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孤注一擲 文 / 柳殘陽
瞧著皮四寶那副迷裡迷糊的樣子,衛浪雲不禁失笑道:「忘不了的,我業已向古總掌旗說過了。」
皮四寶打個哈欠,含混的道:「既是這樣,我就去睡啦——」
話沒說完,他已看見古獨航也站在一邊,趕快摀住大張的嘴巴,這位皮大把頭尷尬的道:「呃,總掌旗,我沒見著你也在……」
古獨航淡淡的道:「現在你不是見到了?」
搓著手,皮四寶忙道:「總掌旗,你還沒去歇著呀?」
古獨航笑道:「我沒有你那種灑脫磊落法,心中有事,就不容易入夢了。」
乾笑了一聲,皮四寶道:「那麼,呃,我進去啦,困得慌。」
古獨航頷首道:「請。」
急忙轉過身去,皮四寶朝衛浪雲扮了個鬼臉,然後,撅著屁股,一拐一拐的進了房中。
吁了口氣,古獨航搖頭道:「這小子,天生的就不懂什麼叫『愁』!」
衛浪雲笑道:「這樣也好,心裡愁著太多的事,也夠煩惱的呢……」
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總掌旗,你到『孤圍山』接引田二叔他們的時候,可曾見到齊剛反撲回去的那批人?」
搖搖頭,古獨航道:「沒有,我正朝『孤圍山』上奔,卻恰好遇著二爺及『花子幫』的人馬得手後,順著一片險峻的山路往下走,我就立即上前招呼著了;很顯然,齊剛及他的手下們返撲回去後並未能與二爺他們接上手,只白白奔了個滿頭汗而已!」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他們本來是想超回去出口氣的,這一下可好,除了目睹烈火騰空,煙霧迷眼之外,恐怕再剩下的就是一肚皮苦水了!」
古獨航道:「這一連兩場的打擊,齊剛是有得跺腳喊天的了!」
衛浪雲笑道:「在他設計伏擊我們的當初,這位大堡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的!」
揉揉雙頰,古獨航頷首道:「當然,如果他事先知道,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他也不會冒此大險了!」
對著寒星閃爍的夜空吸了口氣,衛浪雲低聲道:「晚了,總掌旗,歇著吧?」
笑笑,古獨航道:「也好,委實有點倦了——」
突然間,衛浪雲的神情一變,他轉了個方向,側耳聆聽—一似是他聞及了什麼特異的動靜!
怔了怔,古獨航小聲道:「有什麼不對?」
疑惑的,衛浪雲道:「我好像聽到有點聲響一一似是叱喝之聲!」
古獨航立即屏息注意,但卻任什麼也沒聽見,夜色靜寂,週遭仍然一如方纔那樣平靜。
低沉的,古獨航道:「你沒聽錯?」
衛浪雲皺眉道:「不會錯的,聲音十分遙遠,而且只有短促的一次,確像是人的叱喝聲!」
古獨航輕輕的道:「會不會是我們放哨守衛兄弟所發出的詢問聲!」
衛浪雲正待回答,黑暗的天空裡,卻忽然閃起了一溜紅光,那道紅光沖天而起,就在劃一輪弧度往下墮落的一剎,「啵」的爆開,灑出了各種色彩的火焰,繽繽紛紛,宛如正月的煙火!
全身一震,衛浪雲急叫道:「不好,這是我們的求援火箭信號!」
大吃一驚,古獨航目光凝聚,迅速的道:「火箭的發射方向正是村後『花子幫』和『三十錦貂』他們的紮營之處!」
立即回身奔向室內,衛浪雲大叫道:「所有人馬趕緊戒備應變,有情況發生了!」
外頭,古獨航也盡快向隔院另一幢房舍的人們發出了警告;這時只見人影往返奔走,兵刃碰撞之聲不絕,還夾雜著一干傷者的咒罵喊叫……
村首村尾,有急促又驚慌的犬吠聲連續響起了……
於是,第二枝花旗火笛又一溜星火在夜空中炸開!
「百竅心君」田壽長匆匆自室中奔出,同一時間,舒滄也打著哈欠,扣著衣襟推門出來,接連著的這兩處大房裡,所有的「蠍子」人馬全被驚動了!
衛浪雲手握雙錘奔至田壽長面前,又急又快的道:「求援火箭已發出第二枝了,是在我們村後紮營的地方!」
臉色是冷峭的,田壽長斷然道:「古總掌旗率所有『蠍子』弟兄留此固守不動,尤其注意護守赫連當家的房間,老花子便與我及浪雲往援!」
旁邊,「金狐」盛名揚肅立著,躬身應是,田壽長不再多說,與舒滄及衛浪雲飛身奔向村後。
三個人行動快如鴻掠,起落如風,奔躍中,舒滄低聲問道:「浪雲,哪裡來的雜碎?」
衛浪雲搖頭道:「還不知道!」
衣袂飛舞裡,田壽長恨恨的道:「不管是哪一路的,他們可會挑時間!」
舒滄咬牙道:「看老漢不剝了那些畜生!」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也已來在村後那片生長著稀疏柏樹的斜坡之前了,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血肉橫飛的戰場啦!
坡上坡下的幾十座牛皮帳篷,有大多數不是起火燃燒便是倒塌傾覆了,在火光閃耀中,但見人影奔掠衝刺,往來追逐,展開著血淋淋的混戰,而在這些拚殺的人們當中有的穿著紅衣,有的身著紫衫,有的是一身灰,有的是一身黑,還有雜七雜八什麼服飾都具備的!
雙目如火,田壽長大罵道:「他娘的,是『皇鼎堡』與他的幫兇們反撲了!」
舒滄雙頰顫動了一下,氣湧如山的咆哮道:「啊呸!他們倒還真叫『死灰復燃』,『陰魂不散』哪,白天那兩場仗竟拖不垮這群王八羔子!」
衛浪雲冷靜的道:「可是大出預料之外!」
一跺腳,田壽長道:「我們上!」
三個人疾如鷹隼般飛撲過去,衛浪雲凌空暴翻,雙錘齊出,兩名「鐵血會」的大漢應手摔出,腦漿進濺!
田壽長使的是一柄桿長三尺,頂端以純鋼鑄造成五指彎曲形的「大魔爪」,他飛快閃動,七十九爪一氣呵成,四周的十餘名「灰衣會」角色立即慘號連天,翻滾堆跌成了一團!
胖大的舒滄,卻鎮定自如的大步迎上七名圍過來的「皇鼎堡」人物,隔著人家尚有好大一截,他們執著隱在背後的「鐵抖棍」已狂飆一樣掃了上去,招式就和他的武器一般簡單明瞭,可是,那七個圍抄上來的紅衣人卻沒有一個能以躲過,全像踩上了一盤炸藥般頭碎骨裂的彈摔向七個不同的方向!
這時——
火光熊熊中人影倏閃,一個身背紅包袱的矮小身影翩翩然掠到,他手中一雙奇形怪狀,舒伸節錯的生鐵杖猛然點地,整個身形「呼」的一轉,便悄無聲息的站到了舒滄面前。
這人,是「花子幫」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
舒滄一見金泗,立即大聲道:「怎麼他娘的一回事?金泗,這等的雞飛狗跳法?」
金泗喘了口氣,恭容道:「回稟幫主,是『皇鼎堡』及他們那批蝦兵蟹將回頭來報仇了,我們中了他們的奇襲!」
舒滄大聲道:「情形如何?」
金泗干黃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苦笑,道:「剛一上來由於我們措手不及,吃了小虧,如今總算勉強可以穩住,正進行拉鋸之戰!」
衛浪雲與田壽長也來到了一邊,田壽長忙問道:「這小虧吃得如何?」
金泗回道:「他們乃自黑暗中四面八方突然進攻,我們的人猝遭襲擊,守衛的弟兄一下子便吃對方干倒了三十多,其餘的倉皇應戰,未免慌亂,才開頭又栽下二十來人,夏貴也傷了大腿!」
一跺腳,舒滄暴吼道:「他娘的!」
田壽長冷冷的道:「別叫了,我們找他們的主力干去!」
金泗往坡上一指,道:「在上面!」
四個人立即奔向坡頂,剛剛到達,斜刺裡響起了陣怪笑有如狼梟,一團人影又快又猛的凌空撲落!
