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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遲暮江湖 仗義援手 文 / 柳殘陽

    又是深秋了,這是個蕭索的日子。

    濮陽維、方婉、浩飛三人,自離開修武縣後,為了暫時沖淡一下濮陽維心頭的抑鬱,方、浩二人便盡量的使他心情放鬆,三人盡情的四處遊覽。

    河南境內的名山大川,古-勝景,幾乎都已被他們整個踏遍。

    浩飛,這豪爽赤忱的江湖好漢,他已將漂泊江湖以來,鬱結在心中的友情,全部用在濮陽維身上,他甚至為濮陽維,而暫時擱下自己尋仇「九指魔」公孫無畏的計劃。

    他將他看成自己的幼弟,他願以自己的生命,來為自己所愛護的弟弟,作任何的犧牲!

    浩飛威震河朔數十年,經過了多少風浪驚險,在他蒼老的心坎中,已烙上無盡的辛酸滄桑,有淒涼,有血,有淚!但他卻毫不保留,完全沒有一絲做作,以赤誠來對待濮陽維,因為他發覺自己與他是如此的親切,如此投緣。

    方婉,這活潑而溫柔的少女,也無時無刻,心細如髮的照料著自己心上人,她沒有一點矜持,將自己純真的情感,完全貢獻給那冰心傲骨,卻又憂鬱寡歡的濮陽維!

    濮陽維,他衷心的感激著二人,同樣的,他確是將浩飛視為自己的「老」哥哥,他對方婉,卻有一種複雜而微妙的情感,這或可以解釋成愛,但卻也可以說是一種介乎男女與兄妹之間的感情。

    這天,三人鞭絲騎影,已來至河北清苑,他們渡過浩浩的大清河,已隱隱望見清苑城高聳的城垛。

    入城後,他們在一家堂皇的客棧內歇住腳,便招呼店家送來午膳,三人食罷,浩飛便提議到城外一遊。此時正當午後,各人來時,已看到清苑城外靈秀的景色,有小橋流水,翠巒青峰之勝,乃皆齊聲贊同。

    三人出了店門,上馬向城外行去,一路上談笑風生,不多時,已來至一座不大的青山之麓。只見此山形勢雄偉,鍾靈毓秀,山下一片紅色楓林之後,卻隱約現出一大片莊院房舍來!這莊院恰好建在北靈山之下,楓林之後,上有青山白雲,前有紅楓如畫,真是好一處幽雅所在!

    濮陽維見了,不由輕聲讚道:「此莊院相連之處,山明水秀,甚為雅致可人,想那莊院主人,亦必非俗士。」

    浩飛聞言,哈哈長笑道:「老弟言之不虛,這莊院主人,當年亦為江湖同道,名『神-』宮彤,他已於二十年前息隱江湖,與老哥哥私交尚稱不惡。」

    方婉在旁好奇的問道:「老前輩,我以前也聽師父提過,說前輩在兩河一帶,聲威之隆,無人出其右,但前輩近日為何總是單獨與我們一起,而沒有見你去尋訪別人哩?」

    浩飛豁然笑道:「姑娘,你乾脆說老夫昔日揚名河朔,前呼後擁,而今則竟然如此清冷,寂無一人前來探望於我,豈不是更合事實?」

    方婉聞言,面上微微一紅,極忸怩的以絲絹掩著小嘴。

    浩飛看了兩人一眼,低聲歎道:「老夫一別河朔十三年,不但當年有數摯友,已大多不在,就是僅剩的幾個,老夫也不願去打擾他們。因為,我知道自己此次回來是為的什麼,我怎能要他們如我一般,去向那炙手可熱,不可一世的江北綠林盟下尋仇,萬一失敗,豈不害了他們一生?」

    浩飛又續道:「而且,老夫如此長久的日子未回到中原,能認出老夫昔日容貌的,恐亦不多!」

    方婉聽浩飛說完,不由「啊─」了一聲道:「我真糊塗,竟然未想到老前輩已離開此間如此之久,音容自是大有改變。」

    濮陽維微笑道:「老哥哥,這」神-「宮彤的莊院,叫什麼名字?」

    浩飛道:「這莊院名曰『紅楓山莊』我們既已到來,不妨前去打擾那宮老兒一番。」

    濮陽維搖頭道:「既然老哥哥不願讓別人識出,小弟看還是免了罷!」

    浩飛一拍濮陽維肩膀,大笑道:「便被宮老兒認出,亦無甚緊要,這老頭與老哥哥交情頗篤,人也很夠義氣。走!我也想看看這多年不見的老友的近況哩!」

    說罷,一馬當先,領頭馳去,二人相視一笑,也只好縱馬跟上。

    三騎順著一條黃泥小路疾奔,不多久,已行至一片巨大莊院之前。

    只見這莊院一式風火磚牆,朱漆大門,門首兩尊石獅,分左右矗立,顯得極為莊嚴肅穆。

    三騎一到,浩飛那爽朗的笑聲即已傳出,豈知他一笑未已,驀然自一旁楓林之內,跳出三四十個勁裝大漢,遙遙將三人圍住!

    其中一人大叫道:「相好的,先將兵器丟下,再下馬就綁,否則,大爺們的利箭可沒長眼睛!」

    一語方罷,林內又湧出不少身著黑衣的弓箭手,手持「諸葛連珠弩」對準三人,一時情勢緊張,頗有一觸即發之勢!

    濮陽維見自己與對方素無仇怨,而這些人一上來便將己方三人圍住,且尚埋伏下弓箭手,好似早有準備!

