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金小山保鏢走上川 文 / 柳殘陽
他此言一出,不少淘金客便搖頭。
更有人在說:「這怎麼可能?」
金小山冷笑,道:「如何才令人驚異?因為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什麼又叫不可能?因為事情出人意料,但事實終究是事實,連老天爺也否定不了既成的事實。」
董五爺忙又問道:「這對可惡的夫妻呢?」
金小山這才把一路替那女的保鏢,中途所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當然,他也把水大叔在上川的遭遇也對董五爺一群說了個仔細。
董五爺等人一聽,不由得破口大罵這夫妻二人真不是東西,連帶的也想到他們來購買金砂的時候帶的秤有問題。
董五爺熱誠的拉住金小山的手,道:「金兄弟,我們這些苦力買命的淘金漢,全由衷的感謝你們金記鏢局。」
早聽得有人問道:「那麼金砂同銀票呢?」
金小山道:「金砂同銀票全扣押在上川府衙,就等各位前去認領,還有那兇手夫妻,也等各位去過堂呢!」
一聽金砂子有了下落,兇手也被關在上川府大牢,眾淘金客無不大喜。
金小山這才緩緩站起身來,道:「各位該辦的事正多,我也得回去照顧我大叔去了。」
一把拖住金小山,董五爺道:「金兄弟你等等。」
金小山道:「還有什麼指教的?」
董五爺道:「剛才你好像說過山嶺那面有土匪出沒?」
金小山點頭,道:「這是過山嶺村的人說的,他們被搶了吃的不少,這事情絕不會假。」
董五爺又道:「那麼金記鏢局還保不保鏢?」
金小山一怔,道:「董五爺怎麼問起這話來,金記鏢局的招牌未取下,當然生意照做了。」
微微一笑,董五爺當即對一群淘金客,道:「我們這些日來又淘了些金砂,加上扣在上川府的金砂,為數不少,不論我們去上川領回金還是在上川買金,這一路上的安全總得小心,我想請金記鏢局替我們保這趟鏢,你們大家有何高見?」
不料錢掌櫃這時也道:「由金記鏢局保鏢,就不必再去幾十個人,只要三兩人就夠,餘下的依舊在金沙河淘金,算一算還是划得來的。」
眾淘金客稍微討論,當即推由董五爺全權處理。
於是董五爺對金小山道:「金兄弟,我這裡帶兩個兄弟一共三人,決定請你們金記鏢局辛苦一趟,一個來回,你出個價吧!」
金小山一聽,遂笑道:「這件事我還得向我大叔回一聲去。」
董五爺點頭道:「應該的,你回去向你大叔說,我們也把這些天淘的金砂運到飯鋪來。」
金小山走出飯鋪,錢鳳早走到身邊笑道:「想不到你們鏢局還真是生意興隆呢!」
金小山回頭笑道:「你眼紅了?」
小嘴一撇,錢鳳道:「我有什麼好眼紅的,再怎麼說,成年的風餐露宿,荒山奔波,板橋明月,茅店雞聲,還得同土匪強盜拚命的日子,有什麼值得人眼紅的。」
金小山道:「可好玩呢,那像你說的這般苦又慘!」
錢鳳嘴角一撩,道:「鬼才相信。」
金小山道:「不信你跟我走上一趟就知道了。」
錢鳳大眼直眨不停,她望著金小山哈哈笑著走去,心中還真的在憧憬著有一天同金小山一齊上路呢!
金小山走入茅屋尚未開口,水行雲已把過山嶺村扁和送給他的藥方子交給金小山,道:「順便在上川府給大叔抓藥,一趟不容易,就多抓幾服回來。」
金小山忙道:「董五爺正要我們給他們保個來回鏢,小子這是來向大叔請示呢,大叔如果覺得辛苦,我們就回絕也罷!」
水行雲道:「不能回絕,再說我去上川府那兩天,見你對付歐陽亮夫妻二人的手段,覺得你已可獨當一面了,所以這趟上川府之行,我老人家就不去了。」
金小山一高興,忙道:「大叔,那押鏢的銀子要多少?」
水行雲競毫不考慮的道:「除了吃住以外,來回各收紋銀一兩!」
金小山真的一愣!
