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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魔魚金卵 鬼號江頭 文 / 柳殘陽

    落月峰。

    回雁山莊兩扇金銅色的巨門大開,四處明如白晝的燈火,映得門前的兩尊巨靈石像,更顯出無比的威武莊嚴。

    回雁山莊裡裡外外,正傳出陣陣猜拳行令之聲,以及熱烘烘的酒菜香氣。

    身著青色勁裝的幫友,往來不絕,個個紅光滿面,豪氣飛揚。

    原來,今晚正是「冷雲幫」慶賀連次大捷的慶功宴。

    這時,回雁山莊的場地上,正開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滿了一群群的幫友。

    廣場盡頭,則是一些大舵主及大頭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冷雲廳,亦開了十桌筵席。

    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縷有銀線的各堂屬下香主。

    中間一席,則是幫主濮陽維及各堂堂主。

    濮陽維神態落莫,雙眉微皺,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

    坐在他身旁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一舉酒杯,起身向濮陽維道:「日來本幫連次大捷,全憑幫主指揮得度,始能有如此輝煌的戰果……本席僅代表全幫上下,恭敬幫主水酒一杯……」

    濮陽維連聲謙讓,與顧子君仰首一乾而盡。

    「雙連掌」浩飛,又立起身來,酸溜溜的說道:「幫主,本來這個慶功宴是要等褚堂主、秦堂主等人回山後,才一併舉行的,但是為了幫主遠行在即,故提前於今晚,本座雖然不能親隨幫主,但亦以水酒一杯,恭祝幫主此去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濮陽維心中一哂,仰頭喝下。

    浩飛又轉向「七煞劍」吳南雲道:「當然,吳刑堂也照樣……」

    顧子君哈哈一笑,說道:「浩堂主,先請坐下,你假如想下山,至少也要等候幫中諸事安頓以後……此刻本座是歉難照準的……」

    須知「八臂神煞」顧子君,掌理「冷雲幫」監堂職務,其地位僅在幫主以下,權利之大,實與副幫主毫無差異。

    「雙連掌」浩飛一聽顧子君如此說法,已知今番想下山熱鬧一番的念頭,委實是行不通的了。

    他嘿然坐下,也不理「七煞劍」吳南雲向他擠眉弄眼,獨自與黃湯嘔氣。

    顧子君低聲對濮陽維道:「幫主近日來已精力交瘁,下午又與那『赤爪鱗蟒』搏鬥甚久,本席之意,還是請幫主休息三天再走。」

    濮陽維搖頭苦笑道:「在下目前心焚如火,焦慮無比……唉!好在幫中事務,大體妥善,在下決定席終之後,實時動身,也好早去早回……」

    這時,「黑水一絕」孫寒亦湊過身來道:「褚堂主等一行,據報已到達淮陽山前三百里處之馬家集,預料可於後日午時到達,本席已派遣幫中弟子多人,前往接應……」

    濮陽維含笑點頭,又與「笑面佛」秋月大師,「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等人談了一陣。

    這時,「八臂神煞」顧子君,悄悄請濮陽維入內休息,以便養足精神,夜間趕路。

    回雁山莊仍是一片喜氣洋洋,杯觥交錯,人語喧嘩。在人們的興奮中,光陰總是溜走的極快的,明月,已逐漸爬升到中天。

    更鼓三響,大多數的「冷雲幫」幫眾,已逐漸歸寢。

    席散人靜,四周岑寂,只有在暗處來回巡行的幫友,仍以戒備的眼神,四處巡查。

    這時,回雁山莊自莊門之內,走出高矮不等的十數人來。

    領先的,正是一襲白衫,意態瀟灑的濮陽維。

    他親率著「七煞劍」吳南雲及「力拔九岳」俞大元二人,回身向送行的「八臂神煞」顧子君等人一一話別。

    始轉身上馬,與吳、俞二人揚鞭而去。

    「八臂神煞」顧子君率領眾人,恭身肅立,直待二騎遠馳,始回轉門內。

    夜風尖銳的呼嘯著,吹拂在人的臉上,宛如刀削般的刺痛。

    天空中烏雲密佈,大地一片黑暗,這原來便是個冷瑟蕭然的初冬之夜呀!

    單調而急驟的馬蹄聲,遠遠傳出,是那麼的清晰,就像是一粒粒的冰珠,摔落在青石道上,而又那麼快速的消逝,隱沒……

    濮陽維挺坐馬上,星目半閉,任坐下駿馬狂奔。

    他腦海中翻湧著無盡的思潮,臨行時,前往探視白依萍的景象,又在他腦海中緩緩地浮起……在淺藍色紗帳卷遮下的繡床中,躺著那原本艷似天仙的心上人兒。

    但是,她目前卻變成一個多麼令人驚懼的形象呀!