    他心中一轉,便知這必是一場誤會,是以也不多言,僅默默注視著眾人。

    浩飛一見,自己好心來此探視故友,這些人卻不分青紅皂白,貿然以武相向。

    他不由氣得大喝一聲道:「直娘賊,敢情你們都他娘的瞎了眼啦?也不睜大眼珠瞧瞧,老人家是誰?容得你們如此撒野?」

    對面人群中,果然起了一陣騷動,自其中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

    只見那老者年約五旬,方面大耳,頷下飄拂三綹長鬚,相貌堂堂,那年輕的一個,亦是目若朗星,豐額隆準,若臨風玉樹。

    二人一出來,向前行了數步,彷彿甚為顧忌三人似的,十分戒備的開口道:「爾等是否系那『魔爪』甘濱手下?來此意欲何為?」

    浩飛開言怒道:「別他娘的瞎扯,什麼『魔爪』甘濱?老夫聽也沒聽過。喂!我倒問你,這裡是否仍為那」神-「宮老兒的莊院?」

    那老者面色稍緩,和聲道:「哦!原來尊駕等並非與那『魔爪』同路,老朽得罪了,此處正是宮老莊主宅院,未知各位有何賜教?但請明示,老朽車恕,亦可代為作主。」

    浩飛此時驀然放聲狂笑,大叫道:「車老二!你小子什麼時候留起鬍子來了?怎麼竟連老夫浩飛也不認識?」

    那方面老人,聞言之下,不由急急跨前幾步,雙手一揉眼睛,仔細向浩飛臉上瞧了一瞧,忽然大叫一聲,跨步過來,一面口中顫聲道:「浩兄!浩兄!……果然是你,這十三年來,可想煞小弟了!」

    浩飛翻身下馬,與那老者雙手緊握,亦歎息道:「車老二……唉!十三載悠久光陰,前景宛如昨日,你也老了!」

    二人唏噓一陣,那車恕急忙回頭叱道:「雄兒!還不上前叩見你浩伯伯嗎?」

    那少年聞言,連忙撲地跪倒,通通通就三個響頭,浩飛大笑聲中,已將少年扶起,端詳了一番,點頭歎道:「當年宮雄這孩子,不過才四、五歲,記得那時,有次尚將便溺灑在老夫身上,現在卻已長得如此俊逸高大,唉!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言及此處,卻驀然若有所憶,也不管那大孩子宮雄面色緋紅,轉頭問車恕道:「車老二!宮老兒呢?怎的不見他出來?你們如此劍拔弩張,卻又為了何事?」

    車恕面色一暗道:「唉!說來話長,這不是談話之處,咱們還是入內再說吧,哦!車恕該死,竟忘了請浩兄引見兩位貴友!」

    浩飛哈哈一笑,指濮陽維道:「此為老夫忘年之交,『玉面修羅』濮陽維!」

    車恕與宮雄驟聞此言,不由齊皆渾身一顫,同聲問道:「什麼!這……這位便是濮陽幫主?」

    浩飛面上一怔道:「怎的?難道還有假冒的不成?」

    車恕不由向濮陽維當頭一揖道:「尊駕大名遠播,威震南北,老朽適才驟聞之下,不免驚訝失態,閣下大量,尚請包涵則個……」

    濮陽維還了一揖,淡然道:「車兄謬獎,愧不敢當,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浩飛大笑道:「對對,大家愈不拘束愈好。哦!我倒忘了,還有這位是天山鐵姥姥愛孫,人稱『綠娘子』方婉的便是。」

    方婉微微一福,車恕又客套了一番,方始延請三人入內。

    各人來至一大廳之內,分賓主坐下後,自有下人獻上香茗,浩飛卻已迫不及待的啟口道:「車老二,剛才我問你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急煞老夫了。」

    車恕又歎了一口氣,始開言道:「浩兄有所不知,近日江湖上,流傳有兩句歌訣,不知浩兄曾聞及否?」

    車恕說到這裡,不禁向濮陽維瞧了一眼。

    浩飛搖頭道:「什麼歌訣?我倒從未聽說過!」

    車恕道:「也難怪浩兄,你十多年未履中原了。這兩句歌訣便是:『寧自閻羅十殿轉,莫見玉面修羅顏!』」浩飛大笑道:「這不是在說濮陽老弟嗎?這個我卻知道。」

    濮陽維面上一片漠然,冷冷一笑。

    車恕急道:「尚請濮陽兄恕老朽言語冒犯之過。」

    濮陽維笑道:「車兄但說無妨,小弟絕不在意。」

    車恕暗中鬆了一口氣,又道:「此言是說……是說濮陽兄絕世武功,無人能敵,尤其……」

    濮陽維見他似有顧忌,未便直言,不由長笑接道:「尤其是這『玉面修羅』心計之狠,出手之辣,更使人談虎變色,莫不敬而遠之!」

    車恕尷尬一笑道:「唔!少俠言重了,言重了!其實,老朽今日得見少俠,已知傳言之訛,不足聽信。」

    他言此一頓,又道:「這只是那兩句歌訣的上句,下句是『會盡天下黑白道,不睹黑龍魔爪現!』這黑龍『魔爪』便是居於那貴州黑龍山頂的『魔爪』甘濱,聞說此人武功高絕,奇詭莫測,曾於一夜之間,連破祁連山『白虎寨』以下十二道關卡,誅『白虎寨』舵主十七人,連總舵主『青面靈官』邱榮,在他手下也未走滿三十招,便吃他一掌擊斃。」

    車恕微微吁了口氣,又道:「這『魔爪』甘濱,又於次年親赴點蒼,接連擊敗點蒼派十二護法,掌傷點蒼下院主持靜松道長,與該派掌門人『玄門一劍』靜波,激鬥五百餘招後,撕裂『玄門一劍』一隻衣袖,始傲然下山。」