尖叱一聲,「仙人掌」金泗倒揮鐵杖,「噹」聲震響,那人一個空心跟斗站立地上,赫然竟是「皇鼎堡』,「巨鼎殿」的殿主「黑龍」俞戎!
在火光的映照下,俞戎那副猙獰冷酷的面孔更是流露一股難以言喻的凶狠暴戾之氣,他的「百錐拐」豎立胸前,形容邪惡無比!
衛浪雲哈哈一笑,道:「俞老兄,久不相見啦,上次在山湖一別,又有好些日子了吧?我聽說你閣下這個『殿主』也已成了空頭—人,委實也為你難受了好—陣子,怎麼著,如今你就不想替你的『巨鼎殿』留下條路,以便東山再起麼?
俞戎狠毒的凝視著他,獨目中光芒如蛇,他陰鷙的道:「不用說俏皮話,衛浪雲,今夜,你們就要為你們的卑鄙行動償付代價,而且這代價之重乃是你們所想像不到的!」
眨眨眼,衛浪雲道:「老實講,你們竟能這麼快的反頭咬過來,倒叫人大出意料,—定是各位越想越嚥不下這口烏氣,橫了心豁出去了啦?否則,以你們今日白晝所吃的那兩場虧,是頗不適宜再動干戈的呢!」
冷冷一哼,俞戎道:「不要自視過高,姓衛的,你們並不像你們自己覺得的那麼強,而我們更不似你們以為的那麼差!」
衛浪雲—笑道:「你又在自我安慰了,獨眼龍!」
厲叱一聲,俞戎閃身撲上,但是,「仙人杖」金泗卻飛快出手截住了他,眨眼間,兩人纏做—團!
坡頂,正在進行著狠酷的激戰,「青龍冠」楊宗以—雙鐵掌力敵一個身材修長,顏面暗青的黑鬢老人,那老者—襲灰衫,氣度威猛恢宏,尤其功力之佳,也已到達登堂入室的地步了,這黑鬢老人,不是別個,正是「灰衣會」的大當家一—「鐵膽無畏」冉秀堂!
與「怪魔翁」段凡較手的人,則是「雕花笛子」公冶羊,他們兩個這一碰上,的確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所俱修為,役此全相彷彿,這一鬥上,就成了個難分難解的局面了!
那邊,「飛豹子」晏青躍身飛快的應付著兩個體魄魁偉的灰衣人,晏青的一把薄刃兩側全開了口的「分水刀」,正閃泛著藍汪汪的寒光,他以一敵二,卻毫無窘色,相反的,攻拒之間狠快兇猛,直將他的兩個敵人逼得團團轉,頗有點施展不開的形態!
靠近兩株柏樹的下面,「花子幫」三位「黃包袱」的長老一----「三連劍手」雷半樵、賈煥、施文三個仍然以他們慣常的連手劍陣應付著「皇鼎堡」「首殿堡」的殿主「響鈴刀」黃九以及他手下的十餘名大頭目!
形勢就是這樣的了,大致來說,「花子幫」與「勿回島」這邊雖然未佔什麼上風,但也絕對沒有落在困境,非但沒有落入困境,照眼前的情形看來,只要再像這樣繼續下去還頗有取勝的希望,對方剛一上來固則銳氣驚人,可是一打久了,亦就逐顯示出後方不繼的情狀來啦……
總攬大局,舒滄不覺呵呵笑道:「他娘的,『皇鼎堡』與他的同路人早已成了『釜底遊魂』,尚不想著怎生去躲藏隱避,養精蓄銳,竟然就這麼急巴巴的又趕著回頭來自尋死路;這一下正好,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誅盡宰絕!」
衛浪雲若有所思的道:「大伯,我好像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怔了怔,舒滄道:「怎麼說?」
四處搜視,衛浪雲道:「我感到有些不大對勁……」
突然——
田壽長失聲驚呼道:「不好!」
舒滄迷惑的道:「怎麼啦?你他娘別大驚小怪的嚇唬人!」
猛一跺腳,田壽長急切地道:「花子頭,浪雲說得對,有件事我們全疏忽了!」
舒滄吶吶的道:「啥事?」
田壽長咬牙道:「這裡沒有『鐵血會』的人,連齊剛本人也沒出現!」
吁了口氣,舒滄道:「我道是什麼事哩,原來卻是這種小問題,你別窮緊張,老猴子,齊剛及『鐵血會』那撥子牛鬼蛇神說不定就在這片山坡的其他地方撿現成便宜,只是我們尚未碰上就是了!」
頓了頓,他又樂觀的道:「這片山坡相當廣闊,哪能一上來就找著正主兒?你就沒見下面也有『鐵血會』的那些小角色在趁火打劫?」
田壽長凜然道:「但其中卻沒有他們的主要人物,花子頭,正如你說,出現在此處的僅是些小角色而已,他們的硬把子可能由齊剛領著找到村裡下手去了,在這裡的人馬只是散佈疑陣,障眼法兒!」
也有些拿不定了,舒滄遲疑的道:「不會吧?」
衛浪雲立道:「大伯,二叔說得有理,我們不要上了他們的當,中了這個最尋常的『調虎離山』之計!」
舒滄舐舐嘴唇,道:「娘的,真會有這回子事不成?」
不再多說,田壽長斷然道:「花子頭這裡全交給你了,我與浪雲馬上趕回村裡,以免為敵所乘,可防一萬,即防萬一!」
無可奈何的,舒滄道:「也罷,你們回去看看再說,如果沒事,馬上就回來!」
點點頭,田壽長道:「當然!」
揮揮手,田壽長和衛浪雲掉頭就往村裡跑,在連串的長掠遠射中,衛浪雲不禁心焦如焚的道:「二叔,我看我們八成是上當啦!」
田壽長煩躁的道:「如果這樣,可真叫『陰溝裡翻船,『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窩囊透頂了!」
二人並肩奔馳,雙雙越野掠向村裡,衛浪雲一邊聚目望向「蠍子」人馬所住的房屋方位,一面道:「馬上就知分曉了,二叔!」
田壽長氣憤的道:「希望不要上了這種邪當,還不夠丟他媽人的!」
這時,兩人對話中也已齊齊掠上了村側的一幢屋頂,他們的腳尖甫一沾上瓦脊,目光瞥處,幾乎全恨得倒噎了氣
就在村中那兩大幢「蠍子」人馬租住的房屋院落四處,只見五六十名全穿紫色勁裝的「鐵血會」爪牙已分成兩撥朝屋裡狠攻,「蠍子」方面的能戰之兵不足三十人,亦分開兩頭拚命抗拒,屋後頭,也同樣打得一場糊塗,而顯然雙方的主力卻擺在屋後因為,「蠍子」的幾個好手全都在那裡與「鐵血會」的硬把子激鬥,隔這邊較近的一對拼戰的,看得出竟是古獨航與齊剛!
