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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身入虎穴 文 / 柳殘陽

    君惟明點點頭,道:

    「不錯!」曹敦力吸了口冷氣,緊張的道:

    「今夜現在?」君惟明冷淒淒的一笑,道:

    「否則,等到明年麼?」曹敦力低啞的苦笑了兩聲,嗓子發沙的道:

    「當然不能,當然不能……公子之意,是須要我做些什麼呢?」君惟明平靜又冷漠的道:

    「衣彪被囚於『血牢』之中,這個消息是不會錯的了?」曹敦力連連頷首,肯定的道:

    「一點不假,如有錯,我可以用腦袋擔保!」君惟明古怪的笑了笑,道:

    「很好,如今第一件要麻煩堂主你的,是要請你告訴我們姓童的在『血牢』內外做過了什麼手腳?伏下什麼陷阱?」曹敦力嚥了口唾沫,低促的道:

    「今天清晨,我在趕到府裡以後,業已用心刺探過了,據我所得的消息,『血牢』中一共囚禁著十六個人,除了那衣彪之外,另有十五個也全是公子你昔日的舊屬,把守『血牢』的人都是本幫『墀壇』的弟子,約有三十名左右,這三十名弟子當中,有『墀壇』的『行刑手』十名——所謂『行刑手』,使全乃『墀壇』的硬把子了,本幫『墀壇』乃專示掌刑之責,『行刑手』有二十名之多,除了他們,『墀壇』壇主也就住在旁邊一幢小精舍裡,此人姓卓,名斯日號稱『無情馬面』,是個六親全不認的狠角色,也是我們幫主的心腹死黨!」君惟明冷冷的道:

    「據我推斷,童剛之所以將衣彪的性命留到今天尚未加以殺害,目地即是想引誘『鐵衛府』的忠貞兄弟回來搭救,藉以圍殲,遂他斬草除根的毒計,因此,他恐怕不會就這麼摘單只派了幾十個人把守『血牢』而不另設陷阱吧?」曹敦力凝視君惟明,緩緩的道:

    「君公子,你的推斷非常正確,童剛正是如此打算。」雙目中寒光微閃,君惟明繼道:

    「這是件十分容易猜測的事。」接著,他又道:

    「請告訴我,他是用什麼法子準備坑害那些潛入『血牢」搭救衣彪的人?」曹敦力沉重而爽快的道:

    「我便向公子一一明稟,童剛所用的方法極為簡單——但卻有效,那三十名守衛,每個人全配有一隻銀哨,只要警兆甫現,他們無論何時何地立即便狂吹銀哨,那哨子的聲音尖細清亮,而哨音一起,整個分佈府中各處的人手使馬上朝『血牢』集中,每一條通路,任何一條出口,也會由早就派定了的硬把子卡死,將『血牢』四周密密包圍禁制,換句話說,那三十個守衛只是擺擺樣子而已,他們真正的責任,乃是做傳警的工具,實際上行動的,還是聞警之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高手,這種佈置非常厲害,府裡業已演練過多少遍了,一旦情況發生,人人都能盡快進入位置,切實擴展力量!端的純熟老練無懈!」一側的金尤摩哼了哼,道:

    「鳥的個『無懈可擊』!老曹,你他娘這樣說俺就第一個不服氣,天下之大,有什麼事敢說十全十美,恰到好處?就算是一塊生鐵板吧,細找細看也能尋出針尖大的漏洞來,又何況只是一群活蹦亂跳的人熊?若是這干灰孫子實在圍得緊,俺們就不會硬給他搗個仰兒翻天?」曹敦力一肚皮火,卻又發不出來,只好忍著氣陪笑:

    「這位兄台,呢,當然你也說得有理……」金尤摩笑嘻嘻的道:

    「俺叫金尤摩,是大寧河金家的嬌客!」宛如一下子吞了個棗核到喉嚨裡,曹敦力幾乎噎住了,他大瞪著一雙眼睛,驚震的道。

    「『毒拐』?」金尤摩呵呵笑道:

    「正是俺這不才!」曹敦力怔了半響,始吶吶的道:

    「如此說來,金家的人全幫著君公子了?」金尤摩一翻豬泡眼,道:

    「老曹,你這不全是廢話了麼?若俺金家不全幫著君公子,俺如今瘟在這裡是干鳥?」

    「毒拐」金尤摩是近二十年來北地的有數棘手人物之一,他也是黑道上響——的怪傑,非但出了名的驟悍勇猛,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光是他個人的萬兒已能震得人雙耳雷鳴,何況更襯上大寧河金家的招牌?曹敦力久走江湖,自是知道金尤摩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眼前,明白了君惟明的墊底子,這位「飛大幫」的堂主就越發提心吊膽,認了命了。

    這時——

    君惟明又低沉的道:

    「童剛這個法子果然簡單而又周密,用不著多費心思,更用不著再施手腳,卻能達成他那陰毒目的——!」頓了頓,他又道:

    「除此之外,曹堂主,『血牢』中可還有什麼花樣?」曹敦力擺擺頭,道:

    「關於這一點,我就不太清楚了?」金尤摩搓搓手,狠狠的道:

    「公子,俺的意思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叫這些邪龜孫吹他娘的銀哨子,任他們吹斷了氣,俺們也不理那個碴,你盡捨破牢救人,俺呢?就與羅昆老弟在外頭和他們硬頂,等你救人出來,俺們再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這個烏姻瘴氣的地方!」沉默了好久的羅昆也開口道,

    「公子,我看也只好這樣做了……」君推明抿抿唇,平靜的道:

    「曹堂主,那把守『血牢』的三十個人,有無可能在不為察覺的情形之下,一舉殲之?」曹敦力搖搖頭,道:

    「沒有可能,那地方我在今天中午親自前去看了一遍,三十個守衛,除了有五個在牢裡留駐,五個把著牢門之外,其餘二十名全圍著『血牢』四周站立。公於,你一定知道,那『血牢』四周沒有任何掩蔽,二十個人又都站在明處,彼此全能看得清楚,到晚上更點起燈籠火把,照耀得宛如白晝,每個人相距約有十步左右,任是再高的本領,再快的身手,也絕然無法在同一時間將那把守牢外的二十個個人全部解決!而只要有眨眨眼的空隙,已經足夠他們之中的一個拿起哨子狂吹報警了……」此刻,金尤摩又道:

    「關於這一點,公子,俺們想得到,那姓童的王八羔子,也約模早就盤算過了!」君俊明淡淡一笑,道:

    「我之所以不願硬闖,金兄,其中實有顧忌——」金尤摩忙問:

    「什麼顧忌?」君惟明深沉的道:

    「如若童剛早有密令交待,那留駐牢裡的五名守衛,只要一聞警訊即刻下手,殺害衣彪等人。便算我們破門衝進,只怕也來不及了,那時,縱算我們能以血償血,百倍索回代價,又有什麼意義呢?」看著金尤摩,他續道:

    「而照童剛的為人行事手段來說,他這樣做的可能性是極大的,我們若是打草驚蛇,明幹起來,只怕就會徒勞無功,並加速衣彪等人的死亡了!」沉吟了片刻,金尤摩終於同意的道:

    「嗯,公子說得有理……」「魚腸煞」羅昆有些沉不住氣的道:

    「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呢?」君惟明思考了一陣;毅然道:

    「為今之計,只有犧牲曹堂主這條內線了!」曹敦力全身驀然冷了下來,驚恐英名,張口結舌:

    「我……我……公子……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答應……答應過……不加……加害於我……」君惟明知道曹敦力會錯了意,和熙的道:

    「曹堂主,你切莫慌張,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要你去捨命或要你的命,只是為了這件事你以後恐怕就將洩露秘密,難以在『大飛幫』中容身立足了,這樣也好,與其弄到最後再昭揭出來,還不如今天便棄暗投明!」曹敦力驚疑不定,吶吶的道:

    「公子之意是?……」君惟明道:

    「很簡單,救出衣彪之後,我們即將向『鐵衛府』正面展開攻擊,那時,也用不著再有什麼內線了,大家全是硬碰硬的幹,如果你尚夾在其中,於敵我雙方全有礙難,你幫著他們和我們真打也不好,假斗亦不成,而我們一和你照上面自亦礙手礙腳,不能暢所欲為,乾脆,今夜你就正式投向我們這面,免得日後你成天提心吊膽,還得防著你身邊的同夥,我們也好長驅直入,無忌無憚了!」曹敦力怔愣著,猶豫不決的道:

    「但……但是……公子,『大飛幫』與童剛只怕不會放過我啊……」君惟明冷冷一笑,道:

    「他們不會有空暇來找你的,曹敦力,他們為自己掙扎活命都嫌轉挪不靈了!」曹敦力流著冷汗,青著面孔,顫慄的道:

    「不過……不過……童剛左右能人很多……君公子,這些人也將會尋我晦氣……」君惟明冷酷的道:

    「你既投奔於我,曹敦力,我便負責你的安全,更會使你獲得代價,如今正邪明暗與勝負之勢全擺在面前,曹敦力,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可以選擇!」曹敦力哆嗦著,唇角也在一下接一下的抽搐,又是痛苦,又是畏懼,又是惶惑,又是焦灼的反覆思慮著,好一陣子,他終於咬牙道:

    「罷了,我也只有這條路好走!君公子,我跟你!」君惟明拍拍他的肩頭,道:

    「這才是明智之舉。」金尤摩亦笑道:

    「可見老曹你尚未完全糊塗,紙包不住火,你替君公子臥底的這檔子事早晚也會宣洩出去,到了那時,童剛與你『大飛幫』的夥計們還能輕饒了你?他們不將你活剝了才叫有鬼呢!真不如現在便表明立場,投奔過來,非但可受君公子的庇護,異日『鐵衛府』重光,功勞簿上還少得了你老曹的一筆麼?」曹敦力啼笑皆非,卻又可憐兮兮的道:

    「只求君公子大力提我一把,別將我甩到門外已是恩同再造,各位,我如今已是個無倚無靠,強敵環伺的人啦……」軍惟明正色道:

    「你放心,曹敦力,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就如同我手下的任何一個老弟兄無異,你和他們在我眼中一視同仁,有我君惟明在一天,你便是我的手足,接受我的維護,與我進退與共!」

    因為過度的激動,曹敦力不由渾身都在簌簌抖個不停,他說不出現下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好像是熱血澎湃,又似是怔忡迷茫,宛如興奮昂揚,又彷彿若有所失,胸隔中充塞了很多東西,亦似空蕩無物,他噎窒了好一會,才沙啞著嗓子,顫索索的道:

    「多謝公子收容照拂洪恩……事到如今……我,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但乞日後公子賞口飯吃,並周全我這條性命……」君惟明堅定有力的道:

    「當然,這一切全在我的身上,曹敦力,我君惟明何曾出過口的話,還有不算數的?」曹敦力感激零涕的道:

    「我信得過,公子,我全信得過……」吸了口氣,他又忐忑的問:

    「現在,便請公子示下,我該怎生去做?」君惟明低沉的道:

    「你往『血牢』去假傳童剛之命,設法混到牢裡,將那留守的五個角色殺了。然後,再解救衣彪等人,從牢裡的污水池上來,只要確保衣彪等人的生命安全,外面的事就不算什麼了,當然,雖如此說,我們還是以盡量不驚動其他的人為妙,最好在確保衣彪等人的安全後,你還能設法誘使牢外的守衛者進入牢中,予以逐個殲滅!」頓了頓,他又道:

    「總之,以不給他們機會鳴哨示警為原則,若是實在做不到的話,也只好硬衝出去了!」曹敦力想了想,若著臉道:

    「如果假借童剛之令混進『血牢』,這一點我認為尚有把握,因為在『大飛幫』裡,我至少還是堂主的地位,與守『血牢』的『墀壇』壇主平行,『墀壇』的屬下不會生疑,他們在事發之前,也決不可能想到我在搞鬼。但是,若要設法將他們守在外面的人騙進牢裡,恐怕就不太容易了,他們曾奉有童剛親渝,不准擅離半步。我假使耍什麼花樣,一個不巧出了漏子,豈非當場出彩?」君惟明道:

    「只要能先混進牢裡救下衣彪那批人,不叫他們先遭了毒手,外面的這批守衛就無所謂了。能設計悄悄解決了固然最好,否則也沒有關係,大不了硬幹一場,他們不能鉗製衣彪等人,我們也就毫無忌憚之處!」曹敦力點點頭,道:

    「好吧,我盡力而為就是……」說著,他又悠悠的歎了口氣道:

    「唉,這檔子事一旦揭開之後,只怕童剛和本幫的刁老闆,全要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馬上刨掉我的祖墳了……」君恨明淡漠的道:

    「曹敦力,你記住我行事的習慣,勇往直前,決不返顧!」心腔子一跳,曹敦力忙道:

    「是,是,我曉得,公子,我曉得……」此時,金尤摩插口道:

    「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

    「『血牢』位置在『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栽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的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那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裡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盞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衛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帶著衣彪等人衝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裡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著,道:

    「有幾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

    「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舐嘴唇,道:

    「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衛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必須明著展開攻殺。而這一明著攻殺,勢必驚動『鐵衛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來,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夥計。如此一來,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裡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夥計定須俺們背扶著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

    「金兄之意是?……」金尤摩道:

    「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走!」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

    「公於,俺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鬆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表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

    「君公子,俺的意思是——」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溫和,中卻帶著堅決語氣,道:

    「金兄,我來斷後。」金尤摩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

    「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話說?」君惟明低徐的道:

    「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裡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群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著麼?」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

    「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一邊,羅昆小聲道:

    「公子,金老兄說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

    「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脫離『鐵衛府』,趕往『朝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著,他又道:插口道:

    「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

    「『血牢』位置在『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栽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的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那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裡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盞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衛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帶著衣彪等人衝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裡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著,道:

    「有幾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

    「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舐嘴唇,道:

    「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衛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必須明著展開攻殺。而這一明著攻殺,勢必驚動『鐵衛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來,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夥計。如此一來,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裡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夥計定須俺們背扶著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

    「金兄之意是?……」金尤摩道:

    「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走!」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

    「公於,俺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鬆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表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

    「君公子,俺的意思是——」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溫和,中卻帶著堅決語氣,道:

    「金兄,我來斷後。」金尤摩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

    「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話說?」君惟明低徐的道:

    「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裡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群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著麼?」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

    「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一邊,羅昆小聲道:

    「公子,金老兄說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

    「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脫離『鐵衛府』,趕往『朝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著,他又道:

    「此事辦完之後,你立即趕到『血牢』後的花圃中與金兄會合。記住,你只有盞茶左右的時間去做這件事情!」羅昆匆匆答應,不敢遲延,他身形一矮,矯健的竄入夜色中去了,羅昆剛剛離開,君惟明繼道:

    「金兄,還有問題麼?」金尤摩吃吃的道:

    「第三,今晚公子你可要露廬山真面目?」他隨即補充道:

    「若是仍須隱密,俺們自就裝聾作啞,要不,公子的大名抖露了去,卻可以大大的收到震攝之效呢!」君惟明不由笑了,他道:

    「無庸隱密了,反正今夜之後,我們即要明槍真刀的幹。而且,我也要堂堂昭示天下,揭發童剛的罪惡!」金尤摩輕輕一拍手,道:

    「好,大家全擺明了最好!」君惟明道:

    「沒有其他該斟酌的了?」金尤摩道:

    「沒有了。」君惟明讚道:

    「難怪金兄名揚天下,威凌北地,原來金兄技藝驚人不說,思維更是慎密周全得很呢!」嘻開一張大嘴,金尤摩笑道:

    「呵呵,俺只是表面上看來像是愚者罷了!」君惟明輕輕拍了拍金尤摩肥厚多肉的肩膀,回首道:

    「曹敦力,我們去吧?」曹敦力點點頭,忽然又道:

    「是了,公子,你這身衣袍,呢,未免太扎眼了,若是你跟我混進『血牢』,只怕容易給人識破……」君惟明想想也對,道:

    「那麼,到那裡再找件衣衫來掩遮一下呢?」曹敦力略一沉吟,將自己罩在外頭的一襲灰袍脫下,送給君惟明,他裡面穿著一套紫醬色的緊身衣。君惟明接過灰袍迅速披上,望著曹敦力冷縮的模樣,不禁有些遲疑的道:

    「你冷麼?」曹敦力用勁活動了一下雙臂,笑道:

    「不冷,不冷!」金尤摩聳聳肩,道:

    「老曹,你心意頗佳,說不冷卻是在扯蛋了!」曹敦力乾澀澀的打了個哈哈,道:

    「我們走吧!」

    君惟明不再說什麼,他招呼了金尤摩一聲,曹敦力在前,他人隨後,一路小心翼翼,掩掩藏藏的潛往「血牢」而去。好在有曹敦力擋頭,他又知道一些椿卡哨位的所在,加上君惟明的地形又熟,三個人繞繞轉轉,沒有逢到什麼麻煩,就到了「血牢」的左側方附近。

    他們三個人躲藏在「鳳樓」的樓角陰影下一叢常青木的後面。從這裡,可以望見前面一塊空地上突起的一座巨形半圓石牢,那座石牢全是鐵硬的花崗石砌造,堅實厚重,無窗無洞,貿然一看,幾乎就和一座墳墓差不多!甚至連那扇開在正面的生鐵小門,寬窄也只容一人進出——這就是那應有名的「血牢」了。內行人一眼便知,要想從這牢裡救人,不敢說難比登天吧,只伯也輕鬆不了多少!