    浩飛忽然插嘴道:「這人武功雖高,卻並非不講道理,但為何別人如此懼他?」

    車恕答道:「浩兄錯了!這『魔爪』甘濱不但性格孤僻難測,而且毫不理會武林規矩,遇事全憑自己喜惡,獨斷獨行,甚至別人看了他一眼,也有喪失生命的危險!」

    浩飛聞言怒道:「媽的,我就不相信這小子如此邪門,他娘的,老子在刀尖上打滾的時候,只怕那小子尚在吃奶哩!」

    車恕忙道:「浩兄且請息怒!聞說這甘濱年齡不大,約在三十左右,他成名江湖,只是近兩年之事。」

    濮陽維心中暗忖道:「自已揚名江湖,也是最近,但怎的卻未聞別人提過?是了,定是江湖好事之徒,近日才將自己名字與這人連在一起,故而尚無所悉!」

    他正在暗自猜測,浩飛已小聲道:「車老二,到底這廝和你們結下什麼梁子?令你等如此緊張?」

    車恕雙目怒張,答道:「說來真個令人氣煞,此事發生於七日之前,宮兄那時適巧外出訪友,臨行前將莊務交由愚弟代管,豈料在他走後的當天晚上,莊內便出了事情!愚弟那時正在室內練功,莊中護院值更,忽然慌張前來稟告,說宮兄寢室復壁,竟然神鬼不覺地吃人以內家重手法震開,夫人及婢女二人亦皆遭來人點了暈穴!我聞言之下,急急前往探視,並即令全莊戒備,探查賊?。待愚弟救醒夫人後,即請她檢查是否丟失物件,結果,夫人驚慌相告,宮家祖傳的一對『雌雄鴛鴦玉』竟然被盜去一枚雄玉,那枚雌玉因由夫人自行存放,故而未吃賊人劫去,愚弟聞言之下,甚為惶急,正在此時,卻無意中,在宮兄書桌上發現一張紙條!」

    車恕說到這裡,探手自懷中-出一張寬約五寸的紙條來,遞給浩飛。

    浩飛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寥寥寫著一筆狂草:「字示宮彤知悉:雌雄鴛鴦玉笑納,另枚雌玉准於半月內來取,此奇珍之物,非汝泛泛之輩所能享有也。」

    紙條下端,卻畫著一條精巧的黑龍,黑龍之下赫然有著一隻枯瘦鬼爪!

    浩飛雙目怒睜如鈴,厲聲道:「這小子好狂的口氣,好似人家祖傳之物,卻理該雙手奉送給他一般!媽巴子的,老子倒要掂掂這『魔爪』甘濱,到底有多大份量!」

    濮陽維面色沉凝,冷靜的問道:「車兄,這『雌雄鴛鴦玉』除了其本身彌足珍貴,價值連城外,是否尚有其它異處?」

    原來濮陽維素來頭腦細密,城府深沉,他一聞車恕述及盜寶之事,暗自推想:這魔爪子既然功力深奧無比,天下財物,只要他看上眼的,強取豪奪,便可予取予求,若不是「雌雄鴛鴦玉」尚有別的奇處,他定然不屑以如此手段,明盜暗竊。是而他有此一問!

    那車恕聞言,雙眉一展,答道:「少俠果然思慮周詳,不錯!這『雌雄鴛鴦玉』除了其本身翠綠晶瑩,毫無瑕疵,確可稱為價值連城外,若雌雄合壁,連成一雙,更可自其左右雙目內,各取出一粒紫銀雙珠來!此珠若碾成粉末,和酒服下,更可使人駐顏益壽,長命百歲,若習武之人服食,則其功力必可陡然增又一倍!」

    車恕一停又道:「雙珠尚有一宗異處,便是若不將其服食,而隨身攜帶,則那名喚紫靈的紫珠尚可收避火之效,名叫銀靈的銀珠亦有避水之功!端的珍貴無比,價值連城!」

    浩飛歎息道:「想不到宮老兒為了這一雙奇珍卻平空惹來這多煩惱。咦?對了,你尚未告訴老夫,宮老兒現在何處?莫非……」

    車恕一見浩飛滿面焦慮之色,不由急急慰道:「浩兄且請寬心,小弟於失寶次日,即遣人快馬傳報宮兄,唉!誰知宮兄回來,一見祖傳之寶遺失,且來人如此跋扈囂張,偏又是具有無比名望之身手,他急怒交加之下,一時便臥床不起,愚弟與宮兄交稱莫逆,近十年來,在本莊復蒙宮兄厚待有加,臨事之際,卻顯得如此失責。唉!愚弟真個愧對摯友,情不可宥!」

    浩飛慰道:「車老二,且莫如此喪氣,去!咱們先去探視一下彤老病情,再做道理!」

    車恕答應一聲,遂令宮雄出外小心戒備,自己帶著三人,轉向內莊而去。

    一幢精緻雅潔的屋舍,連在一排巨大槐樹之後,這便是「紅楓山莊」主人,「神-」宮彤的居處。

    車恕早已著人先事通報,是故一到門口,便躬身肅客,三人也不客氣,略微一讓,便相偕進入。

    只見各人立身之客室,雖然不大,卻清雅已極,佈置得樸素簡潔,無一般江湖黑道人物,那窮奢極侈之狀,壁上掛著的幾幅雅致的山水畫,頗有超塵出俗之氣概。

    車恕向三人告罪一聲,匆匆進入室內稟告,不多一刻,他已自內室走出,請三人入內。

    浩飛一馬當先,領頭進入一間靜室。

    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面目焦黃枯瘦,正擁被而臥,滿頭銀髮如霜,充分顯出這老人衰萎身心。

    浩飛大步上前,雙拳一抱,大聲道:「宮兄,尚記得小弟浩飛嗎?」

    那銀髮老人,果然便是昔日江湖黑道中,名噪一時的「神-」宮彤。

    他此刻雙目大張,面露驚喜之色道:「啊!果然是浩鬍子,適才車老二遣人相告,老夫尚以為老二弄錯了!」

    他微微將身體坐高了一點,啞聲道:「浩老弟,快將你那兩位貴友給老夫引見引見!」

    浩飛聞言,忙將濮陽維及方婉給「神-」介紹了。

    宮老-雙目張得老大,凝視著濮陽維,滿面皺紋瞬息間開朗起來,他喜道:「尊駕年紀輕輕,在江湖上便能闖出如此響亮的萬兒,實為絕世奇才,唔!老朽這遭合該有救了!」

    浩飛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老-啊!你的事我們都已知道,打開天窗說亮話,難道你瀕臨困境,我浩鬍子與敝友能撒手不顧嗎?」