金小山心中雖不明白,何以大叔只要二兩銀子,但他已順從慣了,自然也不多問,立刻又回到錢家飯鋪來。
坐在錢家飯鋪正商議呢,董五爺見金小山匆匆又來,遂起身笑問:「你大叔怎麼說?」
金小山緩緩坐下來,道:「我大叔聽說是各位要請我叔侄保鏢,當即滿口答應下來,就看各位何時上路了。」
董五爺點頭道:「那就好,押鏢銀是多少?」
金小山道:「吃住由各位花銀子,押鏢的銀子來回一趟銀子二兩。」
董五爺一呆——
錢掌櫃叫道:「才二兩銀子呀?」
金小山淡然道:「不錯,實實在在二兩銀子,多一紋不收,少一紋不幹。」
董五爺道:「好,我們眾兄弟承你們這份情,二兩銀子這就當面付,明日一早就上路。」
金小山收起二兩銀子對錢掌櫃,道:「我不在的這幾天,每日兩隻老母雞,絕不能或缺的端給我大叔同我那水兄弟二人吃。」
錢掌櫃道:「你放心,我叫人把老金礦村各家養的雞全搜過來。」
錢鳳早笑道:「也不怕膩,每天吃兩隻燉母雞,人還是這般的皮包骨。」
茅店雞聲又在狂叫不休了——
就在五老峰那面的峰頂上,天色才一線極光微露的時候,從老金礦村裡走出四個人。
董五爺背了個錢搭褳,看上去沉甸甸鼓飽飽的,約摸著裡面全是裝的金砂。
緊走在董五爺身後的,是董五爺的兩個堂侄,一個叫董北斗,另一個叫董大年。
兩人個頭長的精幹,望上去同後面走的金小山差不多,二十幾歲的大個,背上一把大砍刀,刀把上的紅布條綠布帶交互隨風飄著,光景一副赴沙場模樣。
過了個山嶺,就算走出金沙河的淘金地界,四個人走的快,過午不久就到了過山嶺村。
金小山特別進到村子裡,他前去扁和的家,因為他記得扁和曾說的一句話,他大叔有季常之癖,如今大叔不在,他正好可以問一問扁和,什麼叫季常之癖,如果能治,何不趁這次上川之行替大叔把藥帶回來。
就在扁和家中,金小山把董五爺三人先介紹給扁和認識,然後才問道:「上次貴村鬧土匪,這兩天可曾再來?」
扁和搖頭笑道:「至今未來,不過他們已把吃的全搜刮而去,過山嶺村又未有什麼有錢大戶,他們還來做甚!」
金小山道:「再往前走就是五老峰,另外還有個豹子崖,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又窩在這兩處興風作浪。」
扁和道:「金沙河上的淘金客就像是香氣四溢的肉一堆,豺狼虎豹豈有不垂涎的,一路走去,還是小心為是。」
金小山抱拳道:「多謝老人家提醒,不過——」
扁和捋髯望著獅目緊皺的金小山,就等金小山說下去,然而金小山結結巴巴半天,才道:「小子有一事不明,請扁大叔指點一二。」
扁和笑道:「請講,指點倒是不敢。」
金小山望望一旁喝茶的董五爺,這才期期艾艾的道:「上回聽扁大叔說我大叔有什麼季常之癖,這種病重不重,如果是重,我就借這次上川之行先替我大叔把藥買回去。」
突的呵呵一笑——
董五爺也是一怔之後,一口茶幾乎噴出口外來!
