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文 / 柳殘陽
他說的聲色俱厲,管大仲雖說是今夜有恃無恐,但目注度小月那個煞氣盈眉的樣子,便不寒而慄……
倒退了一步。
管大仲冷聲道:
「咱們是各為其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度小月,我不想與你為敵,可是洪二當家的容不下你,鐵布衣和路中傑他們也身不由已,至於金少秋和沙門四僧都是洪二當家的生死朋友,今日你只怕很難逃的了公道……」
鐵布衣搖頭道:
「老管,我看不順眼你這種做法,江湖上辦事有江湖上的規矩,有獨特的方式,用這種手段,用這種方式,嘿嘿!我鐵布衣很難苟同……」
他和路中傑俱是鐵錚錚的漢子,也是秉承俠義的熱血男兒,一聽管大仲要以多勝少,當然不恥這種行為……
管大仲怒聲道:
「你敢背叛『大洪門』,老鐵,這是死罪……」
神相鐵布衣朗聲道:
「我『大洪門』自洪展雲老爺子創立以來,哪件事不是頂天立地,黑山白水各路英雄好漢,誰不說咱們『大洪門』是正義之師,也因此而被江湖朋友所尊重,老門主一死,『大洪門』的聲譽和原則居然全不顧了,我鐵布衣追隨洪老爺子出生入死,上不愧天,下不怍地,哪件事都能在抬面上談,如今,咱們要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人……」
他語聲鏗鏘,神采飛揚,那股子豪情真可與日月爭輝。
雲蓋天首先擊掌,大笑道:
「好,鐵布衣不愧有神相之稱,僅這份豪情已足以令人激賞,我雲蓋天敬重的是江湖好漢,推崇的是俠義之士,鐵兄,咱們的交情自今夜起建立起來了……」
他略略一停。
又繼續道:
「度小月和我雖然相交不深,但我們肝膽相照,他的氣度和風範,足以說明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路、鐵二兄也是老江湖了,應該可以看出……」
那智陀聽的不耐煩了。
喝道:
「他媽的,你雲蓋天只會在這裡吹捧那向個下三濫麼?有我們沙門四僧在這裡,你和姓度的別想溜掉……」
沙門四僧俱晃身了一下,各自站一個方位,他們按著四家陣法守住東南西北四方,顯然是不讓他們有溜去的機會……
雲蓋天哼聲道:
「你們這幾個該死的東西,仗著有一身超絕的武功就惡向膽邊生,今天我就讓你知道姓雲的並不好惹……」
隨著話聲,他的劍已出鞘了,雲蓋天能被尊稱為河洛神劍,當然在劍道上有著相當自負和自許,那四大僧人一見對方長劍出鞘,立刻揮起了手掌,俱面露凶光的瞪著雲蓋天。
金少秋嘿嘿地道:
「和尚,有這麼熱鬧的事,我也加入一個……」
這個詭異陰損的金少秋最喜歡落井下石,他抓起一柄砍山刀在空中一震,叮叮作響,立刻尋找一個方位惡狠的盯著雲蓋天的身後,彷彿隨時都會出手——
度小月叱道:
「你給我站遠點……」
金少秋也是江湖上的狂生之一,何曾被人這樣喝叱過,他斜睨著那雙目珠,冷森森的盯著度小月道:
「你是跟我說話?」
度小月不屑的道:
「這裡除了你還會有誰?」
金少秋揚了揚手中的砍山刀,道:
「姓度的,你急著送死,少爺我就送你上路,嘿嘿,別認為你學會了洪展雲的功夫,就可目空一切……」
度小月冷笑道:
「那你就試試看吧,光說不練是很難分高下……」
那身影如山嶽樣的那麼—站,面上洋溢一股令人寒懼的殺意。
金少秋識貨的很,度小月那種威凜的架勢,頓時,他瞭解到自己今日遇上勁敵了,雖然自己手中握著大山刀,但在這種形勢上,他還是很慎重的在等待出手機會,因為他不敢隨便出手,他知道雙方只要一動上手,生死便分。