    重重輕紗之後,她靜靜的睡在一張柔軟的錦墊之上,那副腫脹得發紫的面孔,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是……

    濮陽維淒迷的想著:「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出,她臉上正對自己由衷的信賴的與愛心,這愛心是那麼的深厚……唉!那藍色的繡房中,氤氳著夢一樣飄忽的氣息,可是,這情景對萍妹來說,不是太悲哀了麼……」濮陽維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中是濕潤的……

    他低沉的歎息了一陣,又繼續想道:「萍妹若醒轉過來,看到自己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傷心欲絕?一個女孩子,容貌對於她是多麼重要呀……雖然即使是萍妹變成世界上最醜的女人,我也會永遠愛著她的……」

    濮陽維癡迷的沉思著,幾乎已遺忘了他身後尚跟隨著「七煞劍」吳南雲及「力拔九岳」俞大元。

    這時,吳南雲與俞大元正雙騎並轡,他們關切的注視著濮陽維,心中微微太息,但是,他們此刻又能做些什麼呢?一個陷入深沉悲哀的人,無言的慰藉,原是最好的關注啊!

    「力拔九岳」俞大元,他雖然沒有介入任何男女間的漩渦中,但是,他多少亦瞭解一些其中那種刺骨縷心的滋味。

    他眼睜睜的望著自己的小主人,他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不知怎的,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風聲吹拂得更尖銳了,四周的樹木被割得颯颯做響。就好像一個痛苦的傷者,在做著無助的呻吟。

    三匹駿馬這時已排成一條直線,儘管氣候寒冷,馬匹鼻孔中,卻直噴著熱氣,渾身大汗如注。吳南雲看了俞大元一眼,乾咳了兩聲。

    低沉的道:「幫主,咱們已經奔馳了兩個多時辰了,是否該找個地方讓坐騎歇歇?順便也好生個火,袪袪寒氣?」

    濮陽維緩緩回過頭來,淒然的一笑,說道:「也好,南雲,為了我個人的事,卻勞累了你與大元……唉!不知此去成功與否……」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扯他那破鑼也似的嗓子道:「少爺……少幫主。」

    他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腦袋,又道:「他媽的,我怎的老改不了稱呼……幫主,你快別這樣說,莫說只是為了這些小事;便是要我大禿子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幫主一句話下來,我大禿子若是皺皺眉,便不算他奶奶的英雄好漢。」

    濮陽維不由被俞大元這幾句雖然粗俗,卻又真情洋溢的話感動了。

    他破顏一笑,帶馬向一片荒蕪田園旁的茅屋馳去。

    這茅屋原是看田人草草搭就,用來看守莊稼的,這時,因為收穫季節已過,裡面無人居住,任它孤零零的立於田野之上。

    濮陽維勒住馬保翻身落地,與吳南雲、俞大元相偕入內。

    這間簡陋的茅屋,裡面尚算潔淨,而且,還鋪著一堆厚厚的稻草。

    吳南雲將帶在身邊的火意熠子燃著,找出兩截殘燭點起。

    昏黃的燭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動,在這淒厲的北風呼嘯之下,卻有著一絲冷清孤單的意味。

    濮陽維親自找來的一堆木柴,引著了取暖。

    他盤膝坐在地上,眼睛望著嗶剝燃燒的柴火,臉上有著一絲奇異的紅暈。

    他又彷彿陷入一個深沉的夢幻之中,自然,這夢幻中有甜蜜,也有辛酸……

    俞大元伸手入囊,拿出一個朱紅葫蘆來,雙手奉於濮陽維身前。

    但是,濮陽維卻好似沒有看見一般,仍凝視著面前的火堆……

    俞大元微一歎息,又將葫蘆送到吳南雲的身前,但是俞大元卻又發現,吳南雲也正在癡癡的凝注著濮陽維,面上洋溢著一種湛然的神情。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奇怪的轉頭望去,這時,他才發現了吳南雲注視的原因。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濮陽維孤單的身影,而他面孔上,正閃耀著一片令人震悚的永恆之光,那上挑的眼睛中,卻幻出多少人癡迷的情懷。

    挺直的鼻樑下,那張抿成優美弧形的嘴,宛若一張愛神的弓,又似一張詩人的琴弦,是那麼的聖潔,而又那麼的含蓄。

    這時,他身上散發出一股異乎尋常的氣息,似聖潔,又似淒迷……

    忽而,濮陽維悚然驚悟。他愕然的向吳南雲道:「南雲,你為何呆呆的瞧著我?」

    他又一拍俞大元的肩膀,灑脫的笑道:「大元,你怎麼傻啦!」

    吳南雲這時才啊了一聲驚醒,緩緩的說道:「幫主,你長的實在是太俊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比你長的更俊俏的男人,只是……這股俊美,卻顯得有些淒涼……」

    濮陽維聞言一怔,繼而又笑道:「來!咱們喝點酒驅驅寒……其實,男人有什麼俊不俊的,這副容顏,誰還能永遠保留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雙手奉上酒葫蘆,說道:「幫主,我大禿子聽不來這些文謅謅的話,來!來!來!還是喝酒要緊。」

