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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柳殘陽

    烏漆抹黑的老營盤頂空裡,罩上一塊塊黑麻麻的雲塊,使這裡顯得格處黑暗,金手客一身碧綠的長袍子,被風吹的呼啦呼啦的響,金手客有惡夜凶神之名,這個有名的凶狠人物,居然也被杜八網羅在老營盤的陣容裡,杜八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可見一班了,金手客臉上冰的像塊寒鐵,微凸的一雙眼珠子幽靈樣的射出慘綠色的冷光,他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項七,看的項七心底裡直發毛,黑羽毛詭秘的堆著笑臉,嘿嘿地道:「項七,你不會不認識這位老友吧。」

    項七哪會不認識這個凶霸一方的惡夜凶神,他閉上眼睛也會想起金手客加諸在他身上的慘痛回憶,他的手輕輕摸了下肋間,曾有兩根肋骨,就是被這個凶神打斷的,他躺了好段日子,如果不是底子便,這條命都會被他打散,永生永世,他也忘不了這位加諸在他身上痛苦的人,他恨的咬著牙,一雙目珠子滲出了紅絲,呸地一聲道:「認識,認識,這樣的好友誰會忘了?我還以為他化成灰了呢,想不到,我們在這裡又碰頭了,金手客,算你倒霉,今天又給我碰上了。」

    眼珠子一轉,老沙道:「老項,他就是那個在太湖邊上,摑你一掌的小子……〞項七嗯了一聲道:」錯不了的,他這幅德性,我一刻也忘不了……「老沙嘿嘿地道:「那就交給我吧,他幹了你兩掌,害的我幾個月沒出門,專門調理你的傷,這個帳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項七小聲道:「他很扎手……」

    老沙大笑道:「江湖上的兄弟哪個不是扎手貨,咱們會過的朋友中,又有哪個比這老小子差,兄弟,我給你瞧瞧自己的兄弟,也有出人意料的手筆……」

    這些話字字句句傳進金手客的耳中,他真是冷的令人寒懼,一點表示也沒有,只是狠厲而絕冷的瞅著老沙和項七,半晌才嘿嘿地長笑了幾聲。

    老沙被他看的怒火中燒,喝道:「看什麼?沒看過你爺爺……」

    黑羽毛冷冷地道:「老金呀!人家是挑上你了。」

    金手客這才哼地一聲道:「讓他們多吼幾聲吧,瞧瞧他們那幅死像,又能活多久,進了老營盤,就等於進了鬼門關,對於一個即將沒命的人,你還跟他計較這些麼?」

    嘿,他不是啞巴,嘴皮子還挺利的呢,話匣子一拉開,一大堆的道理說不完,黑羽毛像是很欣賞金手客這種行徑似的,聞言大笑道:「說的對呀,老金,閻王老子點了他們的名,牛鬼蛇神已來拉人,此刻,他們不多說幾句,往後還能再說麼?」

    老沙嘿地一聲移身過來,笑道:「老小子,連你也算上,你們一塊來吧。」

    金手客朝前大步一踏,道:「老沙,我單挑……」

    老沙的劍朝前一遞,道:「那可好,咱們這是死約會,不死不休,話可要說回來,交上手,就不論交情,你先琢磨著點,別死在老子手裡,你那幫子狐群狗黨一窩子捅上來,專門撿便宜的幹,我老沙可不喜歡這一套,有種單個來。」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把我金手客看成什麼人了?老金說的話一向算數,不論誰死誰生,咱們一個就是一個,決不許有人插手,倒是老項和姓燕的,嘿嘿,別再硬要插手……」

    老沙向四週一瞄,道:「聽見沒有,這話可是老金說的,誰要插手,誰就是他媽的雜碎,黑羽毛,你可給老子當個見證—…。」

    黑羽毛哼地一聲道:「好,這場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老營盤的弟兄雖有幾百位,這檔子事決不會有人伸手……」