金少秋是聰明人,他不願隨便冒險,更不願以身試危
雙方都在僵持著,互相凝視著……
驀地——
智陀一掌劈了出去。
道:
「殺——」
他這一出手,立刻帶動了場中的形勢,沙門四僧各具功力,默契良好,互為呼應,這一動上手,剎時掌勁四散,頓時將雲蓋天困在掌影之中。
雲蓋天劍勢運轉。
叱道:
「好小子。」
他的長劍如星光閃爍,迅快的橫切斜劈,在這四僧中間,有攻有守,但是沙門四僧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那渾厚的功夫,頓時使他壓力沉重,有種難以喘息的感覺。
沙門四僧攻勢凌厲,四道身影穿梭的搶儘先機……
管大仲嘿嘿地道:
「度小月,你朋友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度小月長吸口氣。
哼聲道:
「那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金少秋可不是含糊的人,他乘度小月分神講話的時分,大山刀倏地疾射而來,這一刀沉穩有勁,任誰都不易避過。
鐵布衣睹狀叫道:
「小心!」
度小月畢竟不同於一般人,一縷劍影隨著他那柄血劍的銀鈴聲,疾速的迎了上去,在鐵器交擊聲中,他人已凌空射了出去,一片劍影當頭罩下。
金少秋可沒想到對方出手如是快速,嚇得大叫道:
「他媽的老管,你還在那裡等死……」
管大仲陡地跨出,一拳搗出,道:
「我來助你。」
如果認為管大仲只不過是個生意人,那就錯了,他功力深厚,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此刻他身如大鳥,那拳勁威猛,有開山裂石之力,一拳搗出,攻的是度小月的腹背,乃是致命之處——
度小月在半空疾忙一剎身形,叱道:
「好無賴的東西!」
他恨透了管大仲的陰狠,劍勢斜轉,反削管大仲擊出的右拳,逼得管大仲不得不收拳,而度小月接著又一劍擊出,卻逼得金少秋無法乘機偷襲——
管大仲恨聲道:
「老路、老鐵,你們真不念兄弟之情……」
路中傑冷冷地道:
「你倆人對付他一個,還要我們幫忙麼……」
管大仲冷笑道:
「這是二當家的命令,你敢違抗……」
路中傑冷沉的道:
「二當家的雖然傳下了追殺令,但江湖上總有黑白是非之分,度朋友手掌令旗,我們也不能說那是假的……」
「砰」地一聲,雲蓋天忽地挨了沙門四僧一掌,嘴角又滲出了血絲,他喘息一聲,揮劍疾攻而上——
度小月朗聲道:
「雲兄先退下,這裡交給我……」
雲蓋天早已支持不住,躍身過來。
喘聲道:
「這四個僧陀武功很怪,你要當心……」
沙門四僧哪能容得蓋天脫身,晃身追蹤而上,度小月血劍一揚,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弧。
道:
「你們給我停手——」
慧陀是沙門中的老二。
他嘿嘿地道:
「怎麼啦,是不是畏懼了,度朋友,沙門四僧在江湖上雖沒有博得什麼善名,卻都是很乾脆的人,如果你有自知之明,我們也許給你一個痛快,不讓你凌遲而死,畢竟我們也是受人所托,我們只要能給洪二當家的一個交待,嘿嘿,只要能交了差,咱們……」
幽幽地,彷彿來自地底九幽,那麼令人寒悸,度小月用一種不屑輕蔑的口吻,道:
「你說的好輕鬆,好像我是魚肉,你是刀俎一樣,這可看出你們這四個惡僧陀在江湖上有多囂張,有多跋扈,很遺憾,你們今天是走霉運,遇上我這個不買帳的倔強脾氣,今天你們打了我朋友一掌,我會從你們身上整批的找回來,尤其那個動手打他的人……」