    濮陽維一笑接過,喝了兩口,又交給「七煞劍」吳南雲,一面說道:「南雲,我們一路奔馳,趕了多少路程?我只顧在馬上發呆,竟沒有注意到……」

    吳南雲微一沉思,答道:「大約已百來里路了,本來不會這麼快的,因為一路上沒有耽誤,而且幫中樁卡尚未派出,所以我們走得快了些,否則,倒有些延誤呢!」

    濮陽維好似記起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又問道:「南雲,那滇境的鬼號江,到底在什麼地方?而且,那魔魚金卵到底又是什麼東西,你是否知道?」

    吳南雲伸手將柴火撥旺,說道:「這鬼號江我尚未去過,但是,卻聽過本派掌門師兄述及。」

    他仰首沉思一陣,又道:「掌門師兄說過,這鬼號江位於雲南一座名叫斷腸崖的左近,是怒江的一條支流,他雖然名字叫做江,但其實並不寬闊,約有二十丈寬窄,流經數十里,江水色呈烏黑,江中因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勢洶湧,有如萬馬奔騰……」

    「力拔九岳」俞大元突然插口道:「吳刑堂,那麼它為什麼稱作鬼號江呢?」

    吳南雲又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這鬼號江江名的由來,並不是說它江水奔騰如雷,而是指每當月圓之夜,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劇,而且所發出的聲音,更是淒厲欲絕,如夜鬼哭號,其聲懾人魂魄,這種音響懼人的景色,更以其源頭為最,故而當地土著咸稱其為鬼號江……這其中尚包含著一個淒艷絕倫的故事……」

    吳南雲說到這裡,語聲逐漸轉為低沉,昏暗搖曳的燭光,襯著屋外呼嘯的北風,更令人有著一種神秘而淒涼的感覺。

    這氣氛感染著屋內的三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許久……濮陽維雙手微搓,笑道:「茅屋夜談,聞君口述前人遺事,誠為一樂,南雲,你還是繼續講下去。」

    吳南雲舉起那朱紅葫蘆,連喝了兩口酒,沉默了一陣,語聲才幽幽而起……

    悠遠得彷若自另一個遙遠縹緲的世界傳來,似迷惘,又似夢中的囈語:「傳說在三百年前,這鬼號江並不叫現在這個名字……它那時叫連心江。江畔住著兩戶淳樸的農家,他們交往過從甚密,而這一家唯一的獨生女兒,也許配給那一家的獨子……他們的生活是安謚而平靜的,在一淒艷的秋天裡,兩家正式訂了日子……那正是一個月圓之夜,雙方為這一對小情侶正式成婚……當然我之所以說他們是情侶,乃是因為遠在他們倆人知道彼此早已屬於對方之前,已經有了一段純潔而真摯的感情,他們互相深愛著,已經到了任誰也不能使他們分離的地步……當二人知道家中的決定之

    ,他們的喜悅與興奮,是可想而知的……」

    吳南雲說到這裡,低沉的語調,也變得較為活潑了,好似他已經親眼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純潔的青年男女微笑著一般。

    濮陽維緩緩說道:「我猜這個少年必定是異常英偉健壯,而且,那少女一定也是十分美麗了。」「七煞劍」吳南雲雙目望著地下。徐徐搖頭道:「那少女的確長得十分美麗,笑得時候,彷若春天的玫瑰開放,靜得時候,又似那亭亭生姿的晚香玉……但是,誰也想不到,那少年卻是生的十分醜陋,而且,天生又是一個跛子……」

    濮陽維面色一凜,隨又默然點頭。歎道:「天下儘管有些負心女子,卻又有多少如此真摯而可敬的姑娘……」

    吳南雲微微一笑,又道:「這美麗的少女,並不覺得她所愛的人醜陋,她傾心全力的愛他,甚至超過了她的生命……雙方的老人,亦欣慰的看著這一對年輕人的成長,相愛,他們更眼巴巴的盼望二人開花、結果……日子過得是快樂而甜蜜的,這一天,已到了二人締結永生相守的日子,雙方沒有什麼儀式,僅由這對年輕人的父母,設了一桌簡單的席筵,當著雙方老人的面,交換了飾物,便算是成親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雖是粗人,此刻亦聽得入神,他一抹嘴角的酒漬,就待開口。

    濮陽維對他微微擺手,示意俞大元不要說話。

    因為濮陽維知道,俞大元生性魯直豪爽,問出來的話,很可能大煞風景。

    吳南雲接著又說下去:「當天晚上,是一個迷人的夜晚,明月皎潔的掛在天邊,灑落的光輝,有如一層輕淡的薄紗,籠罩在大地上,四周飄忽著淺藍色的霧……真似一個虛幻的夢境,少女倚偎在心上人的懷裡,宛如閉著眼睛,在數著自己夫婿的心房跳動一般,忽而,她仰頭對心上人說,問他願不願意為她到連心江,也就是現在的鬼號江,去尋找兩枚心形的石子。」