    金手客一晃身,道:「聽見了,老沙,動手吧。」

    老沙一移步,嘿嘿地道:「還有——」

    金手客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吧。」

    老沙陰沉的道:「咱們這是生死之搏,出手就不講究方法和手段了,你老金盡可施出你的絕活和手段,我也不會客氣到哪裡,話已說開了,你先仔細的想清楚——」

    右掌向上一舉,金手客道:「甭想了,我會照單全收了,今天,死了算倒霉,活著是運氣,我就是這兩隻掌,有本事來拿吧。」

    別看金手客那一雙手掌,他就是靠這兩隻掌打出名聲來的,他掌上確實有點功夫,否則,項七也不會挨了他一頓了。

    哪知老沙把劍一扔,道:「好呀,掌對掌,拳碰拳,咱們就來個硬碰硬——」嗡地一聲,手裡的劍已插在項七的腳前,項七睹狀大吃一驚,老沙的劍雖不如燕雲飛那麼犀利,但,卻是老沙的專長,一柄劍在他手裡還真活鮮,面對金手客這樣的對手,他捨劍不用,反而以其短應敵之長,這不是自取滅亡?他焦急的道:「老沙,你瘋了……」

    哪知老沙大笑道:「是有點瘋了,不過人生難得幾回瘋,偶而瘋一次,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事,也唯有這樣,那個老小子才會死的心甘情願……」

    金手客更見得意了,他一掌劈出,道:「你要送死,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他最擅長的就是淬練在掌上的功夫,一見老沙捨其長而用其短,那不是正合他意,暗中蓄滿勁力,借老沙說話的功夫,已一掌推了出去。

    老沙大叫道:「兄弟,急什麼,我還沒開殺呢!」

    嘴裡說話,右掌也推了出去。

    金手客一聽他開了腔,以為這小子又有什麼話要說,手上不禁略略一緩,等他發覺老沙的右掌又借說話的功夫推了過來之時,他才瞭解老沙是在舒散他的注意力,金手客暗暗冷冷一笑,急切問將右手硬推了上去。

    「刷——」

    兩個人的手掌在空中一個交接,頓時響起一聲大聲,老沙的手掌在觸及對方的掌緣之時,早已借勢抽了回來,而他的左手突然一揚——一蓬白濛濛的雲霧陡然自他掌中灑出——金手客大叫道:「你這是……」

    他只覺自己兩睛睜不開了,剛要移身速退,老沙在一蓬灰影中,身子疾速飄去,一拳搗在金手客的心口窩上,咚地一聲沉悶之音——嘿地一聲慘叫,金手客硬給打得吐出兩口鮮血,老沙這著太出人意外了,誰也不知道他酒出那一蓬白霧是什麼,四周立刻響起了驚叫聲——金手客怒吼道:「你要陰的……」

