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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佛門風雲 僧俗之戰 文 / 柳殘陽

    百忍大師嚴峻的面容上,就好似陰霾中的一線陽光般,透出一絲極為難得的笑容。

    他微微的頷首道:「也好!師弟小心了!」

    說罷,緩緩地退至場外。

    百忍大師知道,自己這位師弟武功之高,絕不較自己稍弱,故而他十分放心。

    「七煞劍」吳南雲灑脫的一笑,正待舉步。

    他身旁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卻已轉首躬身道:「啟稟刑堂,這場請准由本護法先行出戰。」

    「七煞劍」吳南雲眉頭一皺,十分躊躇。

    因為他知道,憑對方那「血痔鐵膽一孤僧」百空大師的身手,恐怕不是「力拔九岳」俞大元所能接得下的。而且,若自己出手,正是以自己在「冷雲幫」刑堂的地位,與少林派刑堂首座之爭,無論勝負,雙方名聲相若,誰也壓不過誰。

    但是,俞大元貿然出戰,若萬一失手,豈不是挫了「冷雲幫」的銳氣?

    他心中十分明白,這次的搏鬥的成敗,不僅關係著交手者個人的榮辱,而且更會影響到雙方幫派的聲譽。

    但是,俞大元話已出口,他怎好阻止呢?

    濮陽維與「大力尊者」勒烈行,此時皆不由心中一震。

    可是,二人卻沒有表露在面孔上。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苦笑一聲,低聲道:「俞護法這『血痔鐵膽一孤僧』甚為不容易相與,尚請千萬留意!」

    俞大元答應一聲,意態昂昂的挺胸而出。

    血痔鐵膽一孤僧百空大師這時已合十當胸,微施一禮,道:「難得俞大護法賜教,貧衲有禮了。」語聲一停,百空大師退後三步,雙掌微微向下,腳步不丁不八,氣納丹田,抱元守一,神態穩若如山,這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神功中,「百步神拳」的開山之式。

    「力拔九岳」俞大元雖魯直,武功卻盡得「大力尊者」的真傳。

    見百空大師一拉開架勢,他心中已一目瞭然,

    這時,俞大元沉聲道:「大和尚留神,在下得罪了!」他身形在語聲出口之時,倏然向前搶出三步。

    一時掌勢如風嘯浪排,眨眼間,就凌厲無匹的攻出九掌三腿。

    百空大師嘿然一聲,身形不退反進,雙掌閃若雷電轟擊,瞬息間,連攻出七腿十三掌。

    但見人影晃掠,罡風如飆中,俞大元已被逼退五尺之外。

    百空大師身形有如電掣般如影隨上,「如來背痛」「金剛伏虎」「蓮池祥雲」一連三招,將「力拔九岳」俞大元逼得左攔右架,節節後退。

    血痔鐵膽一孤僧驀然又大喝一聲,身形宛若游魚戲水般,在俞大元四周晃掠起來,掌劈腳蹴,招式如天河倒懸,源源而至。

    忽然,「力拔九岳」俞大元怒吼一聲,忽而上下翻飛,掌式也濤濤而起,連環拍出。

    他每次出手,皆運足真力,掌式帶起「呼轟」的風聲,狂飆如嘯,勁力沉如山嶽。

    他名震江湖的「霹靂掌」這時已傾力施出。

    場中兩條人影,頓時愈走愈快,到後來,只見兩條淡淡的灰影,在廳中往來掠晃不已。

    掌風激盪得空氣旋動成渦,距離稍近,便覺勁氣如削,口鼻皆窒。

    濮陽維雙目半合,那道微閉的眼縫中,卻射出一股令人震攝的閃閃寒芒。

    他瞧著場中的搏鬥,心中卻微微歎息。

    「大力尊者」勒烈行師徒連心,他凝注著場中的戰況,雙手緊握,呼吸急迫,額頭滲出了粒粒汗珠。

    他暗自忖道:「看情形,大元雖然一時不致落敗,但是……唉!他終究不會是那血痣鐵膽一孤僧百空大師的對手啊……」這時,場中二人已激鬥了百餘招。

    血痣鐵膽一孤僧百空大師身形愈走愈快,出掌也更形凌厲,簡直就分不清他身形每轉動之下,倒底擊出了幾掌?

