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掃天星現 文 / 柳殘陽
原本驚怒交集的唐丹,這時卻突然面露喜色,更停住腳步.他的銀黃兩色長劍交叉拄地,目光越過莫奇頭頂,模樣十分恭謹的深深躬下身去。
正被展若塵逼得左支右絀,捉襟見肘的莫奇,見狀之下不禁怪叫起來:「唐老哥,你還不快上來幫一把?這邊眼看就要被人家擺子了哇!」
突然間,展若塵凌厲猛辣的攻殺倏忽停止——宛如一陣狂風暴雨的收斂,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身形一挺,人已站在六步之外。
滿頭血滴著的聶雙浪,與筋疲力竭的莫奇,頓覺壓力一鬆.奸像卸下了千鈞重荷也似,兩個人喘著氣,連腳步都有些搖晃不穩了。
鬆快固然是鬆快了不少,但他們卻不禁大感納罕,這是怎麼事,眼看即將得手的展若塵,為什麼又在突兀間退了下去?自然明白屜若塵斷不可能是起了憐憫之心,若非憐憫,則又是什麼誘敵之計?
那樣—聲冷厲滲著粗啞的嗓調,總算是給了這二位一個解答:「莫奇,算起來你也是個人物.怎的卻這生個沒出息法?」
莫奇與聶雙浪立時回首探桃,這一看,兩個人俱不由肋肩塌背,矮了半截,兩張面孔全是一副既憚忌,又尷尬的窩囊像,衝著那開口的一位,莫奇期期艾艾的哈著腰道:「這可好了,原來是前輩趕到,我們大伙可真是挺得直梁啦……」
那位「前輩」,不是男人,是個女人,是個看上去估不透她四十歲或六十歲的高大女人。那女人不止是高大,更且粗壯,渾健結棍得有如一隻水桶,更像一頭母牛:她膚色黝黑,濃眉大眼,寬直的鼻準,厚闊的嘴巴,一副尊容異常威猛——問題是這樣的一張像貌,生長在男人項上就比較適當了,她卻是個婦道人家.配上如此的面目,叫人第一眼就會產生—種怪誕與不調和的感覺。
這女人面目膚色雖然黝黑,奇異的卻並不粗糙,透著那等朗潤康強的細緻光澤,你甚至難以在她臉上找出一絲皺紋來,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唯—還有著女性味道的地方了。
她的頭髮烏黑濃密,用一枚銀質樓花的發環套夾腦後,一身的黑布衣裳,腳下蹬著黑色布鞋,那雙腳,乖乖,怕沒有尺把長!
這女人的左右,也是兩個可當「怪物」之稱的角色;右邊的一位,瘦削精幹,身材矮,禿著腦門子,卻偏偏穿著一襲袒露右臂的豹皮衣,模樣說滑稽又帶著那股實在不能令人興起詼諧感覺的殘暴氣息;左邊的那位,也長得不高,卻結實得宛如山虎,混身肌肉此突彼起,纍纍如栗,套在他身上的那襲猩赤衣靠,幾乎要被他強健緊繃的肌肉漲破。
兩個人的面目平板,不見絲毫表情,但是,眉目神態之間,卻自然流露著那種凶狠粗蠻的野性,這股野性意味的沉重,彷彿凝了形般能叫人窒迫到透不過氣來!
當他們三位,出現之後,不但展若塵這邊停止了格鬥,他處的拚殺也紛紛住手,雙方嚴陣以待,互為監視,而彼此全都曉得,這片刻的休止,並非意味著任何和緩,只是一場更慘烈的血戰前引而已!