    老沙一腳踢出,道:「不是說好了麼,各憑手段……」

    又是一腳踹上,金手客已連翻帶滾的躺在地上。

    黑羽毛厲聲道:「媽的,你施詐——」

    哪知老沙一搖手,道:「別過來,我們可說的很清楚,陣前交手各憑手段,他挨了一掌一腳是他自找的,你黑羽毛想過來,那就是你壞了規矩,別怪我老沙開口罵人了……」

    黑羽毛吼道:「你灑了什麼東西?」

    老沙淡淡地道:「沒什麼啦!只是一把石灰……」

    黑羽毛聞言一呆,這玩意兒雖不是絕毒之物,可是酒進眼裡那可不是好滋味,如果不小心處理,雙目就有失明之慮,他急忙道:「老金,你怎麼啦?」

    金手客挨了一拳一掌,已是很沉重的傷勢,再加上眼眶裡奇痛難挨,使他在地上翻滾,有道是明眼人眼裡容不進沙子,此刻他眼淚直流,痛的睜不開眼來,顫聲道:「我眼睛瞎了。」

    黑羽毛憤憤地道:「卑鄙手段,老沙,納命來。」

    他是這裡的護法,老營盤外圍事務大多由其經掌,此刻自己指揮的頭一陣,便栽在老沙手裡,雖然老沙是玩了點手段,畢竟面子上掛不住,黑羽毛心裡有氣,人已隨著搶出來。

    項七一揮刀,道:「站住,他們說過了,不論手段,只論生死,你他媽的強出哪門子頭,難道你真不顧江湖道義——」

    黑羽毛呸地一聲道:「江湖道義,見你媽的大頭鬼,項七,瞧瞧你那位兄弟,平常不是以白道仗義自居麼,怎麼也會用這種手段對付老金?有種憑真本事……」

    老沙嘿嘿地道:「來吧,黑羽毛,還有你,你也逃不了厄運…」

    黑羽毛吼道:「兄弟,給我殺——」

    站在四周的那些人早已忍耐不住了,他們一看對方不過是三個人,便將雄踞武林的老營盤給弄的手忙腳亂,不但是鉤子和漏子栽了,連金手客也毀在對方手裡,而對方真正的霸神——燕雲飛還沒出手,這個臉實在掛不住了劍影交錯中,刀劍已自各地閃起,剎那間,燕雲飛和老沙項七被他們困在中間,燕雲飛真沉得住氣,他始終沒說過一句話,一雙目光冷冷散散的瞅在每個人臉上,但,老營盤雖然仗著人多,雖然他們背後還有杜八爺給撐著,可是,他們還是對燕雲飛有著太多的懼意,因為,燕雲飛三個字,代表著狠厲無情,由樓家酒館樓老頭之死起,至蛇劍銀鈴、鉤子漏子止,這些名震一時的道上高手,有哪個脫得過一敗之地……蛇劍臉上產生了一抹懼意,緊緊貼在黑羽毛身後,此刻他的手已毀,自己已不能用劍,但,人卻希望憑借老營盤的力量,替自己這條手報了仇——悄悄而低聲的在黑羽毛耳邊,蛇劍小聲的道:「小心,燕子最難纏……」

    黑羽毛凝重的道:「我知道。」

    全身陷於戒備之中,衣袍已隨之隆隆鼓起——淡淡散散的一笑,燕雲飛終於開口了,道:「老黑,這裡誰做主……」

    黑羽毛一怔,道:「當然是杜八爺——」

    燕雲飛冷冷地道:「杜八做主就論不到你在這裡硬撐了,我燕雲飛是衝著杜八來的,你不過是負責看門的一條狗,識相點,立刻傳話給杜八,就說我來了。」

    這話夠絕夠狠,堂堂的黑羽毛在老營盤只不過是條看門的狗,黑羽毛心裡一陣哆嗦和難過,燕雲飛太瞧不起他了,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前罵他是條狗,黑羽毛修養再好,也嚥不下這口氣,他幾乎像瘋了一樣的吼道:「你說什麼?」

    項七大笑道:「我們當家的說你是條看門狗……」

    黑羽毛厲聲道:「姓燕的,你要為自己的話付出代價。」

    燕雲飛面色一冷,道:「朋友,我不是在這裡候著麼?我不明白你所謂的代價是什麼?是平添一些孤鬼怨魂,還是你那條無知的生命,嗯?」

    黑羽毛怒聲道:「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驀地裡——自黑羽毛背後傳來一陣冷的令人發抖的話聲道:「問題是你殺不了他……」

    那是江湖小子段洪,不知何時,段洪已站在黑羽毛的身後,這個年輕高手是杜八身邊的紅人,他和杜八的交情深厚,深得杜八的仰賴,老營盤的兄弟,人人都知道段洪是杜八爺的心腹,誰都不去招惹這位爺——黑羽毛一回頭,道:「是段爺——」