    「力拔九岳」俞大元這時冷汗涔涔,順額而下。

    但是,他卻立定身形,雙臂伸縮更急,每出一掌,必連帶著一聲暴叱。

    叱聲隨著掌式的雷鳴轟響,湊成一幅攝人的景象。

    逐漸的,二人已然交手至一百五十餘招左右。

    這時,「力拔九岳」俞大元的身手,已遠不如初時俐落,他面紅如血,氣喘之聲,遠至二丈之外的觀戰各人亦可微微可聞。雖然,俞大元仍然在盡力的壓制著。

    這時,少林寺的僧人們,個個面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們靜靜的等候著百空大師即將到手的勝利。

    甚至,連掌門方丈百忍大師的面孔上,亦微微浮起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

    是的,世界上無論是那一個,任他是如何的清高淡薄,總是希望得到榮譽,而厭惡失敗的……。現在「血痣鐵膽一孤僧」的身形,閃動的更形快捷。他好似永遠不知道疲乏似的「百步神拳」的罡烈勁風,已威猛到令俞大元難以抵擋的地步。

    驀然──

    百空大師大喝一聲,身形猝然掠升空中,接著又彷若一隻白鶴似的,飄然落至丈許之外。

    隨著這聲大喝,「力拔九岳」俞大元歪歪斜斜的退出五步。

    他那件羊皮袍的前襟之上,卻清清楚楚的印著一個鮮明的掌印。

    血痣鐵膽一孤僧面色冷漠地,微一合十,一言不發的徐徐退下。

    他心中十分平靜,因為在血痣鐵膽一孤僧的手下,不知挫敗了多少在武林中威望甚隆的高手。這種榮譽,在他來說,已沒有多少值得炫耀的了。

    但是,「力拔九岳」俞大元呢?此時心中卻難受至極。

    他自出道以來,雖然遭過挫折,但是,卻從來沒有像目前這麼難堪過,況且,更當自己授業恩師之前……

    他恨不得眼前的地面上,能裂開一條縫,將他慚愧的身軀鑽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俞大元怔愕愕的立在場中,面孔煞白,雖然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受傷。

    濮陽維緩緩站起,行至俞大元身側,慰聲說道:「大元,不用難過,天下沒有永遠屹立不搖的松柏,待一會兒,我親手挫倒那血痣鐵膽一孤僧,來為你證明這句話……」

    俞大元聞言不由悚然一震,他感激的望著濮陽維,低著頭,回到位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拍著徒兒寬闊的肩膀,沉聲道:「大元,沒有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用不著縈懷於心,師父在你這種年紀,受的挫折比你還多……」

    這年屆八旬的剛烈老人,為了安慰自己的弟子,不惜將自己往日的敗績抖露出來。

    雖然,「大力尊者」勒烈行的話,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是,在這幾句簡單的言詞中,已可充份證明他們師徒之間,那真摯如父子般的感情。

    這時,百忍大師微微一笑道:「這一場,敝寺弟子多蒙施主承讓了!」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七煞劍」吳南雲已大步向前,微微拱手道:「勝者勝矣!敗者敗矣!多言又復何益?在下敬請貴寺任何一位大師出場賜教。」

    吳南雲口氣之狂傲,不由激的少林寺的僧人們,個個面上變色。

    百忍大師亦暗暗一歎道:「唉!這『七煞劍』武功雖高,為人卻太過剛傲,但是,本寺弟子雖皆為佛門中人,卻也看不透這『嗔』之一字啊!」

    他正感歎著,監院首座百缺大師這時掠身上前,微施一禮,道:「老衲不自量力,要在吳施主的『七煞劍』法之下討教兩下。」

    「七煞劍」吳南雲傲然一笑道:「豈敢!豈敢!這次吾等可以印證一下,倒底是少林正宗武學較勝,還是五台山的旁門陋技較高!」

    百缺大師那張多皺而嚴肅的面孔上,好似與他所見所聞絲毫都不發生關連似的,聞言之下,仍死板得如罩寒霜。

    他這時反手拋肩,腳步一旋,已將背後斜掛的一柄降魔杵握在手中。

    只見他拔取兵器時,身形的灑脫與自然,便已流露出一派宗師的氣度。

    百缺大師的這柄降魔杵,長約五尺,通體烏光隱隱,顯得十分沉重。

    他這時握在手中,雙目微仰,嘴唇卻緊緊的抿著。

    「七煞劍」吳南雲輕蔑的一笑,身形猝然飛向空中,人在半空中輕捷地一個翻身,又斜斜掠出丈餘。身形甫一落地,背後「珠耀劍」已自嗆啷拔出。他這份俐落與爽脆,也絕不在百缺大師之下。這時,百缺大師自鼻孔中冷哼一聲,冷然道:「吳施主留意,老衲有僭了!」

