,明白點說,你老這是去行好事,小子我是跟著去沾光,你忍耐點就快到了。」
於是,連馬蹄聲也聽得見了。
馬蹄聲「得得」響中,時而一陣跳動,馬走山道亂蹄,光景還真的令馬上的灰髯老者扭腰不停的在馬背上直旋屁股,旋得老者齜牙咧嘴的。
有個身材中等漢子一手攏著馬韁繩,一身短扎打扮,戴了一頂披肩帽,背上還背了一把鋼刀,雙腿盤的可真夠快,剎時間已快到山頂上。
山頂上有幾棵老松樹,樹下面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當然他二人就是風嘯山師徒。
拉馬的漢子吃一驚,先是望望剛落山的日頭,再看看石頭上坐的風嘯山二人,未開口呢,風嘯山已笑道:
「歇歇腿吧,夥計。」
拉馬的漢子搖頭,道,
「不了,我們就快……」他突然滿面驚楞的望著小千兒,半晌才道:「你……你不是……」
小千兒嘻嘻一笑,道:
「怎麼的,敢情你認識我呀!」
拉馬的驚異的道:
「原來你並沒有死,真的被人救了呀!」
小乾兒指著自己鼻子,道:
「別瞎扯了,我這麼小年紀就死呀,像話嗎!」
拉馬的道:
「那天把你捆在木箱中,石總管五人把你扛上山去的,沒多久就有人傳來消息,石總管幾人全死了,而你……」
小千兒道:
「我怎的沒有死是吧?」
馬背上老者突然道:
「別在這兒叨七念八的了,快走呀,天都快黑了呢!」
風嘯山突然指著馬上老者,道:
「下來吧,歇歇再走。」
突聽得小千兒對拉馬的笑道:
「我想起來了,捆我小千兒的一定也有你一份了。」
拉馬的這時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在這時候說漏了嘴,想想看這小子的身手,連老太太與小姐們都難以制住他,自己又算是哪頭蒜!
心念間,忙著拉馬,道:
「我們走!」
小千兒一蹦上前,嘻嘻一笑,道;
「是你老兄先用繩子拴過我,一輪一根,這回也該我來拴你了吧!」
拉馬的一怔,道:
「你要拴我?」
小乾兒道:
「怎麼,不可以?」
拉馬的反手去拔背上鋼刀,且怒道:
「小王八蛋,你別是找死吧!」「嗆」的一聲,他已鋼刀在手,一手拋去韁繩,已向小千兒逼去。
馬上的端大夫雙目突的精芒一現,旋即嘴角一撩,露出個極端神秘樣子,連風嘯山也未感覺。
小千兒一笑,道:
「如意樓的人全是三句話不到就動刀子的,你也自不例外了。」
突然間,那漢子鋼刀自身前平推而上,一溜冷焰乍現中,鋼刀「咻」的一聲已到了小千兒的頭上。
雙肩閃晃中,小千兒雙腿交互力旋,滴溜溜原地一個陀螺懇旋中,他快如鬼魅般的閃到漢子身後,不待那漢子回刀劈來,小千兒的尺長寶刀已架在漢子的脖子上:
「別動了,我的哥哥大爺,人若不自量力,豈非自找苦吃。」
鋼刀停在右前方,小千兒斜身一腳,早把漢子鋼刀踢落在山石草堆裡。
漢子似是突然想到了石大海五人的慘死荒山,覺得自己只怕也難以倖免,不由得全身一哆嗦,道:
「你……你想幹什麼?」
小千兒道:
「我不是說了嗎,拴人呀!」
漢子急道:
「拴了我,由誰把大夫送入大刀寨?」他一頓又道:「你們不知道,如今大刀寨傷了許多人,正須要大夫馬上救人呢!」
小千兒道:
「送大夫上大刀寨救人,自然由我去了。」
這時風嘯山笑呵呵的走過來。道:
「快拴人吧,完了我們還得上大刀寨去的。」
風嘯山說完,便見小千兒隨手抽出一根絲繩,只一抖手間,絲繩已繞過那漢子脖子。
絲繩套的是活結,但套上那漢子脖根上以後,小千兒邊收起鋼刀,只巧妙的在那漢子臂彎連扭中,早將漢子反手連脖子捆子個結實,邊又笑對那漢子道:
「如意樓的仁兄,你可別有所掙扎,需知我的這根繩子可十分古怪,你若一掙,脖子就會一緊,要是被繩子活活勒死,我可管不了的。」
小千兒把漢子拴在一棵樹根上,這才又涎著臉對馬背上的大夫,笑道:
「老先生,你不是直嚷著怕閃了腰扭了臂嗎,那就請下來歇歇腿如何?」
馬背上的端大夫雙目一亮,笑道:
「好小子,你人小鬼大,學了那麼幾手,就在這荒山裡立起萬兒來了。」
小千兒一笑,道:
「老先生,大刀寨有什麼好去的,還是先下馬來歇著,由我代為效勞如何?」
端大夫道:
「岐黃之術你懂?」
小千兒指著一旁的師父,笑道:
「我懂不懂沒得關係,我師父會就成了。」
端大夫望著風嘯山,突然冷笑一聲,道:
「你們是師徒二人呀!」
風嘯山道:
「聽口音閣下似是關外人吧!」
端大夫一怔,旋即一笑,道:
「不錯,我是關外人,可是在這白虎鎮上也有幾年了。」
風嘯山雙肩一緊,道:
「白虎鎮可有吸引你這位名醫在此懸壺的地方?」
端大夫道:
「老夫一生酷愛山水,覺得白虎鎮這地方雖是偏僻了些,卻仍不失為山明水秀,更何況濟世救人無需分什麼地方的,閣下以為否?」
風嘯山點頭道:
「說的不差,不過眼前卻得大夫幫幫忙了。」
端大夫道:
「除了用藥救人外,我不知還有我能幫人的地方。」