咆哮一聲,田壽長怒罵道:「好一群奸狡的王八羔子!」
衛浪雲也不由紅了眼,他叫道:「二叔,我們,豁出去了!」
於是,田壽長飛掠而去,大喊道:「往屋後!」
衛浪雲展開他的「旋龍術」,身形如狂飆捲掠,「呼」的一聲,竟搶過了田壽長前頭,他幾次起落,也已來到了房屋後的荒地上。
此刻,古獨航顯然已經力不從心了,他咬牙切齒的與齊剛硬幹著,但卻被逼得步步後退,一條長鞭雖然舒捲如電,精妙無比,可是,他現在的對手卻是武林中有久負盛名的「四霸」之一齊剛,在齊剛的騰撲閃擊之下,古獨航的攻勢再是凌厲,鬥志再是高昂,亦未免相形見絀了……
衛浪雲適時而至,宛似來自九天,他自夜暗中突然來到,雙錘的光芒閃爍飛旋,兜頭便向齊剛揮出九十九錘!
齊剛尖嘯如泣,疾翻而出,古獨航振奮叫道:「少主,你回來的正好!」
衛浪雲閃電般迴避著齊剛幾乎即時的反攻,邊大笑道:「總掌旗,齊老鬼果然狡猾,但我們卻也不是傻子,這『調虎離山』之計沒有這麼容易成功的!」
雙臂揮展掃過,齊剛冷酷的道:「不要自視過高小輩,你們還稱不上是『虎』!」
哧哧—笑,衛浪雲道:「齊老頭,你卻連只鼠也不像!」
齊剛不再多說,形容冷酷森寒的暴進怒撲,立即展開了一連串凌厲無比的猛攻,威勢之浩蕩,有如江河決堤,怒海翻騰,彌足驚人!
一側,古獨航大叫道:「少主,我們一同將這老鬼擺平!」
衛浪雲穿掠游閃雙錘飛舞,他急叫道:「總掌旗請立即前往護衛赫連大哥!」
高應一聲,古獨航喊道:「少主要小心了!」
說著,他甫始返躍,暗影中,一個半座小山也似的軀體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一一—那人,竟是「鬼頭判」太叔上君!
猙獰的一笑又哼,太叔上君粗蠻的道:「想去援救赫連老狗?呵呵呵,不用麻煩了,古朋友,雖然你曾經牽扯了—會齊堡主的行動,但卻未曾截住我們,如今,如果本會的兒郎們加把勁,只怕也已攻進房中削了赫連雄的狗頭啦!」
尖叱一聲,古獨航運鞭似電閃蛇舞,摟頭摟臉便抽向太叔上君,太叔上君嗷嗷怪笑,以他—對粗重的判官筆悍然相迎!
衛浪雲耳中也聽到太叔上君所說的話,他心裡雖然焦急異常,但卻並不相信,因為,在他與齊剛拚鬥的位置上,可以大略瞧見兩幢房屋後面的動靜,現在,情勢固然十分急迫,可是並不像太叔上君口中所暄染的那樣的危殆,衛浪雲知道太叔上君之所以會這般危言聳聽,其主要目的也不過就是想要增加他們這邊的人心理威脅而已——在屋後,「鐵血會」方面的一乾硬把子「陰陽劍士」徐修雙、「破心槍」胡明泉,以及「鐵血會」的大掌法「幽靈劍」冒孤三個人正在拚死想朝屋裡攻,而「蠍子」那邊,「銅領」陶輝、「金狐」盛名揚二人卻咬著牙在狠命抵擋;未見皮四寶,他大約是在前院裡阻擋另一批兇猛進撲的敵人,在房脊上,嗯,田壽長卻被「鐵血會」的首席壇主「鐵臂魔」詹廣纏住,急切脫不開,詹廣的武功較之田壽長相去何能以道里計,照他說斷斷不會是田壽長的對手,但他老兄像是也清楚這點,是而只是游鬥閃擊,絕不靠近,田壽長往哪裡走,他即往哪裡纏,卻是稍沾立退,絲毫不圖僥倖,不求功成,他的居心一眼可明——只是能牽扯住田壽長便已滿足了……
這時——
古獨航心火如焚,焦切迫急之極,他的蟒皮長鞭帶起尖銳嘯聲,在夜色中飛捲掃纏,像一陣雨,一團風,一片無際的怪蛇穿掠著罩向太叔上君,但太叔上君卻也紅起了眼,雙筆運展吞吐,疾速犀利,筆影漫天中,半步也不退讓,一時之間古獨航竟闖不過去!
在齊剛的沉重壓力下,衛浪雲已有些吃不住動了,他一邊拚命抵抗,一面急急大喊道:「總掌旗……甭焦躁……太叔上君這老鬼是存心誇大其……詞!」
身形倏然奇異的折讓,齊剛雙袖猝揮,勁力萬鈞裡,直將衛浪雲逼出五步,他左右兩錘飛旋暴起,銀光迴繞,風聲呼轟,硬生生的反攻了七招,汗淋淋,氣吁吁,衛浪雲狂笑道:「齊老兒,你還是一樣啃不了衛大少!」
猝然間——
齊剛身形倏變,他像一下子矮了一大截似的貼近了地,但就在這身形一改的眨眼間,他旋回轉閃的速度卻加快了許多,只見一團黑影宛若一團煙霧般在下三路滾滾盤繞,行動中掌袖齊揮,勁力澎湃,其滑洩折回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是這團黑影也已不是用雙腳在移動,而是憑藉著空氣的流墮在飄舞浮游了,而可怕的是他在浮游中竟挾著足以裂石斷碑的無比力道!
於是,衛浪雲翻錘騰身,連連避讓,更有些招架不過來了……
古獨航同樣的看得清衛浪雲如今的情形,他揮鞭猛擊中,撕裂般激動的吼道:「少主,只怕不豁出命是不行的了!」
舐著唇角鹽腥的汗漬,衛浪雲在四周流襲圈合的呼呼勁力下飛躍彈避,眼見灰土漫空,齊剛的影子團團飛旋,他不禁憤恨的叫:「不要中了……他們的計……總掌旗……他們就希望我們心浮氣躁,情急拚命,然後乘虛而入!」
左袖暴揮九十次,勁道呼轟捲出,齊剛猛逼向前,右袖又揮一百次,狂飆般的力道卻由下往上翻,在衛浪雲的翻滾側騰下,他嗷嗷怪笑:「小子,你可真聰明呀!」
咬著牙立回七十七錘,衛浪雲在銀芒冷電的照耀裡身形凌空橫移,他喘著氣厲烈的罵:「你這頭不知羞的老狗!」
那邊,一聲悶哼打斷了齊剛正待出口的譏諷,他目光—斜,不禁樂了,原來,「金狐」盛名揚的三節棍抖手掃在「破心槍」胡明泉的肩背上,但是,在這剎那的空隙裡,「陰陽劍士」徐修雙的「龍舌短劍」卻已一下子刺進了盛名揚的右臂,剛才的—聲悶哼,即是盛名揚所發出!
胡明泉被打得摔在地下,但是,他卻—個溜滾又躍身而起,雖然步履蹣跚,竟又悍不畏死的照舊衝上!
「銅頭」陶輝—邊將他的兩隻「流星錘」舞得密不透風,長砸近搗,邊氣極敗壞的狂吼:「名揚……名揚,你還挺得住不?」
臉上神色痛苦無比,但盛名揚卻咬牙硬拚,三節棍翻飛砸打,又狠又猛,他的語聲進自唇縫:「二頭兒……咱們拼……到底………了!」
倏晃快閃,「銅頭」陶輝的「流星錘」「呼」的雙雙齊出,又在一顫之下分襲兩敵,他悲憤的大吼:「我要活剝了你們這群死野種啊……」
徐修雙身形側轉,雙劍吞吐犀利,他陰沉的道:「你試試看,誰能活剝了誰!」
「幽靈劍」冒孤倏然而進,劍勢飛洩,陶輝橫攔未果,盛名揚右臂又突的血光湧現!