金小山道:「小子可是說錯話了?」
扁和這才笑道:「季常之癖是病,但不需服什麼藥,至於什麼叫季常之癖,小兄弟還是不用知道的為是,有一天你大叔的身體好了,我自會替他醫治就是了。」
金小山覺得這扁和愈說愈神秘,漸漸的連他這個人也頓感高深莫測起來。
不過金小山見董五爺也在笑,心中已有了定奪。
心念間,他對扁和施禮道:「只等小子這次上川買藥回來,我大叔身子果能好起來,到時候還請扁大叔大力施救我大叔。」
扁和笑道:「一定,一定。」
於是,金小山領著董五爺,四人起身告辭,立刻就往東趕去。
走在山道上,金小山指著遠方的高峰,道:「前不久五老峰的土匪頭子步年高,領了三四十人就藏在第三個峰後面,這才被我合著大叔力量擺平——」
董五爺早笑道:「我聽你說過,當時那女的卻中途施壞,想把你同你大叔害死在那兒——」
金小山道:「其實一開始姓方的女子並未有害我之心,因為她想背叛她那個不能人道的丈夫,也要我丟下水大叔不管,再同她遠走高飛呢!」
董五爺道:「忒也狠毒了,她應該看得出你同水大叔的感情,豈是她可以隨便拆散的。」
金小山道:「我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呀!」
這時走在後面的董大年問道:「五叔,今晚只怕過不了五老峰了,天就快黑了。」
董五爺道:「如今我們是被人保護著上路,鏢行中的規矩,路上全都得聽金兄弟,他說今晚歇哪裡,我們就歇哪裡。」
金小山道:「從老金礦村到上川府,山路二百幾,只有五十里溜平地,今夜過不過五老峰沒關係,反正五老峰的土匪才完蛋沒幾天,哪會又有的。」
四個人一路說著話,就在日落西山的時候,金小山又看到那座山神廟,不由笑道:「大前晚我們就是在這山神廟過的夜。」
董五爺望望天色,道:「今天我們也走了七八十里了吧,何不今晚就在此處歇一晚,明日再上路。」
金小山道:「五爺既然覺著累,我們就在此歇著吧。」
不旋踵間,四人已進入那間山神廟裡。
董五爺施力的放下背著的搭褳來,鬆動著雙肩,這才四下裡看了一遍,對三人道:「這山神廟是沒有廟門的,夜裡睡覺可得小心了。」
董北斗取出一些吃的,分給各人,然後指著這遠處,道:「五老峰前後上百里全是原始老荒林,記得上回我們七十多人全上路,大家各拿刀棍,像是上戰場般的才算平安過了五老峰的。」
董五爺一歎,道:「那一次還是金無哥率領的,不料他卻被那一對可惡的夫妻殺害了。」
董大年罵道:「娘的老皮,若不是已被拴進上川府衙門裡,看我董大年饒得了他二人我就是河裡爬上來的王八。」
金小山吃過東西,看看天色還早,這才拉住董五爺的手,笑對董五爺,道:「五爺,我有一事不明,可否借一步說話。」
董五爺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不能在此說?」
金小山道:「不好開口。」
董五爺遂點著頭,跟金小山走出山神廟。
董北斗與董大年自不好再跟過去。
金小山就在一棵大樹下站住,低聲問:「五爺,你告訴小的,什麼叫『季常之癖』呀!」
仰天一聲哈哈大笑,董五爺以手拭著笑出來的淚水道:「金兄弟,你還是個打破砂鍋『聞』到底呀!」
金小山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今日在五爺台前領教,他日就不會人前丟人。」
董五爺這才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金小山道:「虛年二十七。」
董五爺笑道:「早該結婚了。」
金小山突然心口一痛,獅目一閃,神色黯然的道:「我結過婚,也有個兒子,可是他們卻被一個叫張耀的土匪頭子殺害了,就在黃龍霸北面不遠的北斗峰下,姓張的還一把火把我新搭蓋的屋子燒了。」
董五爺雙眉一緊,道:「金兄弟,你說害你老婆孩子的人叫什麼?」
金小山道:「張耀。」
董五爺神色一驚,道:「可是外號人稱『坐山虎』的?」
金小山道:「不錯,正是此人。」
董五爺突然改變話題,道:「剛才金兄弟曾說起季常之癖吧?」
金小山點頭,道:「五爺多指教。」
董五爺道:「所謂季常之癖,實在也有個典故的,相傳古時候有個陳季常的人,家住永嘉,年輕時候也是位武林中俠士,這人也飽讀詩書,算得是文武全才而名重士林,不過這陳季常卻取了個老婆,是河東柳氏,柳氏性情十分剽悍,而且又善妒嫉,陳季常每與友人交遊,柳氏總是追根問底,尤對陳季常涉足歡場而狂鬧不已,其氣勢洶洶模樣,何異獅吼,每遇此,陳季常總是低頭作『雄』狀伏,乖乖跟著柳氏回去,久之,人們就把怕老婆這碼子事說成了季常之癖,當年蘇東坡有詩云:『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
他一頓之後,又道:「能看出你大叔有怕老婆的毛病,當知這位姓扁的老人家醫道之高明了。」
金小山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種毛病是不能以藥來治。」
不過當天晚上金小山可想的多,他至今仍不知水大叔家住哪裡,如果他承認自己有季常之癖,那麼水大嬸又是何人,她現在又在哪裡?
金小山想到了水二,也許有一天他會從水二口中得知水大叔真正的底細。
一夜匆匆又過,天不亮,金小山已催著上路了。
因為這天要經過五老峰下,不定會有土匪出現,因為過山嶺村不是才被搶過一次嗎!