    方婉亦嬌聲道:「老前輩且請寬心,一切都有浩老前輩與我維哥哥作主哩!」

    一聲維哥哥,叫得濮陽維心中一震,他向方婉微妙的看了一眼,長揖道:「宮老莊主且莫焦急,在下既然承老莊主如此抬愛,一切但憑支使就是。」

    宮老-這身病,本來便是急怒交加迫出來的,此刻驟聞這名滿天下卻又冷漠如冰的「玉面修羅」答應為自己援手,大喜之下,不由霍然坐起,雙手抱胸一拱,洪聲道:「老朽得蒙濮陽兄賜加援手,已是感激不盡,如何敢言支使二字?若此祖傳異寶失而復得,則宮家老小,無不世代銘懷。」

    濮陽維尚未及答話,浩飛已在一旁笑道:「好個老-,你看你這身病好似驟然康復了一半似的!人家才答應你,卻好像那件寶物已-回來了。」

    車恕在旁湊趣道:「浩兄仍是這個直脾氣。對了,小弟已囑廚下整治筵席,為三位貴客接風。」

    宮彤大笑道:「好極!今天我老頭子說不得也要干他三大杯!」

    眾人聞言大笑,只有濮陽維默默忖思著應對之計。

    三天過去了,這已是那「魔爪」甘濱約言的第七天,相信不出一周,他必然會來踐行諾言!「紅楓山莊」刁斗森嚴,莊勇來往巡視,更鼓不絕。

    濮陽維此時正在一幢緊臨莊主居室的精舍中,與「綠娘子」方婉下棋。

    方婉這幾天來,是「紅楓山莊」中,唯一歡愉無憂的人,她能與心上人朝夕相處,心中那份甜勁自不用提,她雖然覺得濮陽維那深湛的雙眸中,時時流露出絲絲迷惑與複雜的光芒,但她卻不願去多想,目前的境遇,已令她很滿足了。

    此時她的棋局,正被濮陽維,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方婉纖手一伸,攪亂了殘局,撒嬌的道:「維哥哥,我不來了,你樣樣都比我強,卻又老是欺負人家。」她小嘴撇著,顯得刁蠻可愛已極。

    濮陽維望著著這嬌柔活潑的少女,心中不由十分矛盾,他深深的愛著那遙待他歸去的白依萍,但眼前這可愛的女孩子,卻又使他平靜的心湖泛起圈圈的漣漪,這總是第一個令他懂得愛的少女喲!

    他輕輕一笑道:「小丫頭!你再放刁使賴,當心維哥哥打你手心。」

    方婉皺皺鼻子,一伸舌頭道:「哼!你敢打我,我便告訴浩老哥哥去,要他非罰你灌五斤白幹不可,看你可受得了……」

    一言未已,一個響亮豪放的聲音,已傳了進來:「是誰欺負了我們方姑娘,老夫不揍他個大馬爬才怪!」

    他一進來,便見濮陽維正衝著自己無奈的一笑,不由心中恍然道:「方姑娘,除了濮陽老弟外,誰都不能動你一根汗毛,否則老夫必然剝他的皮,但若是濮陽老弟呢?嗯嗯!那卻是你們小兩口的事,我老頭子也奈何不得!」

    方婉聞言不由玉面通紅,啐了一聲,嬌羞無比的掠門而出。

    濮陽維尷尬的笑笑,搖頭道:「老哥哥嘴皮子功夫,卻也不較你手上功夫稍差!」

    浩飛哈哈一笑道:「哦!哦!我倒險些忘了,老弟台,今天已是第八天了,咱們可要留意一點,甘濱那廝在幾天內便會前來,我老頭子也早想會他一會,這數日真給悶慌了!」

    濮陽維俊目放光,沉聲道:「老哥哥但請放心,愚弟自有計較,這甘濱既然如此猖狂,手底下功夫亦必不弱,切不可輕視於他才好!」

    浩飛點頭道:「老弟此言,甚為有理,宮老頭子整天惶急不安,咱們既然代他接下這樁子事,卻也不能丟人現眼!你先歇歇,我還得去四處瞧瞧。」

    浩飛說罷,起身自去。

    這是第十六天了。

    這天深夜,濮陽維正在室外盤膝調息,默運玄功。

    正當他靈台澄靜,胸無點塵,已達到神我虛渺之際,驀然,他聞得有一絲幾乎細小得令人不可察覺的衣袂風聲,微微響起。

    濮陽維雙目驟然一張,心中暗忖:「僅聽來人身影閃動之間,所帶風聲之快速細微,便知此人功力之高,的為卓越。」

    他猛一吸氣,坐在榻上的身子,已飄然掠窗而出,濮陽維身形穿出,雙肩疾然一抖,已如閃電般竄至另一幢房頂之上,他悄無聲息的躲在房簷陰影之處,屏息靜氣,留心瞧著四周。

    忽然,他目光一閃,已瞧見遠處有一條黑影流星似的掠空消逝。

    他冷笑一聲,仍舊絲毫不動的伏在那裡,雙目卻緊視著「神-」宮彤的居處。

    不一刻,遠處忽的暴出一陣刺耳狂笑,笑聲發出甚為遙遠,一路如飛傳來,待到那人笑聲停止時,一條黑影已閃電般自空墜下。

    濮陽維黑暗中凝目一望,只見來人好一副生相,一個如冬瓜似的大腦袋下,卻連著一個不滿四尺的枯瘦身軀,面色青中泛紫,雙目開合間,精光暴射。

    這怪人落地後,一晃那大腦袋,哈哈狂笑道:「姓宮的,大爺踐約而來,你卻恁的小器,竟妄想憑那些沒用的狗才暗算於我,嘿嘿!這卻怪不得我『魔爪』甘濱下手狠辣!」

    他話聲未停,宮彤精舍中,燈火突亮,兩條人影已連袂飛出。

    燈光照耀下,已看清一個是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的車恕,另一人正是「紅楓山莊」之主,「神-」宮彤。