    江湖小子段洪冷冷地道:「受了人家的氣就討回來,如果自己沒本事爭回這個面子,光憑人手多壓人,即使討回來也不夠光彩……」

    黑羽毛一呆,道:「段兄,我——」

    段洪沒好氣的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黑羽毛恨聲道;「我要宰了他……」

    段洪嗯了一聲道:「好呀,你出手呀……」

    黑羽毛聞言一呆,吼道:「段洪,你怎麼這麼說話,老兄弟受了氣,你不但不安慰我一番,當著兄弟的面還冷言冷語,難道我老黑真讓你那麼瞧不起——一」

    江湖小子段洪眉頭一皺,道:「那你就出手吧,要人家瞧得起你,你必須有點本事,受了侮辱,洗刷侮辱的最好辦法就是殺了他,問題是你能麼?」

    黑羽毛一扯長劍,道:「好!姓段的,這筆帳老黑記下了,如果不是大敵當前,我老黑一定要討個公道,現在,暫時先擱下,事情完了後,我自會找你。」

    點點頭,段洪道。

    「隨時奉陪——」

    黑羽毛暗暗恨上了江湖小子段洪,但,他不便發作,假裝沒有聽見似的,將一肚子的怒氣全發洩在燕雲飛身上,指著燕雲飛道:「姓燕的……」

    哪知燕雲飛滿臉不屑的阻止他說下去,道:「怎麼?想真干,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還真不怎麼樣!

    省省吧,老黑,那條命留著還有的玩呢……「顫了顫身子,黑羽毛吼道:「去你媽的……」

    人似一道旋起半空的小旋風,劍影一縷的朝著燕雲飛筆直的衝去,此刻他是急怒攻心,早已把法則給忘了,那一劍灑出,緊跟著他身後的那班子老兄弟也立刻搶出手了,七八道刀影如七八道閃電般的朝燕雲飛撲去。

    項七一揮刀,叫道:「我操,吃爛飯——」

    只聽燕雲飛一聲長笑,道:「找死」

    黑天抹地的老營盤突然顫起了一大片寒光,十七八把刀劍風捲殘雲般的罩向燕雲飛,這種陣勢和威力確實是夠震懾人了,連江湖小子段洪都看的暗自心驚。

    蛇劍站在外圍,脫口道:「媽的,姓燕的除非長了翅膀,除非他有適天入地之能,否則,嘿嘿,他媽的非死不可——」

    但,有許多事往往是不能預料的,燕雲飛也許真有遁天入地之能,真有別人所沒有的能耐,他的劍僅餘一道細爍的光影,只看到一抹溜閃的影子,那麼快速無比的在這些高手身前飄過,在他們身上穿過——哇——一連串淒厲悲慘的哀叫,劃破這片黑天糊地的雲空,血水像雨滴般的自四處噴灑著,連站在遠處的段洪,都感覺出鮮血的熱騰和腥味,這真是慘烈的一搏——七個,八個、九個…十三條活生生的漢子,像栽頭蔥似的,歪七扭八,昏天黑地的躺在地上,他們俱死的圓睜著雙目,噴吐著舌頭,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的躺在草叢中,地上鮮血未乾,熱度未褪,而人已魂歸西方極樂,這就是劍手最後的下場……這股殺威,這種霸氣連黑羽毛那麼深厚功夫的老江湖,都被燕雲飛的氣勢所懾,他手腳全軟了,在沒有朝面之前,他只知道姓燕的是個令人頭痛的高手,是苦戰不懈的超級殺手,卻沒想到,他不僅是個殺手,而是一個懾魂奪魄的取命者,是凶神的化身……黑羽毛抖了抖身子,道:「你好狠——」

    燕雲飛嘴角上灑出一絲酷冷的笑意,道:「小手段而已,為了自己不得不狠厲點,老黑,你還有一搏的機會,天下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弱肉強食,誰強誰就活下去,你和那幫子朋友,不也想取我的命麼?我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你還有展露自己功夫的機會……」

    黑羽毛語結了,他已預見未來最後一搏的結果,說句良心話,他不想再拼下去,燕雲飛一舉殺了他十幾個老兄弟,那氣勢已令四周活著的人嚇破了膽,沒有人敢再向前跨步,他們知道眼前的敵手決不是他們這種三流角色所能抗衡的……燕雲飛冷冷地道:「怎麼,不敢動了?」