走在山道上,金小山對董五爺三人道:「今天我們就要走荒林過窮山惡水了,路上平安沒事最好不過,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你三人可得守住原地不稍動,衝鋒陷陣看我的。」
董五爺道:「一切全仗金兄弟一人了。」
金小山笑道:「拿人錢財,自當與人消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董五爺赧然一笑,道:「就那麼二兩銀子又何足掛齒。」
金小山道:「我大叔說的不差,憑『閻王梭』上路保鏢,開價千兩銀子也不為多,不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金記鏢局』開業的目的可並非為了銀子,各位又是苦兮兮的淘金客,遠離妻兒父母的來這金沙河岸吃苦受累,即算是二兩銀子,已算夠多了。」
董五爺肅然起敬的,道:「想起那晚的事,我董五爺自覺汗顏,差一點錯把好人當惡徒的鑄成大錯。」
金小山挺胸前面走,邊笑道:「我並不怪你們,誰處在那種節骨眼都會氣昏頭的。」
秋高氣爽,金風颯颯。
危崖絕壁的山陰道上,四個人正走的急。
金小山還在想那夜五老峰中間「矮腳虎」歐陽亮與「桃花娘子」方小玉二人一夜明爭暗鬥的事呢。
不料卻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子梆子聲音,而使得金小山四人一怔,早聽得金小山道:「且莫驚慌,自有我來對付他們。」
於是,附近一片嘩啦啦聲傳來——
金小山四下一看,發覺這兒正是往五老峰去的岔道。
這時還從那條山道上,飛奔著過來十幾個人,連同四面包抄過來的,總有二十個惡徒。
董五爺已招呼董大年與董北斗二人拔刀準備拚命。
早見山道上齊著衝過來個雷公嘴大的,他手中正握著一把鬼頭刀,光景還真的是豹子崖「黑老虎」馬步高手下大將「干鉤於」。
一衝到人前面,干鉤於一看是金小山,不由一哆嗦——
冷冷一笑,金小山雙手往兩脅下交互一插,道:「時光過的快,世界也在變小,才幾天光景,你我又碰面了。」
干鉤於一挺胸,戟指金小山道:「上回同你一起的那個瘦老頭子呢?」
金小山道:「沒來呀。」
干鉤子稍稍放心,因為他知道水行雲是個深藏不露的厲害人物。
從那種高級的搏殺動作上看,他是連他們這些占山打劫的蟊賊也不屑於動手一般。
聽說水行雲沒來,干鉤於膽子一壯,指著金小山道:「小子,你可要認清楚,眼前我們可是二十整,你再狠也只是一個人,有道是能狼難敵眾犬,你自信能把我們這些人全放倒不成。」
面無表情的一聲乾笑,金小山道:「你有你的眾嘍兵,我有我的狠傢伙,姓于的,大前天你領人去了過山嶺打劫是吧?」
干鉤於淡然的道:「別說得這般難聽,新來了鄰居,我這是率領著兄弟們上門拜訪的,你小子沒聽人們常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嗎,何況我們是一群相當有頭腦的大活人。」
冷笑一聲,金小山道:「聽口氣,你好像當上龍頭老大了,可喜可賀呀!」
干鉤於哈哈一聲笑道:「所謂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自從老子在豹子崖遇上你以後,大山裡我領著十幾個兄弟四下流竄,前不久才趕到五老峰,原想投靠步八爺的,卻不料他們像被染上瘟疫似的死了大半,我干鉤於這才順乎下情的坐上步八爺的那把交椅,如今這是第一次有生意上門,多少我總得要討個吉利的發個利市。」
金小山道:「上次在豹子崖下,我推倒那『黑老虎』馬步高以後,正要找你的,不料你是眼尖腿長跑的快,轉眼之間沒個影子了,人的一生中能有幾次在那生死橋上盡晃蕩的,你既逃得一命,就該洗心革面換個行業,合著你以為自己是個閻王爺拒絕的往來戶?」
「呸!」干鉤於破口罵道:「有上次那個老不死,我干鉤於怕七分,如今你領著他三人,要我看加起來也抵不過那個干老頭兒。」
一旁早有幾個大漢掄刀叫嚷道:「於頭兒,這小子一副大刺刺模樣,兄弟們合著也要把他扯橫,還同他囉嗦個鳥!」
緩緩的,金小山往前移動,邊冷冷道:「干鉤於,你可要拿定主意,只要你們真能合力扳倒我金小山,我保的這趟鏢就全是你們的了。」
干鉤於一愣,嘿嘿笑罵,道:「我操,說了半天你小子是在替那幫淘金客做保鏢的呀,他娘的這下子可好,你我這是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爐,今日且在這五老峰下較量一番,看一看你的修為究竟夠不夠格當保鏢。」
金小山向前移動。
圍在四周的群匪一個個握刀霍霍的隨著移動不已——
於是,就在金小山獅目聳動怒視中,反手腰上,輕鬆瀟灑的拔出「閻王梭」來。
只見他「閻王梭」托在右掌上,左手緩緩打開布包——
剎時間一片極光自他的掌上噴灑向四周,那銀芒碎閃不斷中,群匪有幾個吃過虧的不由得直向後退不迭——
金小山的「閻王梭」又在掌上勁急的旋轉起來。
那猝逝又閃的銀芒,正隨著他的身子移動而更見寒氣逼人!