    降魔杵在百缺大師手中一顫,立時絕快無倫的點向吳南雲的胸前、「氣捨」「水突」「缺盆」三穴。

    那麼粗重的降魔杵,在百缺大師的手中,竟顫動的有如波浪般的起伏著。

    吳南雲持劍卓立,劍光一閃,也倏然迎上。

    百缺大師暗哼一聲,大旋身,反拋肩,降魔杵起若烏龍混海,杵端幻成圈圈點點地烏光,瞬息間,又將吳南雲週身七十二重穴完全罩入其中。

    「七煞劍」吳南雲冷冷一笑,「珠耀劍」帶起萬點寒星,閃晃出條條搖曳的精芒,反將百缺大師全身三十六處大穴圈入劍影之內。

    百缺大師喝聲「好」降魔杵宛如山崩海嘯般,呼嘯而起,沉如山嶽似的將吳南雲當頭壓到。這正是少林絕技:「降魔二十七杵」。

    「七煞劍」吳南雲長嘯一聲,身形頓時快若空際的流星般,倏上倏下,左翻又閃。

    「珠耀劍」幻起點點寒星,時而化成圈圈銀弘,時而飛騰如電,時而綿綿如春蠶吐絲。

    頃刻間,這二位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已激鬥了五十多招。

    濮陽維雙眸緊緊注視著二人千變萬化的身影,一絲微笑漸漸地浮上了嘴角。

    少林寺的僧侶弟子,此刻只覺眼前銀光雷擎如蛇,烏光操縱似浪,早已目眩神迷……

    百忍大師慈目大睜,他雖久聞「七煞劍」的威名,卻料想不到對方的身手,竟然比他所想像中更要高出許多。

    這時,嘶嘶的劍氣在空中割劃著,穿過那縷縷不絕的烏光,伸縮如電。

    逐漸的,劍氣愈來愈盛,宛如一片精耀透明的光幕,挾蔽在大廳中兩丈方圓的空間裡。

    冷風合著寒森森的劍氣,在週遭沖激迴盪著。

    「七煞劍」法,這時已施展到暢如江河的境界了。

    少林寺掌門方丈百忍大師此時面上已微微變色。

    因為,他師弟百缺大師的武功之深湛,乃是他所深深瞭解的。

    但是,看目前的情形,百缺大師彷若已受困在那片精芒如閃的劍帶之中。

    這時,吳南雲心中較別人明白,他知道目前自己雖已佔得上風,但那百缺大師,此刻仍是身形如電,手中降魔杵揮動如風,絲毫未露敗像。

    但是吳南雲卻知道對方乃是沉著應戰,暗蘊內力,以待乘隙反攻,奪取先機。

    須知百缺大師身手之高,為少林寺中有數的人物,「七煞劍」吳南雲雖然技震武林,卻也不是如此容易便能分出勝負的……

    這時,「大力尊者」勒烈行悄悄趨至濮陽維身側,低聲道:「濮陽幫主,依閣下之見,這一場誰會得勝?」

    濮陽維沉聲道:「在下看來,吳刑堂或有勝望,不過即便勝了,也勝得極為艱苦!」

    「大力尊者」暗中點頭,雙目又凝注場中。

    這時,只見吳南雲劍光急起,一招「谷熾流金」閃電般刺向正揮杵落空的百缺大師脅下。百缺大師嘿然一聲,喉中竟發出一陣若老龍清吟般的吼聲。

    隨著這吼聲起處,吳南雲刺到的劍勢,卻彷若遇到一層極為剛韌的無形潛力般,猝然將劍尖震得一斜。他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呼道:「達摩真氣!」