齊剛看得真切,他猛逼衛浪雲,厲叱道:「你們有兩個對付這一雙斧底遊魂也已夠了,馬上分出一個人去取赫連雄的首級!」
應聲暴旋而出,「幽靈劍」冒孤回答道:「齊堡主,我去!」
陶輝與盛名揚待拚命截攔,卻立即又被徐修雙和胡明泉二人兜住,冒狐冷冷一笑,繞過便走,但是,斜刺裡,古獨航的蟒皮長鞭卻飛捲而到!
這一下來得突兀,冒狐急速出劍相拒,卻也已吃鞭梢子笞上了面頰,他猛的一個蹌踉,痛得「嗷」的一叫。
太叔上君的雙筆點出千百寒星,立罩古獨航腳步滑動,暴起的一百二十鞭完全接住!
氣得幾乎炸了肺,太叔上君咆哮如雷:「姓古的,你他奶奶除了偷襲這—門,就不會別的麼?」
古獨航鞭走龍蛇之形,翻捲如長虹漫空,他冷酷的道:「對你們這些下三濫,也根本用不上別的!」
捂著浮凸起一條紫紅瘀痕的左頰,冒狐正痛得直吸氣,恨得眼發紅之際,齊剛又在邊戰邊吼:「事不宜遲,冒掌法,你還等什麼?」
於是一—一
冒狐猝然躍空而起,飛掠屋後的窗口,古獨航大吼一聲,六十六鞭猝揮硬截,卻已稍晚了一步!
「殺!」
陡然間,這個血淋淋的字眼吐自衛浪雲的口中,他身形猛旋,一道彎月形的藍光彷彿流星的曳尾迴旋而出,其快有如電掣!
正待破窗而入的冒狐驟聞劃空之聲,立知飛來的玩意不妙,他凌空的身子怪異的倏然橫移,同時揮劍猛擊——「當……」火花四濺中,那道半彎月形的寒光竟「呼」的彈躍,猝然轉折,一下子戳進了冒狐大腿!
狂吼著,這位「鐵血會』』的大掌法馬上一個跟斗摔了下來,還虧他臨危不亂,在接近地面的一剎飛快出劍拄地,矮胖的身體剛剛正過來一屁股跌坐塵埃,他的那柄利劍也「卡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但是,衛浪雲施展他「旋頭鍘」的那瞬息功夫——雖只瞬息,卻給了他那強大對手齊剛以可乘之機,齊剛連續快撲,掌袖並用,「砰」「砰」再記,已將衛浪雲震得打著轉子躥了出去一一他的肩臂各吃了一掌,僥是他閃得夠快,卻也險些被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心跳有如擂鼓,而且血氣翻湧,雙眼泛黑,衛浪雲在方纔那生死攸關的一剎裡拚命挪移,勉強躲過了對方擊向胸腹的兩掌,卻沒讓過肩臂的位置,由於他應變迅速,已經算避擋過齊剛的重力了,但就這力量的尾梢吧,竟也幾乎使他吃不消,現在,衛浪雲才真正領略到「邪翼」齊剛的厲害!
狂笑一聲,齊剛驀而暴起,以泰山壓頂之勢再度凌空撲下!
旁邊,古獨航三十九鞭合成一鞭猝來相阻,但卻在齊剛掌袖的狂飆中倒彈而回,沒有發生絲毫勁力!
於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
滿身灰塵,面色蒼白的衛浪雲忽然展現出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他身軀微斜,雙臂分開下垂,右足前伸,左足微撐,雙目的光芒難以言喻的燦亮無比,這個姿態僅是極快的一現,立即,雙錘飛揚,快得不能形容的互相撣擊,「噹」「噹」「噹」的碰撞聲就像千百響金雷震進了人們耳膜,震撼了人們的心弦,而就在這片急速無比的連續撞擊聲裡,團團的銀芒立即流燦飛洩,交相穿織,就宛如是千百個太陽在以流光的速度旋回掠繞!
是了,這正是「勿回島」的至高絕學精華所聚,鎮島之寶,衛浪雲的最佳武功顯示——「比日大雙錘」的第一形「千陽罩魂!」
同一時間,齊剛的掌影袖風也由四面八方,以萬鈞之力,似泰山壓頂般猛不可當的揮落!
眨眼間,風舞塵揚,巨響破耳,宛好天崩地裂,齊剛的魁梧身體立即連連沖滾而出,又好不容易的踉蹌著勉強站穩!
而衛浪雲卻歪歪斜斜的退出三步,但竟好端端的立在那裡!
方纔,在那其快無比的接觸中,齊剛業已挨了一錘——在臂部,那還是他見機不妙退避得快,否則,如果他照著原勢貫徹到底,他自己明白,恐怕至少也有個十錘八錘擂上身了!
強忍著脊椎骨部份似欲撕裂的痛苦,齊剛面上變色,汗落如雨,他咬牙切齒的嗔目大叫:「好畜生,這是『比日大雙錘』!」
沙啞的一笑,衛浪雲輕:「你不是老想見識見識這套功夫的奧秘麼?姓齊的,如今你可算見到了,只不過你不容易學會罷了!」
鬢梢上指,目紅噴火,齊剛竟然不退,他狂吼一聲,再度形同瘋虎般惡狠狠的撲了過來!
更不遲疑,衛浪雲如法泡製,又是一式「千陽罩魂」,於是,在光舞芒旋中,齊剛抖出百袖百掌,再次被逼後退!
喘著氣,咬著牙,齊剛形色猙獰狠厲的尖叫:「鐵血會的弟兄們聽著,硬拚了一死,也要先取那赫連雄的狗命,我們不可一敗再敗!」
太叔上君暴吼道:「孩兒們,你們聽見堡主的話了?」
屋後激鬥中的徐修雙與胡明泉二人高聲答應,立即更形拚命,悍不畏死的緊逼著陶輝和盛名揚,旁邊,傷勢極重的冒孤竟也一下子站了起來,似乎不想活了一樣衝向窗口!
驀然騰空,齊剛又纏攻上來!
衛浪雲雙錘飛揚,大叫:「不要命的東西——」
接在他的吼罵之後,田壽長也已拋開了詹廣自屋脊飛撲過來,他兜頭就是一百九十爪分自一百九十個不同的角度合擊齊剛,一邊喊道:「浪雲去守護赫連雄!」
衛浪雲轉身而去,齊剛卻叫田壽長堵得無法追截,兩個人立時又翻翻滾滾的打做一團!
提著氣,衛浪雲努力壓制著胸腹間的翻湧血氣,飛掠向屋後窗口,此時冒狐正震碎窗格,在一片「嘩啦啦」暴響聲中穿身而入!
尖嘯聲顫悠的揚起,衛浪雲抖腕將左手錘猝擲而出,甫始落地的冒狐猛撲於地:「卡嚓」震響,衛浪雲擲出的銀錘也已將冒狐身邊的—片地磚砸得粉碎,碎塊四散濺飛!
這時,冒狐貼地翻滾,他大腿的鮮血流滴得—路皆赤,離著那張竹床尚有五尺左近,冒狐奮力躍起,舉起手中半截斷劍猛刺向床一一床上,傷痛纍纍的赫連雄早已甦醒過來,他瞪著一雙銅釘似的巨目,憤怒無畏的炯然盯視著舉劍刺來的冒狐!
「殺!」
衛浪雲甫始掠入窗口,已不及上前阻止,他怒叱出口,藍電暴閃,「旋頭鍘」飛快射出,劍落一半的冒狐竟然不理,拚命加快了速度執劍下刺—一一就在那半截劍距赫連雄咽喉尚有寸許不到的空間,衛浪雲的「旋頭鍘」畢竟趕先一步,「呱」聲悶響,鮮血標起,冒狐的一顆頭顱碌碌飛上半空,又「砰」的墮落,像皮球似的落進了赫連雄的床底下,那具無頭屍身,在猛烈的抽搐下,也仆跌在赫連雄身上,半截斷劍,「噗」的一響深深插穿了床沿竹管!