干鉤於掄刀大叫,道:「兄弟們,千萬不可莽撞,照子放亮,這小子手上那玩意兒可透著邪門呢?」
早聽得其中有人高聲,道:「過去幾個人,先把另三人解決掉,再合力對付這小子也不遲呀!」
干鉤於邊高聲應道:「石老六帶著你的幾個兄弟圍上去殺!」
早見一個脖子上纏了一根長辮子的中年漢子,大手一揮高聲叫道:「豹子崖兄弟跟我來。」
金小山一聽,原來這群土匪是兩批殘餘土匪結合在一起的,一處是豹子崖下「黑老虎」馬步高的人。
那干鉤於就是馬步高手下大頭目,另外一批則是五老峰步年高的餘孽,兩下裡一結合,又在這五老峰興風作浪了。
這時他見叫石老六的已領著六名手握砍刀土匪,惡狠狠的往身後不遠處的董五爺三人包抄過去。
遂高聲叫道:「人無殺虎意,虎有傷人心,原本在爾等見了我的『閻王梭』以後,會撒腿逃命去的,哪想到你們竟然悍不畏死的一心想奪鏢殺人,這可就怨不得金小山手段厲害。」
話聲中,他在石老六幾個人尚未對董五爺三人形成包圍圈的時候,人卻一閃而到了董五爺三人身前。
石老六一見,脖根髮辮咬在嘴巴上,悶叫一聲:「殺!」
金小山冷笑一聲,「閻王梭」猝然流星般的一閃而出,銀芒眨眼中,已把最近的一名土匪戳倒在地,但金小山手中「閻王梭」並未稍做停留,他似是後腦生眼的頭未回,「閻王梭」已在他的耳邊飛越而過,同時也自董五爺的臉前半尺處流光一現的穿過去,「噗」的一聲正中後面一匪面頰,一聲驚呼,那是董五爺的聲音!
另一聲淒厲叫聲,是倒地翻滾匪徒的慘叫!
金小山手中的閻王梭一經出手,盡在他的身前身後交織穿梭不停——
眼看圍殺上來的石老六,手中大砍刀覷準「閻王梭」只想撩那銀色鋼鏈,不料他砍刀才一接觸到鋼鏈,發覺有著一股反彈力道自鋼鏈反射回來,一窒之間,「閻王梭」
「噗」的一聲已中右目,鮮血挾著眼球血水,就在他的面上四下噴灑,他人尚未倒下,金小山的「閻王梭」已到了身後那名土匪的面前——
不料這個土匪年青眼尖,順著「閻王梭」的方向把頭向後仰,「閻王梭」就在他的面上擦過,帶去臉肉一塊。
這人大叫一聲,拋刀捂面轉身而逃,光景是一雙鼻孔已被「閻王梭」穿破。
說起來慢,但金小山的動作可不慢,一出手放到四個,那也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石老六倒在血泊裡沒馬上死去,卻是滾在草石中狂叫厲嚎,看的一群土匪心驚肉跳不已!