    宮彤身形落地,大聲笑道:「我道是誰如此跋扈,竟敢大膽來我『紅楓山莊』撒野?嘿嘿!原來竟是那名震天下『魔爪』甘兄!」

    甘濱冷笑一聲,怒道:「姓宮的,閒話少說,你那對『雌雄鴛鴦玉』甘某已取了一枚雄玉,但你乾脆好人做到底,將那枚雌玉也一併相賜,甘某日後定有一番補報。」

    宮彤聞言,不由勃然大怒,厲聲道:「放屁!你趁老夫不在,用那下三流盜竊手段,將老夫祖傳寶物偷去,卻尚厚顏胡說亂道……」

    甘濱不待他說完,已向前跨進一步,冷然道:「宮老鬼,你少囉嗦,如不識相將雌玉獻上,莊前那十六名已死廢物,便是你的榜樣!」

    說罷雙目望天,態度狂傲已極!宮彤驟聞已有十六名莊勇,毀在這魔頭手下,不由氣得目眥欲裂,嗔目大喝道:「甘濱,我這條老命就與你拚了!」

    車恕在旁亦怒喝一聲,二人便待上前拚殺,驀然,一陣狂笑起自宮彤身後,又是兩條人影如流矢般電射而至!

    各人一看,來人非他,正是來此助戰的「雙連掌」浩飛,與那「綠娘子」方婉二人!

    只見浩飛大馬金刀的往當中一站,目光如炬,瞪視「魔爪」甘濱,劈雷也似的大喝道:「什麼他娘的玩意,卻到這裡來賣狂撒野!你才有多大年紀?老夫成名露臉時,想你還在你娘懷裡吃奶哩!」

    甘濱冷笑一聲,厲聲道:「好極,今夜甘某倒要領教領教你這成名露臉的老前輩,手底下有什麼絕活?」

    他一言甫畢,全身骨骼已如小炮竹似的「卡碰……」一陣密響。

    浩飛這時全力戒備,凝神以待。

    甘濱驀然大喝一聲,兩隻其長過膝的鬼爪,已呼嘯抓到,來勢奇詭無比,竟將浩飛上盤十二大穴全然圈入爪式之內!

    浩飛暴喝一聲,右掌直劈,左掌帶起無比勁風,擊向甘濱胸前。

    甘濱冷冷一笑,雙臂一圈,上格下劈,兩腳已同時齊飛,踢向敵人胯下!

    浩飛嘿然一聲,右掌「鷹爪功」急抓而下,左掌五指撮如鳥喙─「金雞手」直點甘濱右頰「沉香」「未蟆薄胺鐾弧比穴!

    「魔爪」甘濱身形急閃間,雙臂如輪,上下顫動成波浪形,猝然揮向浩飛脅下!

    浩飛識得這是一手極難練成的「浪裡痕」的功夫!驚怒之下,不由暴喝連聲,身形急退,雙掌連番揮出。

    二人頃刻間,已如驚雷奔電般,交手二十餘招!

    甘濱心中暴怒異常,長嘯一聲,身形倏變,一個瘦小身形如電般上下翻飛,兩隻鬼爪虛實莫測的急伸倏縮,完全是一派抓、-、點、扣、捏、扎、指的追手招術,這正是「魔爪」甘濱賴以成名的一套「流星爪」!

    浩飛頓覺眼前一花,敵人身影,已滔滔不絕的自四面八方攻上,勁風凌厲,著體如削。他怒喝一聲,雙掌如電,連劈帶拍,竟是小開大磕,硬封硬接,每次出掌,皆是兩式齊出,罡風勁氣,呼嘯沖激不已。

    此刻,院中會武莊勇,已完全聚集於宮彤居室前曠地之上,個個鴉雀無聲,緊張的瞧著場中二人的拚死惡鬥!

    「神-」宮彤眼見二人竟有一身高強本領,驚駭之下,不由暗忖道:「虧得適才自己沒有貿然動手,否則以甘濱這身功夫,自己定然走不出人家五十招!」

    車恕亦默想道:「久聞浩飛之『雙連掌』為武林一絕,剛猛無儔,力能裂石開山,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但眼前『魔爪』甘濱這一身功力,好似更在浩飛之上,看情形,浩飛已漸漸支撐不住了!」

    場中二人,在這不大久的功夫,已閃電般交了一百多招。

    浩飛剛牙猛挫,雙目圓睜,仍自拚死力敵,不要命的向甘濱身上要害進襲,有時竟然不顧己身危險,全是一派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

    接近兩百招了,浩飛汗出如湧,兩眼滿佈血絲,兀自運掌力敵。

    「魔爪」甘濱心中大奇,他想不到這?髯如戟的威猛老者,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同時心中亦更加暴怒,已暗下決心,要對方橫屍掌下。

    驀然,甘濱厲叱一聲,一雙鬼爪急顫如波,又倏然幻成無數條臂影,已將浩飛罩於掌下!

    一旁觀戰的宮彤不由大驚失色,急一抖手,兩顆鐵蓮子已奔向甘濱右手「曲池」「三里」二穴!

    車恕亦不約而同的力貫雙掌,急推而出。

    「綠娘子」方婉更是了得,一聲嬌喝,已劍身合一的疾刺而至!

    甘濱施出一招自己全力苦練而成的「浪裡痕」正將浩飛逼得危在旦夕,驀覺颯然風響,兩枚鐵蓮子與一股強烈掌風,連袂襲到!

    好個「魔爪」甘濱,只見他手臂微抬,輕避要穴,那兩粒襲來暗器,呼一聲已反震得無影無?!在同一時間內,左掌橫自胸前推出,一股凌厲掌風起處,已將車恕震退五步!

    他毫不遲疑,雙腳疾飛,已踢向正在後退的浩飛「天樞」穴。

    此刻,但見半空青光一閃,嬌喝聲中,方婉劍勢已到,疾刺甘濱咽喉!

    甘濱此時已不及再傷浩飛,憤怒中,那雙鬼爪已無形無影,疾然伸出,一把將方婉那劍抓住,只見他運力一抖一拗,長劍已折斷為二!

    方婉驚呼一聲,竟被震飛兩丈多遠!

