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柳殘陽
沈海珊驀地一個旋轉,以腳尖為軸,連連閃挪滑移,連出十一掌,攻向「棋聖老君」的面前。
「棋聖老君」挺立不住,右手五指猝然一伸,三顆烏黑的棋子,滴溜溜的劃過一道弧線,直奔沈海珊而去。
韋英風一雙濃黑眉毛微微一皺,緊張的叫道:
「沈姑娘,小心暗器!」
沈海珊一瞥,驚慌之下,在一瞬之間,立即收回攻勢,由於動力太大。一攻一退,一個踉蹌摔倒地上,勉強避過偷襲。
「棋聖老君」蘇無價,本想乘勝追擊,但見韋英風不怒而威的神情,他亦不敢造次!
沈海珊憤怒道:
「蘇老頭,你在江湖上威望亦隆,你這樣卑鄙作風太無恥了。」
「棋聖老君」蘇無價輕輕地笑了起來,因為他手中握的是一張王牌,他止住笑聲,沈穩的道:
「兵不厭詐,何況我只是運用了點不伎倆,你們最好束手就縛……」
沈海珊氣得渾身顫抖,站起身來,正待再出手,跟他拚個死活……
韋英風雙目微睜,聲音幽遠有如來自另一世界,低沉急厲的道:
「沈姑娘且退!」
沈海珊聞言之下,心頭一怔,卻仍香汗涔涔的跑了過去,手中寶劍兀自顫個不停。
但是,一條人影已凌空飛至,韋英風迅速的邁上一步,嚴肅的道:
「沈姑娘,你不是對手,別作無謂的犧牲。」
沈海珊不由面龐微紅,有些憤怒的道:
「難道我們眼睜睜的看他們如此猖狂,眼看著他們欺凌蘇姑娘……」
韋英風瞭解她此刻的心情,非常感動她對蘇艾青的關心,他誠摯的道:
「放心,有在下在,他們只怕不能稱心如意,他們不過得意一時。」
在這種情況下,韋英風猶如此平和,可見他對自己的信心很強,沈海珊太急躁,此刻察覺她自己的失態,有些靦腆的道:
「我……我有點……」
韋英風示意她別再說下去,一陣陰冷的笑聲出自他的口,道:
「老君,你可以殺了蘇姑娘……」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驟然為之一變,尤其沈海珊慌張的一顆心快要從口裡跳出來。
韋英風口氣一變,尖吼道:
「但是,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這裡,在下會慢慢折磨你們,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棋聖老君」在剎那間面紅耳赤起來,捏住蘇艾青的那隻手不禁鬆了下來……
而正上在此時——
韋英風驀而撼天震地的厲嘯一聲,這嘯聲高亢入雲,幾能貫穿金石,當每個人的耳膜都覺得忍下住的時候一一韋英風一個旋轉,手中「紫霞劍」倏速二十劍,每一劍的劍尖都帶起一個小小的弧光。
幾乎不可思議,二十並成一個大圓弧,美妙而惡毒的圈刺而出,劍氣彌空,驚魂奪魄!
「棋聖老君」不自覺的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不敢正面反擊,於是在一瞬之間,他躍出七尺之外。
蘇艾青立即免去了威脅,韋英風已至她的身旁,輕巧的把她帶至自己這邊來。
「冷面快手」水寒青及「斷魂四鬼」都是久經戰陣,他們眼前的敵人,功力之精,之純,遠在他們之上,所以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人質被劫,卻不敢輕舉妄動。
韋英風為蘇艾青解去手上的繩索,再掀掉她的嘴上的蒙布,低沉的道:
「小青,你受委屈了……」
蘇艾青俏臉兒慘白如雪,帶著一絲可怕的黯青,襯著篷散的秀髮,怎不叫人憐愛?