    黑羽毛憤怒的道:「我……」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堂堂的黑羽毛居然在人家面前連個屁也不敢吭了,他語辭結結巴巴,只有乾瞪眼的份了,站在那裡,進出都難的露著苦笑——蛇劍顫聲道:「老黑,忍吧。」

    江湖小子段洪狠厲的一笑道:「姓燕的,夠了。」

    燕雲飛啊了一聲道:「我忘了,這裡還有段爺…」

    段洪面上依舊是那麼冷厲,一雙眼珠子落在燕雲飛臉上,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會,段洪道:「跟我進去——」

    燕雲飛淡淡地道:「是杜八的意思?」

    江湖小子段洪鼻子裡哼地一聲道:「你硬闖老營盤不是要見社八爺麼?杜八爺如果不想見你,你照樣會硬闖進來,怎麼,杜八爺要見你了?你反而怕了,想不到燕雲飛也有膽怯的時候……」

    語音冷厲,譏諷熱嘲。

    燕雲飛哈哈大笑道:「我膽怯?段洪,老營盤雖然是銅牆鐵壁,我姓燕的還沒放在眼裡,環目所視,老營盤真能稱得上英雄的也只有你段洪一個……」

    段洪笑了,笑的很淡,道:「謝啦,可惜,咱們非親非故,否則,咱們還能交交朋友……」

    燕雲飛笑道:「退出老營盤,咱們就是朋友了。」

    段洪搖搖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免了。」

    黑羽毛恨聲道:「段爺,別跟他扯蛋了,咱們兄弟可躺了不少,這個血仇非報不可,段爺,你……」

    段洪的目光一冷,道:「你要我動手?」

    黑羽毛嘿嘿地道:「有段爺出手,這個仇有望報了……」

    段洪哼地一聲道:「如果我也躺下了呢……」

    黑羽毛臉上一陣抽搐,道:「段爺,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您出手,姓燕的非倒他媽的血霉不可——」

    段洪語聲一寒,道:「可惜我不能出手……」

    黑羽毛一怔,道:「為什麼?難道你怕他……」

    段洪長吸口氣,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杜老爺早已料到你們這些廢料辦不了大事,除了丟人現眼外……」

    黑羽毛聞言大怒道:「這是什麼話?段爺,我們兄弟在這裡流血拚命,可盡了一切力量,雖然兄弟死了不少,但為老爺子也心甘情願,老爺子不但不安撫我們,反而這樣瞧不起我們兄弟,這算哪門子義氣……」

    哪知段洪一笑道:「義氣,義氣是屬於有本事的人說的,你他媽的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樣批評老爺子……」

    黑羽毛一呆道:「我……」

    段洪得理不饒人,道:「站開,等老爺子解決了燕雲飛,再談你的事—…。」暴吼了一聲,黑羽毛道:「我見老爺子去……」

    他在衝動的思緒下,不顧一切的往裡面衝去……段洪不屑的道:「老黑,你站住,進去了就沒命——」

    黑羽毛哪裡聽得進這些話,吼道:「我不信老爺子會殺我……」

    他是個不信邪的人,跨起步子直往行館裡撲去,當黑羽毛的身形再踏在院中那塊石板上時,突然自四面八方射來一道道光影——黑羽毛慘聲道:「老爺子,你……那細碎的光影如道道牛毛似的,全射在黑羽毛的身上,他慘然的一聲大叫,人已仰天翻倒地上,幾個翻滾,人在焦臭味中,毒發而死……那幅慘景,使黑羽毛那班子為他賣命的兄弟一呆,俱沒有想到老爺子杜八會對自己人下手,立刻有人叫道:「是老爺子殺了他……」