那女人沒有答理莫奇的奉承,她大眼如鍾般瞪著展若塵,好一會,才粗厲的道:「想來,你就是那號稱『屠手』的角色了?」
展若塵自若的道:「不錯,我是展若塵!」
對方濃眉軒敞,重重的道:「姓展的,你可知道我是誰?!」
展若塵仍然平靜的道:「此時此刻,不速而來者如你,我當不會猜錯——你是尤奴奴,『掃天星』尤奴奴!」
那女人……尤奴奴冷冷的道:「倒有幾分眼力!」
目光掃視左右,她接著道:「更有幾分膽量,——看情形你乃是授命斷後掩護反襲我方?」
展若塵道:「並非『授命』,我是自願擔當此任!」
尤奴奴暴烈的道:「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個十成十的送命差事?」
展若塵蕭索的道:「這個差事危險性大,不錯,但未必然就會十成十的送命!」
尤奴奴大聲道:「你敢頂撞我?」。
不似笑的一笑,展若塵道:「不止是頂撞你而已,事如如今,你還能期望我怎樣來尊敬你的輩行?」
那邊,莫奇叫道;「尤前輩,姓展的膽大包天,狂妄囂張,竟敢不敬於前輩,若不將他生生剜剮,前輩威信怎能……」
尤奴奴怒吼道:「閉上你那張臭嘴,哪一個叫你來接話把子?儘是放你娘些腥騷屁!」
莫奇估不到竟會挨上這麼一頓火辣,又粗線條的言辭,他大大一愣,一愣之後.又氣又惱又怕又窩囊的,恨不能自家一頭撞死!
尤奴奴大眼一瞪道:「業已是一場好殺,姓展的,你們這幾個,大約都豁出去了?」
展若塵道:「心理上的準備是如此,當然,我們也更有活著回去的希望!」
搖搖頭,尤奴奴道;「只憑他們這干打前站的寶貨,我不得不承認你們的希望很可能實現,但是,現在卻難了。」
展若塵緩緩的道:「因為你來了?」
傲然一挺她那肥壯的胸脯,尤奴奴道:「正是,因為我來了,姓展的,其實我早來了,個把時辰之前我已趕來了;我正好負責直搗你們這座大寨,唐丹他們不過是打個前鋒而已,我先時便知道,光靠他們成不了事,必得我自己下手才行!」
展若塵歎息道:「江湖上道行威名如你,竟也甘受單慎獨利用,為虎作張,助紂為虐?」
尤奴怒厲聲道:「你懂個屁!要勞動我尤大奶奶,可不是簡單的事,單老二價錢若是出不到關口,他豈能搬移我分毫?」
展若塵道:「天下之大,還有許多比利字更重要的事,尤奴奴.你把你的名聲節譽押在這一寶上,只怕是押錯了!」
狼嗥般大笑—聲,尤奴奴惡毒的道:「展若塵,你這個傻小子,愣頭青。我尤大奶奶平生走的橋遠超過你踩的路,世事經多了,世俗也就看得透之又透,人生百年,到頭來一了百了,什等樣的喜惡名譽名節,是非好歹,全他娘是一場空,只有活著才是真的,現實才緊要,到了辰光兩腿一伸,管他娘什麼千古留芳,遺臭萬古,都是那干子活人的事了!」
展若塵沉重的道:「但是,至少要對自己的身心做個交待,對祖上的傳續.後世的延綿都該俯仰無愧,來這人間世上一趟,留不下清白,也不必非留下污穢不可!」
尤奴奴粗暴的道:「我個人麻煩業已夠了,絕子絕孫正好乾淨,我爹娘生產下我算他活該,我要怎麼做是我的事,我怎麼想更是我的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姓展的,言歸正傳,今天也饒你不得!」
展若塵冷硬的道:「這原是你來此的目的,尤奴奴。」
此刻,唐丹小心翼翼的提高於聲調道:「尤前輩,是不是立時放出『紅光火箭』.向單老大報警?也好多召集些人乒來替你老分勞?」
大眼一瞪,凶光唬唬中,尤奴奴火辣罵道:「放你個熊!放『紅光火箭』托人求幫?你他娘的皮厚,我尚沒有你這樣不要臉,我尤大奶奶走南闖北,會龍會虎,幾時還要別個助了?你們他娘一干三腳貓、半吊子,莫不成把我也看成了一路的貨?」
唐丹早已摸清對方的睥氣,一頓好奇下來,他不但不懊惱,反而陪著一張笑臉道;「是,是,前輩在此,原乃萬無一失,是我多慮了,多慮了……」
展若塵譏誨的道:「早聞及『雙絕劍』唐丹劍上修為了得,不想這門子涵養功夫,更是爐火純青,已臻化境!」