    俞大元急急開口道:「這小娃兒去啦?」

    吳南雲沉默的點頭一笑,接道:「不要說這樣小的事情,倘若那少女說要他的心,他也會毫不遲疑的剖開胸膛拿給她……」

    俞大元聽到這裡,不由滿面迷惘,他想:「除了自己的小主人與恩師,只怕誰也不能這麼令我服貼。」

    吳南雲望著光線微弱的柴火,續以那低沉的聲音說道:「那少年立刻答應,而且,馬上就去了,二人約好,就在月至中天的時候,他便回來……」

    濮陽維在吳南雲低微下沉的語氣中,已然發覺這故事中的一對情侶的悲劇即將要上演了……他星目半合,傾聽吳南雲斷續的講述:「就在那少年到達連心江的時候,河水仍然靜靜的流著,潺潺的聲音,是那麼的柔和輕盈,彷若一闕愉快而輕俏的樂曲,但是,就當他挽起褲腳,費盡心力才尋找到兩顆五彩繽紛的心形石子的時候,空中的明月,已經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悄悄地隱入濃密的雲堆中,而連心江的江水,也似發怒般的突然暴漲起來,發出陣陣奔騰雷鳴的聲音,其中更有夾著一股淒厲欲絕的呼嘯,彷若是冤鬼的悲泣,又好似一個人在臨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驚懼之

    ,拚命的向河邊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隻腳,潮水的奔騰,較這跛腳孩子的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間,他在一陣洶湧的波浪之下,慘號著被吞噬,就彷若有無數只強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將他的生命攫去……沒有留下一個浪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是那麼的輕易……」

    俞大元屏息聆聽,雙目瞪得很大,兩手緊緊握著。

    濮陽維面色亦微現激動,肌肉在輕輕地抽動。

    吳南雲又以悲愴的聲音道:「在家中等候著新婚丈夫的美麗少女,忽然無意間自手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銅鏡,而且,銅鏡竟粉碎了!她驚懼的望著地下破碎的鏡片,恐怖的瞧著室外變幻的風雲,連心江的江水由嗚咽轉成咆哮,這些都好似一把把鋼刀,插入她那脆弱的心扉……這少女哭喊著奔出了房屋,踉蹌的奔向連心江,她擔心著那癡心的丈夫……這時,天空狂風在狂吼著,大雨傾盆,淋濕了這少女的衣衫鬢髮,她驚恐的淚水,混合著雨滴,沾滿了雙頰,分不清那是淚水,那是雨珠……」

    吳南雲悠遠而低愴的聲音,這時更見暗啞。他靜息了一刻,彷彿要以沉默來沖淡茅屋中三人感染的哀傷氣氛。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來,歷經艱苦,終於她跑到了連心江畔,江水這時已逐漸平靜,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聲嘶力竭的呼喚著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著血絲的淚水,呼聲已逐漸的沙啞,低沉……終於,她在一處兇惡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遠不能再對她微笑的丈夫……這少年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兩眼卻睜得很大,顯然的,他還忘不了自己心愛的妻子……少女這時沉默了,她緩緩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開丈夫

    握的雙手,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握著兩顆燦爛的心形石子,石子依舊鮮艷,但是,她心愛的人卻已不能再復生……」

    濮陽維雙目已完全閉上,在他腦中縈迴的,是另一個美麗的白色影子……。

    吳南雲又接著說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無表情,她悲傷的超過了負荷,神情已逐漸的麻木了……連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湧……她望著自己至心所愛的人,他的面孔是如此蒼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淒涼的石像……少女伸出顫抖的手,將自己腰際的絲帶解下,牢牢的將自己與所愛的人縛在一起……她迷惘的望著這灰暗的世界,失去了心上的人,是多麼值得悲哀啊!少女緩緩地站了起來,她拖著艱辛的步子,緊擁著夫婿,緩緩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沒她纖細的足踝淹沒她窈窕的腰際……然後,她靜靜的閉著眼,緊握著手中一顆鮮艷的心形石子,

    她心愛的人緩緩的沉入江底……」

    室中一片靜寂,只有三人低微的呼吸聲傳出……燈花在嗶剝的炸開。

    吳南雲的聲音又幽幽而起:「慘淡的月光,照著連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淒涼,這一對男女沉沒的地方,僅輕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自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這兩個少年男女的?影,再也沒有旖旎平靜的連心江,換來的,卻是一片兇惡怒號的江水,與每當月圓之夜,那淒厲的呼號……」語聲如一條柔韌的鋼絲,拔了一個尖音,消失在渺渺無際的夜空之中,遺音裊繞……吳南雲停止了說話,深長的歎了一口氣,雙目緩緩移到濮陽維的臉上。三人沉默了一刻,好似在盡情舒散著心中的憂鬱與翳悶。

    忽然,濮陽維悟出一個道理,他真摯的握著吳南雲瘦長而冰冷的手,低聲道:「南雲,這故事是真實的麼?」

    吳南雲含有深意的一笑道:「我也是聽掌門師兄講的……唉!我還記得當時我聽完這個淒絕的故事以後,自己熱淚盈眶的情景……」

    他又深深的向濮陽維一瞥,道:「幫主,我們都希望這哀艷的故事是真實的,是麼?否則,就當它是我們所追求的一股至真的美,不是也很好的麼?」

    濮陽維瞭解的望著吳南雲,他深深的感激著這位老友。

    因為,他知道吳南雲今宵的話,一來是告訴他鬼號江的一段掌故傳說,再則,又何嘗不是藉此,來堅定他對白依萍的感情呢?