智陀嘿嘿地道:
「真他媽的比唱的好聽,姓雲的那一掌是佛爺度化的,你這泥娃子過河,自身不保,還敢在佛爺們面前逞能耍狠,嘿嘿,那你這是拿繩子上吊—死路一條……」
「很好。」
度小月指著智陀又道:
「是你傷我朋友的,你哪只手傷的,我就剁哪只手。」
慧陀怒叱道:
「姓度的,你把我沙門四僧也看得太不值錢了,好像我們在你的手掌心,任你玩弄一樣,哼,沙門四僧可不是讓人唬大的,你要先考慮自己要付出多少代價——」
金少秋不耐煩的道:
「他媽的我們還在等什麼?誰有哪份閒功夫跟他閒磨菇,老管,你呆在那裡不吭聲,我們可等著你撂下話來……」
管大仲嗯聲道:
「咱們照計劃行事。」
度小月不屑的道:
「要全上乾脆擺明了,別在那裡逞英雄擺威風……」
彌陀排開眾人道:
「不,我們沙門四僧要先剁了這熊樣的,他剛剛說要砍下我們老三的手掌,我倒要看看他用什麼辦法……」
雲蓋天低聲道:
「度兄,咱們拚了。」
度小月淡淡地道:
「別急,我先幫你討回那一掌……」
血劍驀地暴閃,彷彿如惡魔的詛咒,是一抹來自九天的寒光,像散落在穹空的冷焰,劃破了空氣,帶著淒厲的嘯叫,明顫的劍雨,那麼快速的劃過去——
他的目標是智陀,將他罩在不容閃避的空間……
慧陀失聲頷道:
「老三,快躲……」
那語聲還未了,血劍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讓沙門四僧連搶救的空隙都騰不出來,雖然四個人都揮出了手掌,但,那智陀卻在一聲悲慘的嚎叫中,人已翻了出去——
那只血淋淋的右掌拋向空中,「叭」地落在地面上。
一片血雨隨著濺落,濺落在慧陀和彌陀的衣袍上,他已聞到一股子血腥,也聽見那聲慘嚎,智陀已痛得蒼白了臉……
善陀叫道:
「娘的,他真是狠毒的賊子……」
智陀在痛苦中站起來,走到那掉在地上的斷掌之前,用手抓起那只斷手,揚在空中,大叫道:
「我的手,我的手。」
彌陀喝問道:
「老三,你沒事吧?」
慘顫的一笑,淒厲的吼著。
智陀道:
「我沒事,我哪會有事,一隻手都給那狗養的殺坯砍了,還會有什麼事,很好呀,咱們沙門四僧今天可真露臉呀,嘿嘿,姓度的,這是血債……」
善陀吼道:
「血債就要用血還……」
度小月冷冷地道:
「如果這隻手還不能給你們教訓,還不能警告你們,我只能這樣說,沙門四僧便要在江湖上除名了……」
斬釘截鐵,鏗鏘有力,那是決心和意志的組合,沙門四僧聽了全身一顫,仿如一柄無情的匕刃那麼冷酷而無情的穿進他們的心坎之中,頓時讓他們驚覺到今日已沒有回轉的餘地,而只有死命的一拼了……
管大仲嘿嘿地道:
「彌陀,可要大伙幫上一幫……」
彌陀怒叱道:
「這節骨眼上你還問我,老管,我可告訴你,洪天霸可交待的很清楚,這事全是由你策劃的,如果搞砸了,嘿嘿,難交待的是你,不是我……」
金少秋揮起大刀道:
「那還等什麼?咱們剁了這不是人揍的……」
此人最有心機,嘴上說的漂亮,卻不立即出手。
管大仲心一橫,道:
「咱們拼了。」
度小月呸聲道:
「姓管的,今日我要以門主的身份制裁你,記住,你是『大洪門』的弟子,『大洪門』有『大洪門』的規矩……」
路中傑叫道:
「欺上瞞下是五刀六眼……」(OCR者:不要看我,書上就是這樣的。)
管大仲怒聲道:
「放屁,老路,你和鐵布衣才是叛徒,洪二當家的交待得那麼清楚,你兩個人居然臨陣倒戈……」
鐵布衣沉思道:
「度門主,可否展示你的令旗……」
度小月一怔道:
「為什麼?」
鐵布衣長吸口氣道:
「『大洪門』令旗一出,凡門中兄弟在令旗之下俱得遵從,我是『大洪門』的兄弟,當然聽從令旗的指示,這樣我才不違背門中的規矩……」
度小月是聰明人。
淡淡一笑道:
「好,『大洪門』弟子聽令!」
那只令旗剎時展露出來,鐵布衣和路中傑連忙恭身的道:
「屬下聽令——」
度小月正色的道:
「你二人今日守住大門,不准任何人進來,也不准任何人逃出去,如有違背當以門規處置……」
鐵布衣施禮道:
「屬下遵命—一」
他和路中傑立刻各選了個方位,凝視住場中,管大仲不禁氣炸了肺。
他霍地跳了起來,罵道:
「他媽的老鐵,你敢抗命!」
鐵布衣沒有好臉色。
道:
「『大洪門』的掌符權威蓋過任何人之上,就是二當家的見了都要俯首聽命,我不過是門中的下屬,自不能甘冒本門規……」
度小月已動了殺機,他奉洪展雲的遺命,重振「大洪門」雄風,誅滅那幾個叛逆。
管大仲便是叛逆之一,他斜斜運轉起長劍,目中儘是冷厲之色,那種神情鐵面冰冷。
四僧似乎已感覺到氣氛凝結,彌陀收目示意,叫智陀站一邊休息,饒是智陀凶狠冷酷,此刻那痛人心肺的創痛早已讓他失了鬥志,他苦喪著臉不停的詛咒……
由於度小月一劍砍下智陀的手掌,那一手劍道的確令屋中之人有點膽驚心顫,彌陀和善陀心裡老不是味兒,慧陀比較衝動,他首先捺不住大喝一聲,人已往度小月衝過去。
金少秋和管大仲自不怠慢,雙雙撲進,剎時,刀掌齊飛,五六個人圍著度小月猛攻不已……
雲蓋天雖然受了重傷,畢竟他還能支持,拔起身上的長劍,將金少秋攔下,兩個人頓時交手了數十回合。
度小月的劍如一道光,如閃現半空的浮游,飄忽而瞬逝的連著幾點,逼得慧陀、彌陀、善陀各退了數步,這本是剎那間的事,但度小月卻借這剎那間,猛地全身射向半空,忽然罩向撲來的管大仲……
魂膽俱裂。
管大仲顫聲道:
「你,你……」
那「你」字音符還有餘音,度小月的劍已穿過他的胸膛,一股殷紅的血剎時飄散開來,濺落在每個人的臉上,腥腥的味道,隨風而散——
劍抽出來了,帶著那割裂的腸肚……
軀體如沒有彈性的敗革,管大仲已栽倒地上,雙目睜得像銅鈴,一張嘴上下翕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滿嘴鮮紅,五腑六髒俱碎,「哇」一聲而死……
慧陀目眥欲裂。
罵道:
「媽的,他好殘酷的手法,咱們拼了。」
他們已忘了那慘絕的劍法,已忘了眼前的淒涼景象,那股勇氣已被仇恨所蒙蔽。
這時的沙門四僧已不知什麼叫害怕,什麼叫生死,三個人各出狠招,各施所學,盡往度小月的要命處招呼,那不是交手,是拚命的打法……
度小月頓感壓力奇重,眼前雖然只剩下三個,可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居然能將他的劍招壓制住。
俗語說一人拚命,萬夫莫敵,在這種情況下,度小月唯有閃避,不願和對方同歸於盡——
慧陀連劈數掌。
罵道:
「娘操的,度小月,你變縮頭烏龜了。」
度小月霍地揮出一劍道:
「我割了你舌頭……」
哪知這時的善陀已欺進身來,他根本不要命了,猛然的向度小月撲下,度小月翻腕吐劍,斜裡刺去,善陀竟然不閃不避,用手掌硬是往劍上抓去——
善陀的手不放,任血劍硬抽拉回去,十根手指和著掌肉飛射……
「砰」地一聲大響。
善陀的兩隻手雖廢了,可是這種拚命的打法,卻讓慧陀得了機會,硬是給度小月重重的一掌,擊在他的背上,「哇」地一口鮮血吐出,度小月吐出了那口鮮血後,已扭轉劍勢,不容慧陀有抽身的機會,「唰」的一劍刺在慧陀的咽結上,連氣都來不及吐出,慧陀已倒地報銷。