    甘濱恨極了「綠娘子」方婉,厲喝一聲,便待飛身掠撲,驀然,他背後響起一個冷如寒冰的聲音道:「甘朋友,人家技不如你,卻又何必趕盡殺絕!」

    甘濱聞言,吃驚之下,霍的反身過來,火把照耀下,一個玉面朱唇,瀟灑俊逸的少年書生,已面如寒霜的站在他身後,不及五尺之地!

    「魔爪」甘濱心中不由「噗通!」一跳,暗想以自己這身武功,竟吃對方摸進身後五尺之內尚不知道,來人功力之高,當可想而知!

    此刻,他面對那白衣書生,面色不改的哈哈一笑道:「閣下好俊的功夫,嘿嘿!只是不知你等還有多少幫手,且請全部現身,容甘某一一拜識領教!」

    那白衣書生雙目如電,冷然嗤道:「對你這種罔顧江湖道義的鼠輩,區區一人便足足有餘。」

    甘濱見對方口氣,竟較自己更加蠻橫三分,不由勃然大怒道:「無知小子,我今天非活劈了你不可。小子!你可聽過:『會盡江湖黑白道,不睹黑龍魔爪現』這句話嗎?」

    白衣書生雙眼望天,不疾不徐的答道:「鼠輩!你亦曾聽過:『寧自閻羅十殿轉,莫見玉面修羅顏』這句話嗎?」甘濱聞言,不由全身一震,他微帶疑惑的瞧著,眼前這神-奪人的年輕書生,緩聲道:「閣下便是那揚名天下,未逢敵手的『玉面修羅』濮陽維?」

    這白衣書生,正是那隱身屋簷後的濮陽維,「魔爪」甘濱現身索戰時,他早已有備,正待及時接下,但宮彤與車恕卻正好於此時飛身出來。未幾,浩飛與「綠娘子」又相繼而出,與甘濱交手,濮陽維在一旁觀戰甚久,他見浩飛力戰「魔爪」甘濱,雖則不能取勝,卻也不至於在二百招內分出勝負!直到浩飛突然遇險,「綠娘子」方婉折劍之時,濮陽維始以「細柳飄」之絕世輕功,如鬼魅般掩至甘濱身後,出聲譏諷。

    此刻,濮陽維淡然一笑道:「好說,好說,哪及得上尊駕聲威遠播,狂傲凌人?」

    「魔爪」甘濱,向來氣焰囂張,跋扈已慣,聞言之下,哪還再能忍得住這口鳥氣?

    不由厲聲喝道:「濮陽維,你休如此目中無人,須知別人怕你,我『魔爪』甘濱卻不含糊!」

    濮陽維大笑道:「如此甚好,區區也早想會會你這武林中有數人物。」

    一言始罷,他微微一笑,雙掌十指倏然彈出─「嗤嗤」聲響中,十縷尖銳勁風已颯然襲到。

    濮陽維跟著身形急如鷹隼般晃身掠近,掌腿齊出,瞬間已拍出九掌,踢出九腿。

    身手之快速凌厲,可謂至極。

    「魔爪」甘濱雖在狂怒之下,卻早已凝神戒備,見對方倏然出手,嘿然一聲,兩隻長爪急伸疾縮,已連連抓出七爪,始堪堪將濮陽維這「指彈十柱」奇勁抵住,那知眼前一花,敵人掌腿,又閃電般自四面八方攻至,聲威之奪人,的是無可諭言。

    掌山腿影中,甘濱「流星爪」疾施,前、後、左、右、上、下各方,亦銳厲無匹的推出十二爪。絲絲銳風,甘濱大吼一聲,已飄然退出七步。

    他自來少逢敵手,對方雖然盛名無虛,自已卻絕未想到,在一個照面之間,便吃人家逼退七步。他不由窘得滿面赤紅,羞怒不已。

    甘濱身形一沾地,他又狂喝一聲,飛身撲上,人在空中,全身驀然一縮,兩隻手臂復顫成波浪之形,雙腿斜斜彎曲,驟而一見,活似一隻絕大的蜘蛛。

    這正是「魔爪」甘濱之另一絕手:「寒蛛噬子」。只見他身形未落,一股陰冷幽幽的勁力,已無形罩下,而他那掌腿肘指之式,更是籠罩四面八方,無懈可擊。

    濮陽維心中一驚,倏然提足「赤煞掌」勁力,往甘濱狂劈而出,一片炙熱如火的掌風中,他「金羅步」急施,足踏倒旋七星,一式「橫移五嶽」刷刷連聲,已晃出七步,斜挪五尺。在他身形才閃出的-那,但聞「劈拍」一聲大響,地下已吃「魔爪」甘濱砸了一個兩尺深洞!

    甘濱亦被濮陽維那凌厲掌風震出丈許,在空中連翻兩個觔斗,始飄然落地!

    他此刻但覺腦中微眩,正待運功調息,濮陽維卻不容他稍事喘息,長笑聲中,雙掌驟圈,倏翻而出,一招「怪魔降世」已疾然使出。

    甘濱剛牙微挫,身形上竄,雙掌變爪為劈,在一片呼嘯勁風中,已擊向濮陽維頭部「通太」「豕兒」「五處」三大穴!

    濮陽維厲嘯頓起,掌影如山,呼呼轟轟迎了上來,二人「劈啪」聲中,又硬接了三掌。

    只見濮陽維面色蒼白,胸部微喘,仍然挺立不動,甘濱卻又被震飛一丈,滿面赤紅,汗如雨下。

    他但覺五臟如焚,血氣翻湧,深知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遊目四顧,只見「雙連掌」浩飛,正咬牙切齒的瞪視自己,「神-」宮彤及車恕、方婉等人,亦緊張而盼切的注目場中,他們都不禁為雙方這驚世駭俗的深奧武功所驚愕住了!