    白依萍如今雖然已變成如此醜陋,但卻仍然不能絲毫影響到他對她摯愛的心情。

    便是她永遠不能再恢復原來的模樣了,甚至就此失去了,自己也會永遠深愛著她的,不管自己此去,究竟是否能求得解藥。

    濮陽維想著,向吳南雲堅定的望去,深沉的說道:「南雲,假若我是那個少女,任那少年變成了跛子,甚至變成最醜陋的人,我也會依舊不變的愛他,而且,永生不渝……」

    吳南雲雙手握著濮陽維。欣慰的說道:「幫主,你這一句話,勝過吳某要對你說的千言萬語……」

    這時,天色已微透曙光,茅屋之中,卻仍然又些晦暗。

    初冬凌晨的寒意,隱隱侵入屋中,燃燒的柴火,只剩下一堆灰燼。濮陽維霍然立起,朗聲道:「南雲,大元,咱們就走吧……乘著天早,也可多趕一點路……」

    說著,逕自率先出門。

    行在最後的「力拔九岳」俞大元,這時略略一扯吳南雲的衣角,低聲問道:「吳刑堂,你剛才說的故事,那一對青年男女叫什麼名字啊?」

    吳南雲回頭一望俞大元的那副急憨之像,不由洒然一笑道:「俞護法,世間有許多事情,不用知道他的根由姓名,不是來得更美嗎?」

    說完,就大步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微微一愕,自言自語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俞大元,他就是吳南雲了,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就更迷糊了,還美個什麼勁?」

    他用力的搖了搖頭,急急跟去……

    空中,飛舞著片片瑩潔的雪花,遠近已是一片銀白。

    大地是透明的,而空中的雪花,卻好似一個個頑皮的小精靈,翩翩地飄落下來。

    這是滇境的邊區,距鬼號江尚有二十里之遙的一個地方。

    三匹高大雄偉的駿馬,正靜靜的立在那裡,靠右的一匹,尚在本能的揚著蹄。

    馬上的人有兩個是反穿著灰色緊領的羊皮袍子……。

    中間的一位,卻身著件雪白閃光的狐皮緊身衣,意態顯得瀟灑而落莫。

    這三人,正是不遠千里,迢迢趕來鬼號江,求取魔魚金卵的濮陽維、吳南雲以及俞大元。這時,右側的吳南雲,伸手擦去領口凝結的水氣。洪聲說道:「幫主,咱們連續不停的快馬奔馳,星夜趕程,總算不到一個月就達到了目的地……」

    他伸手一指遠處那片隱隱的山巒,說道:「那座山就是斷腸山了,斷腸山下便是那鬼號江,這個地方,本座掌門師兄曾經到過,卻也只是匆匆經過,遙遙望見……咱們稍停便自前往,但願馬到成功,不負所望……」

    濮陽維微微的一笑道:「在下也是這麼想……走,我們現在就去!」

    三人呼哨一聲,三匹駿馬,立時潑剌剌的急奔而去。距鬼號江尚有五里多遠,三人已然聽到嘩嘩奔流的水聲,直如萬馬奔騰,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夾著極為淒厲的尖銳呼嘯……

    濮陽維大聲說道:「南雲,這條江水確是奇怪,咱們一路行來,多少河流都已結了盈寸厚的冰層,這鬼號江卻是毫未凍結……」

    吳南雲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力拔九岳」俞大元這時哈哈大笑,洪聲道:「奶奶的,那叫什麼魔魚的玩意,不知道是啥形狀?待會兒倒要詳細的見識見識,回去也好對老猴子吹噓一番。」

    「七煞劍」吳南雲愕然問道:「俞護法,你說的老猴子是誰?」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嘿嘿,就是本護法的搭檔,號稱『鐵翼金睛』伍百修的伍老哥。」一言出口,三人不由俱哈哈大笑起來。

    這陣笑聲,無形中沖淡了不少緊張沉悶的氣氛。吳南雲一面策馬疾行,一面說道:「那叫魔魚的怪物,本座亦未見過,只是聽掌門師兄述及,是一種鱗皮鮮紅,尚能在陸上爬行的怪物……這魔魚利齒森森,行動如電,在水中陸地,皆是如此……」

    俞大元聞言,怪叫道:「媽的,這簡直不是魚了,倒像個妖怪。」

    吳南雲微微一笑,正待說話。

    濮陽維抬起頭來沉聲道:「南雲,前面想必就是鬼號江了,的是一個兇惡所在!」

    吳南雲,俞大元二人聞言之下,不由齊齊抬頭望去。這一望,立使二人驟然倒抽一口冷氣。眼前所展露的,是一座顏色黝黑,全為嶙嶙怪石堆集而成的石山。

    山腳下的石頭,是那麼的滑濕獰惡,尚帶有一層厚厚的蘚苔,宛若是一個隱匿在霧中的魔魚……一條澎湃浩蕩的江水,便由這山的側旁流過。江水翻滾著,呼嘯著,烏黑色的波浪,衝擊著烏黑色的岩石,發出一片極為刺耳的聲音。而江水奔流的速度,是那麼駭人而兇惡,彷若要以它憤怒的江流,來撕裂地面似的……