子是,包圍上來的干鉤於一群,立刻把包圍圈放大,沒有人願意再往上衝的只是握刀覷勢,做出唬人狀。
「嘩啦」一聲脆響,「閻王梭」已飛入金小山手中,溜著金小山的手掌滴溜溜旋轉著,金小山面無表情的衝著驚怒交加的干鉤於,道:「要想佔山為王而雄霸一方,總得有些真才實學,姓于的,你若是個人物,更想領袖這幫綠林人物,那就站出來與金小山放手一搏,你若勝了,正好在你的嘍囉面前立威,江湖上立聲,你怎麼說?」
干鉤於突的哈哈大笑,道:「姓金的,你把老子們當成什麼樣的江湖人物了?爺們嘯聚山林,攔路伸手,全是形勢所逼,荒年造成,一個個誰也都是滿腹辛酸淚水肚裡吞,雖只是日圖三餐,在圖一宿,有時也不容易,眼前兄弟們誰不是臉上淌淚心中滴血的把命放在刀口上混日子,要說人物,那全都是人物,算英雄自然不只是我干鉤於一人,要立業我姓于的也不會在山區落草了,姓金的,你想通這點沒有?」
金小山明知干鉤於拿話搪塞,但他卻拙於言辭,對干鉤於所言,他無以為對,一怔之間,緩緩道:「姓于的,你好孬種!」
干鉤於乾笑一聲,道:「就算你一指頭點上我干鉤於的鼻尖上,娘的我也不會上你小子的當。」
嘿然一笑,金小山道:「如果我金小山說一句不是大話的嚇人話,你們這群要銀不要命的可相信?」
干鉤於收起一臉冷笑,僵硬的道:「我操,你可是想唬爺們?」
金小山搖頭,道:「誰唬人是王八蛋!」
干約於砍刀橫在胸前戒備著,雷公嘴翹了幾下子,道:「那我們就聽聽你那不是大話的嚇人話吧!」
金小山面無表情的道:「如果我掌中的『閻王梭』再次出手,一定會在爾等逃出半里之內,全部把你們留住。」
邊指著地上雙腿直彈,痛苦掙扎奄奄一息的石老六又道:「當然留住各位以後,全得像他這個模樣。」
干鉤於等一聽,無不打個哆嗦,殺人搶人的念頭,一變而為如何逃命要緊,因為大伙就是為活命而落草,誰也不願意又因落草而喪命。
於是就有人不進則退的倒著走。
滴溜溜極光旋轉連閃不斷,「閻王梭」忽的在金小山手中一停。
只聽金小山冷然,道:「各位可要小心了!」
突聽干鉤於狂叫,道:「你等等!」
金小山的「閻王梭」高舉過頭,那正是「閻王梭」的起手式。
梭上兩頭尖,誰也難以估料先向那個方向穿去,但見那個扁而亮的梭環,正緊緊的握在金小山的手中,光景是迫不及待取人命的樣子。
金小山閉口不言,卻是滿面寒霜,一副欲噬人樣——
干鉤於跨前一步,大著膽子,道:「姓金的,算你狠,你厲害,大爺們同你打個商量如何?」
金小山沉聲道:「姓于的,你在打的什麼哈哈,眼前已是血光崩現的豁上幹了,中途還有打商量餘地?我看你是在放屁吧!」
干鉤於指著金小山托在手中的「閻王梭」,道:「你能不能放下手中那玩意兒,然後再心平氣和的聽我說?」
高舉的手放下來,金小山獅目怒瞪著干鉤於,道:「你有屁快放,如今我是既不心平,又不氣和的一心要取你們的狗命了。」
干鉤於雷公嘴一撇,吸口涼氣,涎臉叫道:「姓金的你可要搞清楚,如今是我們找上你,如果我們這就退走,大傢伙來個一團和氣,你難道還要殺人?」
金小山聽的一怔,他想不到干鉤於會這般的見風轉舵,從姓于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期望著自已來個順水推舟呢。
心念間,金小山冷冷道:「你可是打了退堂鼓的知難想退?」
干鉤於坦然厚顏的道:「有道是光棍不吃眼前虧,打不過認輸,又何必同自己老命過不去,常聽人說,不戰而屈人之兵者上策,戰後再屈人之兵者中策,明知敗而戰者,豬也,我干鉤於可不願當豬。」
金小山指著地上四個死的,冷笑道:「那麼他們之死——」
哈哈一聲乾笑,干鉤於道:「原來見你一人來,我只是故做恫赫的唬上一回,指望著你們能把身上東西留下來的,萬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有那麼兩下子,我認了!」
金小山又道:「死了四個同夥,你也不再追究了?」