    然而在此一瞬間,百缺大師已被吳南雲劍身的勁力逼出兩步。

    但他趁吳南雲微微錯愕之時,立時大喝一聲,連出七杵反攻而上。

    眨眼間,二人又展開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猛打。

    「大力尊者」勒烈行低聲道:「濮陽幫主,想不到那百缺禿驢竟已練成少林派的不傳絕學:『達摩真氣』但是,看樣子他還沒有到家,因為他只能在兩尺以內發出威力……」

    勒烈行說得不錯,百缺大師在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中,果然曾苦練那種達摩真氣。

    原來這達摩真氣,若練到十分火候,不但可以馭氣傷人,碎石如粉,更能抵禦任何凌厲的武功傷害。

    但是,這種武功卻極為深奧難練,而且,一旦到了五成火候之後,無論如何苦練,也只有跟隨著時光,緩緩的加深功力。

    不過如果能練到五成火候,那麼,每隔十年,便能更加深一成。

    但是,即使要練到五成的達摩真氣,至少亦非須三十年以上的時間不可。

    百缺大師因出家較晚,那一身達摩真氣,僅六成火候。但已足使武林中人驚駭了。

    這時,百缺大師傾出全力一掄急攻,竟反將吳南雲招式逐漸壓制,大有奪回主動權的趨勢。

    勁風如嘯中,吳南雲那清緣拿嬡藎倏然寒如冬霜;他鬚眉皆張,長嘯一聲「珠耀劍」嗡──的一震,劍尖顫成萬點寒光,彷若澄空中的銀河群星,綿綿密密,天羅地網般向百缺大師溜瀉而至。這正是七星劍法中,最凌厲的三絕招之一「流星縱橫」

    吳南雲曾以此招,不知挫敗了多少武林高手,甚至連冰海第一奇人戰玄心,也在此招之下敗北。

    百缺大師此刻驟覺萬點寒芒,如點點流星,四面八方湧到,簡直已到無法招架之境。

    他厲吼一聲,身形猝然向後倒退。

    「七煞劍」吳南雲,驚心動魄的長嘯連聲,手中劍已如影隨形般跟?上來;只見一溜溜的劍芒交織而出,點、線、縱橫,形成一幅極為壯麗的景象。這正是七星劍法中的第一絕式「八方天網」;劍氣瀰漫,烏光閃爍,人影翻飛,叱喝連聲。

    終於!一切靜止了……

    吳南雲靜靜的卓立當地,雖然|他此刻已有些微喘息。

    明亮如一泓秋水般的「珠耀劍」七枚雕刻於上的太陽,正閃閃的發出寒光。

    鋒利的尖鋒上,卻凝聚著一滴殷紅的鮮血……

    百缺大師以杵拄地,黝黑嚴肅的面容上,顯出一股出奇的憤怒與羞愧,只見他那峭瘦的左肩上,裂開一條三寸長的縫口,血……自那縫口中,緩緩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兩人雙目怒睜,一言不發的互視著對方,誰也沒有將身形移動一下。

    百忍大師面上一陣輕微的激動掠過,他微微揮手,兩名灰衣僧人立即越眾而出,恭謹的將百缺大師扶回……

    吳南雲向少林僧人抱拳一揖,傲然走回。迎接他的,是濮陽維含有深刻笑意的一瞥;這一瞥中,已包含了多少讚譽與誇示。

    「大力尊者」勒烈行一伸大拇指,低聲道:「好個『七煞劍』不愧為五台派第一高手,更不愧為『冷雲幫』中,執掌上下行規的刑堂堂主。」

    吳南雲洒然一笑,亦低聲道:「辱承前輩謬獎,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說著,二人相視微笑起來……

    這時,百忍大師正回頭在安慰他那受傷的師弟──百缺大師。

    忽然,紅面白髯的少林寺藏經閣主持百善大師,大步踏入場中,洪聲道:「適才老衲師兄,承蒙五台吳大俠賜教,吳大俠武功雖高,下手卻是不該如此狠辣,老衲不自量力,欲再向吳大俠討教兩手。」

    「七煞劍」吳南雲聞言之下,劍眉怒軒,霍然起身,就待躍入場中。

    只見「大力尊者」勒烈行將吳南雲一按,亦大步走出,他呵呵笑道:「大和尚,一個人打不過,便想用車輪戰麼?俗語說『當拳父子不留情』若貴寺的高僧們不願流血,當初又何苦咄咄逼人,落得如此後果呢?」

    百善大師被「大力尊者」一陣搶白,不由一陣語塞,吶吶不能出言。

    忽然,這薑桂之性的百善大師,怒吼一聲。厲聲道:「嘿!嘿!『大力尊者』你休道老衲是畏懼於你,來來來!你若有興,老衲便奉陪你走上兩趟。」

    百善大師火氣一起,連說話也粗魯了起來。

    百忍大師雙眉一皺,臉上已微現不滿之色。

    「大力尊者」勒烈行嘿嘿一笑,說道:「我說大和尚,我們都是這把年紀了,大家說話和氣一些不好嗎?何苦如此吹鬍子瞪眼睛的……再說,你不畏懼我,呵呵……難道老夫便會畏懼你不成?」