    「血牢」的範圍約有三丈方圓,現在,果然正有二十名灰衣大漢圍繞著牢房的四周把守,他們全都毫無掩遮的站在空曠地帶上,每人手中還擎著一隻松枝火把,青紅色的火焰嘩剝伸縮耀著,幻映得火把下那一張冷厲的面孔,便越發猙獰醜惡了,二十個人,俱乃一式的大砍刀,刀身隱泛寒芒,只見他們在冷冽的夜色裡不停來回踱著,但是,距離卻不出三尺之外,人人可以互相瞧見,加上火把的光輝,與牢門邊上高挑的那盞大紅燈籠照映著,那片空地全是亮晃晃的,休說一個大活人靠不近去,即便一隻飛鳥也無所遁形!

    氣溫很低,此刻,約摸快到三更天了……。

    樹叢後的金尤摩不禁眨眨眼,嘴裡輕輕「噴」了一聲,他壓著嗓門道:

    「乖乖,這座『血牢』,簡直就像一座石墳,光看著,也就夠人心發毛了,不知道真個關了進去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君惟明低沉的道:

    「當然不會令人愉快。」曹敦力也接口道:

    「我一共進去過三四次,不過,就是一輩子不叫我再進去我也不會懷念它,那不是個人呆的地方……」金尤摩又道:

    「公子,這是你設計的麼?」君惟明點點頭,道:

    「不錯。」金尤摩吁了口氣,道:

    「在牢房的格調上來說,無懈可擊;一看就知道是個內行中的內行的傑作。只是,稍稍有點歹毒些了……」君惟明沉重的道:

    「我也有此同感,雖然這個『血牢』全是用來囚禁一些大惡不赦之徒,但也太陰森冷酷了些,因此,我早已廢置不用,哪裡想到童剛這廝卻派上了用場,更是用來對付我一批赤膽忠肝的弟兄!」沉默了一下,金尤摩心裡頗有感觸,他道:

    「君公子,沒有密道暗門什麼的可以通進去麼?」君惟朋搖搖頭,道:

    「沒有。」曹教力亦插口道:

    「在以前,我們早就詳細檢查過了,除了那扇沉厚鐵牢門之外,沒有一隙縫,就連那兩個通風口吧,也都是隱在石面底下的,而且還加上了鐵柵欄!這座『血牢』的設計,可以說是嚴密到家了……」望了君惟明一眼,曹敦力又道:

    「所以哪,公子真可稱上天才中的天才啦……」君惟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冷冷的道:

    「這又何嘗不叫『作繭自縛』,自己受到自己的報應呢?假如我以前沒有建造這座牢房,今夜也就犯不著冒這麼大的危險,費這麼多的腦筋了!」陪著笑,曹敦力小心的道:

    「正是,呃,正是……」現在金尤摩的目光投注向「鳳樓」下面那四個懶懶來回踱著步子的灰衣守衛,他悄聲道:

    「君公子,我是否從這幢樓的後面繞到那片花圃裡去?」君惟明朝「血牢」之後,十多丈搭有花棚的方向指了指,沉聲道:

    「是的,花圃就在那裡。」略一打量,金尤摩不由皺了皺眉:

    「公子,好像花圃的位置隔著牢房稍遠了一點,行動起來,有些不大方便呢……」君惟明笑了笑,道:

    「捨此之外,再也沒有足資隱藏之所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不安全,且這裡離『血牢』的距離比花圃與『皿牢』的距離更遠!」金尤摩低沉的道:

    「那麼,俺的行動就越發要快了!」君惟明笑道:

    「自然,動作快是決不會吃虧的。」金尤摩頷首道:

    「公子,俺先去啦。」君惟明叮嚀道:

    「別忘了盞茶光景之後,不見對方哨卡中計便得馬上撲殺!」金尤摩一揚手,道

    「俺記住了。」

    「了」字方才在寒冷的空氣中飄蕩,金尤摩粗大的身影,輕煙殷射出,略略一閃,即已失去蹤跡!