臉上熱熱的,唐丹怒道:「你少在嘴上耍俏皮,姓展的,呆會就有你哭爹喊娘的時候!」
展若塵輕歎的道:「但到了那時候,唐丹,也必不是由你的本事所使然!」
大吼一聲,唐丹氣沖牛斗:「狂妄東西,看我活宰了你!」
一伸手,尤奴奴吼道:「大膽唐丹,你仗著你手上那兩塊破銅爛鐵,居然就要在太歲頭亡動土?你掂掂你自己的份量,襯得上我,還是襯得上姓展的?!」
唐丹用力吸了口氣,退後一步:「前輩言重,如何處置,但憑前輩吩咐就是。」
尤奴奴大聲道:「你他娘一邊風涼,這姓展的由我這邊來收拾他——你們不聽招呼不准沾邊,現下有我在,你們會擺威風,先前那股子窩囊勁就忘了?真正不成氣候!」
唐丹吶吶的道:「請示前輩,這其餘的?」
尤奴奴不耐煩的道:「其餘的只不過是些二三流角色,充其量空具一股傻勁之屬,你們還不知道打發?棘手的貨交給我,剩下的就好吃多啦!」
唐丹忙道:「是,但候前輩領先,我們即行動手——」
沒有再理唐丹,尤奴奴打量著展若塵,眼珠轉動:「本來,我還以為會得上金寡婦那老婆子,如今那老婆娘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卻也不算落空,拿你舒發舒發筋骨倒亦是夠得上份量的一塊材料。」
展若塵泰山不動的道:「你多少把自己估高了點……尤奴奴,恐怕我這塊料不止是令你舒發舒發筋骨而已,說不定出乎你的意外,會叫你在舒發筋骨之餘,更搭配上些別的消遣!」
尤奴奴哈哈大笑道:「當真?姓展的!你當真認為你會有這個能耐?」
展若塵道:「我一直就不曾對我的能耐有過懷疑,尤奴奴,因為那不僅是口頭上的認定而已,我有許多年苦練的實際來做為保證!」
尤奴奴束在腦後的長髮拋動了一下,她咧開嘴,現露出她嘴內上下兩排闊大但卻整齊又白潔的牙齒:「打一見到你,姓展的,我就知道你很有幾分膽量,果然不錯,你是有幾分膽量;然則,但願如你所言,你的膽量需要有你多年苦練的功夫來支撐才行,我這就要看看,你這多年苦練的功夫,業已到了個什等火候!」
展若塵沉靜的道:「不會令你失望,尤奴奴~!」
尤奴奴又笑了……但她儘管是—種笑的姿態,卻不能予人絲毫的共鳴……她道:「我有過許多次不曾失望的經驗,代有人材出,這活不錯,道上的硬把子比比皆是;尤其後生小輩之中,更有些不信邪的,在道上混,固然打發不易,但我卻喜歡這樣,我喜歡刺激、爭鬥,以及辛苦的搏殺。因為在這種情形下獲勝,才是真正的勝利,經過風霜雨雪的果實,才更加甜美,我不要人家認為我白撿便宜,不勞而獲,我拿到的代價,必須付出同等的精力方始允可——姓展的,你得叫我多耗點神!」
展若塵道:「你會滿意的,尤奴奴。」
雙臂環胸——女人採取這種姿勢原是極不雅觀的,但尤奴奴一朝擺出,居然卻相當切合,看上去並不扎眼。
她八字分站,大刺刺的道:「光聽你說,我仍不能相信你的斤兩可與我互做掂量,若你消受得了,沒說的,我他娘大菜侍候不誤。」
展若塵雙目掃視,道:「兩式小點,大概就是你身側左右的這二位了?」
尤奴奴道:「說得好,姓展的,可也想知道這兩色小點的名稱?」
展若塵道:「料是如雷貫耳。」
尤奴奴大笑道:「好一付伶牙利嘴,然則雖不敢說叫你『如雷貫耳』,也差不多能令你心裡犯嘀咕。這兩個寶貨,穿豹皮衣的瘦鬼,是我的大師弟『山魅』句未全,身子結棍如牛的這位,是我的二師弟『流星』巴銳;怎麼樣?這二人對你來說,有沒有點勁道?」
有沒有點勁道?展若塵不禁暗裡頭皮發緊,那「山魅」句未全,人如其名,在雲貴一帶的山區,確確實實是個茹毛飲血,蠻悍似生蕃的山怪魅客;而單憑蠻悍,也不見得就能揚名江湖,令人聞之喪膽,這句未全除了蠻,除了悍,除了過著野人一樣的原始生活,還另帶著打家劫舍、擄掠燒殺;在他留居的山區裡,他就是土大王,是坐地的二皇上,不論哪一行哪一道,哪個幫派哪個碼頭的人物,但凡進入他的地盤,一旦遭遇,就沒有法子囫圇過關,若是捨不下錢財,便得舍下老命,三山五嶽,一視同仁,他既能如此硬吃胡搶,便可見他本身的條件更是何等霸道了!