一陣寒慄通過他的軀體,在這剎那間,他有一股極端的衝動,目眶溫熱而潮濕,韋英風問自己,如果,這一次,她在對方手中,有所閃失,那……
他伸手握住那雙柔苦無骨的柔荑,看著那張美麗的面龐逐漸轉為紅潤,芬芳氣息依稀可聞,他兩排細密而長的睫毛像一首詩般的舒展……
她小嘴微張,胸上充滿喜悅與感恩,交織著無比的快樂與滿足,美麗的眸子仍然是如此澄澈,如此嫵媚而迷人
韋英風那張線條鮮明,深沉而含蓄的臉孔,此時,有一絲笑容浮上那堅毅的面容,他感到一陣溫暖自心底緩緩上升,他知道,他與她,彼此間的情誼,只怕再也不能分開了……
沈海珊眼圈一紅,淚珠盈盈溢出,轉過頭去不看他們兩人,卻又忍不住去看,但是,她又怕……怕自己會受不了而暈了過去。
韋英風緊緊的握著她,讓自己手心的熱力傳過,蘇艾青無聲的哭泣著,韋英風輕輕的,為她拭淨臉上的淚水。
他們簡直以為世上只有他們兩個,忘了另有一個傷心欲碎的女孩一—沈海珊存在。
他們遺忘了,還有一場未拚鬥完的生死決戰,他們彼此用心在體會這種刻骨縷心的感覺……
「棋聖老君」蘇無價有如一層嚴霜罩在面上,語聲冷竣的道:
「韋英風,我們的事還沒有解決呢!」
韋英風臉上漾起一片湛然而深邃的光彩,他悠悠一笑,道:
「你們為了一個不在乎你們生死的幫派捨命,值得嗎?」
「棋聖老君」蘇無價哼了一聲,陰惻惻的道:
「生死還未定,小子,你不要太狂妄了,老夫還沒有動手呢!」
韋英風鬆開握住蘇艾青的手,緩緩站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爽朗的笑容,道:
「老朋友,地上這四位朋友流的血,難道不能給你一點明確的教訓?」
「棋聖老君」蘇無價冷冷一笑,道:
「韋英風,老夫既然敢約你,沒有兩下子,怎麼辦事?」
韋英風聞言,想到蘇艾青無故被擒,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冷淡的道:
「既然老君要本身流血才算結束,在下恭敬不如從命,悉聽尊便了。」
於是——
不可避免的,一場淒厲而慘烈的血鬥序幕又將被拉開了。
「棋聖老君」蘇無價忽地往右移步,又倏而旋向左方,口中如驟雷般一連喝了數聲,宛如惡魔的手掌,帶著呼轟風聲,洩向韋英風而來。
韋英風長笑一聲,身軀如風擺荷搖,晃動不止,在這有如重雲暴雨般急驟而凌厲的攻擊中,上下自如,躍閃騰挪,折轉靈活。
他低細的吸了口氣,手中長劍揮舞如風,飛舞盤旋,攻勢所指,彙集一方,劍刃劃空,帶起「咻」「咻」的驚人之聲!