搶前好幾步才堪堪立穩,衛浪雲又是冷汗,又是虛汗,淋淋漓漓的浸透了衣衫,他沙啞的叫:「大哥,你無恙?」
徐徐透了口氣,衛浪雲雄低沉的道:「還是我的傢伙快了一步,大哥,好險!」
赫連雄孱弱的道:「若慢了一步,咱們就只得下輩子再稱兄道弟了……」
頓了頓,他驚道:「兄弟,你受了傷?」衛浪雲苦笑道:「齊剛的掌力好重,不過幸好未曾傷及要害,只是在臂上刮了一下,我的內臟都差點震翻過來了,而且傷處麻木得很……」
赫連雄痛心的道:「這老王八蛋,可恨可惡到了透頂,兄弟,你千萬不可疏忽大意……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
疲倦的吁了口氣,衛浪雲道:「不十分妙,但尚可支撐——」
突然間,面對窗口的赫連雄神色倏變,他嘴巴大張:「兄弟——」
「唰」的側閃,一股冷銳的無形功力擦著衛浪雲的耳邊掠過,衛浪雲頭也不回,反手十七錘倒砸,一個人匆忙躍開!
霍然轉身,衛浪雲一見那暗襲者竟是徐修雙,不禁勃然大怒,他雙目蘊煞,眉宇含寒,冷酷的道:「姓徐的,又是你!」
一記「陰冥箭」沒傷著衛浪雲,徐修雙也惱羞成怒,他冷笑一聲,硬板板的道:「當然是我!姓衛的,你狂夠了,今夜我看你是否還有前次的好運氣,逃得過我們的手裡——」
話未說完,這位「鐵血會」「鐵總壇」的壇主驀地兩眼發了直,目光恐怖的注視著仆倒於赫連雄床沿的冒狐屍身上——
冷冷的,衛浪雲道:「這並不算意外,姓徐的!」
全身激靈靈的哆嗦,徐修雙悲憤至極的厲吼:「是你殺了冒狐?」
衛浪雲強硬的道:「不錯,是我!」
臉孔剎那扭曲,徐修雙的唇角不停的抽搐著,他顫抖的道:「你……你……他的頭呢?」
衛浪雲冰冷的道:「床底下,只那顆腦袋自己滾進去的!」
喉頭咕喀喀悶響著,徐修雙瀝血斷腸般吶喊:「衛浪雲,你是個冷血的兇手,沒有人性的野獸,你你你……你就如此殘忍的殺害了冒狐!」
「呸」了一聲,衛浪雲道:「和你們談仁慈還不如去和狗談,陰毒齷齪的東西,你們還有臉在這種情景之下來指責我?」
目光怨毒得像蛇一樣的凝視著衛浪雲,徐修雙的面孔肌肉在一次又一次的痙攣著,突然,他尖亢的叫:「來人呀,詹老大,胡明泉,你們快來呀,快來宰殺這個劊子手替冒狐報仇啊,冒狐死得好慘……」
隨著他的尖叫,窗外立即響起了幾聲厲叱,兩條人影疾射而至,甫始進屋,又馬上散站開,不錯,他們正是那「鐵臂魔」詹廣以及「破心槍」胡明泉。
他們兩個剛剛撲了進來,人影又閃,「銅頭」陶輝及「金狐」盛名揚也連續躍入,現在,盛名揚的氣色卻更加灰敗了!
咬著牙,徐修雙顫巍巍的指著冒狐的無頭屍體,雙目皆赤的叫:「你們看,你們看看,姓衛的畜生竟然以這種歹毒得毫無人性的方法殘害了冒狐……」
詹廣與胡明泉的兩張面孔在睹狀之後亦不禁大變,詹廣那枯乾焦黃的臉盤上浮起了一抹激怒下的紅暈,他陰惻惻的道:「好狠……」
胡明泉瞪著衛浪雲,惡毒的道:「姓衛的,今天我們若不照樣取下你的頭,我們就不再為人!」
衛浪雲不屑的道:「就憑你這種貨色,說這樣的大話,未免是過份瘋狂荒唐了,衛大少的頭就在脖子上頂著,你有本事就過來拿!」
憤怒的抖索著,胡明泉叫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殺胚,就和你們『勿回島』的每一個人相同,卑陋,無恥,毒辣!」
徐修雙也目睚欲裂的吼道:「我們要零剮了這畜生!」
衛浪雲掂了掂右手僅存的那銀錘,鎮定無比又威猛無比的道:「甭光在那裡嚷嚷,你們要報仇?行,我就站在這裡,你們是人生父母養的就上來,別呆站著叫我看笑話!」
徐修雙尖吼道:「衛浪雲,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哧」了一聲,衛浪雲道:「廢話!」
那種騰撲之勢簡直快極了,徐修雙就如一頭大鳥般凌空攫落,「噗」的一口「陰冥箭」脫口噴向衛浪雲,衛浪雲霍然側彈,徐修雙的「龍舌短劍」在他左右並揮,左劍攻向衛浪雲,右劍猛刺躺在床上的赫連雄!
不分先後——
胡明泉雙槍吞吐有如蛇信,疾速暴刺衛浪雲,而詹廣猝然回身,雙臂似兩條鐵棍般拋翻幻閃,同時揮向陶輝及盛名揚!
單足旋轉,衛浪雲倏忽五十掌猛劈徐修雙,右手錘卻微沉,「噹啷」一傢伙震退了胡明泉,在衛浪雲急洩的掌影中,徐修雙竟然不避不退,右劍加力,狠截無法動彈的赫連雄,左劍脫手飛射衛浪雲,緊接著又是一口「陰冥箭」噴去,完全是一派拚命的打法!
沒有料到徐修雙竟是如此硬幹,衛浪雲為了救援形勢危殆的赫連雄,急切間也只好豁出去,他大罵一聲,身形驀的騰空,腳前頭後,怒矢般暴射向前,剎那間,徐修雙的一柄「龍舌劍」便插進了他的腿根,那口「陰冥劍」卻貼著水平的身軀拂過,就在徐修雙右手劍剛剛沾及赫連雄被面的瞬間,衛浪雲疾射的身子已經觸及了他,雙腳猛蹴,完全蹬在徐修雙的胸口上,這位英俊的「鐵血會」壇主便一頭撞出去,頭顱與堅硬的牆壁相碰,「卡嚓」一聲,腦袋迸裂,在泛黃的牆壁上印下了一圈怪異的紅白相間的,粘糊糊,濃稠稠的圖案!
徐修雙那聲臨死前的慘嚎尚在空中顫抖,胡明泉已形似瘋虎般衝上,雙槍翻刺,又急又快,寒光閃耀中,俱是朝衛浪雲的致命處招呼!
「呸!」
叱吼一聲,已受了傷的衛浪雲一個空心跟斗彈升六尺,他的右手錘暴揮,只見銀光一團,「呼」的彈射而出,「砰」的一記,兜胸將胡明泉砸出五步,胡明泉「哇」的噴出—大口鮮血,卻又一個沿地滾翻向牆邊,兩支短槍飛擲正在咬牙苦鬥的盛名揚!
負傷兩處的盛名揚如今可以說全是勉強支撐,他早就異常虛弱乏力了,何況更是在集中精神對付著詹廠,胡明泉的兩支短槍來勢疾速如電,一側合攻詹廣的陶輝目光一瞥之下,不禁大叫:「快閃——」
叫聲中,陶輝拚命揮掌推移盛名揚,但是,卻來不及了,—只短槍「登」的釘進了窗檻裡,另—只,卻深深插入盛名揚的背心!