「流星」巴銳,在川黔一地的「盛譽」比起他的師兄來不遑多讓;巴銳卻不是佔山為王,他是主動挑揀目標,專門以綁票為業的勒索行家;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巴銳乃是拔尖的好手之一,不僅在川黔,便是臨近各省黑道之屬,姓巴的也是亨字輩的大人物;他號稱「流星」的來由有二:一是他的身手快逾電閃,動作迅捷非凡;二是他行事犯案,快速銳利,瞬間即做了斷,絕不拖泥帶水……在他手上的買賣,現銀子拿得又特別快,可是,由於他的急切逼迫,冤死的肉票也就相對的增加了……
總而言之,統而言之.這兩個人,全是典型的江洋大盜,強取豪奪的匪類,名氣固然都不小,展若塵卻怎麼也想不到他二人會和尤奴奴扯上關係,這關係且竟更是藝出同門的師姐弟!
斜睨著展若塵,尤奴奴一隻眼睜得大,一隻眼闔得小,皮笑肉不動的道:「看來,姓展的,你對我這兩個不成氣候的師弟有點頭痛?」
展若塵道:「我清楚他們的底細,他們全是黑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尤奴奴嘿嘿笑道:「說起來,你和他們乃是一樣的出身,可惜彼此遭遇的辰光不對,同行不能相容,也算是他娘的憾事一樁!」
展若塵道:「恐怕你錯了,尤奴奴。我和你兩位師弟,從哪一端來說,也扯不上出身相同的牽連。」
尤奴奴揚著一雙濃眉道:「你也是黑道中人,可不是?」
屜若塵道:「對我而言.重要的是個人的良知,講求的乃是義之道,黑白兩路皆我容身之所,亦皆非我容身之所,只要不違背天理,不逆反綱常,順乎人倫,謹守節操,出身與派屬並不是絕對重要;換句話說,我從不注意某人的根由,更不拘限自己於哪一邊,我論的只是我認為該論的,這就好了!」
眨了眨眼,尤奴奴似有所悟:「娘的,怎麼你在這方面的想法與我頗有近似之處?這倒十分新鮮!」
展若塵道:「大概你我的想法仍有分別,尤奴奴,而且分別更不小!」
尤奴奴慍道:「什麼意思?」
展若塵直率的道:「你是純粹的利己思想,本位觀念,你不管什麼俠義綠林兩道,只論你個人的喜惡與自己得失所關,順之者雖奸妄亦友,逆之者便忠良亦仇,這和我對人對事的看法大相逕庭,是而我們之間並不接近,相反的,差之遠矣!」
尤奴奴這次卻心平氣和的道:「你說得很有點道理,但是,我仍認為我們兩人基本的原則一致——哪一道哪一流全去他娘,只揀我們能以接受的去幹,『接受』的看法雖然不同,彼此行事的脾胃卻無異,姓展的,夠勁道。」
微微聳肩,展若塵有些無可奈何的啼笑皆非,這位「掃天星」真叫喜怒無常,令人捉摸不定,此地此刻,她愣是要在打殺之間賣弄這番「友善」,卻委實搞不清她到底起的哪門子主意。
一側的唐丹,見到尤奴奴和展若塵居然談得頗似「入巷」,生恐這個老怪物生了二心,冷汗泛泛中,唐丹趕緊賠肩哈腰道:「前輩恕罪,前輩恕罪,都是我唐某人冒失,一切但憑前輩作主便是——」
哼了哼,尤奴奴一擺手:「瘦鬼,咱們領了人家的銀子,就半點馬虎不得,你們看,只稍稍多說幾句話,就有人給咱們拿言語啦,你辛苦一下,好歹做個交待吧!」
那「山魅」句未全點了點頭,聲音低啞沉悶:「師姐放心,我便拿姓展的性命來堵姓唐的嘴!」
若是論到江湖上的名譽及身份,「山魅」句未全並不見得能壓下唐丹,唐丹受尤奴奴的氣乃是無可奈何,但句未全的數落他卻大可頂撞;問題是如今皆屬同一陣線,誼為黨援,且在強敵對峙之前,實難衝突,更重要的是,句未全或無可懼,不可忽視的乃是句未全是尤奴奴師弟的這個事實!