他在對方的攻勢中,尋找一絲別人無法發現的細小空隙,精密的計算那短暫得幾乎不及瞬間的時間搶制先機,一口真氣,流暢而開朗的在體肉流循環轉。
在瞬息間,一切都似夢魂般消逝,沒有殘肢,沒有流血,可是,卻留給旁觀者心靈上巨大的震撼,幾乎使人不能形容出每一剎那的驚險。
粗重喘息自「棋聖老君」蘇無價的鼻中響起,他的勁風,遮滿空中,佈滿四周,每一次輕巧的移轉,都蘊蓄著巨大的變幻。
韋英風那黝黑的瘦削身軀,在大氣中迴翔翻飛,速度的快捷彷彿已不似一個人的形態。
所有在場的人都一動不動的凝注鬥場,幾乎已忘卻自我的存在了。
在這樣的淒涼的夜裡,如此驚心動魄的格鬥中,氣氛更是慘厲的,慘厲中有著血淋淋的氣息……
蘇艾青驚懼的盯著鬥場,雙腿已經麻庳,她緊張的就是好似自己也在參加這場較鬥似的,她跟沈海珊的前嫌盡釋,拉著她的手,低聲道:
「這場打得怪嚇人的,沈姑娘,你看英風他會不會勝?」
沈海珊見她如此親密的對待自己,不由面龐微紅,想了一下,輕輕的道:
「他的武學涉深,有如瀚漠無際,應該沒有問題,蘇姑娘你不必太緊張。」
沈海珊站在蘇艾青面前,有自慚形穢之感,她不敢再叫「英風」二字了。
聽沈海珊這麼一說,蘇艾青才高興的笑了笑,她就是如此容易相信一個人的話,即使對自己的情敵,她一樣寬宏大量。
一片刺耳的聲響連串傳來,空中塵土飛揚,嗡聲顫震不絕。
驀然——
「棋聖老君」蘇無價倏然彈起,而在同一時間裡,左手倏揚,五點黑芒,分做五個方向,搖曳不定的襲向韋英風!
就是這時——
五點黑色光芒,已飛到韋英風身旁,那五點黑芒,是五粒棋子,看不出有什麼特異之處。
大凡一般人所使用的暗器,如果不是鋒利無比,就是尖銳異常,一沾身即會傷人,但是,「棋聖老君」的暗器離了這兩個譜兒。
當然,並不是因此他的暗器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而是這暗器厲害的就是在於使用它的人,挾持著強硬的內力!
自然,韋英風以前沒有碰過,不懂得得其中的道理,但是他聰明的,只有一瞬間已經全然明瞭,因為它的主人號稱「棋聖老君」,當有其道理存在。
遇上這樣的暗器,硬碰可能沒有什麼好處,避之則吉,所以當五點黑芒自五個方向飛來,韋英風削瘦的身軀宛如風拂柳條,在極小的幅度中,分別穿過五個不同的空間。
那五枚棋子,未能擊中韋英風,分別在他身後約六七寸地方,分散下墜。
此刻,「棋聖老君」蘇無價目光一斜之下,不由驟然一驚,腦中飛快的旋思,幾乎是在同時,只見他枯瘦的身軀猛衝而出,摟頭蓋頂的劈向韋英風。
韋英風輕輕的吁了一聲,笑道:
「你的絕活失效了,你還逞什麼強?趁早住手吧!」
「棋聖老君」蘇無價脫口大罵道:
「好一個韋英風,看老夫今天會不會饒過你。」
在彼此的對罵中,兩人又早已打在一起,翻翻滾滾,難分難捨,只是兩人仍然閃挪自如,進退有致。
韋英風飛起空中一丈,在半空一個旋舞,抖動手中長劍,又毫不停息的直射而下,來勢之急驟驚人,暴捲而至的劍芒,宛似懸空的烈陽光輝聚為一點,光耀炫目無匹,驚魂奪魄!
「棋聖老君」蘇無價的雙眼早已變了神色,但是,他卻悍不畏死的,怒睜雙目,大吼一聲:
「跟你拼了!」
手掌如含萬均之力猛然攻向劍勢,左臂幾乎不可察覺的倏而急抖,有三點黑芒,急如閃電星掠,勁厲無匹,猝然射向空中撲下來的韋英風。
韋英風不由脫口叫道:
「又是暗器!」
他手腕一震,改劍尖為劍刃,猛劈「棋聖老君」襲來的黑祺,硬生生的把棋子掃落。
「棋聖老君」蘇無價尖吼道:
「小於,分明找死!」
叫聲中,右手一翻,一把匕首寒光閃閃已握在手,迅速挽起一片冷雷寒光,逕斬韋英風雙腳,空著的左手則猛力揮出一團窒人口鼻的勁風!