泣血般嚎叫,陶輝踴身施展,「流星錘」並出齊飛,頓時砸得業已垂死的胡明泉面目稀爛,胸口洞裂,血漿肉沫濺貼了半片牆壁!
雙方的動作全快得匪夷所思,在陶輝反身擊向胡明泉的一剎,詹廣已暴閃倏進,雙臂猛抖,一下子將陶輝砸了個貼地滾,但是,奄奄一息的盛名揚卻斜刺裡揮出了一棍,將詹廣打了個踉蹌!
挺身躍起,詹廣滿面殺氣,狠毒的撲向盛名揚,側面,剛剛站定的衛浪雲抖手出錘,於是,—團雪亮的光影倏映,「噗」聲悶響,詹廣的一顆頭顱亦成了枚血肉模糊的爛柿子了!
雙方的行動之快,俱是起自剎那,終自瞬息,像是一連串的慣性連鎖反應,不容人思考,更不容人猶豫,只是眨一眨眼,則一切都已結束了,令人傷感的是,這結果,卻亢溢著太多的血腥……
滿屋子滿地滿壁,全是鮮血,腦漿,甚至還有細碎的肉粘沾著,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與傷者,屋子小,看上去,這景象也就更加怵目驚心了,說不出有多麼的慘厲,更說不出有多麼悲涼……
空氣中,浮漾著腥膻的血臭,飄浮著尖銳的的死亡氣息,浮沉著那種叫人心悸的殘酷意識,這就是江湖風雲。也就是武林道上生活疊合……
床上一一
赫連雄在一陣沉默之後,長歎:「兄弟……好慘啊……」
衛浪雲用力挫腕,銀錘上連綴著的鎖鏈猛吸,「鏗鏘」一響,錘頭已嵌回了桿端,他目光暗淡的搖搖頭道:「是的,大哥,好慘……」
閉閉眼,赫連雄沙啞的問:「你腿根上那一劍,重麼?」
衛浪雲苦澀的道:「還好。」
又歎了口氣,赫連雄沉沉的道:「兄弟,老實說,我也已欲哭無淚了……」
同情又悲憫的注視著自己的拜兄,衛浪雲低緩的道:「目睹隨同自家患難多年,生死與共的弟兄不是或死或傷,或殘命或流血,大哥這是一樁令人痛苦不堪的事,但,我們卻無法避免,大勢所逼,我們只有如此……別太傷心,大哥……」
赫連雄哽咽的道:「兄弟,我真不忍啊……他們全是追隨我多年的手下,我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傷流血,毫無所助,一籌莫展……」
衛浪雲暗啞的道:「這不能怪你,大哥……」
唏噓著,赫連雄道:「兄弟,你過去看看,他兩個……還能救麼?」
點點頭,衛浪雲蹣跚的走了過去,盛名揚斜倚著牆邊,雙目呆滯而空洞的大睜著,嘴巴痛苦的搐曲,面孔上的肌肉也都曲扭得變易了原來的部位,他那雙僵硬的手上還握著他的三節棍……衛浪雲不禁咬咬牙,他知道,盛名揚永遠也不再需要這條三節棍了,這位「地蠍旗」的二把頭,也已斷氣多時……」
轉過身,衛浪雲又扶起了仆臥地上的陶輝,這一下,衛浪雲立即興奮起來一一陶輝仍在呼吸,他並沒有死!
於是,衛浪雲立即探了探陶輝的鼻息,摸了摸他的心跳,經驗告訴他,陶輝一定可以活下去!他的心臟跳動雖然緩弱,但有節奏,呼吸雖然低微,但脈像悠長,陶輝只是遭受重擊之後一時暈絕過去而已,他會甦醒過來,至多也只是受了內傷罷了……
在床上赫雄傷感又焦切的問:「如何,兄弟?」
開始用力給陶輝推拿起來,衛浪雲連回頭道:「盛名揚完了,大哥,但陶輝仍活著,而且,他會活下去的,大約因為受了點內傷,一時,暈了過去……」
身體震了震,赫連雄吶吶的道:「名揚……他死了?」
輕輕點頭,衛浪雲低沉的道:「是的大哥,我未能來得及救他,實在深為慚愧……」
虎目含淚,赫連雄悲傷的道:「這不能怨你,兄弟,你也已盡了全力了……可憐的盛名揚,他原該再活五十年的,他還年輕力壯,不應該這麼早死……可憐啊……」
衛浪雲悒鬱的道:「別難過,大哥,盛名揚死得壯烈,死得慷慨,我們這一輩子,都永不會忘記他的功績,更不會忘記他的音容笑貌……」
忍住了眼眶中滾動著的淚水,赫連雄淒楚的道:「不只他一個人,還有多少為了我們共同的願望與目標犧牲了的弟兄們……『天下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兄弟,可不是麼,天下真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功業是用枯骨堆砌成的啊……」
衛浪雲咬咬下唇,道:「大哥,你歇會吧,不要悲痛狠了,別忘了你自家也是負著重傷的人,不可太過份激動……」
長歎一聲,赫連雄道:「這滋味,好苦吶……」
唏噓著,他又道:「你去吧,兄弟,如今外頭不知怎麼樣了,你出去看看,也好幫他們一把,我這裡不會再有事了……」
衛浪雲遲凝的道:「需要有人在你旁邊守護,大哥……」
赫連雄微搖頭道:「不用了,這場風險之後,還會有什麼殺胚能進來!如果他們要衝進,剛才早就一遭在此了……」
衛浪雲謹慎的道:「那麼,大哥,我就到窗口前,一面可以支援外頭的弟兄們,另一邊也可以隨時照應你。」
呻吟了一聲,赫連雄問:「外頭……可全是『鐵血會』的人?」
衛浪雲低沉的道:「還有『皇鼎堡』的!」
詛咒著,赫連雄道:「這些天打雷劈的奸詐畜牲……」
笑笑,衛浪雲道:「『皇鼎堡』的殘餘之力全擺在村後『花子幫』與『三十錦貂』他們紮營的地方,『皇鼎堡』的人在那裡發動攻勢,誘使我們前往救援,而齊剛卻領著『鐵血會』的大批人馬直指這裡,他們是想運用『調虎離山』之計,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找尋我們的空隙專挑弱的,一連使毒招,大哥,幸虧田二叔,舒大伯和我前往村後援助『花子幫』及『三十錦貂』他們之際,將『蠍子』—方面的所有人馬留下,一則保護大哥,再則,便是為了提防他們來這一手,卻是好險,饒是如此,也差點叫他們佔了便宜!」
赫連雄軟弱的笑笑,道:「如今,只怕他們偷雞不著倒蝕把米……」
衛浪雲深沉的道:「對方的損失,已經不止於『蝕把米』了,在村後的情形還不知道,但在滄大伯的督陣下必不會有太大的失著,而這裡,除了齊剛與『鐵血會』的頭子太叔上君尚在作困獸之鬥外,再沒有什麼人存下了,只有前院裡還有些小角色仍在糊里糊塗的打著混仗!」
這時一—
窗外激烈的拚鬥聲忽然漸漸向遠處移去,前院那種驚心動魄的殺喊聲也減弱了許多,氣氛中,顯得有些突兀的生硬……
驚疑的睜大了眼,赫連雄忙道:「兄弟,你快出去看看,怎的外頭動靜不大了!」
點點頭,衛浪雲忍著痛閃身出窗,卻並不離開,他依在窗檻上,目光瞥處,不由心中歡欣無比————難怪他們的打鬥聲小了,原來古獨航業已將太叔上君逼到了往屋牆角的另一端,而田壽長與齊剛也打到了更遠的荒田里!