干鉤於衝著臨近一個死的望了一眼,無奈的道:「將軍難免陣上亡,手中握刀殺人,也難免不被人殺,刀口上舐血的生活,這種下場也是正常,有什麼好追究!」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你倒是提得起放得下,看得開吃得飽的人物,我金小山佩服了,佩服!」
董五爺走近金小山,低聲道:「金兄弟,盜求和你又何必堅持,我們還是快走吧。」
緩緩收起「閻王梭」,金小山道:「姓于的,今天且放過爾等,不過你可要聽仔細,如今我同水大叔在老金礦村開了一家『金記鏢局』,以後這條路上我會常走動,你的人最好見了我躲著,否則的話,這後果你可是知道的。」
干鉤於罵道:「娘的,保鏢也得有規矩,你總得有個唱道的,再說你也沒有弄上一面『金記鏢局』的旗子舉著,誰知道來的是老烏老蛋!」
金小山一笑,道:「光景你還懂的真不少呢,也好,只等我回去以後,同我大叔打個商量,弄上一面鏢旗就是了。」
他見干鉤於涎著臉向他緩緩走近,「咻」的一聲,「閻王梭」已托在手上。
干鉤於忙搖手道:「你小子別誤會,我還有正經事相商呢!」
金小山一愣,道:「我看你是黃鼠狼向雞拜年,沒按什麼好心眼吧!」
「當當」一聲,干鉤於拋去手中砍刀,這才走近金小山,邊搓著兩手,苦笑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干鉤於坐上五老峰的頭一把交椅上才不過三五天,這才是第一回領著兄弟們出來,不料卻正碰上你閣下,算我倒楣八輩子,為了求個以後吉利,還望你能留下些銀子,多少隨意,算是求個好兆頭,你看如何?」
金小山冷笑一聲道:「我看你在放屁,硬的不成變軟的,我金小山卻偏是軟硬不吃,要銀子可以,先要露上兩手,手底下總是要見見真章。」
干鉤於一僵,立刻間雷公嘴閉得緊,雙目凶光畢露——
董五爺早伸手入袋,取出一錠銀子,笑道:「你這位於當家的活,雖不合法合理,但卻十分合情,我這裡奉送五兩銀子,還請笑納!」
剎時又變了個笑面,沒等金小山開口,干鉤於一把接過銀子,抱拳橫手,道:「各位,謝啦,後會有期。」
干鉤於回身一揮手,高聲道:「讓路!」
十幾個土匪,剎時退守在干鉤於身後,一個個怒目向著金小山看,一付欲食其肉才甘心的樣子。
這一天,金小山四人匆匆走過五老峰,董五爺直把金小山誇不絕口,而令金小山有著飄飄欲仙的不知自己老幾。
又是一天過去。
路上已見黃土滾滾。
秋風颯颯中,董五爺四人已走入上川府城,走入不遠,這時正有許多人圍集在府衙外面看熱鬧呢。
金小山四個人也擠過去,他們也正是要到府衙中作證,因為「矮腳虎」歐陽亮夫妻二人正押在府衙呢。
不料早聽得有人在說:「今天正午要殺人了。」
董五爺一聽,忙問那人道:「要殺什麼人?」
那人道:「原是夫妻兩個,不知怎麼的女的放了,午時三刻只殺那個男的。」
董五爺一聽,心中已知是歐陽亮夫妻二人,怎的會一個放走,只殺男的一個。
心念間,立刻站在衙門堂口大叫「冤枉!」
府衙堂上原是站了許多捕快,聞言早衝出四個捕役,一下子拖住董五爺就往堂上拉。
這時金小山同董大年董北斗三人也擠進去。
知府大堂可真氣派,金小山幾曾見過,正四下觀看呢,不料站在公案一邊的高捕頭,卻急步走過來,拉著金小山道:「金兄弟你怎麼這時候才來,老爺已把案子結了呢!」
金小山見是高捕頭,不由笑道:「證人才到,贓物待領,怎能草草結案的。」
高捕頭這才指著董五爺三人道:「他們是證人?」
金小山道:「既是證人,也是被害人。」
高捕頭忙走近那矮小駝背的知府大人跟前,一陣耳語——
只見那知府一拍公案,道:「來的可真巧。」
一旁的師爺也道:「這就要宣佈結案,金砂銀票馬匹充公,該殺的就要拖往刑場,來的確是巧極了。」
董五爺四人上前跪下,府台大人心中忿怒,望著董五爺四人喝道:「既然你們來到本大人的公堂之上,每人且先打四十清心大板再說。」
他驚堂一拍,高聲喝道:「來人呀,每人當堂先打四十大板。」