彌陀慘叫道:
「兄弟……」
一個踉蹌,度小月疾忙站穩了身子,那帶著血跡的劍刃又揚在空中,不容彌陀衝過來,又一劍劃出——
快速的令人目眩,彌陀已慘叫一聲,劍已削過他的脛骨,讓他連回手的機會都沒有,已步慧陀之後而亡……
智陀顫聲道:
「媽的,你何不連我們一起殺了……」
冰冷的笑了笑。
度小月道:
「你是個廢人,殺了你已無意義……」
善陀雙目淌淚。
忍著痛苦吼道:
「度小月,你殺了我沙門子弟,這個仇不會就這樣了結,我們沙門子弟恩怨分明,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日所做所為……」
度小月喘了兩口氣。
幽幽地道: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你們快滾……」
金少秋哪想到會有這種結局,他霍地逼退雲蓋天,移身往門外闖去,道:
「姓度的,咱們後會有期——」
路中傑猛地揮出一刀,道:
「沒有門主的命令誰也不准離開……」
金少秋被逼的停了下來。
有點膽寒的道:
「你們要趕盡殺絕……」
鐵布衣呸聲道:
「如果今日是你姓金的佔了上風又怎麼樣?你會輕易放人走路麼?金少秋,別人不清楚你的底細,我鐵布衣太清楚了,你是最會打落水狗,專做欺善怕惡之事,今日如無度門主的口諭,你甭想離開這裡—步……」
金少秋的臉色蒼白,被數說得頓時語結,他可見識了度小月的功夫,自己那點微末之技,實難與其抗敵,雖然度小月受了傷,目前也不容自己力拼,權衡利害。
他一收大山刀,雙手一擺道:
「好吧,我站在這裡,你們看著辦吧——」
善陀和智陀目露凶光,兩人再不吭聲,抱起彌陀和慧陀的屍體,二話不說,抹抹淚水大步前去。
度小月長歎口氣道:
「這結局不是我希望的……」
鐵布衣關心的道:
「門主,你傷得如何?」
搖搖頭。
度小月堅強的道:
「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我痛心的是洪天霸為了我一個人,竟然邀請這麼多的高手追殺我,看來要重振『大洪門』,不知要死多少人……」
路中傑高聲道:
「門主何須憂傷,這也是不得已,江湖歲月中,哪個不是在打打殺殺中過去,唉,人在江湖……」
驀地——
在那飄起的風嘯裡,傳來一串急促的蹄聲,這陣蹄聲來的突然,鐵布衣目光從黃家祠裡往外望去,只見數十條人影已朝這裡接近,那鮮明的刀影霍霍發光,顯然這群人不存善意的向這裡逼近。
路中傑道:
「這是何方人馬……」
此刻金少秋卻幸災樂禍的一笑道:
「他媽的,他們現在才來……」
雲蓋天一瞪眼。
問道:
「你知道是哪裡來的……」
金少秋淡漠的斜睨了他一眼。
冷冷地道,
「你自己不會去問……」
度小月對眼前之事視若無睹,他疾忙盤膝坐在地上調息起來,他知道又一場不可避免的衝突隨之而來,他已陷於江湖,殺戮是一種無法避免的手段,但人性總有良善的一面,他實在不願在這樣永無息止的殺殺打打中過日子,可是江湖恩仇,眼下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空中響起一陣話聲,道:
「老金,你還在這裡麼?」
金少秋高聲道:
「他媽的,你們這群龜兒子,咱們的朋友躺下了好幾個,你們他娘的現在才來,難道非要兄弟全死光了,你們才披麻帶孝,搶天呼地的叫爹娘……」
遠處響起一聲大笑,道:
「你嚷嚷個什麼勁,咱們不是說好的,由你們先耗掉度的幾分體力,嘿嘿,你們他老娘的挺不住,讓人給挺了屍,哪能怪我們來晚了,嘿嘿,老金,別哭喪著臉像死兒子一樣,眼前就是咱們將本求利的大好時光……」