    曹敦力瞪著眼,不由讚歎的道:

    「金兄的塊頭大,這一身功夫卻是諒人,多麼的靈活快捷,眨眨就不見影子了……」君惟明笑了笑,道:

    「要不,人家憑什麼混到今天的名聲?」曹敦力訕訕一笑,道:

    「公子說得是。」君惟明看著他,道:

    「如今,我們也該上場了。」

    點點頭,曹敦力大步跨出,君惟明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轉到「鳳樓」前的白石橫道上,直往『血牢』前面走去。

    離著「血牢」還有三丈遠,他們就碰上了第一個守衛,那人體格魁梧,臉膛黝黑,目光中甫見人影,立即火把前伸,兵刃斜舉,低厲的叱喝:

    「誰?站住!」

    他這一聲叱喝,馬上就引起了其他守衛者的戒備,火把紛紛高抬,大砍刀也齊齊指向這邊,同時,有幾個人的銀哨子竟已含到嘴裡!

    曹敦力心腔子噗通亂跳,冷汗涔涔。他強自鎮定,站下來,雙手背負,故意盛氣凌人的叱道:

    「你是『黑牛』何根麼?連本堂也不認得了?」那名大漢聽來人喊了自己名字,再舉起火把看了看,認清了曹敦力,他連忙踏前幾步,神態轉為恭謹的道:

    「小的職責悠關,加以天黑夜黑,所以未曾認出堂主,冒犯之處,萬乞堂主你老恕罪!」曹敦力長長「嗯」了一聲,威嚴的道:

    「有什麼異狀麼?」「黑牛」何根忙道:

    「回稟堂主,一切平靜無事。」曹敦力點點頭,向後面的君惟明一揮手,道:

    「跟我進去!」「黑牛」何根愣了愣,他猶豫著似攔不攔的橫了橫身,曹效力臉色一沉,冷厲的道:

    「幹什麼?還要阻我路?」何根趕快進了一步,急忙躬身道: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不知堂主有何要事須進『血牢』?」曹敦力一揮衣袖,道:

    「大膽混帳,你竟盤查到本堂主頭上來了?」何根臉上變色,他畏怯的道:

    「小的不敢……乃因壇主一再交待,不准任何閒人擅進『血牢』。加以童爺更曾親渝,務須嚴密防守,小心戒備,以免有好人歹徒藉機劫牢,是而小的才敢斗膽請示堂主表明來意……」曹敦力冷森森的一笑,生硬的道:

    「如此說來,本堂是閒人嘍?本堂也有好人歹徒之嫌嘍?是也不是?」這何根的一張黑臉上不由見了汗,他進退維谷,吶吶的道:

    「堂主恕罪,堂主恕罪,小的決無此意……小的僅是請示一下,以便明日壇主問起的時候有所交待……」曹敦力重重一哼,道:

    「你少用老卓來壓我,本堂不吃這一套!」雙目倏寒,他又道:

    「也罷,本堂便看在你不值計較份上明告於你,這『皿牢』的安全守衛之責俱由老卓的『墀壇』擔負,就算他想於本堂來管本堂亦不願多此麻煩,也是合該本堂要受這鳥氣。方才本堂由『魂樓』下來查夜,恰遇本府魁首童爺,他臨時覺得不大放心,又不願驚擾老卓清夢,一看本堂正好下樓查夜,即便口頭上交待親來巡視『血牢』一遍,本堂是不便推托,這才越俎代庖,替老卓省了這趟勞累,怎麼著?本堂還錯了麼?抑是你須要本堂回去向童爺稟報說,是你何根信不過本堂給擋了駕?」囁嚅半晌,何根鼓起勇氣再問了一句:

    「稟堂主……不知堂主可有查牢的,『鷹翼令箭』?」曹敦力「呸」了一聲,面色赤紅,雙目暴睜:

    「暈你的狗頭!本堂不是說過乃由童爺口頭交待的麼?我們是恰巧碰上,莫不成本堂還跟他再跑去取『鷹翼令箭』?本堂身為『五雷堂』首座,更且正式奉命來代卓壇主查勤,你這大膽畜生,竟敢藐視本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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