    這就是鬼號江!當地土著畏如魔鬼的鬼號江!江旁有不少突出的黑色礁石,浪花衝擊到上面,又像被剪碎了似的,從兩邊衝過,翻湧的泡沫,隨波流著,而且,甚至連那泡沫也是烏黑的。

    濮陽維等三人,極為謹慎的向前行去。一種習慣的本能,使他們每到一個陌生而陰惡的地方,都會情不自禁的留心自己的行跡。

    「七煞劍」吳南雲凝視著四周,這險惡的形勢,亦不由使他觸目驚心。

    濮陽維迷惘的望著這片猙獰的石山,這洶湧奔騰的江水……口中喃喃低語:「斷腸山……鬼號江……多麼淒厲的名字……」

    「力拔九岳」俞大元,這時狠狠的吐了口唾液,洪聲說道:「他奶奶的,這地方真邪,我一輩子不來,也不會想它……」

    忽然,「七煞劍」吳南雲驚呼了一聲,指著江水遠遠的盡頭,道:「幫主,你看這江水盡頭的源流,可是自著斷腸山隆起之處出來的麼?」

    濮陽維聞聲尋視,果然看到這鬼號將的上源,轉了一個大彎。

    轉彎的地方,還可以隱約看出一堆隆起甚高的岩石。這岩石的下端,有著一個極為寬闊的深洞,激盪的江水,便是由那深黝泥寂的山洞中奔出。這鬼號江的江水如此奔騰,令人覺得那恐怖深邃的山洞內,彷彿可能有一個獰惡的魔王,在揮動著一把巨劍,晃擾著流出的江水。那深黝的石洞前,正對著奔騰呼嘯的江水,水中有一塊突起的烏黑岩石。

    這岩石的頂端,卻奇異的向兩旁伸展,而它的顏色,竟與下截迥異其趣,成為純白。

    白色的巖面上,此刻卻有著無數艷紅的怪物,在輕輕的蠕動。

    濮陽維悚然一震,緩緩啟口道:「紅色魔魚……鬼號江盡頭,大概就是這兒!」

    吳南雲急急點頭道:「不錯,幫主,咱們快去!」

    濮陽維回頭招呼了俞大元一聲,逕自展開身形,像一條白線似的搶先掠出,在沿江的地面上,以駭人聽聞的速度奔躍。

    吳南雲與俞大元二人亦展開身法,隨後跟去。過了一會兒,三人繞過了斷腸山的山腳,奔到那岩石的隆起之處。「轟轟」的水流奔激之聲,立時顯得更為驚人。陣陣水氣瀰漫,浸得三人身上濕漉漉的,極為難受。三對眼睛,凝視著那寬闊深沉,如一隻怪獸巨吻般的洞穴。激盪的江水,翻滾而出,無形中,有著一種極為令人震懾的力量。

    這時,他們目光緩緩移動,已看到那附於突出水面巨岩頂上的怪物。

    只見那滑膩而細白的巖頂上,有著數十隻粗若兒臂,身形甚短的怪物在蠕動……

    那簡直不能說它是魚,因為這些怪物的形狀,實在與一條水中生活的魚,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它那粗厚的身軀,並不甚長,約有尺許左右,上面沒有鱗片,卻完全被一層鮮紅似血的油皮包著,沒有鰓,沒有鰭,兩隻眼睛大如核桃,而且,更發出熠熠的綠色光芒。

    而這些怪物,僅僅藉著腹下密密生長的短刺,卻能在如此細膩光滑的岩石上面,來回奔走逐戲。口中更發出一陣陣令人聽起來毛骨悚然的尖銳叫聲。

    三人一時都怔在那裡,誰也沒有講話……。

    過了一會兒,那些怪物中的一隻,忽然躍起,附在那有如刀斬斧削般濕滑突斜的巖壁之上。這時,三人才又看出,這些怪物的頭部,尚生有一對大如制錢般的吸盤。

    濮陽維面色十分沉靜。他開口低聲道:「這怪物名叫魔魚確實不錯,就憑它這副生像,也實在找不出更恰當的名稱。」

    「七煞劍」吳南雲一摸身後的「珠耀劍」沉聲道:「幫主,你可發現這群魔魚之卵藏在何處麼?」

    濮陽維仔細一看,點頭道:「那金色之卵,好似藏在他們尾後的一個軟囊中。」

    「力拔九岳」這時低聲一叫,說道:「乖乖,這些畜牲那口尖銳的牙齒好厲害,就像是一把鋼刀……」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如此看來,若要求取那魔魚金卵,就非得到何這些怪物發生爭鬥不可!」