這陣話聲蒼勁有力,遠遠傳來還是那麼清晰,神相鐵布衣眉宇緊緊鎖著,他冷聲道:
「這是老莫……」
路中傑嗯了一聲道:
「不錯,『煞星堡』老莫,想不到在這節骨眼上,這老東西也來湊熱鬧,咱們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度門主已傷,眼下只有苦守在這裡了……」
金少秋哼哈地道:
「如果我是你門,咱們合力乘度小月受傷的時候,將他斃了,嘿嘿,那時候不但洪天霸不會怪你們,連『煞星堡』都會感激不盡,嘿嘿,這可是機會喲……」
鐵布衣叱道:
「放屁!你那些話簡直是放屁,也只有你這種不講道義,不知廉恥的人會說這種話,金少秋,我先警告你,如果你再在這裡滿嘴胡說,我就先斃了你。」
金少秋大聲道:
「動手呀,難道不成你們這些自命清高,自許俠客的大英雄也會以多勝少,嘿嘿,我金少秋如果含糊你,嘿嘿,我就不是娘養的……」
鐵布衣真恨不得給金少秋一拳,但大敵當前,他唯有忍下了這口氣,這時黃家祠附近似乎已有人隱伏在那裡,他們正試著往這裡接近,先要過來探探虛實……
雲蓋天望著黃家祠的屋頂。
沉思道:
「眼下我們必須守住這裡,度門主還在調息中,二位負責門戶,我暫時替度門主守護,這姓金的這裡很討厭,最好能將他……」
金少秋聞言嚇了一跳,道:
「好呀,姓雲的,你是怕廟小容不下我,嘿嘿,你沒聽過一貓九命麼,我老金有外面這幫子朋友,今天死不了了,只怕你們這幾塊料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路中傑「唰」的一刀揮出,道:
「好,我先砍了你。」
這個人是熱血沸騰的漢子,個性耿直,剽悍勇猛,那一刀蓄勢而發,金少秋急忙舉刀相格,兩人都是用刀的高手,雙刀交擊在一起,空中進出了火星,兩人身形同時一震,雙雙退了一步,鐵布衣卻乘這兩人身形一退的剎那手指微曲,彈出一縷光影,射向金少秋的身上一—
金少秋何曾料到鐵布衣有此一著,因他只全神貫注在路中傑的身上,等他發覺已來不及,「呀」的一聲,人已萎頓在地上,那手中的長刀也一併掉了下來。
金少秋身子一麻,道:
「你好無恥!」
鐵布衣沒好氣的道:
「這節骨眼上讓你攪局,會破壞我們的大事,點你的穴道,是讓你安靜一點,如果你那張嘴再嚼舌根子,哼哼,你就會嘗到割舌剜喉的味道……」
金少秋怒聲道:
「好卑鄙的東西,居然暗算我……」
路中傑的刀猛地貼在他臉上,怒聲道:
「砍了你又怎麼樣……」
金少秋頓時被路中傑那燃眉的殺機所震懾,俗語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金少秋能曲能伸最懂得這個道理了,他嘿嘿兩聲冷笑,當真閉口不語,再也不說話了。
忽地—一—
屋外有人叫道:
「娘操的,度小月,你給我們出來!」
路中傑立刻還以顏色,道:
「有種你們進來。」
祠外俱是「煞星堡」的高手,他們已將這祠堂重重包圍,刀劍的冷光使這裡罩上一層寒意,無盡的殺機已從每個人的臉上顯現出來,那蓄勢待發的沉悶,令人喘不過氣來……。
「叮」的一聲,是那麼輕細而微弱,微弱的幾乎使人聽不出來,但盤膝坐在那裡的度小月忽然雙目一睜,手中的劍倏地射向屋頂——
一道白光穿射而去,快速的令人目眩—一
「哎呀—一」
那劍光在余影中,屋頂上已傳來一聲慘嚎,一個黑衣人捂著刺入胸中的長劍而「唏哩嘩啦」的由屋頂上摔進祠堂裡,在那人落地的剎那,度小月已收回他的血劍,那麼快速,他發劍,傷人,收劍一氣呵成,依舊是雙目低垂,依舊是坐在原地,令人懷疑他的武功是怎麼練的……