從他掏出兵刃,到反擊,這一切的動作,俱如閃電般快速,幾乎全在同一瞬間旋出,就在人們的目光一眨的剎那,都已完成。
韋英風手中「紫霞劍」已與蘇無價的匕首相觸,一串耀目的火星四濺中,兩聲震耳的「噹」「噹」之聲應乎響起。
但,他們又驟而分開,「棋聖老君」蘇無價卻已不穩,踉蹌的退後五尺!
韋英風沒有停息,腳尖一旋,又唰的一個盤旋,沙土飛揚中,長劍如鱗光秋月,寒瑟之極的抖起一個半弧,急罩向「棋聖老君」而去。
「棋聖老君」蘇無價甫退雙倏進,手中匕首忽忽急響,金芒旋繞,挽身間就是一十五招一十三式,有如鮫騰鯊翻,滾滾不絕。
韋英風偏身進步,長劍連擊,如攬海戲浪,彷彿烏雲重重,一口氣就是二十一劍,兩腿齊飛中,又宛如掃山劈石般連出十六腿!
雙方的拚鬥在一眨眼中開始,又在一眨眼中完成,這般短暫的時間,彷彿是幻影夢幻,還不足以人們的一次呼吸呢!
雙方攻守之間,絲毫不留餘地,每一轉身出手,俱皆辣心毒手,而彼此動作之快,變招之速,更是千變萬化,匪夷所思!
於是,在瞬息之間,過了五十招。
叱喝夾雜震耳的呼嘯,在空氣中傳播繚繞,強烈的殺伐混合著淒厲的氤氳,予人一種深刻而難忘的可怖感受。
四周依舊靜悄悄的,與眼前的這一幕,形成一個鮮明而刺目的對比,足能驚神泣鬼!
蘇艾青一向就容易緊張,此時面孔上更帶著難言的激動,手心充滿了汗水,拉拉沈海珊的衣角,渾身微顫,憂急的道:
「沈姑娘,怎麼辦?打了老半天,分不出勝負,想辦法叫他們別打了。」
沈海珊望了鬥場一眼,而鬥場上的拚殺,此刻更劇烈更恐怖了,寒森的光芒,濛濛的劍氣,每一迴環動作,全為斷魂的旋展!
她眨眨眼,吃力的道:
「的確是一場硬仗,不過,我有信心,他可以得到勝利的。」
其實,她說這話,心裡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互相安慰罷了。
李虎因身上有傷,已沒有先前的精神,嚥了一大口唾沫,信心有些動搖的道:
「媽的,主人真的打不過那個糟老頭嗎?老子實在不相信,奶奶的……」
蘇艾青越看越慌張,她近求哭叫的道:
「怎麼辦?我真想去幫他……」
李虎亦正在緊張,又猛吞了一口唾沫,心煩的道:
「媽的,還不是你惹的禍,你還在囉嗦什麼?」
她眼圈一紅,四周可怕的痙攣著,她感到天旋地轉,彷彿宇宙在剎那間沉淪。
沈海珊那張如畫的面孔鐵青著,有如一層嚴霜罩在上面,她將氣息如絲的蘇艾青緊緊摟過,杏眼圓睜,語聲冷竣的道:
「李虎,你再胡說,看我怎麼對你。」
李虎自覺有點過份,加上有些疲憊,所以不再發一言。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打鬥的速度並沒有稍減,聲勢令人驚悸欲絕。
突然——
韋英風削瘦的身影已如脫弦之矢般,帶著一溜內射的光彩,驀而升空七丈之高,手中的「紫霞劍」已彷彿一道晶瑩的,光芒閃耀,在炫目迷神的光輝中,形成了一個浩大的半弧,自天而降。
這道半弧形的劍勢,電閃波回,澎湃而迷濛的劍氣已似乎形成了一團有實質的物體一般,那寒森森的白色氣體在剎那間已將週遭的空氣排除一空,四周滾蕩呼嘯,有著無窮沉重的壓力。
「棋聖老君」蘇無價此刻感覺不對勁了,雖一時還無礙,只怕再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這各情況下,他能用的,也只有他成名的暗器一一棋子,他沉厲的像是吐血般狂吼一聲:
「去!」
吼聲中,七粒棋子已脫手飛出,宛如地獄來的靈火一—詭異而帶著陰森,去勢卻又快得難以言喻!