    百善大師那紅潤如嬰兒也似的面,更加有如巽血,他氣得週身直抖,白髯顫動。

    驀然──

    他大喝一聲,拋肩將背後一柄長約七尺,精光閃閃的佛門方便鏟摘下。

    鏟頭上的月牙微微顫動,發出陣陣寒芒。百善大師厲喝一聲,道:「『大力尊者』拿出你的兵器,老衲即便領教一下關東第一高手的絕技!」

    「大力尊者」勒烈行又是呵呵一笑,說道:「大和尚,難為你已有這麼一大把年紀,卻也不知老夫我六十年來,早已不用兵刃了麼?」他環目一瞪,又洪聲道:「但是,若老夫空手與大和尚你對招,須叫他人誤會老夫瞧你不起………也罷,老夫便以身上這張金錢豹皮,來與大師耍上一番!」說著,他右手一扯,披在肩上的那條金、黃兩色相間,顏色絢麗的金錢豹皮,已似一條活蛇般滑落在「大力尊者」手中,只見這張金錢豹皮還有一個金線纏繞的把手,可供握於掌中。

    原本,「大力尊者」武功雖高,面對這位在少林寺中,親掌藏經閣的百善大師,卻也不敢小覷!

    因為,少林寺的藏經閣,乃是寺中重要經典、文件及武學秘本的收藏處,其掌持藏經閣之人,武功必須十分高強,而百善大師又為少林派,「百」字輩第二代弟子,武學之深奧,自是不難測知。

    其實「大力尊者」預料的,果然不差。

    這百善大師,與其師兄百缺、師弟百空,合稱少林三大長老。

    三人的武功俱在伯仲之間,僅較其掌門師兄百忍大師略遜一籌而已。

    這時,百善大師一見「大力尊者」手中握的金錢豹皮,心中亦不由得微感一震。

    因為,他早已聞及關東獨釣崖「大力尊者」的威名,而且,對方既然能以一張軟綿綿的金錢豹皮當做兵器,內力上必有深厚的造詣。

    他不敢大意,口中大喝一聲,急速地活開步眼圍著「大力尊者」旋走起來。

    逐漸地,百善大師的身影,已快捷得不易看清。

    他肩頭的鋒利月牙,那點點閃耀的寒光,隨著他身形的疾走,竟也連成了一道圓弧。

    驀然──「大力尊者」沉喝一聲,手中金錢豹皮猝然飛出,如一張巨大的漁網,向百善大師摟頭蓋臉的罩至。那張豹皮撒出時,風聲的急勁,就宛如一大塊鐵板也似。

    百善大師暴叱一聲,身形立似陀螺般倒旋而出。

    方便鏟隨即帶起溜溜寒光,劈向「大力尊者」雙腿。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手中的金錢豹倏起忽落,前揮後掃,瞬息間已怪異無倫的連出九招。

    百善大師吐氣開聲,身形奇快的閃掠入那片金黃色的光網中。

    佛門方便鏟掄出呼呼風響,若靈蛇伸縮般,快捷無倫的劈出十五鏟。

    「大力尊者」心中一驚,他奇異對方之身法,怎的會如此快捷,彷若無恐不入的瀉地水銀一般。

    其實,這正是百善大師苦習的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之一「伏陀幻身十六閃」。

    這種功夫一旦施展開來,身形便宛若幽靈一般閃晃移挪,行動之快,令人不可捉摸。

    「大力尊者」這時心中方自一驚,對方寒森森的鏟影已當胸而到。他悶哼一聲,手中的金錢豹皮呼的一聲掃向百善大師面門七竅,右掌掌心卻微微一登-時,一陣隱隱轟鳴驟起,狂飆湧處,立將來至胸前的方便鏟斜斜震出。

    他應變之快,亦確實不愧為江湖中有數的怪傑。

    百善大師估不到對方身手如此之辣,才覺手中兵器一震,一大片金色光網,已當頭蓋臉的壓到。

    他怒叱一聲,身形又似電掣般閃出,方便鏟隨即凌空而起,有若江河倒懸,綿綿攻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厲叱一聲,狂笑道:「對!大和尚,這才夠勁!」