吼了一門氣,唐丹硬把滿肚的怒火壓住,他冷冷一笑,昂起的臉上一片木然。
句未全慢步走出,一邊移動腳步,兩條精瘦干細的手臂一邊不停揮展活動,那種煞有介事的模樣,看了委實令人好笑。
凝視著對方那兩條可憐的.宛如枯枝般揮動的手臂,展若塵卻並無半點好笑的感覺,他心裡有數,對方這只是個障眼法兒,真正的,突如其來的殺著,只怕不會是出自那兩條瘦臂上。
青森的光芒宛如猝射的一抹冷電,冷電映炫中「噹」聲震響,句未全人已到了展若塵頭頂!
這時,眼尖的人方才看到一條細若小指的三尺烏黑皮套,索端系連著—枚拳大的玩意斜撞石壁,又在火花石粉閃濺中反彈回來!
不知句未全的這件要命傢伙是何時射出的,又是從哪個部位射出的,亦不知展若塵是怎生攔截的,用什麼武器攔截的,只是這麼「噹」聲交擊。形勢即已另有演變了!
人在展若塵的頭頂,句未全手中各拎著一把長只五寸,上尖下豐而寬如人掌的三角形矛刃,精光閃泛,彷彿流動著波波藍瑩瑩的冷焰!
展若塵腳步半寸不移,右手伸縮恍同石火爆現,那樣美妙的弧輪便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的湧凝,瞬息間將那波波冷焰排反於四周!
雙臂一抖,句未全直衝而上,卻在身形拔起的一剎.猝拳四肢,復又倒翻至側——一個展若塵肩背之後的死角!
「霜月刀」像是生有眼睛,像是能夠吸嗅出某一種氣息,鋒刃切割空氣,看見的只是一抹光束的流幻——自一個倒曲的生硬角度,卻去勢優美的暴飛而出!
句未全手上的矛刃猛翻,迎接那抹光束,然而,光束卻在陡然間蓬髮為十六條青瑩的芒光,矛刃揮舞中,句未全一個踉蹌倒了出去,裸露的肩膀上,清清楚楚並排著三道血口子!
「喳嚓」一挫牙.句未全身子往下一矮,正待再朝上撲,尤奴奴的聲音已經嚴厲的響起:「得了,你給我退回來!」
這位有「山魅」之稱的山大王,聞聲之下絲毫不敢抗逆,他一言不發,仍舊面無去情的倒退而加。
尤奴奴望著站在那裡有如淵停嶽峙般的展若塵,似笑非笑的道:「好身手,真是好身手.不瞞你說,我已經有很長久的一段辰光沒有看見你這種高明把式了;告訴我,你是跟誰學的呀?」
展若塵淡淡的道:「我師父領我入門,教給我用刀的要竅,然後,我花了十餘年的時間來學習磨練,又花了這半生的歲月來融會貫通,我的進步較快,因為我一向是以活人來試刀。」
點點頭,尤奴奴道:「難怪這把刀在你手裡也跟活的一樣,好似你身體的一部分,刀玩到你這種火候,就和不用刀差不多了,你知道,你的刀與你的肢體、你的心意,幾乎是生而連接在一起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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