韋英風哂然一笑,道:
「來得好!」
「紫霞劍」長劍依舊原式不變的迅速疾落下,瘦削的身軀卻閃起一溜金芒,在半空中來去自如的連翻三滾,飛來的七粒棋子在於空中挪閃時虛虛射過!
韋英風身軀在剎那間霍然縮成一團,猝然倒轉而回,劍身劃過空氣,曳起刺耳的撕裂之聲,猛的一閃,轟然撞向敵人。
「棋聖老君」蘇無價怒吼連連,因為他的暗器已完全使完,只好揮起僅存的匕首狠格猛拒,寒光如雷電,狠辣極了。
雙方又絲毫不停的迅速攻拒了五十餘招,「棋聖老君」已硬生生的被連連逼退尋丈之外,氣喘吁吁,口中一面叫道:
「老夫豁出去了!」
蘇艾青這時才稍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悄然道:
「還好,已經化險為夷了。」
這時——
韋英風又厲嘯連連,在他的嘯聲中,劍芒揮活飛舞,縱橫上下,晃如長劍倒懸,又似落葉繽紛,更似群星崩殞,蕭然已極!
在他每一出手,都帶著圈圈的圓弧,閃爍耀目,往來飛舞,飄忽奇異,一招一式都是極度的劍法威力顯露。
「棋聖老君」口鼻不停的咻咻喘息,他已經疲累了,他的年紀,內力都抵不過韋英風,當然無法承擔如此劇烈的拚鬥。
在他羞怒驚恐的心中,仍竭力抵抗,在緊迫而厲烈的氣氛中,在韋英風威力浩蕩的劍式下,又經過了二十招,但他感覺卻是極其漫長!
「棋聖老君」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很少碰到敵手,甚至根本沒有過如此強硬的對手,使他陷入空前未有的苦戰。
雙方較手進退,速度之快,宛如電光石火,一閃即逝,而此刻的形勢,很明顯的可以看出,「棋聖老君」已到了「窮途末路」了。
韋英風唇角浮起一絲微笑,一條金芒閃閃的漫空飄忽,揮舞得有如潑水灑雨,在一連串揮霍縱橫的疾攻之下——他冷笑道:
「有必要再打不去嗎?」
「棋聖老君」的確狼狽極了,哪還能再開口說話,掠舞翻飛的力拒漫空飄來的冷鋒銀弧。
韋英風淡漠已極的一笑,厲聲道:
「著!」
在眾人目光尚未來得及注視時,一抹寒芒不偏不倚的在「棋聖老君」胸中劃了一道血溝。
韋英風灑脫的挺立不動,唇角上那抹的微笑依舊,雙眸中卻顯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韻。
「棋聖老君」的傷說重不足以讓他因此喪命,說輕也足夠他躺個把月的。
他的兩隻眼睛已失了原先的光彩,是如此的黯淡,沉默的凝注著韋英風。
韋英風輕輕的歸劍入鞘,他愛惜的撫摸繪有雲彩的劍柄,微喟一聲,道:
「老君,你的武功卓絕,可以傲視武林,雖敗猶榮,在下佩服!」
這話聽在「棋聖老君」耳裡,猶如一把利刃猛刺心坎,頓時面紅耳赤。
韋英風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又緊接著說道:
「像老君這般武藝高強的勁敵,還是在下初次遇到,現在,你可帶著其餘幾位朋友走了。」
他指的是「冷面快手」及「斷魂四鬼」,他們自始沒有出手,因為他們心裡明白,就憑他們,再加個一倍,亦不是對手。
「棋聖老君」全身一震,豪邁的大笑連聲,卻又冷冷的道:
「老夫多年未遇敵手,今天卻落得如此慘敗,但也不想承你的情,要殺要剮請便,斬草要除根的道理你總該懂。」
韋英風輕鬆的一笑,大聲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豈有失信的道理?既然不願為難各位,斷無再動手的道理,在下有句忠告,希望各位盡早脫離黑道,免再流血。」
「棋聖老君」顯然已受了感動,含有深意的一笑,道:
「你這份情老夫記下了,你的忠告老夫亦謹遵,老夫亦有一言相告,只是你別再深問,你心中若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不妨『明月宮』探訪。」