    「綠娘子」方婉雖見心上人已穩站上風,但瞧他面色如此蒼白,卻又心中焦慮不已,但知功力懸殊太甚,插不上手,只落得一旁乾著急。

    「魔爪」甘濱急急閉目調息了一陣,感覺已稍稍恢復了一些,不由乾笑一聲道:「濮陽維,你功力之深厚,果然名不虛傳,嘿嘿!只是甘某適才與你以硬接硬,雖則我內力不及你悠長,想閣下對掌之後,亦必不較甘某好受多少,也罷,甘某不知自量,再與你在兵刃上討教一番!」

    甘濱說罷,兩手自腰間一翻,光芒閃處,一對環形兵器已-在手中。只見這兵器寬約盈尺,環沿內外,各有九對雪亮倒攏環身鋒利如削,寒光似電,黑夜中閃爍生輝。

    濮陽維見這「魔爪」甘濱適才對手之後,已然輸了一籌,卻仍舊嘴皮子不肯認輸。

    他見對方此刻拿出一對奇形環狀兵器,不由冷然一笑道:「甘濱!在下必然成全於你,只是,你這場若再敗下,是否便將宮老前輩那祖傳之寶,鴛鴦雄玉留下?而且今後再不找他麻煩?」

    甘濱聞言不由一呆,他略一沉吟,雙目中寒光暴射,大聲道:「好!若甘某這場再度敗於你手,不但將這姓宮的寶物留下,今後再不會找他囉嗦,只是,濮陽維,你卻自信能勝得了甘某手中這對『九宮索命圈』嗎?」

    濮陽維玉面如冰,冷然道:「在下栽於你手,不但閣下可以帶去宮家寶物,而且場中之人,個個任憑閣下處置,絕無怨言!甘濱,這條件你認為還公平吧!」

    「魔爪」甘濱大笑連聲道:「好!好!濮陽維,你留心了!」

    一言未畢,只見他身形急撲中,左右雙圈已疾推而出,環尖利攏一指濮陽維咽喉「俞府」「或中」二穴;一砸腹下「中柱」「四隔」兩穴,來勢如電,凌厲無匹!

    濮陽維喝聲「好!」雙手各劃了一個弧線,反劈而出,兩股勁風交觸,「劈拍」一聲暴響,掌風四射中,全然逼向甘濱而去。

    甘濱見狀,心中一震,雙圈急急蕩起,一個「雲裡翻身」已快速無匹的退出五尺。

    這當口,濮陽維已瀟瀟灑灑的抽出那朱光如虹的「赤手拐」來。

    他嘴角含笑,左手拇指微曲,右手「赤手拐」斜舉,注視著「魔爪」甘濱,其狀優雅之至!

    甘濱身形翻起,右足尖一點左足背,又呼聲飛起,銀光暴射中,一式「日月生輝」劈向濮陽維頂門。

    濮陽維狂笑一聲,單指疾彈,嗤聲風響中,「赤手拐」已凌厲快速的戳向甘濱胸前。

    甘濱雙圈急翻,格向對方兵器,同時頭微偏,雙腿齊出,踢向濮陽維面門。

    濮陽維冷冷一哼,「赤手拐」倏收,顫成無數條紅光,-時一片風雷轟響,已罩住了敵人八方。

    甘濱厲喝聲,「九宮索命圈」舞成兩輪銀光,上下翻飛,宛如龍翔鳳舞,罡風凜冽如怒濤奔雷,雙方-那間,已驚天動地的戰在一起!

    「雙連掌」浩飛兩目如炬,一動不動的注視鬥場,雙掌緊握,默默無語,他心中正在領會「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這句話。

    宮彤、車恕亦雙目不瞬,凝注場中,二人年紀雖大,卻愛武若癡,望著場中二人,那些精妙至不可諭言的一招一式,呆呆出神。

    方婉卻不響不動,盡自為濮陽維擔心,她明知心上人不致有失,卻還是緊張得恨不得自己心悅之人,一掌斃敵,她才安心。

    場中靜靜的,只有絲絲兵刃破空聲,誰都沒有出聲。

    遠處,已可微聞雞啼,黑夜已漸漸退去。

    鬥場中更激烈的進入白熱化,「魔爪」甘濱此刻所使的,正是他所向無敵的「日月雙環」一式,只見兩圈銀光,已連成一體,彷彿一絕大光輪般四處馳動,銀環帶起的呼呼風聲,使地上蕩起無數漩渦,劈聲端的驚人之極!

    濮陽維凝神聚氣「八十一式赤手拐」拐法亦運至極限!

    只見一條紅色飛虹上下翻飛,時而變成千道光虹,時而幻如刀山巨濤,罡風凜冽,三丈之內充滿迴旋勁氣,觀戰各人,皆被逼得連連後退不已。

    此刻,二人激鬥半夜,已戰了三百餘招!

    濮陽維面色凝重,神色湛然,出手招式威猛無倫,急攻硬打,完全一派進手招術!

    「魔爪」甘濱卻已氣喘吁吁,滿面汗珠直流,已是守多攻少。

    濮陽維心中忖道:「甘濱功力之高,正與那」赤面鐵膽「斯段峰在伯仲之間,不知他這身功夫傳自何人?」

    他正默思間,不由心神微分,甘濱瞅得時機,大喝一聲,乘虛左手圈直劈天靈,右手圈斜斜劃向大腿,一招兩式,聲威凌人!

    濮陽維吃驚之下,識得這是一招極為霸道的「閃連掌」。

    他不躲不閃,沉著立馬,雙掌狀似老僧合什,全身「六彌真氣」驀然駭收急放,-時那一身白衫,彷彿充滿空氣般,陡然鼓起,並有「青紅」兩色的濛濛光華,隱隱瀰散!

    甘濱見敵人穩立不動,心中不由大喜道:「這小子如此托大,竟視我這威力無匹的『閃連擊』如無物,哼!諒他不知此招之力,卻足能裂山開石哩!」

    他一念未已,驀見濮陽維白衫倏然鼓起,吃驚之下,已知不妙,尚未來得及收招換式,一道勁勢如山的無形潛力,已如江濤般反震回來。

    甘濱但覺呼吸一窒,狂飆凜冽,手中那對「九宮索命圈」吃那股潛力一帶,再也把持不住,已被那威力無儔的「六彌真氣」捲飛半空。

    「魔爪」甘濱羞憤交集,狂喝一聲,雙臂急顫如波,不要命的劈向濮陽維中盤「梁門」「關門」「太乙」三穴。

    濮陽維見對方拚死撲來,冷笑一聲,身形已如鬼魅般閃開。甘濱暴吼連聲,返身急追。濮陽維大喝一聲道:「甘濱!你如此不知好歹,莫怪本幫主手下無情!」

    「情」字才一出口,一旁眾人不覺眼前一花,但見場中白影晃閃中,竟化成數十條身影,已分不出那濮陽維身在何處!