那黑衣人死屍隨著瓦礫跌在大圓桌上,將那殘菜剩餚擊得滿地,而血卻沿著桌面流下……
路中傑咋舌道:
「我的爺,你這手劍可真不含糊……」
黃家祠外卻因為這一變化,而響起了沸騰的叫吼:
「媽的,老李給他們擺平了……」
「咱們衝進去跟他們干……」
這時雙方劍拔弩張,空中瀰漫著無盡的殺氣,屋外已七嘴八舌的嚷嚷著,「煞星堡」的人耐不住持久的等待,已有三條黑影向這裡摸過來,他們分自三個方向,人未至已先放出無數的暗器,射進大廳中,屋中三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會讓這些暗器射中,人—閃,三個勁裝漢子隨著暗器之後,撲了進來。
鐵布衣一拳搗出,道:
「這種伎倆我小時候就玩過了……」
他不容那三個人闖進來,那搗出的一拳,拳勁威烈,力可碎石,那三個人「哎」地一聲,被逼出門外。
只聽一聲怒叱道:
「沒用的東西——」
隨著話聲,一道人影衝了過來,鐵布衣已蓄勢待發,雙掌齊彈,連著劈出七八掌。
「砰、砰、砰」聲中,鐵布衣居然被震退了好幾步,人影陡然湧現,老莫已冷冷地出現在門口,在他身後緊跟著七八條健碩的壯漢,個個雄昂健闊,持劍而立。
老莫哼聲道:
「鐵布衣,你也與老夫為敵……」
鐵布衣冷冷地道:
「何懼之有?老莫,別在這裡耀武揚威,此地可不是『煞星堡』你那一畝三分地,今日你帶領你那些蝦將的孫子們,向爺爺們偷襲,到底是何居心……」
老莫瞄了閉目養神的度小月一眼,道:
「『煞星堡』不是愣頭蔥,我們不會隨便找麻煩,不過,這裡有兩位朋友,卻是我們『煞星堡』極力結交的……」
金少秋此刻已看準了機會,道:
「老莫,那個坐著的就是度小月,至於姓雲的……」
雲蓋天冷冷地道:
「不用你來介紹,我雲蓋天在此——」
老莫目中精光一閃,道:
「好漢子,好樣的,在我老莫面前,你河洛神劍雲蓋天就算不上那根蔥了,如果你沒有姓度的給你撐腰,嘿嘿,諒你也不敢傷我少主……」
雲蓋天大笑道:
「你們那個寶貝少主——鼻涕拉麵——提不起來,我只削了他兩隻耳朵,那已經很客氣了……」
老莫哼哼兩聲,跨出兩步,怒道:
「你們真是惡向膽邊生,傷了周少主毀了老沙,這筆血淋淋的債,今夜你們就要付出數倍的代價……」
此時——
盤膝運功的度小月忽然睜開了雙目,適時的站了起來,他滿面冷肅,望著老莫道:
「僅憑『煞星堡』那點家當,要想討出數倍的代價,老莫,不是你高估了自己,就是太倚重『煞星堡』了,雖然『大洪門』只有這幾個人,你也未必能討了便宜……」
老莫是何等高傲狂妄之人,他一見眼前之人,只不過是個三十郎當的年青人,面上不禁泛出了一絲冷笑,他高聲笑道:
「在老夫面前你只能算是娃兒,我真不明白老沙何以會栽在你手上,更讓老夫不明白的,憑沙門四僧的武功,他們居然會死的死,傷的傷……」
度小月聞言不禁大笑一聲道:
「這不是僥倖,更不是運氣,我有這份實力,他們當然是不死即傷,老沙的武功是不錯,只因為他是遇上了我,連你也是一樣,你的運氣不會比老沙強多少……」
這一番話把老莫氣得幾乎吐血,他一向自視甚高,在武林中,大伙也相當推崇他的武學,何曾想到眼下的年輕人居然將他看得一文不值,他自覺自尊受到損傷頗深,一股子怒氣登時湧了出來,喝道:
「好個尖嘴利牙的小子,今夜要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以為『煞星堡』是塊豆腐,愛切愛煮全由你了,呸,度小月,老夫就先剜了你。」