此言一出,韋英風臉上立時驟然色變,全身如遭電殛般驀而一顫……
良久,始緩慢的道:
「老君好似知道不少事,何出此言?」
「棋聖老君」冷淡的道:
「老夫有言在先,你不可再深問,小心為要……」
說到這裡,他抱拳為禮道:
「老夫等人就此告別,他日有緣,或能再遇,多保重。」
「冷面快手」水寒青焦急的道:
「老君,我們就這麼回去,那……」
「棋聖老君」蘇無價深沉的看不出絲毫變化,冷然道:
「不想走的,可以留下來。」
說著,並不回身,人影已飄出數丈之外。
「冷面快手」臉漲得像豬肝似,唇角深深陷入齒內,他在迅速的考慮中,還是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手一揮,和「斷魂四鬼」亦跟著「棋聖老君」而去。
在瞬息之間,六人已渺冥消逝,卻留下在地上一息奄奄的「月魔刀」等四人。
韋英風劍眉微皺,大聲道:
「四位朋友,在下顧不得你們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蘇艾青輕輕的道:
「英風,你無事吧!嚇死我了。」
韋英風抿嘴微哂,道:
「沒事,謝謝你的關懷,你呢?吃苦了吧!」
李虎砸了砸嘴,低沉的道:
「媽的,這老頭功夫還真要得,主人,你為什麼不一把將他摔個稀爛,媽的……」
韋英風好似想起李虎有傷,急忙趨身,在他身旁蹲了下來,問道:
「李虎,覺得怎麼樣?不礙事吧!」
韋英風曾給李虎點了穴,時間已久,穴已自然解開,血水仍不斷的滲出來,可能因流血過多,李虎看來,有些疲憊。
韋英風轉身對蘇艾青道:
「小青,你身上的刀創藥,還有沒有,快拿來幫李虎敷藥。」
蘇艾青「啊」一聲叫了出來,怯生生的道:
「我一緊張就忘了,對不起,讓他多吃了這麼多苦。」
急急拿起藥紛,讓韋英風替李虎上藥,再重新包紮過,李虎臉上的痛苦頓減。
沈海珊兩眼注視韋英風,雙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懇求,微顫的道:
「英……韋公子,你能原諒我嗎?我……我是身不由己的,我……」
經過那場拚鬥,韋英風感到心疲力盡,為李虎上完藥後,斜倚在一棵樹上,低沉的道:
「沈姑娘,不必多說,你的心意,在下剛才已經看得很清楚。」
他的意思是沈海珊公然反抗「獨尊門」已顯見她的心意,沈海珊卻誤會了,已為韋英風仍不諒解,出言諷刺她,淚水盈盈,道:
「你不會瞭解,我用盡心機要留在你身邊,以為只有這樣才能永遠脫離『獨尊門』。也可以瞞住往事。誰知……」
韋英風苦笑無言,蘇艾青輕悄的走過來,向沈海珊道:
「沈姑娘,英風不是那種人,他……不是生你的氣,他一定是太累了,對不對,英風?」
韋英風感激她替自己解釋,微微點頭,爾雅的向沈海珊道:
「沈姑娘,你雖有目的而來,但你並沒有真的行動,在下不敢責怪,你且寬心,在下的確很累,這些天一直不能好好休息……」
沈海珊的淚水汩汩湧出,輕聲的抽噎起來,很顯然的,她心跳起伏加劇,小巧的鼻翅兒微微翕合著,有些呼吸急促的道:
「你們……你們真的不怪我,我……我很高興,謝謝你們。」
蘇艾青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沈海珊含著盈盈淚水,轉首望著蘇艾青,低低的道:
「蘇姑娘,我對不起,我……」
蘇艾青輕輕笑道;
「沒關係,也是我不好,我……以後我們誰再也不要提起,好不好?」
兩位女孩,手牽手,兩人相視而笑,宛如一對親密的姐妹花,韋英風也高興的跟著她們笑。
良久,良久。
迎著一陣晚風,韋英風抬頭望望天色,道:
「看來今夜我們得在這裡過夜了,李虎的傷不宜移動……哪!這小子竟然睡著了。」
可不是,李虎隨便靠著一塊石頭,安安穩穩的夢周公子。
蘇艾青溫柔的笑笑,低悄的道:
「英風,你一定也很累,看你臉色這麼蒼白,你也休息,我跟沈海珊守著。」
韋英風仰頭來,低沉的道:
「這裡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們也歇歇,別累壞了,這幾天夠你受了。」
蘇艾青輕輕打了韋英風一下,嘟起小嘴,道:
「還說呢!都是因為你……」
三人都不再說話了,四周很沉靜,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韋英風斜倚樹幹,閉目無語,他是該好好休息,舊傷剛愈,又經過長久的拚鬥,加上昨晚一夜未睡,使他耗損不少精力。
但是,一閉上眼睛,他腦中不斷響起「棋聖老君」的話。
「你心中若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不防至『明月宮』探訪……」
這一段,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重複,使他無法安心完全休息。
「棋聖老君」是「獨尊門』的人,而他要韋英風去「明月宮」,會不會……
對!一定是,怪了,上回在「明月宮」怎麼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噫……桃花郎突然不見了,這顯示其中有機關,對!……
「千臂神尼」說桃花郎已死,那……
他心緒混亂已極,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追查,截至目前,仍然撲朔迷離,他不禁有些頹喪。
突然一——
他雙目倏睜,精神一振,站了起來,像發現了什麼大事似的。
他這舉動把一旁閉目養息的蘇艾青及沈海珊給嚇著了,沈姑娘首先開口道;
「怎樣啦!英……韋公子,什麼事?」
經過這件事後,沈海珊面對韋英風,總是不太自然,連稱呼都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韋英風心中的問題,他突然想到,或許眼前這兩位少女可以提供他—些問題。
他吁了口氣,道:
「沈姑娘,你對『獨尊門』瞭解多少,能不能告訴在下?」
沈海珊一陣激動,跟著一陣深沉的悲哀,忍不住淚珠兒又奪眶而出,十分沉痛的道。
「其實我在『獨尊門』的地位相當高,我是門主的義女……」
韋英風有些微的喘息,睜大眼睛,怔怔的望著沈海珊,等待她的下文。
沈海珊垂下頭,半響,才囁嚅的道:
「只是義母對我並沒有真正的感情,我不過只是她的一項工具罷了……
韋英風張大嘴巴,打斷她的話,急急的道:
「你說義母……」
沈海珊拭去淚水,淚水又再湧出,卻深刻的道:
「是的,『獨尊門』的門主是女的,而且你也認識,她就是「千臂神尼」宮南萍……」
韋英風有些站立不穩的退了一步,雖然他也曾懷疑過這種可能性,但當他認識「千臂神尼」之後,他幾乎完全推翻自己的推斷,因為,她看來是如此的慈藹可親,倒是叫「蓋世神偷」司徒忌說對了。
他以手撫額,良久,始緩慢的道:
「那麼『獨尊門』要殺我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呢?」
沈海珊拂理著篷亂的頭髮,低聲道:
「詳細的情形我不知道,只聽義母說要斬草除根什麼的……」
韋英風怔怔的立在地上,風,仍在平靜的吹著,四周的群山,一片黝黑……
韋家五十餘口在一夜之間,盡遭殺戮,朦朧中,彷彿聽到一陣陣的的殺伐聲,一陣陣淒厲的哀叫聲,而遍地的屍體,叫人觸目驚心,滿地的鮮血橫流……