    吳南雲洒然一笑道:「只是不知道這畜牲的習性如何?會不會群起而攻?」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待濮陽維說話,已反手自皮袍內,拿出一個渾圓粗短的皮套來。

    他將皮套抽下,赫然出現一柄前粗後細,上面附滿鋒利尖錘的兵器。

    吳南雲仔細一瞧,滿臉惑然道:「江湖傳言,俞護法從來不使用兵器,平素交手,全憑一雙『鐵掌』怎的現下又多出這兵刃來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呵呵笑道:「不錯,本護法自下山行道,已有十餘年之久,雙掌之下,亦曾會過不少英雄好漢,嘿嘿,單憑本護法的一手雷霆掌,雖不敢說所向無敵,亦甚少遇到過對手。」他自豪的一舉手中兵器,又道:「這兵器名曰『千錘棍』乃是本護法恩師親傳,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也只不過用過三、五次而已,故而江湖中亦甚少知道家師施用兵器……家師將這『千錘棍』傳授給本護法時,亦一再叮囑,不到緊要關頭,不准施用,本護法這還是首次使出呢?」俞大元說出這番話,足可見他對目前的形勢,也覺得十分凝重。

    濮陽維沉默的一笑,說道:「大元,為了在下使你開戒,真使在下感到不安。」

    俞大元豪邁的大笑道:「這算什麼?看我大禿子待會砸幾個魔魚頭再說!」

    濮陽維這時轉首對吳南雲說道:「南雲,在下這就下去,你與大元分開掩護,若有意外,或是在下一人力有不逮之際,你們再行出手。」

    俞大元、吳南雲二人齊聲應諾。他們雖然有心代勞,但二人亦同樣明白,自己的輕身功夫,實較濮陽維差了一籌,況且這事不比尋常,若一有差池,便要前功盡棄。

    濮陽維緊了緊衣袍,將「修羅劍」柄移至身後。他如此慎重並非沒有原因的。因為,這魔魚的習性,及它所能發出的攻擊力量,都是未可預知的。但是,這些怪物的縱躍如飛的身形,及那醜惡凶獰的形態,亦可揣測出不是易於相與之物。

    濮陽維這時,向吳南雲、俞大元二人微微一笑,身形優美灑脫地拔升空中。

    這一連回轉了三道弧線,始輕飄飄的向江中心那塊矗立著的巨岩落下。

    吳南雲與俞大元,俱皆圓睜雙目,緊張的注視著自己幫主的行動。

    濮陽維這時運足了一口真氣,極其流暢地在體內循環著,身形藉著體內真氣的回轉,愈發顯出輕飄得彷若一片毫無重量的柳絮。

    這時,他已婉轉飛出二十餘丈,即將飄落在那塊奇異的岩石頂上。就在這時,岩石頂端那些醜陋的魔魚,竟然全都抬起頭來,瞪著那一雙綠光閃耀的怪眼,一瞬不瞬的向濮陽維那飄落的身形凝視著。口中更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吱吱」之聲。

    驀然,紅影一閃,兩隻魔魚,以出人意料的快速,凌空飛起,張開那利齒森森的巨口,疾向濮陽維噬到。

    濮陽維體內真氣倏然倒流,於是,他的身形亦在瞬息間翻轉。一道寒森森的銀芒,隨著他身形的翻舞,猝然捲出。空中接著響起兩聲尖厲的叫聲,一蓬血雨,隨著四截魔魚殘屍,墜落在那洶湧的江水中,浪花一卷,便自無?。跟著,一連串「吱吱」之聲隨起,空中紅影疾射,數十條猙獰的魔魚,已自川流不息的,如流星般向尚未落地的濮陽維飛去。

    尖利的牙齒在血紅的口中閃耀,刺人耳膜的叫聲,隨著殘斷的魚屍飛舞。

    濮陽維展開「修羅九絕式」人在空中,如一隻鷹隼般,不停的飛旋。

    劍芒彷若一道具有靈性的銀光,往來縱橫,伸縮不定,眨眼間,就有二十多條魔魚,被他那犀利的劍氣,斬落水中。但是,這些凶殘的怪物,仍自毫不退縮的源源撲上。

    就好似他們絲毫不懂得死亡的恐懼,也根本不瞭解生存的意義一般。

    濮陽維此時,卻並不感到欣愉。雖然,目前這些魔魚源源不絕的攻擊,並不能令他恐懼,但是,他卻十分憂慮。為的是怕這些魔魚,一旦被他劍劍誅絕,摔落水中之後,那時,他又如何去取得這些魔魚的金卵呢?他的身形,仍舊快捷無倫的飛旋著,腦中卻在思忖著這個令他擔心的問題。

    遠在二十丈外山巖上站立著的吳南雲及俞大元,此時卻在深深的焦慮著。

    他們只看見一條條的紅影,射向空中那團輝耀的銀芒中,然後又一截一截的墜落。

    當然,二人深深知道自己幫主的深湛武功,但是,他們卻由衷的感到不安。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挺手中的千錘錕,大聲道:「吳刑堂,瞧幫主目前的情勢,咱們非要立刻趕去增援不可,否則幫主一旦有了差池?那豈還了得?」