    話中,金錢豹皮揮舞如風,綿綿密密的絕招交相迭出。

    「七煞劍」吳南雲這時,略微閉目調息了一陣,已將適才力戰的勞累,完全恢復過來。他環目四顧,心中忖道:「這百善大師功力之高,實不弱於若那百缺大師……看情形,只怕『大力尊者』老前輩,尚不一定能穩操勝算……」

    他又向濮陽維一望,不由心中十分敬佩。原來,濮陽維那俊逸的面孔,這時竟然沉靜得彷彿一個木塑之人。但是,由他那雙時時透出精芒的星目中可以看出,他雖然表面沉靜,其實,內心卻十分注意場中的戰況。

    少林僧人此時亦個個屏息如寂,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

    但是──百忍大師卻在微皺雙眉,正傾聽著在他耳旁低聲說著什麼的「血痔鐵膽一孤僧」的說話。過了半晌,百忍大師好似沉吟了一陣,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而實時便有兩名灰衣僧人,隨著身穿月白僧衣的無為大師之後,向廳外匆匆行去。

    看他們的形態,好似有著什麼急事一般……。

    此次事主──「鐵掌」華武,也就是如今的百悔大師,正垂眉低目,合十肅立,於百忍大師的身側。他好似已完全陷入一個深沉的思維中,絲毫未被眼前的激烈打鬥所驚動。

    但是,從他那時而痙攣般抽動的面孔上可以看出,這已置身佛門的百悔大師,彷彿正處在異常的不安與痛苦之中。

    這些,不但「七煞劍」吳南雲已然看到,濮陽維則更看得十分清楚。

    同時,講得更露骨些,他目下不但已完全瞭解華武,更由衷的同情這年已遲暮,卻不能再安享晚年的蒼涼老人。人,總是不能做過違背良心的事情,哪怕這種事只有一次,但也足夠令他一生痛苦與懺悔的了……

    此時,場中的「大力尊者」已與百善大師激鬥了兩百多招,每人的面孔上,都滲出粒粒汗珠,氣喘吁吁。雖然,這尚是個十月飛雪的冰天雪地。一片片金黃色的光影,有若一張張俱有靈性的巨網,倏然絞成一片,忽而又左飛又掠。人影分合,騰躍得如光閃電掣,端的是一場武林罕睹的龍虎爭鬥。

    驀然,「大力尊者」驚天動地的暴喝一聲,右掌連連擊出十六掌,左手金錢豹皮卻似滿天飛雪般,密不通風的飄然而落。

    一連串如密雷般的暴響中,這所巨大的演武廳頂壁亦不由微微震動,灰塵簌簌而落,聲威的是驚人至極。

    只見百善大師面孔漲紅如血,雙目圓瞪,鬚眉怒張。

    他身形極為奇幻的一閃,手中方便鏟化成縷縷銀光,如閃電般投向那彌瀰漫漫的勁風網影中。

    一聲驚天動地怒喝,隨即一陣鏗鏘的巨響,兩條人影已倏然分開。

    「大力尊者」勒烈行,頭頂之上熱氣騰騰,額前汗如雨落。

    然而,他那五彩繽紛的衣衫袖口,卻被百善大師那鋒利的月牙隆刃,劃破一條約有五寸長的裂縫。

    百善大師卻是怒目圓睜,氣喘吁吁,肩頭的金色僧衣,已被「大力尊者」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大片。

    僧衣破裂之處,更且滲出了絲絲鮮血。

    「大力尊者」喘著氣,哈哈大笑了一陣後說道:「大和尚,看樣子,咱們兩個老兒倒是平分秋色,互不吃虧了,不過……這秋色好似老夫多分了一點………」

    百善大師氣得一跺腳怒道:「好,好,『大力尊者』你不用在口舌上佔老衲便宜,稍停咱們還要再比一場。」

    「大力尊者」接著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夫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捨命奉陪!」

    說罷,二人已各自走回。

    這次激烈罕睹的三場武林高手較技,雙方已各自勝負一場。

    但是,「大力尊者」與百善大師的這場較量,卻是「冷雲幫」方面略勝半籌。

    這時,場中又沉寂下來。

    這種沉寂,又何嘗不是影射著一場更加狂風暴雨來臨的前奏呢?土家族獨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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