他如一隻掠空的大鳥,雙掌化作一攤掌影,由屋外直撲入內,手法輕功俱是一流,鐵布衣和路中傑離老莫最近,一見他朝度小月攻來,雙雙揮著刀掌迎了上去。
老莫的確有著渾厚的功夫,先閃過路中傑的那一刀,右掌駢指如刃,霍地抓向鐵布衣的肩胛之處,鐵布衣揮掌落空,已知不妙,移身卸肩,堪堪避過這一抓之厄,饒是他退得快,肩胛上還是火辣辣的,還好路中傑又一刀斬出,老莫只得捨棄鐵布衣而改應付路中傑這斬來的刀勢——
刀影如光,而掌影如電……
路中傑那一刀,雖斬的正是時候,但老莫應變能力太高了,他不容對方的冷刃斬勢下落,已一翻身子,踢出那幻化的一腳,路中傑悶哼了一聲,一連幾個踉蹌的翻倒在地上,好在他很硬朗,否則,那一腳不要了他的命……
鐵布衣神色一變,道:「老路——」
路中傑喘聲道:
「沒什麼,老鐵,你護住門主。」
度小月緩緩迎了上來,道:
「果然有二把刷子,怪不得你敢這樣囂張呢。」
老莫哼聲道:
「這只是一點小教訓,好戲還在後頭呢!」
嗯了一聲,度小月冷冷地道:
「老莫,憑你一個人再加上『煞星堡』那點微弱的勢力,只怕你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這裡搬石頭砸腳,如果我料的不差,你還有八個幫手,尚在外面乘涼呢!何不請他們出來一併的解決,也省的弄個三鍋四灶,那多麻煩……」
嘿嘿兩聲,老莫大聲道:
「好個度小月,你真有的狂,我們『煞星堡』除了老夫之外,有十大劍手九位護院,今夜可全衝著你來的,如果你還嫌不夠,嘿嘿『鬼見愁』梁羽,『玫瑰紅』李雪紅也來插上一腳,不過這兩人的目的與老夫略有不同……」
「哦」了一聲,度小月道:
「他們的目的不過是看我血濺黃家祠,與你『煞星堡』想像中的結果幾乎毫無二致……」
空中響起一聲銀鈴般的笑聲,道:
「那可很難說,度朋友也許揣測離譜了……」
說著,一個身著紅衫紅褲的美艷少婦帶著滿臉的笑容,輕移著蓮步,晃晃蕩蕩的走進來,這美艷婦人,薄施脂粉,身上散發著一股子幽香,那雙眸珠子像在說話一樣,黑烏烏地滿屋子溜轉,當她看清楚了屋中每個人後,她的笑容愈來愈明顯了,那是一種難解而令人迷惑的笑容……
度小月冷冷地道:
「你大概就是那位玫瑰帶刺,一年四季都是紅衫紅褲的李雪紅了……」
「喲!」玫瑰紅格格兩聲道:
「你真是我的心肝,連姑娘我的一身打扮都摸的一清二楚,就憑你這份心,姑娘我可要和你親熱親熱……」
她是徐娘半老,居然自稱是姑娘,那語調跟口氣,聽了都覺嘔心,嘴裡說著,身子已如蛇形一樣的扭動著渾圓的屁股直往度小月的懷裡撞過來。
在她倒向度小月的剎那,那潔白圓潤的手指已點向度小月的胸前,指風如刃,可真快到了極點……
度小月只若未覺的哼了一聲,任那手指點在胸前,玫瑰紅李雪紅可沒想到那一指這麼順利的能點住對方健碩的胸上,不禁道:
「怎麼樣?姑娘的手還很嫩……」
她的臉面忽然變了,一陣劇烈的刺痛已使她急忙縮回了手,那一指恍如點在厚厚的鋼板上,令她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睜大了雙眸,難以置信的望著度小月……
度小月不屑的道:
「你最好不要動手動腳,那樣對你並沒有好處……」
「玫瑰紅」李雪紅勉強擠出一聲笑容,道:
「雖然你弄痛了我,姑娘還是蠻喜歡你的……」
驀地——
自那窗外穿進一道人影,這人連人帶劍,捲起一道光幕,對著度小月的身上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