    吳南雲心思細密,他靜靜的凝視了一刻,搖頭道:「現在切莫妄動,幫主的鷹回九轉輕功,舉世無匹,那些怪物絕傷不了他一根汗毛……倒是幫主如殺盡了這些魔魚,那金卵可就難得求取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想也對,他又急急的轉頭瞧去,口中喃喃罵道:「這些混蛋畜牲,又不是要它們的命,如此急著送終,為了何來?真他娘的找死。」

    「七煞劍」吳南雲暗中一哂,腳步卻不自覺的向前挪出。其實,他心中又何嘗不為濮陽維在著急呢?這時,那團閃耀如冷雲神芒般急轉的銀色豪光,倏然如一道貫日長虹也似,飛向空中八丈之高。

    銀光驟斂,濮陽維的身形,卻極為緩慢的在空中盤旋起來。那滯留空中的身形,是如此飄忽,今人懷疑這幾乎已不是一個人的軀體,而系是一隻碩大無朋的巨鳥。因為,人的軀體,以如此緩慢的速度,在空中迴旋,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七煞劍」吳南雲不由暗暗喝彩,點頭讚道:「幫主的是智勇雙全,他大概也發現了目前的形勢,已不能再如此的纏鬥下去,所以飛往高空,籌思對策。」

    吳南雲一句話尚未說完,前面那深沉黝黑的洞口內,驀然響起了一陣陣轟隆隆有如雷鳴般的聲音。浪花翻滾,宛若海嘯。

    「七煞劍」吳南雲正自愕然,隨著那激盪的流水,卻自洞中竄出一條長約兩丈,形態兇惡的龐大魔魚來。這魔魚的體形,與三人先前所見的一般無二,只是生像卻更猙獰醜惡了十倍。而且,這條巨大魔魚的頭頂上,更生著一粒熠熠發光的綠色怪珠,身體兩旁,尚長著一對深紫而透明的長翅。隨著這巨大魔魚出現,那陰森的洞口內,更密密麻麻的游出數百條小型魔魚來。尖厲的「吱吱」銳叫配合著萬馬奔騰的江流,組成了一副奇異而駭人的景象。

    「七煞劍」吳南雲大叫一聲不好,身形立似流矢一般,猝然射出,隨著他如飛而起的身形,一道銀芒已倏然展開,飛向那獰惡巨大的魔魚所在。

    「力拔九岳」俞大元,急急估計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與那洞口大約有十數丈遠近,而距離江心的岩石,卻有二十丈上下。他知道自己的輕功,實在比不上濮陽維和吳南雲二人,但是,飛渡這二十丈的距離不行,到達那洞前尚有把握。

    俞大元想到這裡,不再遲疑,他急切的自皮袍中,摸出兩條油光水滑的囊形物體來,湊口上去,用勁狂吹了一陣。那兩條油布也似的對象漲起後,竟變成兩個長短盈尺,形狀如梭的氣囊。

    俞大元急切的套在腳上,雙手一抖,亦自拔身飛出。

    這時,吳南雲已展開「珠耀劍」與那條巨大的魔魚戰在一處。「珠耀劍」的寒光,帶起若明虹也似的銀芒,激得江水迸濺不已。吳南雲身形,也隨著那巨大魔魚凌厲的反撲上下翻飛。

    濮陽維這時,心中亦感到十分緊張,他估不到這鬼號江源頭所在的深洞內,尚伏有如此眾多的厲害惡魚。他正待將一口真氣逼至腹下,以便縱身往助「七煞劍」空中人影一晃,胖大如半截鐵塔也似的俞大元,已掠身過來,落在水上。別看俞大元身形粗壯,行動卻是俐落靈活無比。他藉著腳上的兩個氣囊,可以浮在水面上,身形甫落,手中千錘棍已呼轟而起,將三條魔魚擊飛空中。但是,他的身形也被激盪的水流衝出丈餘之遠。

    濮陽維正在叫糟,俞大元已自狂吼一聲,雙臂振處,身形又掠回原處。如此連續而施,被他擊斃了的魔魚已不在少數,但自己也累得滿頭大汗面紅耳赤。濮陽維忖度目前形勢,覺得十分不妙。因為,這種拚鬥,不比在平地之上,全是腳踏實地,如今三人身形,不是凌空飛撲,便是踏波而鬥,施來吃力已極。何況,這江水的流速,又是如此急蕩,根本就不易在水面存身。他急切之間,振吭大呼道:「南雲,大元,盡量趕回江心的孤巖上暫息……」說話間,濮陽維身軀立時宛若巨鷹旋空,「修羅劍」幻起萬道華光,向那片魔魚群中射到。

    他要先為吳、俞二人退身時,做一掩護。

    吳南雲、俞大元二人聞聲之下,亦各自大吼一聲,劍棍如山嶽矗起,層層重重,身形順勢倒飛而回,已落在江心中的岩石頂上。土家族獨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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