    各人才待仔細觀看,場中已傳來一聲厲叫,一條人影沖天飛起,一掠七丈,兩個起落,已自?影不見,另一道這翠綠光華,卻射向濮陽維。

    眾人急急轉首鬥場,只見濮陽維面含微笑,手中捏著一條形似碎布的東西,正緩步向眾人行來。

    「雙連掌」浩飛大笑一聲道:「老弟台,好俊的功夫,那廝的衣衫想是被你撕下,他才含羞而退。」

    濮陽維笑道:「這『魔爪』甘濱一身武功,的是深奧非凡,不可輕視,小弟適才以一招『滿天飛魔』險勝,除了撕裂他衣衫下擺外,尚賞了他一記『赤煞掌』。」

    車恕大聲道:「這小子功夫真俊,兄弟『赤煞掌』力何等威勢,他負創後,卻仍能飛躍而遁。」

    濮陽維淡然道:「車兄此言不差,此人負有盛譽,的是名不虛傳。」

    他心中卻想道:「我適才倉促中出掌,雖只用了六成勁道,只怕這甘濱亦逃不出五十里之外。」

    他正想到這裡,神雕宮彤已急急上前問道:「濮陽兄,那『魔爪』甘濱適才言及,如他敗在兄台手下,便留下那枚『鴛鴦雄玉』不知這廝可曾……」

    濮陽維不待他說完,已攤開左掌,曙光下,赫然現出一隻通體透明無瑕,雕刻得精緻絕倫的翠綠色鴛鴦來!

    宮彤接過後,語聲激動的說道:「濮陽兄對老朽可謂恩同再造,宮彤真不知如何報答兄台如此洪恩。」

    濮陽維淡然一笑道:「宮兄何必如此客氣。那甘濱於中掌後,騰身躍起之際,極快的將宮兄這傳家之寶拋下,這廝真是狡詐無比,若這枚」鴛鴦雄玉「拋下時,小弟接它不住,或震碎於小弟手中,則誰都得不到手,而他日後卻可揚言並未背失信諾。」

    宮彤等聞言後齊聲道:「這傢伙好毒的心腸了!」

    濮陽維眼光向眾人面上微微一掃,老而彌辣的「雙連掌」浩飛,已看出雖同是淡淡的一眼,卻在「綠娘子」方婉的面孔上顯出一股少有的柔意。

    他正想倚老賣老的取笑兩句,濮陽維卻已抬頭望天,緩緩啟口道:「適才甘濱這廝,曾言及貴莊莊勇,已有十六人死於他手下,在下至今尚未看見令郎宮雄,不知可平安否?」

    神雕宮彤聞言,全身不由機伶伶一顫,他這才想起,自己獨子宮雄,早已被他派到外面巡視,至今尚未回來!

    宮彤面色全變,大喝道:「狗才們!還不快檢點死傷,卻在這裡呆個什麼?」

    四個莊勇這才如夢方覺,轟然四散,前往察視。

    一刻後,車恕已飛身奔回,急道:「宮兄,莊中之人確是死了十六口,但卻沒有賢侄在內,想是不至有差!」

    正在此時,濮陽維目光一閃,卻已看見自一幢房屋之後,步履蹌踉的奔出一條人影來,晨光下,但見那人披頭散髮,滿身血漬斑斑,這不是那宮彤獨子宮雄,是誰?

    神雕宮彤這時也回身瞧見,大叫一聲,飛身前往扶住,顫聲道:「雄兒!你傷勢沉重嗎?可急煞為父了。」

    濮陽維上前一看,只見這年輕人喘息急促,渾身狼籍不堪,右臂赫然有著五道深深的指痕,鮮血已凝結成暗紫之色。

    他注目一瞧這年輕人面上神色,然後說道:「宮兄且勿焦慮,令郎僅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

    說罷,濮陽維急揮單掌,-住宮雄腹下丹田穴,微用內力,將一股本身真氣,綿綿逼入宮雄體內,以帶動他血氣運行,使宮雄心臟頻跳不已,逐漸轉為正常。

    不一刻,宮雄面色已漸轉紅潤,一旁莊勇早已為他洗淨臂傷,包紮停當,宮雄坐在地上,長聲吁了口氣,低聲道:「晚輩幸蒙濮陽師伯治傷,得慶重生,晚輩功力淺陋,雖然最早發現那『魔爪』甘濱,卻於三招內便吃他一爪擊中肩頭,昏絕地下,他還說,若不是看在家父那對『鴛鴦玉』份上,必不叫晚輩活命。」

    濮陽維面色凝重,說道:「宮小俠不可如此多禮,那甘濱技藝不凡,聲威遠播,栽在他手下,亦非什麼丟臉之事,我輩一生交手機會甚多,偶一失敗,也不用氣餒,來日方長,只要自己苦心鍛煉,將來必會出人頭地。」

    宮雄含淚聽完,長身一揖,便被下人扶持進入內室休息。

    「雙連掌」浩飛大聲道:「宮老-,現下事情已了,濮陽老弟還有急事待辦,咱們哥倆也不用客氣,你快著人擺上一桌酒席,咱們痛痛快快喝他一個上午,算是慶功,也算是替我及濮陽老弟餞行。」

    宮彤、車恕二人聞言,不由苦苦挽留一番,但濮陽維告以「冷雲幫」準備開壇重整之事後,他們亦深知此舉關係重大,只得作罷。

    這桌酒筵,一道吃到午時,才撤席離位,濮陽維、浩飛、方婉三人,在「紅楓山莊」各人依依相送中,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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