太叔上君功力雖然深厚,但卻不是悍勇冷酷又武學精湛的古獨航對手,他們兩人的本事互相比較,有個譬喻,太叔上君好比是能跑九十步,而古獨航卻能跑上百步,百步與九十步之差不多,可是在技擊之道上便不可與—般事情同日而語了,尤其高手相搏,是—點也取不得巧的,自身修為不如人家,便會處處掣肘,施展不開,差一步便時時落後一步,一旦火並到底,除非有了奇跡或特殊原因,這遜人—籌的仁兄便頗難求勝了,現在,太叔上君就是如此,在連串的持久搏戰之下,他也已確確實實的落了下風,被迫得連口氣也不好透了!
齊剛藝技之詭異精絕,可以說已到了頂尖的地步,但田壽長亦非省油之燈,田壽長身為「勿回島」的第二號人物,自有其難以匹敵的卓越武技,田壽長之所以名揚江湖,並不是單憑了他的聰慧靈巧、詭計多端,他的一身高強技擊之數亦乃其成名原因之一,老實說,田壽長的本領比「勿回島」島主「月魔」展履塵差上一籌,田壽長的本事卻並不比乃侄衛浪雲稍弱,當然,這是說除了在衛浪雲施展「搏浪四絕手」與「比日大雙錘」情形之外一一田壽長還有—點不能與衛浪雲匹敵的,就是衛浪雲的另一宗絕技,這手絕活兒,知道的也僅有「勿回島」的島主,和田壽長,以及衛浪雲三人而已,這宗絕活叫「死鏈」,只有一式,衛浪雲也賭過咒,只能在生死攸關的救命關頭才可以使用,是他父親臨終之際面授的心法,其中奧妙就連他的兩位大叔也不清楚——撇開這幾種神異至極的功夫外,衛浪雲就不—定能佔著乃叔的上風了,因此,以田壽長所具有的力量來說,他是可以單獨和齊剛做長時間鏖戰的,不錯,他比之齊剛的修為還是差了一些,若論勝負恐怕未敢拍胸,但齊剛卻是久戰之後精力消耗頗大,再者,他先前挨了衛浪雲的錘也相當影響了出手攻拒的威勢,是而田壽長縱然比起這位「皇鼎堡」的堡主在武功造詣上略遜幾分,可是由於這兩個原因的幫助又未落下風,打了這麼久,他仍然雄悍不滅,攻守自若,倒是齊剛,反而越來越心神不定,焦灼憂慮了……
衛浪雲冷眼觀戰,知道今夜這一場搏鬥,己方業已控制了局面,不至落敗吃虧了,他首先回頭向屋中的赫連雄道:「大哥,外面沒有啥看頭,齊剛和太叔上君兩位仁兄全發不出威,再沒有虎可以給他們調了!」
赫連雄略略抬身,沙啞的道:「那麼,就快點叫這場仗結束了吧,別再拖啦……」
點點頭,衛浪雲高聲叫道:「總掌旗!」
古獨航鞭繞如蛇,緊緊圈罩著太叔上君,他聞聲之下,不覺精神奮發,大聲回應道:「少主,我們頭兒沒事吧?」
衛浪雲大笑道:「放心,大哥好得很,連根毫毛也沒傷到,卻是那幾個到屋裡毒手的邪龜孫全叫我們擺平了!」
古獨航揚聲叫道:「好極了,少主你有什麼吩咐?」
目光注視著喘息如牛,大汗淋漓的太叔上君,衛浪雲冷淒淒的一笑,慢條斯理的道:「我說,總掌旗,何不將這姓太叔的老王八逼回這邊來?」
騰旋翻閃中,古獨航長鞭暴飛急落,他笑道:「捉活的?」
衛浪雲道:「你好聰明吶,總掌旗!」
於是古獨航立即傾出全身功力,有如狂風驟雨般揮鞭抽笞向太叔上君,頓時只見鞭影飛掠,宛似群蛇穿舞,電興閃掣,鞭梢子破空捲回,發出密集又銳利的尖嘯聲來!
「絲——嗤,嗤!」
「絲——嗤,嗤!」
太叔上君兩雙牛眼全紅了,他大張著嘴巴,舌頭狗一樣伸出唇外,汗如雨下,判官頭上油光隱隱的急展攻勢,不過,顯了是有些力不從心,儘管費了這麼大力氣,卻仍然被逼得步步後退,而後退的方向,赫然正是衛浪雲站立著恭候大駕的窗前!
在劇烈的拚搏中,太叔上君忍不住羞怒驚恐交集的大罵:
「不要臉的賊種……你們竟想以眾凌寡,以多吃少?」
古獨航死命狠攻,招式快又且狠,他冷厲的道:「這是抄襲貴鐵血會的不二法門!」
一時又被逼退兩步,太叔上君狂吼:「畜生!」
這邊——
衛浪雲正以閒暇的心情瞧著太叔上君那種氣急敗壞之狀,目梢子卻驀的觸及荒田那個方向人影閃動,他立即側首望去,赫!正在與田壽長狠拼的齊剛竟已突然一個騰旋掉頭飛掠而去!
田壽長身形倏轉,緊跟而上,一邊大吼:
「哪裡走!」
很快的,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追一奔,立即便消失在荒田中了!
目睹聲威震天的「邪翼」齊剛突然採取了三十六計的最「上」一著——逃之夭夭,衛浪雲也不禁頗覺驚奇的呆一呆,他用力搖頭,喃喃的自言自語:「天,齊剛這麼尊顯的武林身份,竟然也在此等最是應該留名留聲的緊要關頭,抽腿開溜?」
歎了口氣,他立即大聲道:「姓太叔的,你還打個什麼勁啊,你的後台靠山齊剛業已棄你不顧,溜之大吉啦!」
揮汗苦撐著,太叔上君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
衛浪雲正想再說什麼,卻突的聽到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向了裡面的房門口,他馬上警戒的注視房門,同時單錘微舉。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洞開,一個步履踉蹌,混身血跡斑斑的人物像瘋子一樣衝進房中,手提的「八卦牌」凌空舞動著,衛浪雲正待暴施煞手,眼見那進房之人,不由立即鬆了口氣,收住勢子,笑罵道:「混帳的東西,你慌張個什麼勁?」
嗯,來人乃皮四寶也!
甫一衝進去,皮四寶便看見了竹床上的赫連雄安然無恙,他方始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窗外衛浪雲的語聲驚得他猛的—跳!
「八卦牌」「呼」的揚起,皮四寶霍然面向窗口,等他發現了是衛浪雲,不禁精神立懈,啞著嗓門干叫:「我的乖乖,原來是少主你呀,可嚇得我心都跳出腔子啦!」
衛浪雲笑道:「你瞎緊張什麼?看你失魂落魄,莽莽撞撞的熊樣,就好像誰正在搶你老婆似的!」
皮四寶大大喘了幾下,嗆咳道:「這比搶了我的老婆還更來得叫我心慌,少主,我記掛著飄把子在這裡沒人護衛,吃了對方的虧呢!」
笑笑,衛浪雲道:「媽的,若等你現在才來守護,怕是早就遲啦!」
皮四寶愕然道:「怎麼說?這裡業已出過漏子?」
床上,赫連雄有氣無力的:「你自己朝地下看吧?」
現在,皮四寶才真正看清了房中地下的情景,那些狼籍的,可憐的屍體,有頭的,無頭的,面目稀爛的,血肉模糊的,以及濺灑在四處的猩紅的鮮血,乳白的腦漿,加上點點有如刀砧上撒下來的細碎肉屑……
驀然,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發著哭調尖嚎:「盛名揚——天爺啊,陶輝,哦,哦……他們全死啦?」
衛浪雲料到會有這個情形出現,他慼然道:「陶輝沒死。」
嘴唇變成青白的哆嗦著,皮四寶悲切的道:「那……盛狐狸……是不成啦?」
衛浪雲低沉的道:「盛名揚業已去了些時了……」
突然哇哇怪叫,頓足捶胸皮四寶厲嚎起來:「兇手呢?是誰殺了他?我要替盛名揚報仇呀……」
赫連雄盡力提高了嗓門,怒叱道:「不准嚎!」
僵木的靜了下來,皮四寶淚如泉湧,他扁著嘴,渾身顫抖,語聲也帶著那樣的痙攣了!