金小山聽水大叔說過,這上川府衙大堂可是個「混帳」地方,官聲不怎樣,官威可十足唬人。
一想起大叔的話,金小山「呼」的一聲站起來,抗聲道:「等等,草民有下情。」
知府大人雙目怒視,道:「什麼下情也得挨過四十大板以後再說。」
金小山抗聲,道:「我這是來領賞銀的,你卻不問青紅皂白的先要修理我,算啦,賞銀你留著自己花用吧,我不要了。」
高捕頭忙又上前,道:「大人,這人就是五老峰捕盜之人,他與那位姓水的老人家是同夥。」
知府一怔,對高捕頭喝道:「怎不早說,幾乎打了好人。」
金小山指著跪在地上的董五爺三人,道:「這三人也是好人,他們被那夫妻強盜殺了六人搶去金砂,如今聽說強盜已捕,這是來領回他們的被搶金砂的。」
知府透著一股無奈的道:「慨是你這般說,清心大板也不用再打了。」
董五爺忙叩頭不迭——
早又聽得知府大人雙手扶案伸頭向下,道:「既然原告已有人到堂,而北城蔡家的案子又結,本府且告訴你們,那兇案只是歐陽亮一人所為,時辰一到就要拉出去砍頭了,至於你們被搶金砂,這裡當堂發還,至於五老峰捕盜有功,本府著發獎金二十兩銀子,以資鼓勵。」
金小山忙施禮,道:「回大人的話,那個女的也是兇手之一,怎能把她放了的,大人明察。」
知府驚堂木一拍,喝道:「一切罪過全已由她丈夫歐陽亮一人擔承,連那本城蔡家的人也沒有人出面指她為盜,你憑什麼說她為惡,可是你見她行兇了?」
金小山一聽不由得一怔,因為她是未見「桃花娘子」方小玉行兇殺人,自己只能肯定她是兇手罷了,因為連方小玉自己也承認她是兇手。
不過大堂之上總得要拿出證據才行,沒憑沒據,誰也拿她方小玉沒辦法。
再說那「矮腳虎」歐陽亮之所以一肩挑起幾樁大罪,無他,因為他已失去「男性尊嚴」,生不如死何不替老婆頂罪。
有此想法,金小山不覺愣在當場。
他連怎麼樣接過來那二十兩賞都不知道,還是董五爺拉了他一把,他才清醒過來。
臨走,他卻大著膽子對堂上的知府大人抱拳,道:「天下若沒民哪有官,官不親民豈會愛物,金小山上稟大人,那五老峰又有一批強盜,就看大人你如何的去把那伙土匪趕跑了。」
知府大人戟指高捕頭,道:「前幾天不是說五老峰那面已無強盜的嗎,怎麼這才幾天功夫,怎麼又有了?」
高捕頭忙施禮,道:「實在那日屬下在五老峰未見強盜,可能才嘯聚的也說不定。」
邊走近金小山問道:「是你親眼所見?」
點點頭,金小山道:「不但親眼所見,還被在下當場殺死四個,不信你問他三人就會知道。」
董五爺三人皆點頭不已!
於是,金小山四人走出上川府衙門,他們連看刑場殺人也免了。
董五爺領著金小山三人來到一家飯店,要了幾樣菜,一壺酒,董五爺敬了一杯,對金小山道:「公堂一點朱,下民一滴血,人說氣死不告狀,餓死不當差,這話可真的一些不假,本想知道那歐陽亮夫妻二人是怎麼謀害我堂兄董金元的,見知府那模樣,我也懶得多問了。」
當天董五爺就把領回的金砂加上帶來的,全部找了一家金鋪換成銀票。
金小山則把扁和送給水大叔的那藥單子,找了一家大藥鋪盡其所有的全買成藥,包了一大包背上。
二天一大早,四個人各帶著一應買的東西,立刻又趕回老金礦村而去。
頭一天四人心情算得是十分愉快,因為四人已是各有所獲各取所得的往回趕去,走得自然就相當輕鬆。
第二天,是要經過五老峰的,董五爺三人自不免仍然有些緊張。
董五爺低聲問金小山道:「金兄弟,依你看這回那批土匪會不會再攔住我們?」
金小山思忖一下,道:「我看他們不會來了,因為上回不是說清楚了嗎?」
董五爺道:「還是要多加小心哪!」
金小山還在微笑呢,突見前面山林旁邊站了兩個人,走近一看,竟然是令他大吃一驚!
怎麼這般快,兩個人再怎麼樣也不該扭在一起呀!
於是,金小山真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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