    蛇劍顫聲道:「段爺,這——」

    段洪冷冷地道:「我已警告他了,他自己要送死又怪得了誰——」

    說完又歎了口氣,道:「這些暗器本來是要對付姓燕的,想不到黑羽毛破壞了老爺子的計劃,這個人死有餘辜——」

    燕雲飛看的心裡一震,若不是江湖小子段洪施了點心機,若不是黑羽毛硬要充漢子,這些暗器可能全招呼在自己身上了,段洪果然高明,高明的令人駭怕,他設想的每一個步驟都是那麼縝密,縝密的令人看不出破綻,更不會讓人懷疑段洪在暗暗幫忙自己。

    他長吸口氣,道:「杜八果然狠毒,居然用這種方法對付我——」

    段洪故意冷笑,道:「這只能說你的命大……」

    蛇劍向前跨了半步,低聲道:「段爺……」

    段洪冷冷地道:「有意見麼?」

    蛇劍苦笑道:「你有意讓老黑送死……」

    段洪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蛇劍憤憤地道:「道理太簡單了,裡面有埋伏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知道,你有足夠的時間警告他攔阻他,而你口中所謂的警告也不過是略略點綴一下而已……」

    段洪冷冷地道:「他不信,自己送死又怪得了誰?」

    蛇劍一歎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有意要老黑送命,但,我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段爺,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段洪伸手拍了拍蛇劍,道:「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一拍之下,輕笑而去,蛇劍只覺全身一陣抖顫,臉色已隨之一變,他突然覺得自己已說不出話,連聲音都沒有了,唯有用手指著段洪的背影,啊啊地道:「你……」

    在恁多兄弟的目光下,段洪把燕雲飛接進內院去了,項七和老沙緊緊貼在燕雲飛的身後,此刻,他們真正瞭解老營盤裡果然是臥虎藏龍,任何一個關卡都有不容忽視的高人,行進間,燕雲飛悄聲道:「你殺了老蛇……」

    段洪嘿嘿地道:「他不該死麼?這種人最會嚼舌根了,如果不毀了他,老八那裡準會有漏子,在咱們輸贏尚未見真章的時候,我是特別小心的……」

    沿著石板路,直往花園中行去,路過黑羽毛斜躺在地上的屍軀,項七緊張的道:「小心點,老黑就是在這裡中伏的……」

    段洪冷笑道:「那是他不懂得入陣的方法,踏著機關才會中伏,我既然帶你們進來,消息埋伏已不發生作用,不過,讓你們進來,並不表示你們沒有危險,我們杜八爺只不過是佩服你們的膽氣,先讓你們多活一會——」

    項七故意哼地一聲道:「姓社的有種出來,我項七先和他算算滅門之仇……」段洪大聲道:「你叫什麼?我們八爺會有交待……」

    話聲甫落,地上已響起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自那一排矮樹林子邊的小道上,緩緩行來兩個全身綠袍的怪異漢子,這兩個人個個背劍,人人冷寒,面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老沙哼聲道:「范雪范皓……」

    百劍山莊的兩大劍手,有蝙蝠刀之稱的范氏兄弟居然也到了老營盤,可見老杜不但網羅了各路好手,還和百劍山莊扯上了關係,其中內情就不簡單了。

    范雪的眼睛一睜,道:「老沙,我真不願意在這裡遇上你。」

    老沙呵呵地道:「兄弟,誰又想到咱們會在這裡碰上了呢?老范,百劍山莊不會也要插手這件事吧?」

    范雪長吸口氣道:「很不幸,我們莊主已在老營盤了……」

    搖搖頭,老沙苦笑道:「真難呀,咱們可有幾十年的交情,卻沒想到會在這種場面上碰頭,老兄弟,你為什麼不留在百劍山莊……」

    要知老沙和范雪范皓是幼年時候的玩伴,他們十幾歲在村子裡就建立起純真的交情,等他們長大了各分東西,范氏兄弟人了百劍山莊,而老沙在江湖上獨闖局面,雖然雙方有十餘年沒有謀面,可是那份友情還始終深植在每人心中,人人無法忘掉過去的那些交情……范皓一拱手,道:「沙哥,聽我一句話。」