一陣冰涼而寒冽的感覺,使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心中不斷啃嚼著悲慘和傷痛……
他痛苦的呢喃著:
「果然是……果然是……」
沈海珊並不完全知道其中的原委,又道:
「義母派出那麼多高手,猶殺不了你,所以她才要我用……用美人計。」
她難堪的望望蘇艾青,紛頸垂得很低。
韋英風覺得頭腦混脹脹的,像要炸開似的,有些喘息的道:
「『獨尊門』到底組織如何的龐大?為什麼能號令那麼多的武林高手豪士呢?」
沈海珊搖搖頭,輕輕的道:
「其實,『獨尊門』不過是個空架子,所有的人平時並不在組織裡,有事的時候,義母才調他們來的,這次為了對付你,可用的差不多都用上了。」
韋英風瞇著眼,有些疲倦的道:
「他們為什麼要聽你義母的話?又那麼多分舵、堂口又是怎麼回事?」
沈海珊舐舐嘴唇,道:
「義母用一種方法,就是她會悄悄的找尋她需要的高手,然後找他們比武,因為義母武功高強,被她打敗的人,有的是因為面子,有的是因為懾於義母的武功,只好俯首稱臣,聽從義母的分配,加入『獨尊門』……」
她頓了一下,接著又道:
「那麼分舵、堂口不過是個幌子,掩人耳目,平常不大管治,他們跟『獨尊門』關係也不深,所以不明究裡的人總以為『獨尊門』幅員很龐大,其實不然,不過擁有許多高手倒是事實。」
這樣的一個幫會,不但荒謬,而且簡直不可思議,韋英風靜靜的聽著,神色深沉而平和,深深吸了口氣,低沉的道:
「為什麼『獨尊門』的人,都不肯講或不敢多說他們知道的事呢?」
沈海珊也有些累了,剛才又哭過,此時聲音有些沙啞的道:
「他們奉令行事,不敢多問,而且都發了毒誓不許洩露任何秘密,義母為人是相當殘酷的,我是她的義女,一旦背叛,她照樣格殺不論。」
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的蘇艾青,一跺腳,嬌聲罵道:
「好殘忍,自己的義女,她也下得了手……」
這時,她突然發覺韋英風的面色竟有一股不尋常的慘白,驚懼的道:
「英風,你哪兒不舒服,你……」
韋英風摸摸自己的臉孔,苦笑了一下,道:
「我雖然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但是力不從心,實在太累了……」
沈海珊淡淡的道:
「你先休息,等天亮了,我再詳細的告訴你……」
蘇艾青美麗的鳳日中閃射著如釋重負的欣喜,柔聲道:
「你快休息,有話明天再說,反正沈姑娘跟我們在—起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艾青這句話原無特別的意思,卻似尖錐似的刺入沈海珊的心裡,痛得徹骨,傷得瀝血——」
短短的時間裡,沈海珊整個人全變了,變得敏感,變得多愁善感……
蘇艾青已經把沈海珊跟他們劃分了,因為蘇艾青跟韋英風是一對,而她只是跟他們在一起罷了。
沈海珊沒有表情的笑笑……
大地又歸於沉寂,只有輕輕的風聲,李虎仍然睡得人事不知,韋英風也閉目養息,蘇艾青關注的在旁邊守著他,只有沈海珊一人不知該如何……
躺在地上的「月魔刀」等四人已稍微能動,為了活命,四人半走半爬的悄悄溜走。
沈海珊看的很真切,但她不敢為難他們,螞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她昂首望天,不發一言。
他們四人以為沒有人注意,拚命的、艱苦的向前逃命,他們走的很慢,很慢,但是他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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