風嘯山坦然道:
「有,只要大夫下得馬來,以兩個時辰在此候著別走動,就算幫了我的大忙了。」
端大夫道,
「兩個時辰呀,那不是快到三更天了嘛!」
風嘯山道:
「所以我在向你討個情,幫幫忙的呀!」
端大夫陡然一夾馬腹,那馬前蹄一揚,已向山下衝去,不料才衝出五七丈遠,小千兒已在端大夫身後拖住端大夫的後衣領,冷笑道:
「想溜!」
端大夫只覺脖子一涼,馬繼一緊,又停了下來,他似是十分失望的道:
「下來就下來吧,歇歇不也是很好嗎?」
這端大夫可真絕,他竟然一直走到一棵大樹前坐下來,且把雙手往身後一放,道:
「拴吧。」
風嘯山冷冷一笑,示意小千兒拿繩子拴人。
小千兒遂又取出另一根絲繩來,把端大夫也拴在樹根上,邊笑道:
「原來你是怕被捆起來呀。」
端大夫冷哼一聲,道:
「你們的企圖已明,雖然目的未明,但你們絕不會輕易的把老夫留在此地,那會壞了你的大事,是吧!」
風嘯山道;
「你忍著點,多則兩個時辰我們就會回來,到時候你們仍是可以大搖大擺的去濟混世救惡人。」
小千兒拍拍馬背後馱的藥箱,笑道:
「師父,上馬吧!」
風嘯山道:
「為了不讓禍從他們口中出,小子呀,該怎麼辦呢?」
小千兒早笑道:
「師父不提我倒忘了。」說著立刻從那怒目直視的漢子身上撕下兩塊破布,狠狠的塞在那漢子口中且更以布帶把口堵起來。
早聽得端大夫道:
「別忙忘了小子,我衣襟上有汗巾,你就用汗巾把我的口堵住不就結了。」
小千兒笑道:
「大夫呀,要說你還真是好人,不但在歧黃上救人,而且也對要求你幫忙的我們,給予如此大力的合作,這世上像你這種人可真是少之又少的了呢!」
端大夫一聲苦笑,道:
「不合作成嗎?兔崽子快動手吧!」
小千兒嘻嘻笑的又把端大夫的口堵起來。
風嘯山已跨在馬上了。
有了一次經驗,那是山下面佟家酒館,那個女人還在中途攔大夫呢,如今一一
如今大夫是風嘯山,而風嘯山師徒二人的形像,佟家酒館三人全認得。
既然認得,他師徒二人就不能從佟家酒館前面走。
於是小千兒拉著馬,小心的從遠處繞過佟家酒館,匆匆的趕往大刀寨而去。
這時候,天色早巳暗下來了。
越過一道山脊,遠處有了燈火,光景可不正是大刀寨快到了。
小千兒拉著馬碎步小跑著就快要到大刀寨前面的護寨河了,突然聽得橋頭上有人高聲喝道:
「什麼人?」
小千兒遂高聲道:
「白虎鎮來的。」
沒等小千兒拉的馬走近橋邊,早見自橋上跑過兩個拎刀壯漢,二人一衝到小千兒身前,便聽小千兒笑道:
「我們是如意樓白爺請我們來的。」邊指著馬上又道:「我們藥鋪裡大夫,端大夫,是來替貴寨傷的人治療的。」
其中一人早叫道:
「是有這會事;上面來問了幾次,你們怎的這時候才來呀,慢吞吞的,快進寨子去吧!」
小千兒笑道:
「路途不熟呀,過午時走了好長一截冤枉路,問了人才又折回來的。」
於是馬蹄聲「得得」的走過那條四丈長的橋,一端有個平坦場子,過了這場子就是寨門。
小千兒拉馬到了寨門下,這裡有個小頭目領了四個人把守著,雖然小千兒說明是來治傷看病的,但那頭目還是一樣的要搜查一番。
馬後面馱的是個皮箱子,那頭目一定要騎在馬上的風嘯山下來,打開箱子他要看。
便在這時候,風嘯山才想起未曾向端大夫取來開箱子的鑰匙。
不過這種事可也難不住他。
藥箱子解下馬來,風嘯山只是在頭髮上拔出一隻短短的發針,幾下子已將藥箱弄開。
於是有著一股藥味自箱中衝起來,便聽得那小頭目道:
「倒是真的藥箱子,你們快收拾起來,我領你們進去。」
風嘯山邊理著藥箱,問道:
「貴寨有多少受傷的?」
那頭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跟在那小頭目後面,風嘯山與小千兒二人走的十分仔細,那小千兒背著藥箱子極目望向附近,只見一幢幢的小院門,裡外有樹有花,光景還真的相當舒適呢!
繞過三四幢獨門獨院住宅,眼前突的現出個大廣場,迎面是個高大門樓子,門樓上掛了兩盞血紅燈籠,正有兩個漢子抱刀站在那裡,三人只剛一踏入場子中,便見二人已在喝問:
「幹什麼的?」
早聽那頭目,道:
「我是一支隊守寨門的,白虎鎮請的大夫來了。」
台階上一人急道:
「快上來吧,寨主不只問一次呢,怎的這時才來!」
那頭目笑對風嘯山道:
「二位請吧,我得回寨門口去了。」
風嘯山回頭一笑,道:
「謝謝你了。」
青石台階十二層,等到風嘯山師徒二人登上台階回頭下面看,這才發現這大刀寨的房舍還真不少,只是錯綜複雜的因地形而搭蓋。
風嘯山心想,如果卓家那個小娃兒隨便藏在什麼地方,只怕找上一整夜也難發現,遑論是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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