    老沙眼裡有股潤濕,道:「皓弟,說吧,老哥哥在聽呢。」

    范皓一揮手,道:「你下山,我們百劍山莊保證你不會有事。」

    搖搖頭,老沙苦澀的道:「兄弟呀!看看這場面,我們憑著三個人的同心協力才能殺上老營盤,我們當家的少不了我,我也離不開他,三個人一條心,誰也沒有辦法離開,但是,我也不願意和你們為敵,你們也是我的好朋友……」

    說的有些嗚咽,連范雪范皓聽了都有些激動。

    范皓吼道:「你這是要我們為難——」

    老沙大叫道:「我更為難……」

    哪知,燕雲飛一回頭,道:「老沙,你下山吧。」

    老沙聞言一怔,突然暴吼道:「這是什麼話?咱們三個兄弟同進同出,誰又撇下過誰?我老沙這輩子沒做過一件是對的事,唯有跟對了你,是我最得意的事,當家的,老沙在好朋友面前,唯有胸中這腔熱血永遠是熱的,我不會苟延偷生,丟下你們不管,要死要活,大家都在一塊——「他熱情,他豪氣,更懂得義氣,在這種情況下,要老沙甩了他們獨自下山,不如一劍殺了他還覺得痛快,這個人邊說邊叫,眼裡滲出了一泡淚水,范雪范皓雖然在百劍山莊中是很有名的冷酷殺手,此刻也不覺含著淚——長長一歎,燕雲飛苦笑道:「留在這裡會讓你為難——」

    老沙大聲道:「不會……」

    他朝前斜跨半步,向范雪范皓,道:「兄弟,我只問你們一句話!」

    范雪苦笑道:「老哥哥,你說。」

    老沙長吐口氣,道:「咱們兄弟的交情夠不夠?」

    范雪和范皓異口同聲的道:「當然夠——」

    老沙嗯了一聲,道:「那好,拔出你們的刀來。」

    一怔,范皓愣愣的道:「老哥,這是幹什麼?」

    老沙長笑道:「為了這份交情,我老沙實在不願意和你們動手,可是咱們各為其主,又不能不動手,范雪、范皓,老哥哥願意挨你們一刀,算是老哥哥還你們這份交情……」

    范皓大叫道:「老哥,你這是什麼話?」

    范雪苦澀的道:「我們是那種人麼?老哥,范皓范雪可不是狼心狗肺,忘情薄義的畜牲,我們也是有血有肉也有一份熱情,要老哥你挨一刀,倒不如你宰了我們……」

    老沙拱手道:「謝謝二位,我老沙這雙眼珠子沒瞎,交上了你們這兩位好朋友,兄弟,百劍山莊之主劍龍先生是二位的主,你饒過我,劍龍先生卻不會饒了你們……」

    范皓沉思道:「老哥,別替我兄弟擔心,我們會自請處分……」

    說完話,范皓又向段洪拱手道:「段爺,這一關,我們放棄了。」

    段洪呵呵地道:「隨你們,百劍山莊的事我插不上手。」

    這真是一面做人兩面光,骨子裡段洪還真擔心這對范氏兄弟出手,他兄弟如果傾力一搏,燕雲飛雖能穩佔上風,畢竟要耗損泰半體力,待會兒還有重重關卡,若杜八爺是在最後關頭出手,燕雲飛能否尚有餘力一戰,連段洪那麼瞭解他的人,都不敢妄下定論。

    范雪揮手道:「進去吧,這一關算過了。」

    老沙拱手道:「謝啦。」

    哪知他這個謝字甫自耳中消逝,范皓和范雪已是神情一變,只見一個氣宇軒昂的文士負手而來,在這文士身後緊緊隨著八個和范氏兄弟穿一樣服裝的綠袍漢子,他們個個斜背長劍,人人步履穩重,兩列行進,一看就知這些全是百劍山莊的劍道高手。

    劍龍——百劍山莊的主者。

    范雪雙手抱拳,道:「莊主——」

    嗯,劍龍冷冷地道:「站一邊」——

    海天風雲閣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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