「誰?瓢……把子,是誰殺了他?」
閉上眼,赫連雄緩緩的道:「殺了盛名揚的人,早也遭了同樣的報應,地下躺著的其中一個就是……他只比盛名揚多喘一口氣!」
咬牙切齒的,皮四寶狠毒的道:「是哪一個?瓢把子?我……我要分他的屍!」
搖搖頭,赫連雄道:「罷了……」
潤潤唇,衛浪雲忙道:「四寶,事情剛過,大哥的情緒才堪堪平復下來,你不要又在那裡張牙舞爪,亂吼亂叫的……」
沉穩的,他又問:「前院的情況如何?」
皮四寶努力嚥了口唾沫,暗啞的道:「我們贏了……」
衛浪雲頷著道:「很好,你不妨講仔細點。」
又是悲痛,又是激動,又是疲勞,又是沉重的歎了口氣,這位「蠍子」組織中的「人蠍旗」大把頭低聲道:「他們撲進前院的人總共有五六十個,由其中的十餘名『鐵血會』的『鐵令手』率領著,一上來就相當兇猛,我們可戰之兵不足三十,還得分成兩撥,我便帶著這支疲憊的弟兄和他們在前院展開了火並,當時形勢上可真叫不利,但我橫了心暗裡想,管他媽的,大伙全豁出去幹,看誰才叫狠吧……」
衛浪雲輕輕的問:「我們的損失一定也不小了?」
苦淒淒的一笑,皮四寶道:「不足三十名的弟兄業已全倒了,只有兩個還剩了口氣,其餘的,都死淨了……」
竹床上,赫連雄仍然閉著眼,但是,身體卻猛的抽搐了一下!
不禁也吸了口氣,衛浪雲又問:「他們呢?那些天殺的『鐵血會』畜牲?」
皮四寶氣恨恨的道:「『鐵血會』那批鳥操的也沒佔著便宜,他們照樣屍橫了滿地,除了逃掉三五個小角色之外,倒地的那些凡是在喘氣的我也通通給他們加上一牌,砸了他們,一個滿堂紅!」
搖搖頭,衛浪雲道:「這樣做未免太絕了點,四寶,雖是敵人,只要他已經喪失了抗拒力,就不該再殺害他們了……」
憤怒的瞪大了一雙斜眼,皮四寶的兩邊太陽穴也在「突」「突」跳動,他挫著滿口金牙,激動的道:「少主,你不能怪我太狠,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不知道,他們比我做得更要慘無人道!」
皺著眉頭的衛浪雲道:「怎麼說?」
皮四寶痛恨又傷心的道:「在雙方的接刃進行中,他們更不留活口,只要我們的弟兄有—個倒下去,不論死傷,他們那些狗操的野種便一擁而上,亂刀相加,連叫都不叫我們弟兄叫,我親眼看著弟兄們血肉橫飛,頭斷肢離,在地下翻滾撲騰……那種淒慘法簡直不忍卒睹……但我又分不開身去救,只好將—口冤氣出在和我拚殺的對方身上……少主,等下你去看看吧,戰死的那些弟兄,有幾個還是完整無缺,留了全屍的?」
一時默然無語,衛浪雲只覺得胸口翻湧,有股想嘔的衝動……
皮四寶又沉沉的道:「為什麼這—次我們的人才有兩個活著,就是這個道理了,他們業已狠得不帶—點人味,少主,我又怎和他們講人道?」
衛浪雲用力吞了口唾液,強笑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易大把頭在前面療傷,可曾受到騷擾一一或是什麼傷害?」
搖搖頭,皮四寶道:「沒有,易頭兒未曾遭到侵犯,更真切點說,他還是昏昏沉沉的,甚且不大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衛浪雲道:「你呢?又傷了吧?」
皮四寶看看自家身體,道:「還好,幾處皮肉之傷,沒什麼大礙,也不覺得太痛……」
側首看了看古獨航與太叔上君之戰,衛浪雲卻察覺他們更向自己這邊接近了,當然,古獨航有心移近,太叔上君卻是身不由主呢……」
皮四寶忙問:「少主,外頭還有人在干?」
笑笑,衛浪雲道:「是的,古總掌旗與太叔上君!」
怒罵—聲,皮四寶拾起「八卦牌」,歪歪斜斜的往窗前走,—邊恨得臉全脹成了紫色:「他媽拉個巴子—一太叔上君這老黑驢.『皇鼎堡』的頭號走狗,少主,我去幫著總掌旗拾掇他!」
衛浪雲搖手道:「不用,這件事由我來,你歇著吧,四寶你自己沒看看你那副熊樣,也已連站全站不穩了!」
皮四寶倔強的道:「我還能挺挺,少主……」
一瞪眼,衛浪雲道:「少囉嗦!」
於是,皮四寶只好悻悻的站著不敢動了,衛浪雲吁了口氣,暗中挪動了一下仍然插著一柄短劍於肉裡的那條腿,不禁扯痛得連心臟全顫了顫,他咬咬牙,竭力笑道:「對了,四寶,院那些個領頭攻襲的『鐵血會』『鐵令手』們,可是全部死絕了?」
一揚頭,皮四寶傲然道:「回少主,那些什麼鳥操的『鐵令手』就沒—個逃掉的,通通死定啦,而我一個人便砸前翻了他們七個!」
喝聲彩,衛浪雲道:「要得!」
舐舐唇,他又道:「這一下,『鐵血會』可以說徹底的冰消瓦解,垮台垮到底了,『皇鼎堡』只怕也更沒苗頭啦!」
皮四寶卻頗為傷感的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少主,我們『蠍子』也是元氣大傷,精氣損失大半,搞得一塌糊塗了……」
嚴肅的,衛浪雲道:「假以時日,『蠍子』仍可振興恢復鼎盛之貌,為『蠍子』仍有基業在,組合在,只要有根紮在那裡,自可期欣欣向榮,這和他們不可相提並論,如今他還剩什麼?除了『鐵血會』還空有一個老窩,『皇鼎堡』甚至連個窩也沒有,窩也沒有了,他們又如何與『蠍子』比較呢?」
吶吶的,皮四寶紅著臉道:「是……少主說得也有道理……不錯,只要還有條根,便有著繁盛綿綿的日子……」
微微頷首,衛浪雲又轉頭去看古獨航與太叔上君的爭鬥,而這一看,他不由笑了,現在,他們兩人的拚搏位置業已來到衛浪雲的旁邊。
惦了惦手中的一柄銀錘,衛浪雲回頭向皮四寶道:「你守著大哥,前院,動靜也留點神,我這就去侍候我們的太叔上君祖師爺了……」
連連點頭,皮四寶道:「少主放心,我在這裡守著,前院,我也挑了幾個輕傷手下的照拂警戒著了,少主,你下辣手對付對付那廝吧!」
衛浪雲不再多說,緩步走向了那兩個人的力搏之處,他閒閒的朝旁一站,笑道:「太叔上君,你是要怎麼個死法,你自己挑揀吧!」
汗出如漿,精疲力竭中,太叔上君瘋狗一樣破口大罵:「小兔崽子……小雜種,你……你要說你奶奶……大話……老子不吃你這一套……你不要臉就上來……看看老子……含不含糊!」
衛浪雲呲呲牙,道:「古總掌旗,我就下手啦?」
豁然大笑,古獨航也有些喘的叫:「他既不含糊了,少主,我們還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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